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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是不想要这个月的工钱了吗?”我狠狠拍了下他的脑袋:“快说!黑眼镜那边什么情况!”
“……他似乎也是刚知道花儿爷跑到这面来,似乎还挺着急的,他说有些事他还没查明白,霍家的水很深,让我看着花儿爷。”
“……这种事你怎么不和我说?你能看得住解雨臣吗?”
“我哪知道黑眼镜让不让我说,得罪了他会死吧?”
我愣了几秒,骂道:“你倒是忠心!得罪我不会死是吧?!”
小花从云南回来为了掩人耳目,并没有回北京,而是直接来杭州的,他们家那边如果和霍家还有什么事端的话,这事情就麻烦了。
“这次是不是有点太鲁莽了啊。”我拍拍头,心说要不要给二叔打个电话叫两个伙计过来,却听到外面散板一响,小花的鹅黄女披亮了亮。
戏已经开始了。
我知道小花最喜欢的一出戏是霸王别姬,最喜欢的电影也是霸王别姬。他喜欢张国荣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后来我们多年没见,再次一起行动的时候,他已经长成了这般风华绝代的面容,一把程蝶衣的风骨。桀骜不屈。
过一会儿他会抽/出霸王腰间的剑,刺向一个人的咽喉。
有几秒我看着台上忽然觉得,小花有可能会把剑刺向自己。
就像那部电影中,风里雨里的程蝶衣。
“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小花。”
在他举起剑忽然跳下舞台的瞬间发生了很多事。
比如突然破门而入的黑眼镜,比如他那一把剑直刺向霍家兄弟的面门又收了回去,比如造成那剑停顿的是霍家兄弟从容拿出的枪。比如我站在那里无法动弹,小花保持着举剑的姿势,冲后厨的木板瞟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这年头把霸王别姬唱出一股杀气来的,总不可能是二爷爷。”大霍害笑了一声,“那么就只有花儿爷了。”
小花看了眼在门口僵住的黑眼镜,又把眼睛瞟回来,笑道:“看来你们也有两把刷子,知道今天这场戏唱得不是别姬而是鸿门宴,怎么,这才几个月不见,这口气里就有一股子铜臭味儿。”
小霍害看到小花只针对自己哥哥,便还是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示意手下不要乱动,他没自己哥哥那么淡定,手心里头已然全是汗,洇湿了砂质的陶杯。
我心说我加上小花和黑眼镜打他们两个应该还是能撑得过去的,却看到黑眼镜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身形里都透着一股沉重。那个馆长和演霸王的演员现在已经缩回后台里去了,剩下的几个伙计全是霍家的。和小霍害不同,那霍家大哥似乎知道小花会来袭/击他,但为什么他的伙计似乎没带什么武器?
是因为太过胸有成竹吗。
我背后起了一阵冷汗,忽然想起黑眼镜说的,有些事他要查一查。
——解家在北京一定出事了,而这事和大霍害有关联。
我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在厨房里找能当做武器的工具,最后发现这里连把菜刀都没有,唯一看起来有可能能伤害人的工具是一把茶刀,前提是我能把这玩意儿戳中敌人最脆弱的眼睛的部位。还有就是王盟的诺基亚,但他似乎不是很愿意把手机贡献出来。
“——不知道四九城里的变故,不如就让我来告诉您吧。”
我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头,看向屋外,只见大霍害正笑着,枪一颤一颤对着小花。小花不动声色,眼神却变紧了。
“花儿爷,琉璃孙那老头有一幅画,那画上画的可是你呀。”
“……那又如何?”
“那幅画啊,现在京城里可人人知道那是幅地图呢,琉璃孙那老头把那画解读出来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花儿爷哪里得罪了他,他可是一点也不想替花儿爷保守秘密。
“保守……解雨臣是作为工具,作为一张活地图被养大的,这个秘密。”
霍家的男人耸了耸肩膀。
“和你同辈的解家外戚可是很生气啊,明明是个工具而已,竟然掌握了解家这么多年。啊,不管是借口还是什么,至少还是有人愿意帮助他们的,比如说我。
“解雨臣,你觉得你还有家吗?
他笑了起来,手指缓缓扣住扳机:
“解雨臣,你的出生,不过是场骗局而已。”
在那个紧张到几乎断弦的刹那,我听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隔了几秒,我看到王盟煞白的一张脸。
所有人的视线全部转到了我们这面。
我从王盟颤抖的手里夺过他嗡嗡作响的诺基亚,一手拿着茶刀,从后厨里走了出来。小霍害明显认出了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动作。我一边死死对视着他们,一边尽量保持着波澜不惊的表情,但事实上,我的耳朵已经快被诺基亚的铃/声炸出一个洞了。
几秒钟后铃/声结束,但过了不出三秒,铃/声又响了起来。
我看到黑眼镜对我做了一个不易察觉的手势,我叹了口气,示意小霍害不要紧张,让我他/妈/的先接个电话。
大霍害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放免提,让大家都听听。”
“行。行。”
我接起电话来。那个瞬间我知道我又一次小看了解语花。
我听到闷油瓶的声音从电话那一头响起:
“告诉解雨臣,来人都清扫干净了。”
一时间,大霍害看起来毛/骨/悚/然,而小花无法抑制地爆发出一声笑。我看到黑眼镜恍然的眼神,然后他一闪躲过霍家伙计的攻击,冲过来,举起一把枪。
这是一个局。声东击西。
小花把印章放在我家铺子是为了引霍家的主力去攻击我家。解家一定有人在我家附近埋伏着,而胖子和闷油瓶留在家里足以击破霍家几个棘手的筷子头。他从未想过自己动手杀死大霍害或者小霍害,这里的战场只是为了牵制——对,他带我来这里,从没想过是让我保护他。
他是为了保护我。
他带了三百亿家产放在我的铺子里……为了那三百亿,你觉得霍家会派去多少精英?
大小霍害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带青。我看到小花轻而易举地掰开大霍害拿着枪的手,把枪扔在一边。他脸上的戏妆未褪,仿佛虞姬还在演着生死,演着一场步步惊心的棋。
“你以为解家的当家只代表血统和身份吗?”小花,解雨臣拿着刀逼近霍家的男人,巧笑倩兮:“解家人做事向来严谨,我们只信能力。
“或许我的出生的确是个骗局。
“但我有能力,让你们的出生变成一场败局。”
那天小花并没有杀死大小霍害中的任何一个。但不出他所料,霍家的两兄弟看准了他从云南回来的契机,知道他身上带着那枚印章,这次几乎把家里所有的人都带到杭州,暗度陈仓,想要来个突袭。
小花从没想过要真的亲手杀死他们,仔细想想也的确是,怎么可能解家当家杀死霍家人。我摇摇头,觉得前前后后,这次又只有我一个人被骗了。不过这次的确狠狠打击了大小霍害的势力,比起杀死他们中任何一个,这次的一网打尽确实能更好的帮到秀秀。
在回去的路上是我开的车。虽然小花这场戏做得胜券在握,但是后视镜里,我看到黑眼镜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
回去之后我看到胖子坐在铺子门口打瞌睡。我走进去,意外地没发现什么血腥的东西。闷油瓶坐在柜台前正观察那一篮原石。看到我们回来,便伸手从里面拿出那枚印章,抛给小花。
他没受什么伤。
过了一阵后,小花才开口:“我还以为知道我把敌人引到张起灵面前,吴邪你会打死我。”
“……”我叹了口气:“快四十的人了哪有那么矫情,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我自己。小花,你真的不在意解家内部的动静?”
小花摩挲着手里的印章:“我说过了,我有能力。”
“那就好,那就好。”我坐下来,抓/住闷油瓶的手,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在发抖,于是我笑起来:“你终究是比我年轻一点儿。”
“不对,我也老了。”小花摇了摇头:“你有太多牵挂,我只是比你无所谓一点儿。”
那天我想,我们几个见血见泪的故事,骗局败局,也该在那一出霸王别姬里收场了。小花和黑眼睛坐当天晚上的飞机回北京,我没有意图挽留,只和两个人默默喝了几杯酒。
晚上的时候喝得有点多,本来是个很萧索的心情,却有点喝嗨了。回来的时候看到闷油瓶还坐在铺子里看店,觉得他乖极了,忍不住又想要感谢上天还把他留给我。我走过去企图上/下/其/手,环住他的脖子,叫了一声:
“大张哥。”
“……”他不动声色:“这名字是黑眼镜告诉你的?”
“你怎么还有个这么土的名字啊张起灵同学,大张哥,你怎么不直接叫章鱼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