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就不喝了,不过如果有好饭菜我还是会去的。去天决门的地盘?”
他看了我一下,说道:“不了。有些人你可能不想看见。就去谪仙楼好了,那里有雅间,清净一些。”
他说完,头也没回就向前走,我跟了上去。我让轿夫先回去了。半个月没有出来,身子骨都要锈住了,这次正好活动活动。
一路无语。抬眼的时候,谪仙楼已经到了眼前。楚七先订好了雅间,一等我们坐好,饭菜也很快上来了。四凉一热,最后还有清汤一碗,米饭四两。这里的雅间是用竹帘子隔开的,外面隐约可以看见,所以我们要说话的时候几乎是贴近了脸。
不过这里人声鼎沸,要偷听,怕也不容易。
“楚七,你不是说请我喝酒吗?就是我说我不喝酒,也不能不闻酒香呀。”
他放下剑,拿起筷子夹了口鱼放入碗中,和着米饭慢慢吃着。
“我是真的饿了,这些饭菜虽然简单,可是很可口。倒是你,平日里珍饯美味吃多了,正好清清肠胃。”
我一笑。
“多谢你,楚七。说吧,你想怎么样?”
他放下了筷子。
“少主他……他每天都喝酒,一个多月了,都没有清醒的时候。再这样下去,人会废了的。他想见你,可是我不能再让你如此伤害他。周离,开出你的条件,楚七竭尽所能为你做到。可是,你要永远绝了他的念头。他和你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为了他,你什么都能做?”
“是。”
“楚七,你爱他。无论爱是什么,你都爱他,是吗?”
楚七仿佛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说,睁着眼睛看着我;而后,突然很是坚定的回答:“是。”
“你愿意为他去死?”
“是。”
“背叛他呢?”
“……”
“用你的双手推他下地狱,然后你的心很明白:那是唯一拯救他的方法?你可以承受那样的痛苦吗?天决门和他谁更重要?楚七,等你想明白后,我会帮你的。可是你必须明白,独自承受这一切的滋味并不好受。好了,多谢你的饭菜,不过,你知道吗?我现在甚至连青菜都吃不进去了……”我站了起来。“等你想好了,到我家来找我。不过要尽快。”
“……等等,我答应你。”他的话留住了站在门口的我。
“真的?你确定?”
“是的,我确定。”他的眼睛如刀锋般锐利和坚定。
“周离,你的条件是什么?”
“很简单,查出新州军饷的真正去处。到底是谁拿了大头,把那几个人找出来。”
他一惊。
“这由你内阁大学士做不是更合适吗?”
我端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然后放下了茶杯,冲着他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也明白。
“好,十日之内,我给你答复。那你呢?”
“等你凯旋之时,就是你如愿以偿之日。楚七,周离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祝我们都能得偿所愿。”说完,满饮此杯。
他喝完站起来,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
“周离,我还有事,后会有期……对了,你不要再笑了。你见过有些死人脸上凝结的诡异恐怖笑容吗?和你现在的笑容是一个样子的。如果不高兴,绷着一张脸就算了,何苦难为自己,也难为他人呢?”
见他走远了,我靠了椅子,静了很长时间,倒也不为他的这话,不过是懒得动而已。
我叫过了小二,拿起楚七放在桌子上的银子要结帐,可他说我这桌的帐已经被另一位公子包下了。我顺着小二指的方向,居然看见了遥遥看着我的温芮。
“公子,那位公子说,尽听你的吩咐。还要些什么?”小二倒是很和气。
我一笑,把银子放入了他的手中。
“公子,您的帐……”
“这是打赏。”我冲着他笑了一下。
“对了,小哥,你看我笑的好看吗?”
他目瞪口呆,有些结巴,似乎看见了妖怪,可是还算把话说的完整:“好,好看。公子笑得很慈祥,和我亲爹一样。”
噗哧一声,我再也忍不住,乐出声来,他也笑了。
“公子,您还要别的菜吗?”
“不了,给我下一碗素面好了。”
“好,您稍等。”
吃完了面,我就溜达的回家了。到家门口,已经是傍晚时分,看见三伯站在大门外等我,十分的过意不去。赶紧进了屋子,喝了口温热的茶,三伯又拿了两块点心,我也就着水吃了。
“怎么这么晚?轿夫他们回来说楚七找你,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三伯絮叨的毛病又犯了。我赶紧笑着打住他的话:“不是。他请我吃饭,我们聊天来着。我托他帮我办点事,他……他来告诉我,让我从此以后不要再招惹慕容了。”
终于过去了,从此都成了路人,想起来还是很难受的。
我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呆了呆,然后自嘲的笑了一下。
都说我心软,总是在这样的时候心软,难受呀……
“好了,不说这些了。三伯,我这次托楚七帮我查新州军饷前前后后所有的缘故,看看那些银子到底哪里去了。他十二日后那天准时给我交代。我和他约定好了,下月初二午时,在郊外天决门山庄。你去找一百个精壮的府兵,那天跟我去。”
三伯看着我有些奇怪。
“大人,为什么要那么多人?要是保护大人的安全,一般都是带三十人。”
“不是保护我的安全,是证据的安全。”
“证据?”
我叹了口气:“三伯,你想呀,这么多银子,从藩库中提出,到流经各个关口,到最终的去向,都是有详尽记录的。我要天决门把这些记录完全记下来,不然的话,如何可以服众?到时候铁证如山,谁也无法抵赖。我去过户部,知道这些东西的分量。这些细帐如果都要找到的话,绝对不下两只大箱子。咱们带去的人又要抬箱子,又要保护这些东西,当然是人多为上了。”
三伯点头,“嗯,好,明白了。只是……为什么是十二日后,不是十天后?”
我看着窗外,声音有些缥缈:“那天是凤玉的生辰。我要去郊外的墓上看看她,索性就一起办了。”
半晌,听他叹了一口气。
“大人,如果有可能,我真希望你可以回家,不要当这个官了。”
不可能了……这一次,我是真的把自己推到了无法回避的地步。拿到了那个帐,我就是这次上下其手动新州军饷的所有官员的共同敌人了。
前走一步是悬崖,后退一步也是悬崖……
哈哈,要是站着不动的话,这个山早晚会塌。
忽然看见远处的鸟飞走了,空留枯枝在颤抖的晃动。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一双翅膀,可以带我到任何地方。
我终于还是没有变成鸟,不过,有一只大鸟倒是来了。七天后的一个夜晚,楚七划开了我的窗子,跳了进来。我从虚晃的烛光中看见是他,于是挥退了听见响声而进来要保护我的侍卫。
“楚七,为什么不走门?”
楚七一直看着我,慢慢的走到我面前,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去。
“周离,我差点被你害死。你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什么?都说我天决门在帮助官府彻查新州军饷一事。可是莫名其妙的是,都在传,说我们要彻查这次的细帐……周离,你只让我找出那几个人是谁,可没有说要抄出所有的帐目,我没有记错吧。”
他的声音很低,而我的心情很复杂。
“楚七,你没有记错。我可不敢劳您大驾去给我翻查账本,那些不过是障眼法。好了,找出是谁了吗?”我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