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爷,这品茶,恐怕还是看心情吧?”我揶揄道,同时换上了一副笑脸。
四阿哥脸上一片难以捉摸的神色,玩味地望着我,淡淡道:“这话怎么说?”我笑笑说没什么,问:“爷要来这里,不会只想打这哑迷吧?”
他见我如此说,沉声道:“是。听说皇上宣了张庭玉来。”
我缓缓道:“对。此时宣来,应该是事出突然。”联想到今天皇上对我的问话,应该如此。
“哦?”他眉心一挑,看向我,黑亮的眼睛在灯下熠熠生辉。
“应该是你所做之事。”我淡笑着点点头。他瞬间即明白了我所指。
我突然压低声问他:“四爷,您想过没有?如果皇上果真立了八阿哥为太子,那你会不会后悔你的所作所为?”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问,想了一想,道:“不会。如果皇上真立了八弟,只能说皇上确实有这样的打算,我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
“况且,八弟本是贤名在外。”
我笑了笑,连说这样的话,他都那样有定力。
烛影摇曳。突然爆了一个小小的灯花。我找了剪刀来剪了烛芯,背对着他,问道:“四爷,这段时间,二皇子怎样?”
我这话题变换太过突然,四阿哥想了想道:“哦。皇阿玛将他囚禁在咸安宫,他时而疯癫,时而清醒。”
“依四爷看,皇上会怎样对待他呢?”
四阿哥静静思索了一会儿,低低地说:“皇阿玛因二哥之事,伤心之至,这也证实了皇阿玛对他是难以割舍的。对他倾注了那么多年的心血,应该不会轻易放弃吧。”
我赞许道:“四爷不愧是人中之龙。皇上让大臣们推选太子,这朝庭里,暗潮汹涌,四爷您可要韬光养晦,否则可能功亏一篑!”
他赞许地点点头。
“四爷,三阿哥那里,现在怎么样啊?”
他奇道:“三阿哥?”
我微微一笑,道:“四爷应该感谢三阿哥啊!有了他这出头之鸟在人前挡箭,你才不会被箭所伤啊!只可惜,他太心急了些。”
四爷深深看了我一眼,眼中有惊奇,有怀疑,缓缓道:“你是说——”
“四爷,你想,三阿哥在太子被废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向皇上告发了大阿哥,为的是什么?如果大阿哥也被圈了,那这太子之位——”
他轻轻地点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可是圣意难测,何况他无所建树,皇上英明过人,又怎会匆匆之中选他。”
四阿哥定定地看着我许久,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你可知张明德相面一事?”
“嗯。”
“老八曾找张明德看相一事,皇上也知道了,不过却未深究。”
“嗯,八阿哥面上谦厚,暗里精明,自然做得出来。皇上不过是时机不到罢了。”
“你和邬先生,不谋而合!”他点头赞许道。
我笑着摇头,本知道结局,又算得上什么聪明?
黑夜逐渐笼罩了四周。我笑问:“对了四爷,这么晚了,您不用回府么?”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我,道:“这你又不知道了?皇阿玛准我今天入宫服侍,陪陪他老人家,现下正在养心殿歇着呢。”
我笑道:“那爷的府上——不会乱成一团么?”心里明明想窃笑,却在说出这番话后,心情黯然下来。
四阿哥看了看我,心下便明了,不再多说什么,默默地把我拉过来,用力拥入他宽阔坚实的怀中。
没来由地,眼泪却要溢出来。心内暗想,怕是这样的日子已不多了,心下恻然,更是留恋起他的一颦一笑来。
他紧紧拥着我,把他的头埋在我的肩上,久久不作声。
“爷!”我闷着声道:“看一会儿小竹回来了!”
刚说完,不想他狠狠地吻住了我,让我出声不得。良久,由霸道逐渐变得温柔缠绵,直吻得我泪珠落下。
见我落泪,他愣了片刻,两手撑住我的双肩,盯着我,轻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我本想此事过后——”
我忙拭了泪,点了点头,复又摇摇头。
他的眼里,仿佛笼上了一层疑惑。
是啊,怎么如此留恋于他?难道是真的不舍?
他知我一向自负,从不轻易示弱,今见我如此,自是情之所至,不堪重负。可我于匆匆之中,又怎会让他那么做?谁又知将来之事?
我淡淡笑着摇摇头道:“爷不必如此。现下局势如此,爷可不要再雪上加霜了!您可要记得自己的身份。”竟是他曾经警告我的话。
这是我们之间的一堵墙,无形的墙,曾经也是这堵墙,生生隔开了我们,也注定了我们的今生。
他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冷光,恍惚间,觉得他的目中溢出了点点悲哀,“我这就去求父皇,求他允了我们的婚事!”斩钉截铁的话语,仿佛下定了决心。
他是那样冷静之人,此刻却在——试图挽留什么?
他定定地看着我,我却不敢直视他的双眸,只是摇头。
见我摇头不语,他疾声问道:“你——是在怪我?”
“没有!我——”我淡然苦笑。不知自己怎么这样没有定力,竟是沉不住气。我竟然是——患得患失?
他用双手捧起我的脸,深深地注视着我,声音那样受伤,痛入我心:“你这是在躲我?是在——怨我?”
“四爷,我没有。”
“——”
一丝冷淡,一丝尴尬。
他未再说话,只是把我紧紧拥在怀中,紧紧地拥住,仿佛今生,直如这般拥有我,再不放手。
我们都是敏感之人,一直在互相伤害对方,可又放不下,只是沉浸在这悲伤之中,却浑不觉,窗外院门边,那僵立不动的身影,面上又是怎样的痛苦伤心,绝望已极——
第十九章 圣怒
初春的北京城,乍暖还寒,屋子内透着一股阴冷之气,倒不如外面那样暖和。
这两日天阴沉沉的,觉得四下里都是迷迷茫茫的,更衬得这屋子里的凉。
听说在朝会上,一些大臣暗中议定荐举八阿哥,并纷纷拉拢大臣,将荐书转呈皇上。皇上却是未做出任何评价。
我心想怕是时机还未到吧,这东风却来得迟了一点儿。殊不知,在他的心里,却兀自做着怎样的挣扎。
养心殿内,竟是许久不见的前皇太子胤仍。
这废太子全没了从前的威风,跪在康熙的御榻前,双手抱着康熙的双腿,虽说不至于衣衫褴褛,可也是形容憔悴,满面凄凉,眼泪汪汪。而康熙呢,也是强忍心中酸楚,对太子的怜爱之情溢于言表。康熙认为他被魔咒才会如此不孝,他也就借坡下驴,装傻充愣。这二阿哥可能心知自已仅此一搏,更是做出如此令人恶心之举。
我奉茶进来,看到这一幕,强忍住心头的嫌恶,将茶奉给了他,又退了下去。
再立之日已在近前。
这日,乾清宫大殿上。
李德全尖着嗓子喊道:“皇上口谕:宣众亲王贝勒、皇子、大臣上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