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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丑八怪不为所动,依然冷冷道:“即使我是一颗种子,也是干瘪的种子,被命运烧焦了的种子。”
“你没有。你不用欺骗自己。”石波清肯定、绝对地说:“如果你的心真的枯萎了,如果你的热血真的耗尽了,那温水柔救治你的时候,你就不会感恩在心。你还是你,还是当年的无名。只要对你有一点的好,你就会记一辈子。”
丑八怪身子抖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他丢了刀,他放弃了。所有人都看着他,但却看不出他的表情。他的整张脸都是歪的,哭起来象笑,笑起来却象哭。
他苦笑道:“你好象比我还了解我自己,我本来真的想做个穷凶极恶的人,我也很认真的去做,可是最终却发现我做不了。”
天性使然。
有的人天生就里的坏人的料,想学好都难。有的人却天生就是做好人的料,想学坏也不能。
“趁着现在烈马堂的人还不知道你们的消息,你们速去吴湖找吴不医。”石波清道:“吴湖离这里有千里之遥,温水柔的脸还好,只是伤在肌理,你的伤却耽误不得。”
“我有伤,我怎么不知道?我没有伤。”
“你有,而且是致命伤。温水柔的伤只在肌理,你的伤却在内脏。雷霆的雷霆一击已经让你五腑六脏移了位,你原本不丑,只是面部肌肉完全失去了控制,才会有这么怪异的面像。”
石波清虽然不精医道。但至少他知道吴名的过去。
吴名失踪前虽然面黄肌瘦,就连个子也比常人矮一些,但他绝不是个丑八怪。
下部天涯亡命:第九章七情迷六欲
山谷不大,狭如马鞍,中间微微陷下。山坡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草,在阳光下迎风摇曳,景色很美。也许是昨天的那场风雨,洗去了这一山的风尘,山谷格外明丽,犹如一幅淡淡的水墨画。
一进山谷,徐江鸥就看见一朵花。
一朵野花,一朵峭壁上依然开得灿烂热情的野花。
它有牡丹的雍容,水仙的傲气,百合的清纯。它很美。
徐江鸥不知道这是什么花,却忍不住想摘一朵戴在头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徐江鸥这样正值花季的少女?
只是她刚一抬步,忽然脚下一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就好象一个失足,踏进了深渊,脚下全是虚空。
徐江鸥一惊,稳住身子再看,哪有什么深渊?脚下明明是块青石板。
青石板一块接着一块,向前面铺陈过去。
怎么?这怎么象条街?
山谷里怎么会有一条街?
她刚松了一口气,马上又吸了一口气,冷气。
抬头间,哪还是什么山谷?分明是一个小镇。小镇冷冷清清,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座客栈。
这里是哪里?
奇怪,她明明记得他们走进了一个山谷,山谷里怎么会有一座客栈?
“石哥……”她想问,可蓦然一回头,张大的樱唇就再也合不拢了。
没有人,人都不见了。刚才还在身前身后的人全不见了。只剩她一个,孤仃仃站在这客栈前。
徐江鸥慌忙揉了揉眼睛,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再次睁开眼,眼前的一切依旧,哪有什么山谷?明明就在漠北的那个小镇上,而眼前的分明就是四海客栈。自己奔波百里,居然跑着跑着,又回到了四海客栈?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集市巧遇石波清,大战不死魂灵,奇杀花间蝶,夜逢连启云,庙会丑八怪、温水柔全都是自己做的一个梦?一个荒唐的那么真实的梦?
梦醒了,一切回到了起点。
大约是吧,否则无法解释这一切。大约是自己思念石波清太甚,才会产生这些错觉、幻觉。可在少女的心中,并没有因为逃出生天而欣喜,有的反而是失落。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么这些日子他们的相处,他对她说过的话,岂不也成了空,成了梦?
徐江鸥呆了半晌,才迷迷糊糊、昏头昏脑地走进客栈。大厅有灯,却不亮。那盏落满风尘的风灯,依然放在大厅中央,但火焰却是绿的,幽绿,如同乱尸岗上的鬼火。而且忽明忽暗,摇曳不定。火光映得徐江鸥脸上忽青忽白。
不死魂灵风无影,他来了。徐江鸥的第一个反应就想起了这个名字,想起了曾经的那个阴森森的夜阴森森的侏儒。
她刚想起这个名字,风无影就出现了,他穿着一身幽绿的衣服,就连裸露的肤肤都涂成了绿色。他早在,早就在一个角落静静等待她,只是他没动,她没发觉而已。“徐小姐,别来无恙啊。”风无影咧着嘴,尖声笑道。
徐江鸥最怕的,就是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人。一见到他,她就忍不住战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不要过来!”徐江鸥拔出剑,她的手抖得厉害,她的声音更是因为恐惧而变了形
。风无影居然站住了,他居然很客气地说:“好,我不过去。”然后,他的身子就象抽筋一样开始抖。每抖一下,他的身上都会落下一层东西。徐江鸥开始还以为那是尘土,看仔细了,却发出一声尖叫。那是虫,密密麻麻的奇形怪状的虫,有一些甚至只有在梦里才能看到。
徐江鸥胡乱舞着剑,夺路而逃。这鬼地方,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这鬼人,她再也不想看见了。可是却没有门。刚才她明明是从大门进来的,那时候门还虚掩着,她记得很清楚,是那种红漆铜环的木门。因为年代久远,上面的红漆已经脱落了许多。乍一看,象是画了一个持杖的老人。然而刚刚还在的门居然不见了,四同全是厚厚墙壁,没有门,甚至连窗子都消失了。整个大厅只有绿幽幽的火和爬得到处都是的虫,那些虫落在她的发上,爬在她的胳膊上,有的已经钻进她的鼻孔,徐江鸥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她当然知道哭是没有用的。可她已经绝望,已经走投无路。除了哭,她还有什么办法,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只手握住了她持剑的手,这只手很大很有力,给她一种塌实的温暖的感觉。
她想睁大眼睛看看这是谁,可看见的却是虚空。面前明明什么都没有,除了虫她什么也看不见。她想听,可听到的只是风无影的尖笑和虫子爬动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