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小羊羔,咩咩叫
葛雷德从未看过这只替罪羊的正脸。
是的,他当然知道这是只替罪羊,但那又怎么样?能为一个高贵的贵族献上自己卑贱的生命,在密托尼克公学干净的绞架上沐浴着光明神的荣光死去,是贱民的荣幸。
这只羊连知道真凶名姓的资格都没有,葛雷德会把那个名字烂在心底——当然,就算被这只小羊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连一对稚嫩的角都没有,他只有一头羊羔似的细软的小卷毛。
哦……光明神在上……葛雷德竟从未发现,这是只貌美的小羊。
少年被他掐着下巴抬起脸,棕色的卷发凌乱地向一边拨去,只露出他半张洁白的面孔。深色的毛发愈发衬托出他纯洁的容貌,他秀美得如同神只庭院中最鲜嫩的羊羔,皮肤比葛雷德摸过的最好的丝绸更细腻,噙着泪的湿润眼瞳比帝国王冠上的宝石更晶莹。
但他又不是纯粹的稚嫩,他的五官大部分像诺顿人一样立体,眼窝、鼻梁和唇下都孕育着深邃的阴影,可眉梢、眼尾、鼻根处的转折却又像圆月一般柔和。他的体态娇小而挺拔,四肢骨肉匀停,腰背如同抽芽的嫩笋,葛雷德爱极了他这份悄然蓬勃的生机。
他方才为何那么长时间都忽略了这张脸?
我错愕地看着他,从他眼珠的倒影里确认了我的长相。
我很清楚我现在长什么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是走在路上再饥不择食的富绅都没有派人跟我搭过话的水平。
可葛雷德居然真的像是从我普通的外貌里发现了别样的美,他非常绅士地笑了,和他刚刚笑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这个笑容就像开屏的孔雀,带着展示、炫耀、邀请,而且是一种胜券在握的神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看了一眼我头顶——我知道他在看我的[图鉴]。
[图鉴]是这个世界的人与生俱来的配件,据说是光明神的恩赐,我管它叫神奇宝贝图鉴和百度百科的集合体。它就像个统计分析能力超群的AI,因为有它,我一度以为我穿到了游戏里。
[图鉴]不是生而知之,它的模块和能力是根据持有者本身知识和力量的增长而解锁的,俗称成长型宝具,大概。
换而言之,这玩意儿是跨学科跨物种的个人能力衡量工具。
我和伯克利都是[图鉴1级],意思是比平民高,但高得不多。
而葛雷德头上顶着的,是[图鉴3级]。
“你叫什么名字?让我猜猜,嗯……迪文,罗曼逊,奥尼?”
“……诺莫。”我说。
“真是个普通的名字,不适合你,我叫你罗曼逊怎么样?”葛雷德温柔地说:“刚刚一定吓坏你了,别怕,我对你本人没有任何恶意。你明白的,我并不是要针对你、伤害你,才把你带来这里。我有我的任务要完成,你只是恰好地成为了其中的一环……”
他隔着手帕捧起我的手腕,轻巧地扭了一下。
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甚至为我接好了腕骨。
葛雷德怜爱地抚摸着我的手腕,他的[图鉴3级]多半来源于剑术,掌心里习剑的茧子刮得我头皮发麻。我的腕骨在他虎口里不堪盈盈一捏。
“多坚强的小家伙啊……”葛雷德叹道,“事实上,那一环也可以不是你。”
他微微一笑:“骑士们,为这只可怜可爱的小羊倒一杯葡萄酒,用那只秘银和蓝宝石的波尔多杯。”
两位骑士应声而动,一个走到酒柜边,拉开下层的柜子,从第一排最外面的一侧中看也不看地拎出一瓶葡萄酒,又从上面柜子中取出合适规格的醒酒器。另一个到展示柜前,脱下手甲,戴上一副白手套,挪开几套骨瓷的碗碟后找出一只秘银高脚杯,杯身上雕刻着袒胸露乳的女人如人鱼般在杯底畅游的图案,举手投足间挥出蓝宝石镶嵌而成的气泡。
葛雷德满意地看着他们轻车熟路的动作,一脚踹开伯克利垂落在床边的手,风度翩翩地坐到床边。我听到伯克利的肩膀上硬生生地传出折断的声响。
“……是你。”
葛雷德回头,“嗯?”
那只狼狈的、纯洁的羊羔浑身发起抖来,缓缓抬起的动作显得那么用力、那么艰难,连从喉咙和红肿的面颊里挤出的音节都带着惹人怜爱的颤音。
“是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雷德捂了捂被吵到的耳朵。
——是你杀了他!
这间屋子就是葛雷德的屋子!
羊叫起来也是很大声的。不过扼住喉咙,再吵闹的生物也会安静下来。倒吊起来抖一抖,再野蛮的贱民也会懂得与贵族交谈的礼貌。
这就是活着的东西的通病。
葡萄酒潺潺流过醒酒器,在玻璃器皿里晃荡出馥郁的深红色,再缓缓流入杯中。
葛雷德品了一口,回味半晌,惬意地发出一声叹息。
在他身后,他忠实的骑士已经让娇嫩的羊羔学会了沉默的可贵。
葛雷德面带微笑地转身,骑士了然地掐着羔羊的脖颈,让后者抬起那张他一见钟情的美丽脸庞。
“是又怎么样呢?”葛雷德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倾斜酒杯,浇了我一头酒水。
酒水湿哒哒地顺着我的头发往下滴的时候,我的身体和葡萄酒一样冰冷。我分不清从我脸颊上滑过的是酒还是汗。
葛雷德烦恼道:“糟了,这样可喝不进去啊。”
骑士麻溜地拎着我的脚踝,把我倒过来抖抖。
“啊、啊……!”
我嗓子里发出连我自己都听不懂的声音。这是我的声线吗?沙哑得不像活人。
我的关节如同老旧的床板,被晃得嘎吱嘎吱响,这响声直接响在我脑子里,一锤就把我的灵魂锤出了肉体。
我感受不到疼痛,也感受不到恐惧,心里涌现的只有空虚。我呆呆的,冷冷的,应该是想抱紧自己的,我不确定。可骑士拎我就像拎兔子耳朵,抖我也不比抖兔子难,抖得我嘎嘣嘎嘣地散架。
我应该哭了,我有哭吗?有水从下巴那儿往我整张脸上流了。
哦,我没哭。那不是眼泪,是葛雷德倒下来的酒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人在笑,是我在笑吗?我怎么笑得出来的?
——是葛雷德在笑啊。
我从他眼中看到了倒吊着、狼狈咳嗽的自己。
“多可爱的小宝贝,我真不懂我之前为什么没有发现你。不过没关系,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而我总是很擅长掘金。”
葛雷德笑够了,他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只是你,你也太弱了,弱得太好笑了,你是凭什么入学密托尼克的?我现在是真的好奇了。”
仍然倒吊着的人咳嗽完,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像一条随风晃荡的腊肉垂在他面前,葛雷德浑不在意。
“你这性格和你的室友倒是一模一样,难怪你们能玩到一起,我想金勋对你的吸引力也没有那么大。有一些话我曾说给过他听,现在我也说给你。
你没有剑术和魔法的天分吧,既然如此,唯一能改变你这孱弱身体的,就只有召唤兽了。以魔力为不属于此世的生物提供现世的能量,与召唤兽签订契约,契约后召唤兽也会反哺你。”
葛雷德笑道:“这些基础知识不用我与你多说。密托尼克公学一学期只会提供两次召唤材料,并且名额有限,仅供给年满十八岁的、最优秀的学生。你今年……刚好十八岁吧?”
他摸了我的骨头,以[图鉴3级]的能力,自然能探出我的骨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可以给你这个宝贵的机会。”
葛雷德笑眯眯地说:“只要拥有自己的召唤兽,你就能马上与同届学生拉开距离,甚至一鸣惊人、崭露头角,从此走上一条你无法想象的宏途……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姊妹,都会因此受益。召唤师是唯一不分年纪的职业,他们身负与你相同的血脉,兴许也能和你一样成为召唤师。
小家伙,平民一生中能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并不多,密托尼克公学里分给特招生的资源也是供不应求。而现在,一个绝好的机会就摆在你面前。”
他战术性停顿一下,然后便要说‘只要你……’。
始终一言不发、动也不动的人,却突然开口了。
“你……就是这么蒙骗伯克利的吧?告诉他,只要能成为召唤师,就能改变他一家人的命运。”
也许十金勋足够让伯克利动摇。
但最终让他下定决心的,是所谓的‘一家人的命运’。
葛雷德毫不掩饰地点头了,然后伸手把我下落的头发拨上去,掩住我红肿的半边脸,只看着完好的半边说:“还是这样好看。”
说着,他另一只手意犹未尽地伸向我的下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抬了抬眼睑。
——时间,在此刻仿若静止了。
葛雷德所没有看到的是——倒吊着的少年,棕色眼瞳的中央,忽然亮起一点金色。
这一点小小的金色圆点,迅速扩散开去,变成一轮金色的圆环,嵌在棕色眼瞳的边缘,又像要对准焦距似地、往里缩了一下。
世界放大了千百倍,仿佛凭空多出一架显微镜架在我眼前。
我看到空中漂浮的尘埃,葛雷德袖扣上魔法阵的每一根笔画的粗细,我看到他手背上一根根的汗毛,指腹上一圈圈的指纹,指甲缝中微小的人体上皮组织,我意识到那部分属于伯克利。
世界被放大后,连时间的流速都变得无比缓慢,人的动作被慢速的时间拉得很长很长,长到我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葛雷德的手才刚刚伸出来。
我偏了偏头。
我避开了。
这显然超出了葛雷德对我敏捷程度的评量,他发出一声饶有兴致的,“……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再伸手。
时间再度拉长。
不知何时,空气中响起了一阵嗡嗡声。
“你却没有告诉他,”我喃喃道:“——十八岁才拥有召唤兽的人,早就输在起跑线上了。”
缓慢的世界中,昆虫振翅的声音越来越明显。
空中浮现地飞出一只巴掌大的蜜蜂。
比寻常蜜蜂胖了一整圈,像只长了腿的猕猴桃,浑身尤其圆润,椭圆椭圆的身体,黄黑相间的细密绒毛,纤薄透明的翅膀如同支棱起来的纱衣。
它伸直六只绒足,先是拨了拨我的鼻尖——就像一位绅士在落座前会轻轻拂去座椅上的灰尘一样——然后轻盈地落足,用前肢理了理自己脖颈间宛如一圈围脖的绒毛。
它低头,像是安慰似地,用软软的围脖蹭了蹭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08反击!我的半身
葛雷德的手自己停在了半空。
他眯起眼,有些奇怪地打量眼前倒吊的少年。这只洁白的、令人一见钟情的羊羔,是等待被剥皮的牲畜,在身着银甲的侍卫手中引颈受戮,肢体和下颚无力地垂下,露出的一截细白颈项比起舞的天鹅更纤长。
一头细软的小卷发遮住了他大半面容,透过凌乱的发丝,能看见他微张的、似乎无力闭合的唇。葛雷德觉得,他方才好像看见小羊咩了几声。
“你刚刚说什么?”
他冲着小羊温柔地发问,眼神却看向两位骑士。后者对视一眼,向彼此确认答案后一致看向葛雷德,都摇了摇头,表示他们什么都没听见。
也许是饱受折磨后屈服和哀求的呓语。
葛雷德满怀怜爱地想。
那倒真让人有细细聆听的兴致。
这时,羊羔的唇瓣又轻轻颤动,被抿得通红的唇珠若有若无地阖着下唇,似乎有几声喃语要诉说。
葛雷德笑吟吟地蹲下来,嗅到了尸身隐隐腐朽的腥臭,以及小羊身上因紧张和恐惧而散发的汗味。他掏出帕子掩住口鼻,保持着和羊羔一定的距离,附耳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倒吊的羔羊猛然弓身而起!一把掐住了葛雷德咽喉!
没有人动弹。
两个骑士的身躯如堡垒般一动不动,葛雷德仍是蹲身侧耳的姿势,捂着口鼻,任由小羊的蹄子气势汹汹地钳制他,似笑非笑地斜眼瞥去。
那张美貌的脸用力得面目狰狞,跟[图鉴3级]的剑士比分外纤细的臂膀隐隐战栗。
掐住葛雷德脖颈的感觉就像掐住一块钢铁——他的脖子被花边衬衫的领口妥帖地包裹,而那些波浪般堆叠柔软的褶裥,此刻和剑一样坚硬。
“真淘气。”葛雷德笑道,“何必要吃这个苦?”
几许光辉从我指缝中刺出,紧接着是炽热的灼烧感,空气中几乎响起了热油下锅的滋啦声。我闷哼一声收回手,身体再度软软地垂下去,手掌冒出几缕灰烟,掌心的肉几乎失去了知觉,像是被烫熟了似地呈现一片白色,几颗硕大的水泡冒出了头,里头积满了脓浆和组织液。
而葛雷德游刃有余地理了理衣领。
浅红的魔法阵这才从他领口的褶皱上暗淡下去,隐入布料中。
“哦……”他低低地抱怨一声,懊恼地偏了偏头——虽然衣服替他挡下了突袭,他也及时开启了魔法阵,可没有被领口覆盖到的下颚线,却留下了一道险些破皮的抓痕。
“这我可要从你身上找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雷德自顾自地说。
他没打算得到回应,但羊羔说话了,字正腔圆地:
“油腻。”
葛雷德:?
“你说什么?”
土生土长的葛雷德发出了真切的疑问。
我紧盯着他脖子上未愈的抓痕,贴心地替他翻译了:“我说,你真是个……”
“油腻的大傻逼!”
我猛地大喊,同时再度弓身而起,腰肢像个弹簧一样骤然发力,再度将我晃到葛雷德面前。后者明明是蹲着的姿势,可后退的速度比我起跑还快,只是脚尖点了一下地面,便轻盈地往后跃了一步。
你不会指望同样的招数能生效两次吧?
葛雷德笑起来,想如此嘲讽这过于单纯的羊羔,却见那只小羊抡圆了手臂向前一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掷出一团手指长的东西。
葛雷德半眯起眼,只隐约看见那团东西长出了两片细长的阴影。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缓慢。
半空中,那团浑圆的毛球,倏尔张开了翅膀!
六只紧紧抱住自己的绒足舒展开来,团成团的蜜蜂挺直身体,身形从手指长伸展到巴掌大,尾部亮出一根蛰针!
葛雷德下意识握拳,做了个以手腕挡在眼前的防御姿势。
但他忘记了,他现在身着便服,没有戴护腕!
它扑到葛雷德脸上,一针扎进了眼睑。
“啊!——”
一针即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手臂抬高的姿势让绣满魔法阵的袖口下滑,连腕部也裸露出来。蜜蜂的六足在他拳头上轻轻一点,然后弹跳起飞,瞬间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六道血痕。
葛雷德单手捂住眼睛,仰头痛嚎,嚎得相当凄惨。
我幽幽地想:畜生惨叫的声音,竟然和人一样啊。
然后深吸一口气。
两位骑士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惊愕得连动作都暂停了一瞬,然后一个冲向葛雷德,一个把我放低了些许——这是个更适合发力的高度。
他要拗断我的脚踝!
那口含在我腹腔中的气,宛如注入蒸汽机中燃烧蓄势的煤,在骑士五指收紧的前一瞬,骤然轰鸣!我再度弹身,整个人的身躯如同受惊蜷起的软体昆虫,猛地弹起一百八十度,上身攀到了骑士的手臂。
后者又愣了一下。
头盔狭窄的缝隙中,投来讶异的视线,像是不敢相信这具孱弱无能的躯体里也能迸发出如此猛烈的能量,不敢相信那消瘦得一手可握的腰肢也能弯出充满爆发力的弧度,如同拉满的弯弓!
但那依然离他握住羔羊足蹄的手远得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毕竟只是一只没有角的小羊。它拼尽全力的奋力一搏,也只是撞上了骑士坚硬的臂甲。
骑士已经感受到自己臂甲的颤动了,但也仅仅只是颤动而已。一只蚂蚁吹出的风无法撼动山陵的威严,一只小羊的力气也无法撼动一位骑士的……
嗯?
下一刻,他的手臂忽然一松,松快的松,就好像一件一直压在他手臂上的东西忽然消失不见。
他的臂甲解体了。
——准确地说,是[分解]。
秘银臂甲分散成无数细小的银色碎屑,洋洋洒洒地从他手臂上脱落,羔羊的手指直接触碰到了他的臂膀。
那其实是很轻柔的动作。体力在长时间的倒吊和几次爆发中消耗殆尽,如今这只小羊所能用于攻击的力气,不比一缕清风强大多少。
但骑士脸上还未扬起的笑容,和他的手臂一起僵硬在了原地。
——以及[硬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炼金术的光芒从我指间散去。
我撬开他的手,扑通一声狼狈地摔在床上,脑瓜子着地,浑身骨头架子都要摔散了似的,我用手肘撑着床迅速爬起来,挑衅地看向前方。
葛雷德被另一名骑士扶起,衬衫的扣子挣开了两个,打理得齐整的发丝凌乱地翘起,在看到如雕塑一样僵硬的同伴时,他们的惊愕快从脸上流出来了。
葛雷德单手捂着眼睛,剩下一只眼睛恶狠狠地看向我,眼里假惺惺的怜爱和戏谑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恼怒和憎恶。
“无阵炼成……”他咬紧的牙关里狠狠吐出几个字,“……你可真是炼金的优等生啊!”
我用力地喘着气,胸腔起伏得像是不断漏气和充气的气球。喉咙里火辣辣的,骨头……骨头应该还好,但身体内部,肯定有哪里坏掉了,因为我很想呕吐,返上来的气息里还有血腥味。
我咳嗽两声,把到嘴边的呕吐欲咽下去,再张嘴时,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过奖。”我说,“我还有很多东西是你不知道的呢。”
葛雷德看着少年脸上的冷笑,理智上明白他作为[图鉴3级],身边还有一个同为[图鉴3级]的骑士,完全不怵一个[图鉴1级],方才的失利只是他们过于轻敌,一时大意。这个小东西使用的炼金术也不可能长时间控制另一个[图鉴3级]的骑士,很快局面就会是3V1,优势在他!
……但他心底,还是隐隐升起不妙的预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刚的那个东西……
刚刚那个刺伤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太快了,他根本没看清楚,那也是炼金产物吗?藏在哪里的?那种体积,那种实心的材质,在轻便的校服中没有藏匿的余地。而且它一击得手后,就凭空消失了。
炼金产物不可能凭空消失,它们顶多按照预先设定的程序启动空间魔石,可葛雷德发誓自己没有感受到空间魔法的波动!
被刺过的眼睑已经开始剧痛、红肿,葛雷德咬牙忍耐,心底怒火滔天。
但一个冷不丁从心底窜出的念头,悄无声息地浇灭了他些许怒焰。
……如果,那是个‘生命’呢?
这种可能性,推下去的推断只有一个。
不!
不会,不可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雷德迅速把这个猜想扔出脑海,他也冷笑起来,笑容比我更残酷。
“厉害,厉害,是我小瞧你了,请允许我向努力的小羊致歉。”
他推开骑士,自己站直了,单手扣好了纽扣,又变回了风度翩翩的模样,一只眼睛里流露出恶意的好奇。
“你还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可以展示给我呢?”
葛雷德依然笑意盈盈,但他的视线没有离开过我。
他紧盯着我,他在警惕我!
警惕一只弱小的羊羔。
太讽刺了,太荒谬了,我不加掩饰地露出轻蔑的神色。这种神情显然越发激怒了葛雷德。
“你在惊讶什么?警惕什么?”我说,“只是两个无阵炼成的术式,就让你害怕了吗?我这点技巧,算得上什么?”
我又有想哭的冲动了,悲切涌上我的心头,又在我的痛苦、我的恐惧、我的憎恨中发酵,化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种杀意!
“我只是个画图的,无阵炼成是伯克利更擅长的领域……你完全不知道吧,在教授教导这门技巧之前,他就已经无师自通了无阵炼成的诀窍……你们的关系延续了大半个学期,伯克利每晚都会出来陪你,他真诚地、忠实地对待你,你却对他的优秀一无所知!却为了我这种拙劣的模仿者而惊叹!”
响应我心底的召唤,响应我的愤怒,一个身影,重新浮现在我身侧——
葛雷德瞳孔骤缩!
他小如针尖的瞳孔死死地盯住那个凭空出现的影子,在这一刹那感到命运讥讽地扼住了他的咽喉,验证了他最不愿面对的猜想。
那是个巴掌大的生物,是只毛茸茸的生命体。
黑黄相间的绒毛,震颤着两片细长的翅膀,亲昵、聪慧地落在人的肩膀上。
葛雷德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他的嘴角不顾风度地用力下撇,眉头正紧紧皱起,五官不受控制地扭成了丑陋的形状。
显现在他眼前的,是不属于此世的物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诞生自遥远时空中的神秘领域,来自在创世之初便与此世分离的大陆,由如今以人之力已无迹可寻,成为人类禁入的神域,成为不可探寻、不可抵达、不可捉摸的[失落之地]孕育。
古老的化身,行走的传说,聆听人类的祈愿,回应人类的召唤,领受人类的供奉,藉由人的魔力和特定的仪式贯通此岸与彼岸的通道,带着人类无法想象的伟力,显现身形,降临此世,被冠以‘召唤兽’之称的‘生命的另一种形式’。
拥有这种天赋的人,则被称为……
葛雷德的齿缝间,狠狠地挤出了几个字:
“——召唤师!”
他狰狞的面容、狂怒的眼瞳中,倒映出少年冷漠的神情。
“来跟我的半身打个招呼吧。”
我说。
“他的名字是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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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师,战士,召唤师,并称为这个世界的三大专业。
三大专业各自需要各自的天赋,但与法师、战士不同的是,先天没有魔法天赋的人可以靠后天激发,天生没有剑术天赋的人凭努力也能有高于普通人的成就,召唤师不同。
没有召唤天赋,那就是没有。
召唤不出来,就是召唤不出来。
得不到召唤兽的回应,那就是得不到。
召唤不是一个人的事,是双方的事。就算召唤出来了,无法与召唤兽签订契约也无济于事。
所以一个人是否能成为召唤师,谁也说不准。
唯一能检测他们是否有召唤、契约天赋的时机,就是他们召唤的那一刻。
召唤师并不稀缺,虽然不比战士的规模那般繁盛,但也远远多于法师——修习魔法是件太烧钱的事,相比之下成为召唤师的门槛其实便宜得多,至少投入一笔召唤仪式的费用后很快就能见到效果。并且一旦成为了召唤师,召唤兽的反哺就能让召唤师某一方面的素质突飞猛进,这种受益甚至比得上战士的十年苦修。
它之所以最为特殊,归根结底在于——它纯粹靠天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召唤师的门扉,要么一碰就开,要么永远都难以撬动。
这种人力无法动摇的命定性似乎昭示着神明的偏爱。
当然,无法成为召唤师的贵族则会说:“圣神对部分子民会有别的期待,指定他们在法师或战士的领域缔造荣光。”
召唤师,召唤师!
为什么偏偏是召唤师!
一想到自己刚刚还在用召唤师为饵,诱惑面前这只羊羔钻入他的羊圈,葛雷德就像是决斗时被人大庭广众之下迎面打了一巴掌,头都打飞的那种。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种更为隐秘的、他不曾与人言说的耻辱,隐藏在迸发的火热岩浆之下,隐隐散溢出更为滚烫的温度……
那只被简单粗暴地用种族中的音节加以命名的召唤兽,停驻在人类的肩膀上,十分沉稳地接受主人的抚摸,一举一动都彰显出这个世界的动物不可能具有的智慧。
它甚至偏过头,如同打磨圆润的琥珀、宝石一般镶嵌在头部两侧的眼球中,无数双复眼都朝同一个方向看去——它看到了少年伤痕累累的掌心,并在后者抚摸它时,挪动身体,让自己脖颈间细密的绒毛都避开少年被烫伤的位置,上半身微微抬起,一只前肢扶住一根手指,用应该是口器的部位碰了碰少年曲起的指节。
怎么会?怎么会?
葛雷德目眦欲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个出身卑贱的贫民!只是个特招生!
连学费都付不起,需要公学赞助才能买得起校服,量体时不知道要先抬左手还是先抬右手的乡下人!连课本都需要自己手抄,晚上连蜡烛都舍不得点的贫民!
他哪来的钱去买最基础的低级召唤的材料?以他的阶级,他去哪里接触这等高级的知识?
除非——除非他早就接受了别人的帮助。
“你居然……这真叫人意外。”
葛雷德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狰狞的神情随之平静下去,若不是他还捂着那只受伤的眼睛,他看上去就像眼前令他失态的意外从未发生过一样,仍然是仪容端庄的贵族子弟。
但随即他微微一笑,不过笑容里的攻击性破坏了他表面的风度。
“你的朋友曾与我说,你是特招生里最纯真的雏子,如同圣母身边头戴花环和手捧银瓶的天使。可如今看来,你只是将白色羽毛披得过于完美的黑羊……用洁白的一面蒙骗你可怜的室友、同伴、挚友,而将漆黑的内里朝向同样被你蒙蔽的高贵人士……”
他带着几分惋惜和讥讽地说:“你展现的自以为的正义,是否也是你逢场作戏的一环?在死去的友人面前升华自己的纯真,是否给你带来更多的刺激?”
我夸张地用比他更讥讽的语气说:“哦,光明神在上,你竟然以为我早已投身别人的怀抱。这样低劣愚蠢的揣度是你安慰自己受伤心灵的手段吗?花大力气来编排我这种下等人就能让你感到快乐吗?——噫,怎么了怎么了,你就生气了?你生什么气啊?”
我一说话,胸腔里就像有八百架管风琴齐奏,漏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不妨碍我阴阳怪气。
我紧紧盯着葛雷德,他还没有急着来捕获我,这不奇怪,毕竟贵族们总是喜欢先铺垫一下开场,让自己站在道德或法律的高地,以此彰显自己与贱民不同的文化人身份。就算要动手,他们也只会寻求势均力敌的对手,或者通过挑战难以战胜的敌人来赞颂自己的骁勇无畏,与过于弱小的人作战只会显得他们不够格局。
况且,哪怕我先下手为强,暂时制服了一个骑士,葛雷德也不觉得我能逃离他的手心吧。
但他的反应激烈得超出我的意料。他的视线更是时不时就要在我的蜂身上绕一圈,像是要看清这只蜜蜂身体的每一个细节,也像是无法相信这只召唤兽会出现在我身边……这种难以置信,似乎不仅是发现自己低估了我的懊恼,还有贵族中常见的对高贵职业被下等人玷污了的厌恶,被贱民挑衅了的不满。
——那更像是一种求而不得的恼羞成怒。
一丝灵光骤然闪过我的脑海,我福至心灵!
“不会吧,不会吧!大名鼎鼎!风度翩翩的葛雷德先生!”我露出一个讥笑,“——你不会没有召唤兽吧?”
葛雷德:!?
他的表情马上让我得到了答案,我顿时哈哈大笑!
哈!
“天哪,不会吧,不会是真的吧?你怎么会没有召唤兽呀,你多大岁数了?二十?二十二?成年几年了呀,召唤多少次了呀,男爵!你怎么会做不了召唤师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雷德显然精心养护的年轻面容渐渐涨红,没被手遮挡的那半张脸上,额角青筋直跳,唯一完好的眼睛都充血得像是要爆出来。
“该死的、该死的——”他咬牙。
“哎哟,你破防了。”我说。
土生土长的葛雷德依然没听过‘破防’是个什么词汇,但他双商正常,结合语境顺利地领会了这句回复里最本质的阴阳怪气。
他的胸腔用力鼓起,整个人气得像长了脑袋的炸弹,随时都要冲过来糊我一脸火药。
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笑得浑身一颤一颤的,乱糟糟的卷发沾了汗贴在我额前和我肿成猪头的脸上,我知道我现在又丑又脏,但我开心不已。
这份畅快,由衷地带给我更多勇气。
笑着笑着,有什么东西从我胃里返上来,我再也忍不住,激烈地闷声咳嗽起来,双手撑着床,咳出一把血色碎末。
“咳、哈!戳到你痛脚了,没有召唤兽的傻逼。”
我边笑边咳嗽边说,用手背擦了下嘴角。我的召唤兽就扒拉在我手背和脸颊边,我感到他翅膀都在抖,比葛雷德更生气的样子。
“我的蜂可爱吗?可爱吧!羡慕吗?嫉妒吗?恨吗?”我大笑道:“那也没用,反正你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雷德先生。”一直旁观的骑士开口了,“请您冷静,他在拖延时间。您刚被他的召唤兽蛰了一口。”
“是啊,听听你骑士的话,冷静些。年纪轻轻,这么易怒可不好。”我笑嘻嘻地说:“葛雷德先生咋还不如自己的跟班啊?他至少说对了一件事。”
“——我的蜂确实有毒哦。”
“……呵。”
葛雷德发出一声从未有过的阴冷笑声,而后冷冷道:“胡言乱语。”
他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
“的确,部分虫族召唤兽具有[毒]的属性,其中也不乏难缠的对象……但你这只,”葛雷德学着我阴阳怪气的语调,眼里迸发出精光,“毒性可毒不倒我!”
“昆塔斯魔蜂是以酿蜜为生的群居生物,扞卫巢穴的时候要成千上百只同时出动才能毒死入侵者。迄今为止也少有人召唤出这种弱小的、几乎没有丝毫单兵作战能力的蜂种,一般人,恐怕确实认不出来,但——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以为,我看不出来它的品种吧?”
葛雷德学着我阴阳怪气的语气,肉眼可见地亢奋起来!仿佛再度找到了他比我更高贵的证据——
我用一句话戳破了他的自欺欺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说:“那又怎么样,反正你没有。”
“……”葛雷德大叫道:“骑士!骑士!”
“你还在等什么,去砍下他的头!敬献给我!”
“我要砍断他的四肢,让他和他的朋友一起在我猎犬的食盆里求饶!”
我也大叫道:“晚了,傻逼!!”
我的手一把抓住了床尾的栏杆。
手心里烧伤的水泡啪啪裂开,淌出混着组织液和浓浆的血液。
我的血和汗和泪遍布这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而这满屋子的秘银、宝石和动物皮毛——都是最好的炼金材料!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10我所能做到的事
炼化,是炼金的始初。
[分解],是炼化的起源。
[析成],是炼化的前提。
我上炼金的第一课,导师就告诉我,炼金术师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主流力量,只是法师体系下人数微少的分支,甚至许多时候被与药剂师、锻造师等同。想凭借炼金功成名就,还不如穿上华美礼服去宴会厅里亲吻贵绅们的脚。
但对于没有魔法天赋,也没有剑术才能,魔力和体质都奇差无比的我而言,炼金是唯一不需要先天素养的,公平的学术。
具有自我意识的高阶魔法书鄙夷我,身负强悍剑气的剑术秘籍拒绝我,只有炼金术是我唯一读得懂的典籍。虽然那些长脚的炼金课本也时常嘲笑我。
但只要做好准备,以我微薄的魔力,也能启动炼金的秘仪。
在我血液流淌过的质层内,世界也会为了如此渺小的我而改变。
——房间里亮起了无数光点。
在光芒的映照下,本就采光不足的室内显得愈发昏暗。墙壁、地毯、桌椅、床铺,每一个我曾碰到的地方,都亮起了我留下的痕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吐出的血,我流过的汗与泪,呈现或喷射或滴溅的形状,更多的,则是我的指纹。我被拖曳着在各处留下的掌印、拖痕,全都覆盖上荧光材料一般,亮起幽幽的荧光蓝。
整个房间就像血腥的作案现场,受害者曾那么努力地挣扎过。
那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快得葛雷德和骑士都来不及反应。
骆驼毛缝制的地毯,黄金镶镀的桌椅,原木整切的立柜,象牙雕刻的摆件,秘银打造的餐具,所有装点了矿产的物件——世界,冲他们伸出了手。
无数细长的尖刺从四面八方刺向了他们!
房间内的一切都成了生长的枝丫,所有材质都化为最原初的质材,肆无忌惮地、奇奇怪怪地长出水流、藤蔓、触肢一样灵活柔软、却又锋锐如剑的尖刺。从脚底、从周身、从头顶,从整个空间向内坍压,化为潮浪、林海、虫群,席卷、裹挟、穿透人类之身。
[建构],是炼化的本质。
“这、这是什么东西!?”
葛雷德的惊叫很快被在我面前合拢的质材吞没。
他们几乎完全被淹没在里面了,我看见葛雷德身上不断亮起魔法和炼金的光芒,他也开始念咒,但我操纵被我[建构]成触须的质材,直接一大口地堵进他嘴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闭嘴了。
我猖狂地大笑起来,笑得很大声,生怕被质材淹没的人听不出我的愉悦。
“傻逼,哈哈!要不是你非要把我的指纹按满这房间、咳咳……又傻逼地自以为是、哈哈、咳……我、咳!我还找不到机会呢!傻逼!”
我缓了缓。
“顺带一提,别想着用伯克利刺激我,蠢货。”我说,“他才不会跟你提起我,他巴不得我离你这种渣滓远远的,永远都不要踏进他踩过的坑。”
放屁啦你!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伯克利可没那文化,说那么恶心的话。
他清楚得很我是个什么尿性。
“喂,你听见了吗,傻逼?”
没有人给我回应。质材在我面前形成一堵坚实的墙壁,但我能感应到里面的人肢体动来动去地在准备反击。
其实现在是个逃跑的好机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越过他们走门是不可能的,就算能从门出去,说不准会遇到其它人。而他们必定不可能帮我。
我的眼神移向房间里的唯一一扇木窗,它就在离床不远的位置,高高的,很窄很小,没有成年男人的肩宽,高度目测不超过我的小臂长。
用于通风采光不太够,也无法容纳骑士那样壮硕的体型……但我应该可以穿过去。
可我实在没力气了。我动弹不得,连擦擦嘴角的体力都没有,四肢虚弱地垂在床上,勉强维持跪坐的姿势,无力得只能任由血液从我嘴角咳出,咳在我身前和前胸。
好痛。
体内体外都像是要死了一样。
纵然尽力拖延了时间,准备也还是过于仓促,我所有魔力都被榨得干干净净,但[建构]还在嗷嗷待哺。这是个无底的深渊,只能拿命往里填。
我试着动动手指。
但似乎我仅剩的体力都被我用来叫嚣了,我尝试牵动肌肉弯曲手指的举措只换来了一阵掏心窝子的刺痛,真是十指连心,一痛全都痛。
“呵……呵……”
我呼吸,管风琴漏风的声音斯拉斯拉地从我肺部里挤出来,同时挤出的还有不知道是哪个脏器这么能漏一直在漏个不停的血沫,这次还漏出来一点儿碎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深沉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能怎么办?
不知道。
我心里一片茫然。
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很会战斗很有智谋的人。
只能做好自己能做到的事情罢了。
我眯了眯眼——这大概是我仅剩的能动的部位——隔着质材构建的墙,感应到那两个人正在很有活力地扑腾。他们似乎不习惯应对全然陌生的招数,我[建构]的质材又具备一些水的特质,有以柔克刚的特性。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他们两个光凭拳脚很难对质材造成毁灭性伤害。
但我的质材也突破不了他们的防御。
葛雷德还好说,这位贵族子弟致力于保护自己的头脸。我的视线重点落在那个全身裹在银甲内的骑士上。
骑枪和盾牌的圆盾勋章,黄铜二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由密托尼克公学授勋的骑士。他不出身自贵族阶级,没有伯爵以上爵位的贵族为他授勋,或者说,会成为男爵后代的随从,他本身的阶级就低于葛雷德。要么是在公学内崭露头角后,接受了葛雷德的雇佣,要么是先接受了葛雷德的圈养,然后借力成为了骑士。
无论哪种,他的实战经验都很可能只有入学后的短短几年。
黄铜二星,意思是,具备‘在光明普照的疆土上拱卫主人的荣耀’的能力。说白了就是能在围猎啊、打球啊、角斗啊、下午茶啊之类的场合给贵族做护卫或者仪仗队。
本身的单兵作战能力,还没有到能‘扞卫’或‘赢得’荣耀的地步。
况且,骑士是宽阔地形中所向披靡的兵种,他们的武器是长长的骑枪,并不擅长狭窄空间的作战——毕竟,贵族的荣耀可不在卧室内啊。
更别提这位骑士还没有带骑枪!大概是留在了翼马身上。
那么……
我就着血液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心底涌现一分兴奋。
——如果顺利的话,兴许真的能把他们耗死在这里!
但下一刻,质材反馈过来的手感让我心头一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骑士一脚蹬下去,‘咚!’的一声,直接给地板干裂了,穿着长靴的脚后跟深深地卡入地毯中。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抬手。我一口老血呕出来,无数质材在我的疯狂催动下前仆后继地扑向他的手臂、他的身体,叮叮当当地撞在他的铠甲上。被疯长的质材缠绕着,但他的动作依然缓慢而坚定,那只深陷进地面的脚死死地钉在地上,让他屹立不倒。
他碰到了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然后握住腕骨一扭,扯下了自己的臂膀!
他的臂甲从手肘那里断开,裸露出来的上臂切面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中露出几个齿轮和零件。他一甩小臂,小臂切面里赫然探出一把等臂长的剑!
骑士单手握住那把臂剑,大喝一声,骤然挥出!
那把剑约莫是由精钢打造,虽然无法斩断秘银、矿石的质材,但轻松斩断了动物皮毛和木料。其挥舞的力道,势如破竹地在质材的封锁中劈开一条口子。
“喝啊!”
骑士高呼着,上前重重踏出一步!连挥数剑!
我愕然地瞪大双眼,只见眼前的‘墙壁’上,硬生生鼓起了剑痕。
一缕剑气穿透质材间的缝隙,锋锐地刺破我的脸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痛楚,鲜血从我脸边流下。
……啊,运气真差。
我木木地想。
这下……真的要嘎在这了吧。
不,为了让我顶罪,至少不会在这里就让我咽气,但让我去猎犬食盆里一日游还是没啥问题。
骑士挥舞着臂剑破墙而出,还救出了自己侍奉的贵主,葛雷德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衣衫不整,狼狈得像刚被一群狼人非礼过。他出来之后马上念动咒语,恶狠狠地往身后放了一群风刃,把我的质材切得七零八落。然后畅快地看着如断肢碎肉般纷纷落下的质材,又转头畅快地看着我。
他们就像历经千难万险,灰尘扑扑,终于要打败我这个魔王的勇者。
这种感觉,真讨厌。
葛雷德丢了大脸,而让雇主丢脸也就是在打骑士的脸,骑士的剑势中都带着愤怒,他高举起剑,头盔的缝隙中迸射出来的视线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就像在看伤天害理、罪大恶极的垃圾。
我……最痛恨这种眼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垃圾的眼神。
他高声怒喝:“束手就擒吧——!”
我猛地抬起头,怒目圆睁。用力之猛,连后颈都发出了咔哒一声响。
呸!
一群傻逼!!
谁要死在你们手里啊!?
火光乍起。
纷扬落下的质材碎片,爆炸了。
——[态转],是炼化的成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11艺术就是爆炸
我也不知我是哪来的力气。
轰然爆炸的热浪和气浪在我身边燃烧!我感到热,我感到痛,我感到火焰在我的憎恨中升腾,风压在我的嘶吼中横扫,我的灵魂化为焰舌和震波,尽情地在生命终焉暴走。
“哈哈哈哈哈哈!”
鲜血从我眼球和耳孔里喷出,我的脸皮都仿佛被烈焰烤焦,但我毫无感觉,我仰天长笑,张开双臂拥抱这场由我创造的花火。
“死吧死吧死吧都给我死!!”
该死的葛雷德,该死的狗腿子,死!都给我死!
我好像听见葛雷德在怒吼:“疯子,这个疯子!顶住,他不可能撑多久!他没有那么多魔力!”
火海中隐约亮起一个散发白光的罩子。
哦,魔法师。
还是能用出几个像样的魔法的嘛,我还以为他只会动动嘴皮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面带微笑,把蜂护到了怀里。
这只技能全点在酿蜜上的无害的小家伙,无比信赖地紧贴着我。
这场并非我所愿的抗争里,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他。
“宝贝,不要怕哦。”我怜爱地说。
然后引爆了所有质材。
‘轰——!!’
火焰从窗户里爆开,破碎的玻璃碎片被热浪携裹着冲出窗外,敞开的窗洞内滚出浓浓黑烟。
正在自己遛自己的翼马歪了歪头,“吁?”
……
屋内,铺满大半个房间的质材[态转]结束,齐齐爆炸后被榨干了全部价值,化为炼金的余烬,如同还未燃尽的煤渣。黑色的飞灰中掺杂点点火光,在空气中飘扬。
原先的华美陈设已经完全不见踪影,以爆炸点为中心,墙壁、地板、天花板上都是放射状的黝黑烧痕。巨大的气浪瞬间掀飞了所有人,哪怕是[图鉴3级]的骑士和葛雷德,也被猝不及防地扇到了墙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更何况我。
我头晕目眩,视线久久难以聚焦,耳边还回荡着巨大的嗡鸣,阵阵声波还在我脑海里搅动,因直面爆炸而陷入了暂时的失聪和脑震荡中。
直到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拼命顶我。
我意识朦胧地奋力睁大眼,眼前依然一片模糊,看到的东西仿佛都在旋转、晃动,但我的确感到有个绒绒的毛团在我手里扑腾,不停地抓我。我嗡嗡的脑瓜子边,确实响起了‘嗡嗡’声。
是蜂。
“咳……咳咳……”
我摩梭着艰难地撑起身,而后才意识到我以面部朝下的姿势趴在地上,身上还压了个沉重的东西。
他在我掌心里蹭来蹭去。
这小家伙,一定吓坏了……
从我召唤出他以来,我从来没让他见过这种阵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一松手,他马上飞到我脸边。柔软的绒足小心地抚摸我的脖子,很有活力,应该没有受伤。想到这,我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顺着他的力道偏过头。
蜂凑到我嘴边,有什么细长的东西探进我嘴里,摸摸索索地挨到我舌头上。
一股甜甜的味道流了进来。
其中蕴含着我紧缺的魔力和生命力!
我下意识地吮了一口,霎时间感到身体恢复了一丝力气。
……啊,这个笨蛋。
他把我给他的魔力还给了我。
召唤兽本不是这个世界的原生物种,能支撑他们行走于此世的,除了他们的生命力,就只有魔力。蜂并不是肉体强悍的种族,没有多少生命力可供消耗,没有魔力就会死。
我通过契约喂养他,但我的魔力量很少,就算抽空了也只能勉强够他正常生活而已。他平常抠抠搜搜地节约魔力,才攒下了一点积蓄。
这份他返还给我的魔力,经过他的酿造,甚至比我自身的魔力更精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真是又笨又可爱的小东西。
明明是他的主人又弱又不争气。
我轻轻地用舌尖把他的口器顶出去。蜂迟疑了一会儿,细长的口器在我唇瓣上涂抹,用器口残留的一点儿营养丰富的蜜浆滋润我干裂的唇,同时也是一种等待我回复的发问:真的不需要了吗?
我伸出手,把还想伸出口器的蜂轻轻捏住。他便收拢了翅膀,很乖地呆在我掌心。
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我的蜂能攒下多少魔力我更清楚,就算榨干了他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我慢慢坐起来,渐渐恢复了视力和听力。那个沉重的东西从我身上滚下去,我摸了摸,摸到了干枯的皮肤,我反应迟缓的视觉神经姗姗来迟地将我眼前的场景倒映在我视网膜上。
是伯克利。
他和我一起被气浪推出去,恰好挡在了我前面。
……他被我烧焦了。
我愣了好一会儿,不自觉地抿抿唇,些许魔力涌入我身体中,我的舌头贪婪地舔干净了唇瓣上薄薄的蜜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谢了,兄弟。
我环视四周,窗洞的墙脚下瘫着一个毫无动静、生死不明的人影。
是那个要来砍我的骑士,他的臂剑掉在一边,整个人姿势扭曲,浑身银白的铠甲变得漆黑。裸露出来的大臂切面已经熟透了,我甚至能闻到一股肉的焦糊味。
“呵、呵呵……”
刚刚爆炸的时候我已经笑过了,但这不影响我再度被他的惨样取悦。
嗯……好像少了一个人啊。
葛雷德呢?
我的目光四下搜寻,发现紧贴着墙角有一处奇怪凸起,像是有人披了迷彩布站在那里。
在我注视中,那块‘布’终于坚持不住地掉了下来,葛雷德踉踉跄跄地从‘布’后面跌出,跪倒在地,也是满身的黑灰,看来他的衣服不负责自动清洁。
但他没受什么大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叹息。
唉,魔法师。法抗就是高啊。
直到葛雷德抬起头,露出了一张不成人样的脸。
他那只被蜂蛰过的眼睛高高肿起,肿得异样地高,如同吹大了的气球,似乎眼球都膨胀了两倍,眼睑肿得像两条香肠,比嘴唇更厚。皮肤从眼睛开始向外变成泛青、泛紫的赤红色,被赤红占领的领域,都和眼球一样高高鼓起。赤红的边缘呈血管状向外蔓延,已经扩散到了另外半张完好的脸。
葛雷德另外半张脸还勉强保持着他本来的五官,但被蛰过的半张,活像只剥了皮的大眼青蛙。
连我都吓了一跳。
我说:“噫,你这什么鬼样子?”
“装、装模作样!”葛雷德浑身发抖,那只肿泡眼我已经完全看不出人的情绪了,但他依然用另外那只完好的眼睛,精神抖擞地怒视我,“这不是你的召唤兽干的好事吗?”
说着,他又咬牙切齿,“明明只是[图鉴1级]的毒,怎么会……”
怎么会这么厉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实实在在地吃惊了。
蜂的确是有毒的,但只有麻痹的效果。
我用他蛰过我家的老鼠,连老鼠都没死,麻痹半小时后爬起来照样吃吃喝喝,又是一只害鼠。
咋,这蜂毒对人对鼠还差别对待的?不应该啊。
我挑剔地打量葛雷德狼狈的样子,想了一想,想到一个可能。
——这傻逼,该不会对蜜蜂过敏吧?
“你以为这就算你赢了吗?”葛雷德说,他还跪在地上,絮絮叨叨的,迟迟不见他站起来。
我看见他的大腿似乎在发抖。
“这点毒,就算现在态势吓人,但终归抵不过神光的照耀,或是一剂解毒剂……”
“确实对身体不一定有影响,嗯,顶多毁容吧?”我说:“社交季之前好得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雷德的脸色顿时比被我打成狗还难看。
诺顿帝国上流人士们厌恶弱小、贫穷与疾病甚至更甚于死亡。战士的伤痕是成功的勋章,但被阴险手段中招留下的痕迹则是耻辱。
“你、你、你……”
我嘴角带着笑,眼神却冰冷地俯视着他。
葛雷德的怒火还没升起,就在我迫人的凝视中消退,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那只完好的眼睛颤颤地注视着我,间歇性地受惊地乱转一下,眼里全是警惕——和忌惮。
弱小即是原罪。
胜负即是真理。
我知道我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满脸血,满脸伤,比葛雷德更狼狈。但现在站着的是我,跪着的是他。
“你……”
我幽幽地说:“看起来很害怕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害怕什么?害怕我像烧死你的狗腿子一样烧死你吗?”
‘狗腿子’,这其实也是个葛雷德没听过的词,约莫是流传在贫民窟的下贱词汇,但他再度结合语境听懂了。
我充满恶意地咧嘴笑了。
爆炸不足以直接破开骑士的铠甲,但那个骑士拆下臂剑之后,他的大臂就直接裸露在外。
葛雷德想起自己亲眼目睹的场景,他良好的动态视力让他清晰地看到那些碎屑——那些会爆炸的碎屑,顺着断臂和铠甲的缝隙钻进了重铠里。
然后爆炸。
把堡垒般的重铠变成了加热的锅炉,变成了铁处女似的刑具,将骑士在铠甲里炸成了一滩肉泥。
那是、那是……
——那是何等精妙的技艺!
精细得甚至超越[图鉴3级]的葛雷德的魔法操纵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真的……是一个[图鉴1级]能做到的吗?
房间内,未[态转]完全的质材,寥寥地燃烧着。空气中慢慢翻滚着热浪,爆炸的余温在这方寸之地萦绕,掺着火光的飞灰缓缓飘荡。跟方才的震波相比,这种灼热甚至称得上浪漫。
我不再理会颓然喃喃的葛雷德——事实上,我也很难再对他做什么。他只是暂时被我打蒙了,并不代表我现在就能结果他。
他是魔武双修的人,有着近战用武技格挡,应敌则率先用魔法的习惯,且不会优先拉近作战距离,那么估计魔法是主业——可能是魔法水准还没有到能近战释放的程度,所以修习武艺弥补短处。虽然我觉得他主修的魔法不怎么样,辅修的武技应该更不怎么样,[图鉴3级]中可能注有大量高级知识的水分。
但比起他,我肯定更不怎么样。
我转身,向死亡的骑士走去。
很想喘气。喘气应该能给我带来一些体力,但滚烫的氧气已经烫伤了我的肺,每一次呼吸都给我带来额外的伤害。我只能忍耐呼吸的冲动,强迫自己站直身体,迈开越来越沉重的步伐。
外面应该已经到正午了。
黑烟散去,窗洞外倾入一注暖阳,金灿灿的阳光斜斜地、璀璨地、笔直地洒落在我前方。
我紧紧地盯着窗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动啊,动起来!
“……我有件事很好奇。”
冷不丁地,葛雷德在我身后说。
“你是怎么引起那么大、那么多、那么持久的爆炸的?”
我并不想回复他,但此时沉默只会显得我露怯,暴露出我外强中干的本质。我正准备天南地北地胡扯几句,忽然,心里升起一股警惕。
葛雷德怎么突然不害怕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我呼吸一滞,猛地回头。
在我身后,浑身焦黑、双臂完整的骑士面露凶光,抡起了拳头!
该死!还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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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曾被我[固化]的骑士。
这招用在器具炼成上,是[态转]后稳定质料结构,加以定型和保护的辅助手段。用在人身上,也有难以抗拒的‘定型’作用……但我不曾料到的是,[固化]同样在爆炸中保护了他!
骑士浑身的银甲都被染得黝黑,整个人穿越火海就如同跨越地狱,部分关节上还带着燃烧的火星。裸露出来的一条手臂,虽然沾满了煤灰似的余烬,却筋脉凸起、肌肉搏动,肉眼可见的完好无损。
他本就健硕的体型比刚刚膨胀了一倍,壮硕如牛,原本比身体宽阔一圈的重铠已经完全贴合他的身躯。他剧烈地喘息,如橄榄球般高高鼓起的胸甲,还有三脚架一样宽阔的肩臂都随着他急促喷吐腹内空气的动作而收缩起伏,灼热的空气从他头盔下方喷出。
‘呼……’
我几乎能听到热浪从他口鼻里喷出的声音,像是蒸汽从蒸汽机里喷出那样。
他矗立在我面前,就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堡垒,一座人形坦克。
他作为比我强大太多的骑士,却被蝼蚁偷袭,导致只能眼睁睁目睹方才发生的一切,看着我残杀他的同僚,羞辱他的雇主。此刻他怒视我,如同怒视邪恶。
“嗷啊——!”
骑士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同山峦崩塌在我眼前,惊雷似的声音掀起一阵声浪,猛地刺入我耳膜!
我也‘啊!’地叫了一声,但这声完全淹没在骑士野兽般的怒吼中,连我自己都没听见,只有连绵的回音震耳欲聋地回荡在我两边耳膜之间,不断来回传荡。我被震得完全听不到别的声响,只看到骑士漆黑的头盔中,那一道狭窄的缝隙里,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
“上啊!我的骑士!!”葛雷德大叫起来,狂喜地、疯癫地、声嘶力竭地大吼:“杀了他!撕碎他!!他没有魔力了!!哈哈哈哈——”
他胜券在握地大笑,这笑声我也听不见了。
嗡——
我只能拼尽全力地睁大眼睛。
我看见空气中漂浮的、带着火星的黑烬,我看见他铠甲上被爆炸的碎片和冲击波划破的细碎凹痕,我看见他的血管和经络偾张如河流地在肌肉上决堤,我看见他皮肤外厚厚的一层毛发,和隐藏在毛发下像刺青一样的正在微微发光的魔纹。
我看见他又黑又深、仿佛藏满了泥土的掌纹,根部扎入手指内、指缝漆黑的宽厚指甲,掌心里和屠宰板上经年的油垢一样厚的老茧。
我看到他双手交握,如同手持巨斧!向我握拳砍来!
来不及了!我躲不掉!
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完了完了完了——
我的眼瞳徒劳地瞪大,镜子似的瞳膜中,倒映出骑士如同跨出地狱的复仇者的身姿,他狂暴的猩红视线中迸射出满目凶光!
而我唯一来得及做的,只有微微后仰,惊恐地望向上方——
一道黑影蹿了出去。
比人更快!
我看见他震动的翅膀,随着风而向后飘拂的绒毛,紧缩在腹下的虫肢,圆滚滚得像只小炮弹,冲向了钢铁铸就的骑士。
蜂!
我目眦欲裂,马上伸手要把这连肉都没有几两的小家伙抓回来,但我完全跟不上他的动作,他飞扑过去的身姿义无反顾得就像坠落的飞艇,然后在骑士的头盔前灵敏地急停骤转,尾部的蛰针探出一点银光,顺势甩进了头盔的缝隙里。
那大概是起了一些作用的,骑士的头盔里传出一声低低的:“嘶。”
可这丝毫无法阻挡骑士碾压的脚步,他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几近砍下的拳头张开了手指——但他没有伸向我。
他抓住了还未升空的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蜂!”
我叫出声了。
我只来得及出声。
只有我巴掌大的召唤兽,在骑士手中就像个乒乓球,比我更小,比我更脆弱,他轻轻一捏,就捏扁了他。
……
……我清晰地、听见了、我心脏停跳的声音。
‘嗬——’
冷气从我喉咙直直地灌进胸腔里,让我从头一直凉到了脚底。
如同传说中的精灵一般美丽剔透的翅膀,六条茸茸短短的绒足,总是转来转去看我的眼睛,小小的但是很有弹性也很结实的身体……是怎么像液体一样,从指缝里流出来的呢?
我不明白。
我想不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或许我也没有思考。
只是尚且嗡鸣的大脑中,我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听到我的心跳,砰、砰、砰……
这个世界,再度远离了我。
“哈!”葛雷德用力鼓起掌来,他还狼狈地跌坐在地上,但他浑然不在乎,鼓掌鼓得尤为着迷,啪啪作响。
“干得好!我的骑士!干得漂亮!”
他高声称赞着,“精彩的搏斗!我之前没有发现你超出同僚的本事,以至于你的勇武表现直到今日才呈现在我眼前,真令人遗憾。不过好消息是,明珠总会发光。”
骑士松开手,有些细碎的残肢纷纷扬扬地落下了,和那些炼化的余烬一样,前者也许比后者完整一些。
“感谢您的赞赏。”他受宠若惊地说。
“哦……”葛雷德喊得有些累了,他长舒一口气,“仔细想想,死了还是太便宜他了,这么有趣的人再见到一个也不容易。”
他面带笑容地转向我,开心得像个孩子,“拧断他的四肢带回去吧!我们还有很长的时光可以共享!”
我垂着脑袋站在原地,我应该在看地面,好像看见了,又好像什么也没看见,我眼前空空,头脑空空,世界也空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这是什么感觉?
我不明白。
我想不通。
只是……有很刺耳的东西在对我说话,但我听不见。有很刺目的东西在与我对视,但我看不见。我茫然地……纯粹地……感到纯粹的茫然。
骑士再度向我抓来,他显然不觉得我还有什么威胁了——严格来说,他方才也不会觉得我有多么值得注意。论单打独斗,我不是在场任何一个人的对手,无论活人还是死人。
倘若说他刚刚的拳势是被愤怒驱使,那么他现在的作态就带着卖弄的意思。他甚至只用了一只手,蒲扇那么大的巴掌,老鹰捉小鸡似地向我捉来。
是了,我体内已经干干净净了,一点魔力都不剩。我毫无威胁了。
——倘若在这里的当真是个普通人,那想必正是如此。
但傻逼恐怕永远都不会明白……
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魔力!
我的心脏剧烈地泵动,我的动作前所未有地迅捷。我猛然振袖一挥,洒出一把银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骑士愣了一下。
那些银粉,他很熟悉。
——那他的铠甲[分解]成的粉末。
材质是秘银。
他倒吸一口冷气!迅速抽手回防!
那些轻柔的粉末却攀附在他手臂上,在他的动作中不降反升,飞进了头盔的缝隙。
然后,轰!
“啊啊啊啊——!”
骑士的惨叫高昂地响起。
葛雷德的笑容僵硬了。
他惊恐地看着骑士痛苦地捂着脸挣扎,串串火花从头盔和指缝间迸出,这个贵族子弟满脸呆滞地,发出震惊的声音:“——你还有魔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难吗?很难理解吗?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把戏,也能让大人物发出如此不体面的声音吗?
这是非常简单的原理——
金属粉末遇明火,会爆炸。
哪怕只是一点点火星,也能点燃足够雾化的秘银粉末。
无数光影和记忆在我脑海中闪过,我想到了什么,可又什么都没想,知识单纯地流过我的脑子,让我简单的大脑里只剩下本能指挥的念头,还有一些别的冲动——大哭,大叫,大闹。
但我知道我不能哭,不能叫,不能闹。我清晰地明白我该做什么,要做什么,必须做什么。
——葛雷德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翻身蹿出数步,一脚踩在了独臂骑士的肩头。
借力一蹬!
独臂骑士的尸首哐当落地。
我的双手攀上了窗洞的边缘!
我蹦得特别高!我上辈子体育中考都没跳这么高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粘在窗框边的碎玻璃刺进我手指中,但我完全感受不到疼痛。我瞪大眼睛望着窗外的天空,过于刺目的阳光让我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不,不是阳光的问题,是我的视力开始模糊了。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的身体早已到了极限,随时处在力竭休克的边缘。
但是……至少……不会死在这里!
不会死在……蜂为我拼命的地方。
我奋力地向窗外爬去。
脚踝,突然一重。
一只手拉住了我的脚踝。
“抓住他!抓住他!抓住他!!”葛雷德咆哮。
我低头一看,双目泛红的骑士死死地拽住了我。他摘了头盔,半张脸被炸得血肉模糊。他裸露的那只手臂捏着我的脚踝,用力得额角和臂膀都青筋暴起。
脚踝肯定碎了,但我感受不到。我浑身的血液都被泵送到脑海,飙升的肾上腺素让我的眼睛和骑士一样通红。
我咬着牙用另一只脚踢他,疯狂踢他!咚!咚!咚!地踹在他坚硬的头盖骨上。真硬!和他的头盔一样硬!踹他像踹一堵墙,怎么踹都没有反应!只留下几个微不足道的脚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都是徒劳。
啊……可恶的、该死的……
明明我……我不能、我不愿、我不肯死在这里!
但这个世界并不会因我的意志而改变。
这一点,在我出生时,我就很清楚了。
个人的意志,个体的牺牲,在这世界面前,都只是吹过山岭的微风罢了。
骑士纹丝不动,被我踹了几脚后,他咧嘴笑了,另一只手拽住了我的脚,用力一扯——
绝望,瞬间笼上心头。
——但他手滑了。
只扯掉了我的鞋,还撕开了我的裤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才看清他手甲掌心里全是血,他自己的血。
嘶啦——
裤脚一路撕到了裤腰。
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从裤兜里掉了出来。
我没看清那是什么,骑士也没有,我死死地盯着他,他死死地盯着我。我只瞄见那个东西砸在了骑士脸上,重重地——比银粉大得多!重得多!
骑士血肉模糊的面容上瞬间露出了惊恐。
那只是一刹那的功夫。
我猛地抽出了我的脚!
我的力气从没这么大过!我只撑了一次就撑起了全身!骑士更加惊恐地伸手抓我,我用力向前扑去——
他的手指与我光裸的脚尖擦肩而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翻过了窗。
阳光普照在我脸上,世界亮得我眼前一片白芒。
……
得救了。
这个念头像随风飘落的柳叶,轻飘飘地落入我脑海,激起几圈涟漪,然后消失不见。
紧接着我想,糟糕,失算了。
碧蓝的天倒映在我眸中,又亮又澄静。
我直直地往下坠去。
——外面是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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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以为可以跑掉。
……没能弄死他,好可惜。
烈烈风声吹起我破烂的裤腿和衣摆,我呆呆地、茫然地望着云彩,乱七八糟的头发刮过我没一块好肉的面颊。
但是。
——伯克利,我替你打了他一顿哦。
我应该,也不是那么一事无成吧?
这条贱命,也做到了一些,还算是过得去的事吧?
我努力睁眼,看到我跌出来的窗洞越来越小,心里剩下最后一缕思绪:——蜂。
我的蜂。
我死后,蜂怎么办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久久盘亘,我的眼睑颤动着,不甘不愿地、缓缓闭拢。
天空迅速离我远去了。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
“卧倒——!”
在看到那个万恶的小子裤兜里掉下那么大一团东西后,残存的骑士脱口而出一声拼命的呐喊。
他摘掉了头盔,已经来不及戴上了!
骑士绝望地想。
他没有了魔力,撑不起防护罩了!
葛雷德也绝望地想。
他两动作一致地飞快地扑到地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这一刻,葛雷德连他要是死在这会受到族里族外多少耻笑、很可能没有神父祷告也进不去家族墓地,以及墓志铭上的耻辱标志会被刻多大都想好了。
一片狼藉的屋内,两个匍匐在地的身影,双手抱头,紧张地等待爆炸声的来临。
“……”
几分钟过去了。
无事发生。
他两趴在地上对视一眼,在葛雷德怒视的眼神中——骑士费了很大功夫才从他那双青蛙眼上看出来驱策的意味——骑士小心地支起身,看向那团掉出来的东西。
他愣住了。
糊满血和黑灰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滑稽的、凝滞的神情。
葛雷德心里徒然生出不妙的预感,他还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的直觉就已经开始扇他的耳光,让他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做了一回大傻子。他迅速爬起来,走近一看。
地上躺着的,是一团油纸包。
油纸角落印着密托尼克公学的缩写,是餐厅通用的纸张,固定的绳子是只有特招生才会用的麻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时绳结已经散开了,油纸包里掉出一块被压扁的牛角面包,一块从切好的切片边角撕下来的牛肉馅饼。肉馅和凝固的冷油从馅饼侧面溢出来,与一团稀巴烂的、黏糊糊地挤满油纸包的土豆泥混在一起。
……这就是他们如临大敌的东西。
葛雷德的脸色顷刻间阴云密布。
“废物……废物……一群废物!!”
他暴怒的咆哮从喉咙里迸发出来,葛雷德一脚踹在骑士身上,实打实地没收敛半分力气,然后又狠狠踹了独臂骑士的尸身一脚,质量优越的皮鞋与铠甲发出撞击的钝响。
活着的骑士本来也爬起来了,被这一脚踹得双膝扑通跪地,他的身形像漏气一样缩小,回复到了正常体型,但依然比葛雷德高大许多,失去那份壮硕形体的加持,他脸上的疲惫分外明显。
“废物!废物!全是废物!两个黄铜骑士,还抓不住一个[图鉴1级]的特招生!他既不是法师也不是战士,他连召唤兽都只是个虫族!一只酿蜜的蜜蜂!”
“一个油纸包!就把你们吓得像蚂蚁一样乱窜!啊!?你们那没见过世面的鼻子是被养废了吗,闻不出来鲜肉的味吗?还是吃太饱了,嗅到肉味也不知道要上去撕咬!尽到爪牙的本分!”
葛雷德疯狂地踢踹地上的尸体,已经死去的东西不会给他回应,向一具尸首问责也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他忽然转身,带着尚未宣泄的愤怒,一脚踹在跪地骑士的头上,又连踩几脚他的铠甲。
后者应声倒地,铠甲上多出几个印着家族族徽的脚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呼、呼……”葛雷德睁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巡视自己的领土。看到屋内几乎被烧了个精光,他额角青筋直跳——在他如今那颗头颅上,呈现出来的效果,就是他血红的皮肤快要炸开了一般。
“葛、葛雷德先生。”骑士有点小心地说:“您中的毒……”
“闭嘴!那种小毒,不过是个花架子,也就现在能起到一点作用了!”葛雷德说:“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很快它就会自己排出体外了,只是看起来稍微有些可怖……但毒素只要表现在外在,就证明内在没什么好担忧的。不要像个胆小鬼!拿出身为骑士的果敢来!”
他探照灯似的双眼——字面意义上的‘探照灯’,那一对凸出眼眶的、格外硕大的眼球,就像如同一对佩戴式的望远镜——仔细地在地上搜寻。
他找到了那只昆塔斯魔蜂被捏碎、然后像垃圾一样被骑士拍拍手拍掉的地方,原本该躺着残肢肉片的地板上空空如也,只覆盖着一层爆炸的余灰。
葛雷德终于露出了几分笑容。
召唤兽从本质上来说是借由此世的魔力显现身形的异世界物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死去了也不会在这个世界留下痕迹。
生命终止的那一刻,他们就会化为纯粹的能量,消散在无形无影的虚空中。《圣经》便说,召唤兽是人行走于世的血肉,祂们的生建立人的生之上,祂们的死与人的死去往同样的地方。
想必那只魔蜂已经死透了,彻底消散了——和那个贱人一样愚蠢!从这个高度摔下去,哪怕是葛雷德也会死得不能再死,更何况一只蝼蚁!
他和他的蜂会在地狱团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雷德心情稍稍平复,“呼、呵、呵呵……”
后面几个音节,渐渐低了下去,有气无力似的……然后吸气和笑声,都戛然而止。
骑士悄悄抬起眼,就看见葛雷德睁着双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葛雷德先生、葛雷德先生!”
葛雷德倒在地上,整颗脑袋都像是装满水的水球一样饱满地肿起,五官几乎都成了球体和椭圆,镶嵌在头颅上。赤红的区域已经占领了他整张脸,向脖子以下延伸,仿佛他的皮肤生来就是红色,而皮肤底下,正隐隐泛出淤青,尸斑似的淤青。
他睁大着眼,胸膛还在起伏,一时间骑士竟分不清楚,他究竟是气倒了,还是中了毒。
他只能匆匆打理现场,然后扛起自己的雇主,奔向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颠簸中,他的雇主艰难地清醒了一瞬,相当执着地对他下达了命令:“去……去!找到那个贱人的尸体。哪怕摔成了烂泥,也要给我铲回来!”
说完又晕了过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14炼金的优等生
爆炸的动静引来了巡逻的骑士团,骑士团封锁场地后,将调查现场的任务交给了学生会中的专业人士。
“这可是个大活,从没在公学内见过那种、那种……像是禁术的痕迹。”骑士们说。
“别乱讲,先生们。别看到点无法理解的魔法现象就觉得是禁术。我们公学治理森严,图书馆的管理滴水不漏,禁术也不是那么好学的。”调查组说。
顿了顿,他们又补充:“能学会并施展禁术的人,也不至于在公学内展露他的本领。”
有这本事,这才能,早就被教授们供起来深造了。
然后调查组拎着工具箱站到了门口,齐齐倒吸一口冷气,两眼发直。
“……圣神在上。”
“这是……禁术吧?”
满屋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但再浓重的气味,也无法掩盖内景的震撼。
完全敞开的门洞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世界向目光所及之向,伸出了手。
无数冰凌般坚硬嶙峋的长刺,从四面八方伸向同一个地方。枯木色的、银白的、黝黑的,过于绚烂的色彩胡乱地掺杂成一体,从骨子里透出一种鲜血的色泽,仿佛它们本就从同源出生,然后拼命地向里、向内、向世界的中心生长。
而它们伸向的地方,房间的中央,已经化为一片焦土,一眼看去找不到任何事物曾存在的痕迹,仿佛行星曾在此爆炸,只留下满目带着火光的黑灰。那些长刺的大半前端已经消失,接口呈现爆炸后受冲击的形状,只留下扎根于天花板、墙壁、地板的底座。
“您……见过这种场景吗?”
“……没有。”组长喃喃道,“天即是地,地即是天……”
圣神曾在《圣经》中写下绪言:
[起初祂创造世界。天即是地,地即是天。
万物是藉着他造的。凡被造的,没有一样不是藉着他造的。]
他们站在这,如同站在一座埋葬了历史的洞窟前,生长的钟乳石柱是亘古岁月的见证。他们面对世界的起源,拜见世界的终焉,从万物向心生长而又被破坏的痕迹中,感受到曾有那么一刻——这间并不大的房间变为了另一个世界,而这个世界曾拼命地想活着,然后在求生中死去。
只有焦土之上躺着的两具尸体和一些家具的残骸,将他们从这种幻视中拉回了人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他们无法把这称之为神迹,需要鲜血和生命造就的伟业也不值得歌颂,于是他们称之为禁术。
“这、能、能做到这种的,呃,魔法,应该、应该……大概,至少,我是说,嗯,至少,4级?5级?或者,是收敛了的6级……”
“冷静点,没见过世面吗?这有什么大不了!魔法是对魔力的运用。这种形变不是魔法的领域——炼金才是。”组长用见多识广的语气说:“他们玩炼金的就是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个……这个只是更奇怪一点。好了,把仪器都打开!不用放那么多检测魔法了,炼金没什么魔力反应。”
他镇定自若地吩咐完,然后小声说:“去问问组里能不能派一个学炼金的优等生过来。”
组员也小声说:“您是指在炼金课上拿到‘优秀’的那种吗?”
他们对视了一眼。
……密托尼克公学里,有这种人吗?
炼金课的最高评价不是‘及格’吗?
“什么,还没有人拿到‘优秀’吗?这届学生不行啊。”组长说:“嗯,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呃,十多年,大概,”组员不确定地说:“从阿尔克教授任职起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吧。”组长说:“那就去找个能检测炼金的人来!不要看我,我是学魔法的。”
组员哒哒哒跑走,然后又哒哒哒跑回来了。
“组长!人来了!”
“非常好!”组长背对着门口叉腰站着,监督自己的下属们在那些长刺上敲敲打打,试图寻找一个撬下来也无伤大雅的位置,搞点回去备案,他头也不回地问:“找到了谁?”
组员用邀功的语气说:“找到了教炼金的人!”
“……?”
组长险些心脏停跳。
他咔咔回头,那一刻,终于回想起了,曾一度被那个男人支配的恐惧……
还有补考三次,次次重修,留级三年的痛苦——所以第四年他转修魔法了。
阿尔克教授一身黑袍,侧身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本造型狰狞张牙舞爪但此刻尤为乖巧的炼金课本,向他斜眼投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鄙夷的视线。
对味儿了。
就是这种感觉。
身量高挑的男人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还在无知无觉地敲敲打打的学生们,眉头微微一皱,轻蔑的眼神中透着微妙的嫌弃,然后缓缓地……叹了口气。
“哎呀,教授!阿尔克教授!向您致敬,久别重逢,我是您上上上届的学生啊——”
阿尔克教授看都没看他一眼,“你是吗?”
“……对不起,我是修魔法的。”
调查组和负责值守的骑士团一起像小鸭似地跟在阿尔克教授背后,看他从门口走到屋内。
他开口,立刻让所有人感受到了被点名的噩梦。
“说说吧,魔法院的学生,你怎么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组长立刻开始绞尽脑汁,“呃,呃,非常、非常宏伟的术法,非常精妙……范围相当广阔,基本覆盖了四十平方以上,几乎所有家具都发生了形变,运用的质料种类丰富……犯案者一定是位强大的人物,拥有充沛的魔力、扎实的知识以及丰富的炼金经验,如果是公学的学生,那毋庸置疑地是位天才。
不过,很遗憾这场炼金里显然使用了血液,血腥味到处都是。无论在魔法还是炼金中,使用血液作为媒介、质料的都是被严令禁止的,所以……呃……”
阿尔克教授:“哦?”
组长:“!!”
“我倒是有不同的见解。”阿尔克教授说:“情况恰好相反——正是因为那位始作俑者是个孱弱的庸才,才会试图用拙劣的手段伪造自己的声势。”
组长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这位一年级时留级三年,如今好不容易读到四年级甚至凭优秀的魔法能力入选学生会,马上就能毕业的学生,再度重回自己刚入学时的垃圾状态,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看着自己的教授,重拾炼金方针:
只答不辩,疯狂道歉。
“这里运用到的炼金技术,仅仅只有[分解]、[析成]、[建构]、[态转]四种罢了,它们统称为[炼化]——是炼金基础中的基础,是真正运用炼金开始创造伟业的第一步。非常简单的运用,只是往坩埚里一口气放入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看上去好像能做出什么成绩,实际就只是幼童用泥巴混着灰堆出了个大点的小丘罢了。”
男人橄榄绿色的眼睛如同幽夜中的猫头鹰,淡淡地瞥了组长一眼,后者就像被盯上的硕鼠一般瑟瑟发抖。
“你也可以做到。”阿尔克十分直白地找了个参照物对比,虽然怎么听怎么有种轻蔑的意味,但组长已经受宠若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组长:我可以吗???
“正是因为他做不到更复杂的炼金,才只能停留在基础的阶段。”他的惶恐和自我怀疑表现得过于明显,于是阿尔克教授说:“个人的无能不能说明他人的优秀吧?”
“……是的教授,对不起教授。”
阿尔克教授在窗边蹲下,伸手拈了一点地上的余烬。搓动手指间,还隐约有红色火光的黑灰簌簌落下。
那并不是纯粹的黑。
当爆炸的余韵和光影完全消失,太阳走到后半截的路程,在终于照进房间的阳光下,能看到黑灰隐隐泛红——是红到发黑的颜色。
血腥味从灰烬内飘散出来,如同胎儿在母体内散发的味道。
组长咽了口唾沫,小声说:“但是……用血液做质料……”
阿尔克教授目不斜视,只吐出几个字:“你想多了。”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的教授!对不起教授!”
簌簌落下的粉尘阴影在男人半张脸上飘过,在某个角度折射出转瞬即逝的光斑。
阿尔克教授垂下眼,有那么一瞬,视线落在了散落的油纸包上。凝固的油脂呈现乳白色,包裹着简陋的、稀泥似的食物。
“血液不是这场炼金的质料。他使用体液,正是因为他的魔力不够,需要用体液补足炼化的能源。要做到这种规模,按照学生普遍的魔力量,至少需要……”
他淡淡道:“1.5个人。”
“一、一点五个?”
“1.5个人全身的体液。”
所有学生肉眼可见地脑袋上冒出了一个问号。
哪来的一点五个?
“是啊。”阿尔克教授勾了勾嘴角,冷峻的面容上罕见地露出一丝笑意——和他惯常风格一致的、讥讽的笑意,连笑也像是在嘲讽这被愚人填塞满的人间,“这不是提供了他一具现成的尸体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偏头,所有人的目光跟随他的视线……落在了那具半面焦黑的尸体上。
尸体侧身躺着,一头红发乱糟糟地瘫在面容上,面向爆炸源的半边皮肤已经焦黑,背部相对完好。但根据尸体僵硬程度和肤色来看,他已经死了有大半日,约莫是昨晚身亡——也就是说,爆炸开始之前,他就已经死了很久了,但还不够久,还没有久到体液里的魔力都挥散的地步。
阿尔克教授从炼金术课本的封面上抽出一片齿轮。
他像握剑一样握住它内部的竖杆,将它抽出来——从厚重封壳上层层叠叠的繁琐零件下抽出的,是雪亮的刀刃。
这是一柄手掌长的、以齿轮为刀柄的小刀。
他放平了尸体,然后在尸体下腹切了一个十字,切面内却没有血液流出。刀尖插入僵硬的皮肤,轻轻一挑,掀开帷幕一般,揭示了这场‘禁术’的源头。
皮肤下,是[析成]后[建构]的人体。
——里面是毫无血色的干瘪的萎缩的脏器,被抽走了所有体液,腹腔内的容物如同一簇枯萎的落叶。
这具腹腔本该像被吸血鬼享用过的食物残渣一样干瘪下去,但尸身中,额外多出了几道齿轮似的支撑物,质地与满屋的长刺类同。
“他抽空了尸体的血液、尿液、胆汁、肠液……然后[建构]了质料,支撑这具尸身,让他保持生前的样子。动作很仓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尔克教授的刀尖在腹腔里轻轻移动,而后他停顿了一下。
“哦……还有一些第三个人的精液,残存的精液。十分新鲜,富含丰沛的魔力。”
他缓缓说道:“[图鉴3级]的魔力。”
男人将切面切得大了些,袒露出连接肛门的直肠。那本该是弯曲的一段,但此时呈现出笔直的走向,乃至与之相连的乙状结肠,也有一小段不正常的笔挺。
人活着的时候这种直挺的弧度是不会持续多久的,哪怕被撑开了也会慢慢复原。而这具尸体年轻稚嫩,还远不到无法康复的年纪。
“显然那位罪人还有奸尸的恶行。”
“……书记官,记下来。”组长说:“查一下这位死者是——”
“伯克利·约翰逊。”阿尔克教授说:“我的学生。”
“哦……我……我很抱歉,我很遗憾,教授。”
这世道没有贫民发育的土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才总是容易夭折的,尤其是炼金的天才。
男人站起来,淡淡地说:“也是个不及格罢了。”
那么,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您分得出制造这场炼金的人是谁吗?”
阿尔克教授轻描淡写地拍去了掌上的灰尘。
“谁知道呢?”
他事不关己地说。
“我这一届学生里,连掌握这些基础技巧的人都没有呢——对吧,魔法院的学生?”
组长顿时汗如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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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个噩梦。
梦见我没能逃出那扇小窗。
骑士拖着我的脚踝把我抓回去,我紧紧扒着窗洞,然后他站起来,砍掉了我的手指。
我的手指落在地上,和蜂的尸体一样。
我一路带血地被拖进很深很深的地底,关进不见天日的暗室,听到地下水从墙壁后流过的声音,如同血液流淌在我的血管里,奔流不息。
梦见我有很多室友,一个个被关在栅栏里,像待宰的猪猡,然后一个接一个死去,终于轮到了我。他们把我被剁成碎片,放进猎狗的食盆里,我的四肢蹦出来逃走,四脚着地、形同野兽的猎食者甩着长长的舌头追上来,就地嚼碎了我的骨肉。
好痛。
好痛啊。
当我痛到极致,马上就要失去意识的时候,耳边响起了嗡嗡声。
轻柔的音波扩散开去,抚慰波荡的涟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点灼热而甘甜的滋味从我大腿上亮起,仿佛一滴热腾腾的蜜浆滴落在我身上,我感受到那种半凝固的温度,粘稠的质感象征着丰沛的糖分,甜味顺着神经涌向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我就像连上四节晚自习后猛撸了一顿烧烤还炫了一碗超大份芒果绵绵牛乳冰,整个人松快下来,惬意地、低低地,呼出了带着冰啤、烤串、冰品,酒精、孜然、五香、碎芝麻、胡椒粉、牛乳和冰块气息的声音——
‘嘶啦——’
有人拉开了窗帘。
带着些微热量的和煦阳光洒在我脸上,透过我薄薄的眼睑,泛出橙黄的暖光。
我眼睑颤抖,竭力挣开了两片打结的睫毛。
眼前一片雪花,是用眼过度的后遗症,我奋力睁大眼,瞪向前方,好一会儿才看清窗外的黄昏。
火烧云绚烂地铺满天穹,归巢的倦鸟成列地从天上飞过。
窗边站着的一个穿白大褂的络腮胡大叔,他头顶飘着一行字:[图鉴2级]。日暮的光辉慵懒地流淌进来,照着他,也照着我。
我的脑子似乎伸了个懒腰,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梦境中的恐惧、惊慌、癫狂,亦或是似是而非的安慰,都像运行垃圾一样被我的大脑清扫干净,扔出防火墙。
取而代之的是鼻间魔法材料、药剂和血腥味混合的奇怪味道,窗外逐渐响起的蝉鸣和其余病人痛苦的呻吟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间流入我的五感,这一切渐渐汇聚成了新的认知:
我还活着。
……得、得救了。
我呆呆地想,迟迟难以回神。
大腿上突兀地升起一点热量,迅速游走过我的全身,然后消失不见。
我瞬间清醒了,动了动手,却发现四肢动弹不得。
“别动啊,骨头刚接上呢。”穿白大褂的络腮胡大叔说。
我全身都被缠上了绷带,脑袋也被缠成了木乃伊,绷带把我的四肢束缚在床的护栏上,尤其是我的脚。曾经骨折的地方已经正好了,裹得尤其厚,像穿了十层厚实的羊毛袜,绷带下渗出大片大片的红色液体。那不是血,而是药剂,散发出难闻的药草和化学合成物……呃,魔法药剂的味道。
身体居然意外地轻松,不适感消失了大半。
皮肤清爽,外伤都被处理过,就连体内的脏器也焕发新生,呼吸间也没有任何体内的血腥味。
这里是医务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络腮胡医生告诉我,有人把我送到这里来。他们接手我时,我已经几乎不吸气也不出气了,但好在他们救助十分之九死的病人的经验十分丰富,在用尽所有手段后,保住了我的命。
“也该醒了,再醒不过来就直接送公墓吧。”医生这么说。
我的嗓音尤其沙哑,吐出来的字像老旧的管风琴呜呜的嗡鸣,但喉管的确已经被治好了,现在的沙哑只是因为长时间缺水,这种生理性的虚弱任何魔法都无法祛除。
“我这种穷酸的人……也会得到这么精心的救治吗?”
“呵,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医生笑了起来,慈爱地说:“救治学生可是我们的工作。”
我转动视线,找到了墙上的挂钟,发现我昏迷了八个小时,已经错过了晚餐时间。老实说,我感觉我晕厥了八辈子,胃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胃酸咕噜噜冒泡。多亏了我的噩梦,虽然现在我已经记不起梦里的我有多害怕了,但我还记得我梦到了些什么掉SAN的东西,短时间内没有进食的胃口。
送我过来的人,医生也不认识,只知道是个和我一样的穷鬼——这是废话,有钱人不会来医务室。
落日余晖的光晕让我目眩神迷,而在这种朦胧的晕眩中,我茫然而恍惚,仿佛旋转的世界里只有我是岿立不动的支点,我孤身一人独自撑起我目光所及的一切。
“我以为我醒来会在猎狗的食盆里。”我喃喃道。
“哦,那你这癖好还挺独特。”医生见多识广、不以为然地说:“要吃饭可以摇铃叫护工。醒了就死不了,没事自己躺着,好了自己走,走之前记得把账结了——还有,保持安静。”
说完,他走到了另一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躺在床上,望向窗外的日落,脑海里冒出不着边际的灵光:
再璀璨的太阳,也有没入地平线的时刻。
但第二日,它仍会再度升起。
我慢慢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眼球一阵阵刺痛让我的眼眶涌出点生理盐水。
蜂不是强大的种族,但作为召唤兽,它同样给予了我一些常人难以拥有的特质——当他陪伴在我身边时,我能借用他的力量,短暂地拥有和他一样的动态视野和反应神经,还有少许的体质加成,能将分厘毫丝看得清清楚楚,以至于世界都像是放慢了动作。
不过,就算跟蜂联结,我的身体素质也不比这个世界的正常水平高多少就是了。
这是相当耗费精力的事情,以我孱弱的身体,强行维系这种联结太久,对蜂和我都是沉重的负担,蜂或许不会有事,但我肯定会成为瞎子。
骤然恢复人类的视野让我有些不习惯,很快我就重新接受了我的无能,毕竟过去十八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叹了口气,然后瞄了一眼医生,开始单手解把我手腕系紧在护栏上的绷带结。
抱歉了医生,我会乖乖听从医嘱的,但是四肢都被捆住实在让人很难安心躺着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应该在医务室最里面的床位,左手边就是开了窗的墙壁,窗外冒出矮树的树干。右手边被白色挂帘隔开,帘布后传来呼痛声和无意识的咒骂声。人慌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议论声响个不停,帘布上倒映出病人被放到床上,然后几个人围着他的场景。
医生问:“安静,安静点,拿出男人的气度来,别像个娘们一样哭哭唧唧的。这个怎么了?”
“他跟人决斗,被砍掉了一条腿。”
“哦,你想要一条腿的活人吗?”
“他是战士,少了一条腿就废了,能不能……”
“得去教堂。”
“……那他还有别的伤吗?”
“他都晕过去了,我怎么知道他哪里疼?”医生说。
我知道这就是这位医生所能给出的全部诊断了。
这个世界魔法与神术盛行,因此对科学理论和原理规律的探索几近于零,没有物理和化学的概念,物理化只有在炼金的领域才有所体现,科学的发展程度等同于炼金的发展程度,但炼金中也有魔力参与,也不能称之为我理解的科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拿金属粉末遇明火容易爆炸来说,这种现象早有发生,但大多出现在矿山、加工厂等地,人们普遍认为是圣神布下地脉时给予的大地、水流、火焰与金属等力量不均衡,形成不同地貌的同时也让在各地貌作业、施法有了忌讳,天灾和杀伤性化学反应都是冒犯圣神的结果。
医学的发展水平也相当低下,神术是正经治疗的唯一手段,驱邪,治病,疗伤,神术就是一切疫病和邪恶的克星,所到之处幸福安宁。这放在我上辈子叫封建迷信,但在这里和魔法一样神奇、有效、备受推崇。
如此高贵的技艺,自然被掌握在高贵的人——也就是教会手中。
诺顿帝国最大的教派,光明教,和一些从它延伸出来的杂七杂八的小宗派——它们教义不同但都八九不离十,核心全是信奉光明神,又称圣神、圣父——共同垄断了神术的学习资格,要想学神术,先得成为圣骑士、修女或神父。
当然,光明神的光辉不是那么容易沐浴的。
得交钱。
因此神术基本是贵族、富商与中产阶级的专属,任何教堂都不是服务穷人的。
——在密托尼克公学内也是如此。
‘公学’本身就是贵族开办的私人学校,帝国公学更是皇室直营,贵族入读只需要一封足够有名望的亲戚或朋友的推荐信,而贫民则需要削尖了脑袋证明自己的才能和天赋,经过重重筛选才能成为特招生,有幸与上流社会的高贵人士们接受相似但绝不等同的教育,还需要勤工俭学地挣取已经减免过可依然高昂的学费,或者由父母藉由工作之便为公学提供便利,鞋匠为公学免费修鞋,裁缝为公学免费裁衣,蜂农为公学免费提供蜂蜜。
在公学外付不起捐赠费、买不起赎罪券的贫苦人,在公学内也无法负担神术的开支,受伤了同样只能找兼职医生的药剂师。而这些药剂师的主要工作往往不是治病,而是调配香水,这比卖药赚钱得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唯一可能有效的治疗手段就是调配药剂,外用或内服,其专业素养……在我看来趋近于无。中止女人们所受伤害的堕胎药,主料还是水银,她们会一无所知地把它当救命宝物咽下去。
医生点了根烟,陶醉地吸了一口,帘布上飘起烟雾的影子。
他用夹着烟的手指在病人身上按了两下,后者发出啊啊的呻吟,然后医生说:
“唉,每天都会有这样自以为是的蠢货,以为自己能和贵族老爷们相比拟。要知道,每年诺顿贵族都会因为决斗而死上几百个,更何况你们?你们真的以为自己手中的剑可以强过从小浸淫此道的老爷们吗?好吧,我可以给他灌点助消化的药剂,让他能尽快地进食……圣神在上,一切可食用的均为圣神的恩赐,能享用恩典的人总能活下来。好了,嘴张开!”
密托尼克公学的药剂师已经算是有几分真本事了,至少不会像我上辈子的中世纪黑医以及这世界的乡下医生一样,直接放血,或者在脑袋上开个洞,往头盖骨上撒驱邪的圣水、圣盐。
不过我想,他是没想过如果病人胃穿孔、结肠穿孔了要怎么办的。
反正活得下来是光明神不忍他早死,活不下来是光明神要他马上去服侍,总之感恩圣神、圣父、圣子!
“嘴张开,张开啊!我灌不进去了。”
“呕——”
“你们,按住他,掰开他的嘴!掰大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呕——!”
“有这么难喝吗?隔壁比你瘦三圈的小屁孩都比你坚强!”
……这该不会是在说我吧。
我左右开弓,解得飞快,绷带在我手指间穿行,得益于恢复良好的身躯,我能保持这个类似仰卧划船的姿势,腰腹用力半直起上身。
内伤的健康程度好得令我吃惊,说实话,这不像是医务室的水准,就算是,也不可能见效这么快。像是有人给我来了一发神术,治好了我的内伤,顺带也清理了我淤积的积血。
但我搜遍我的记忆,也没找到会为我这样做的人。
难道这世上还会有教会的好心人,会救下一个平平无奇但一看就麻烦缠身的我,再把我送到医务室,且做好事不留名吗?
好好笑哦。
医生给那位断腿仁兄灌药的速度比我快得多,他处理完隔壁,又掉头来一把掀开我的帘子。
——比隔壁瘦了三圈的小木乃伊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双手握着床两侧的护栏,缠得爹妈不认的脸上,双眼十分无辜地看着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医生满意地说:“看见没,他怎么就不挣扎呢?”
隔壁病友:“呕——!”
“你吐屁啊?”医生骂骂咧咧地回去,重新给他灌了一剂。半晌,又伸过头来。
我一把握住已经解了一半的绷带结,将它牢牢压在掌心,然后满脸若无其事地仰头:“?”
医生叼着烟对我说:“你朋友真多啊,又来了一个来看你的!”
哈?
我眉头一皱,好在绷带遮住了我的表情,医生完全没看出我的警惕,转头招呼:“他在这!”
一具魁梧身形倒映在帘布上,缓缓接近——这体型我很熟悉。
我的心跳猛地加快,但来不及了!一只手撩开了帘布!后面出现的——正是那个骑士的脸。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16家里蹲的弊端
我知道今天的事还没有结束,但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我几乎从床上跳起来——我按捺住了这种冲动,因为那些绷带还尽职尽责地把我的腿固定在床脚。我就算现在马上解开手的束缚去解救我的脚,花费的时间也足够我死三百次。
骑士打理过自己,他行走于公学内必不可能顶着一副刚与人厮杀过、甚至还占了下风的狼狈模样。
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已经痊愈了大半,面容上只剩下细小的伤痕,看来做贵族的狗至少能蹭到一点神术的余晖。他换下了银甲,转而穿上了校服,衣料包裹着他健硕的身躯,胸前别着骑士勋章,看起来实在英勇,一只手能打十个我。
他背对着医生,对我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该死!该死!
我完全动弹不得!
魔力已经被抽空,甚至因为强行驱动炼金术而被吸取了一部分生命力,现在的我前所未有的虚弱。哪怕内伤已经愈合,外伤也得到了妥善的处理,我的魔力也没有恢复,我的灵魂依然疲惫不堪,如同燃料告罄、连旅客的行李也被尽数投入炉内燃烧殆尽的船只,只能凭借生理构造漂浮在汪洋大海上,独木难支,等待沉沦的那一日。
长达八小时的睡眠并未让我干涸的身体得到滋养,我长时间没有进食,还做了噩梦……能活着睁开眼已经是万幸了!
该死!他妈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眼睛一定瞪圆了——我感受到了我眼珠的酸涩,它们暴露在空气的侵蚀里死死地凝视着前方。
骑士缓缓走进,一点也不着急,他走进我就像走进一个即将洗刷耻辱的大好时机,目光意有所指地在窗户上落了一瞬。我可太明白他的意思了,这个窗比那间房间的窗洞大得多,足有一人高,但我不可能再在他眼皮子底下翻走一次了。
他看着我,双眼中迸发出大仇将报的亢奋。
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我自己。
一个小小的木乃伊,遍体鳞伤的逃兵,即将被撕碎的、瑟瑟发抖的猎物……原来我在发抖。我握着床侧护栏的手没有动,但我的手臂在发抖。
是过劳呢,还是恐惧呢?
“你再吐?你他妈再吐老子要给你上口球了!”
隔壁传来医生夹杂着俚语和粗话的呵斥,还有一众旁观者起哄的哄笑声。
“塞他口球!医生!把口球塞他跟屁眼一样大的小嘴里!”
……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猛然意识到:他至少不会在这里杀了我!
骑士团在密托尼克公学内享有盛誉,骑士八美德几乎是所有战士的信条,他必不可能在这里残杀没有武器、毫无反抗之力的平民。
他得先把我弄走!距离医务室最近的……能够藏匿我,像那个藏污纳垢的房间一样安全的地方……有哪些?在哪里?他会把我弄去哪里?——他能把我带去哪里?
快想。
快想起来!
但是,非常悲哀的是:
我是个家里蹲。
我对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娱乐都没有任何兴趣,我不爱去歌剧院,不爱去酒馆,不爱去红灯区,我连密托尼克公学的各种俱乐部和结社都没有参与。
我也没有朋友。
我唯一的朋友已经死去,我不参加茶话会和沙龙,也不参加狩猎、打马球、骑士游戏、王庭飞棋,图书馆我都是一个人去,借了书就走,根本不会坐在那自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
什么也想不起来。
只知道骑士猫戏老鼠般看着我,腰杆挺直,冲我高高地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我这个曾狠狠下了他面子,字面意义上地打了他的颜面,却即将成为他手下败将的猎物。
他用神色和姿态嘲笑我的无能,在与我的交锋中已经稳占上风。
“呵……哈哈!”
他开怀而戏谑地笑了出来。
医生再度探头进来,不耐烦地说:“都说了别吵,你在乱动什么,脚不想要了吗?”他的视线在我和骑士之间来回了两圈,感受到了暗流涌动的氛围,“呃……你们不是朋友?”
骑士看去一眼,瞥见了帘布后来来往往的人流。
医务室是相当火爆的,公学里每天都有人用真正的男人的方式来扞卫自己的正确,在课堂上或是在狩猎、骑士游戏等有一定危险度的社交中受伤的人也是源源不绝,且多为特招生。
这位骑士虽然受雇于一位男爵的子嗣,但本身可不是什么上流阶级,他本人原本也是只能来找药剂师疗伤的平民而已。帘布后来往的人群中,很可能就有认识他的同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们不是!”我马上叫了出来,叫得很大声,然而我太虚弱,嗓音太沙哑了,我拼尽全力的呐喊也只是像失声了的哑巴,我只能微弱地咆哮着说:“我的伤就是他打的,他现在来就是为了处理我!我们是不同戴天的仇敌,倘若我死了,必然是他下的手!”
帘布外的嘈杂淹没了我。
骑士哈哈大笑,措辞文雅地对医生说:“如您所见,这是位口是心非的同学,他的作态显然是模仿贵族们的错误案例。事实上,我们非常熟悉彼此……”
“熟悉个屁!”我说:“狗真是会叫,说起人话来一套一套,主人给你栓绳的时候没告诉你,你这种阶级不配使用贵族用语?你的主人会为与你使用同样的语言而蒙羞。你对我的了解止步于我的性别,难道你能拼出我的全名?”
医生看了一眼他胸前黄铜二星的骑士勋章,有些迟疑。
后者咧开嘴角,用黏糊糊的语调,充满恶意地、粗鲁地说:“我们需要那么清楚地知道彼此的全名吗?甜心。”
他带着下流意味的视线在我身上来回,说得好像他跟我有一腿,而我的所有反抗都只是某些独特的癖好——医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我:“呕!”
我恶心得要吐了。
但我什么都吐不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骑士边说,边取出了另一个闪闪发光的银质勋章——身负三对羽翼的翼马勋章!——晃了晃,确保医生看见后,又收回口袋。
医生熄了烟,对我说:“我也不会拼你的名字。”
“这恰好能证明我和他的关系不比我和您亲近。”我说。
但这时候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骑士展现了我从未见过的骑士风度,他彬彬有礼地说:“谢谢你,医生。您有什么活计需要做吗?我离开时可以帮您把一些重的医疗物资带回骑士团。”
“哦……哦……呃,床下有一些箱子,”医生含混地说:“是有一批绷带和红药水要送过去,感谢您。”
我张嘴。
医生麻溜地进来,一卷绷带封上了我的嘴。
“好了,不要吵闹!”他大声说:“这里多得是要静养的病人!”
三圈绷带下去,我闭麦了。
骑士跟医生握手,并顺势给了他一枚金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医生把手揣进白大褂里,一副名医做派地吩咐我:“好好休息。”
出去前他又拉出来一道帘子。这居然是双层帘布,而且这道帘子比刚刚的一道白布厚实得多,是至少两公磅重的料子,完全不透光,背后的人影丁点都透不过来,连外界的噪音都轻了不少——轻得我越发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急促地、惊慌地……恐惧地。
骑士从床底拉出箱子,特地抱起来给我看,在我身上比划了一下,将我充满杀意的眼神框在木箱中。
三尺见方的木板箱子,表面贴着医务室的封条,远远大于我的肩宽,但不够高。骑士装模作样地、苦恼地比划着,而后他忽然一笑,从床底下又拉出来一个木箱。
两个木箱口对口地垒在一起。撕掉封条,转而贴到箱底。
“这样就够大了。”骑士满意地说,“不过……得舍弃一些不必要的部分。”
他的视线停在了我的四肢上。
我咬着绷带的牙用力到颤抖,一滴冷汗从我额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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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我很害怕。
有些人会认为,连死都不怕的人还会怕什么?我既然不怕赴死,敢以命换命地去搏斗,那也不该恐惧危机。
这么说的人,一定不曾直面生的可怖。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时代,有不一样的生的形状,不是所有人都能被框进那副形状里。
我见识过‘生’的下限,于是明白死亡是更轻松、更体面的选择。能选择自己死亡的时机,何尝不是一种自由,这世上大多数人一生最自由的时刻就是潇洒死去的那一瞬。
但我无法坦然赴死,无法为了逃避生的可怖而结束自己的生命,哪怕我同样对生感到恐惧。
我平凡肤浅,是庸俗的愚人。能活的时候绝不会想死,能平平淡淡、安之若素地活着就绝不会去追求轰轰烈烈、舍生取义之类的壮举。只有死到临头的时候才能爆发出孤注一掷的勇气,而这份勇气爆发的意义就是要活着,活到不得不死的那一刻。
每当我侥幸活下来,就会贪婪地奢求活得更久,希望阳光和空气能像滋养一株野草一样多滋养我几时,这种贪婪同时还包含了另一种渴求:也许我多沐浴一分阳光,多呼吸一口空气,我就能徒步行过沙漠,熬过我的低谷,找到破解必死之局的契机——虽然我的坚持往往会激发更多施虐的兴趣,换来更多折磨和痛苦。
可我不想死。
所以我会一边恐惧生不如死、死不由己的未来,一边顽固地拒绝走入那个良夜。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已经完全……明白了我将要经历什么。
我握不住护栏了,我的手在发软,我注视那个骑士,就如同仰视着烈日,它如此刺目,让我不禁要分泌出泪水,让湿润的生的渴望在我眼眶打转,折射出恐惧和不甘。
我盯着那个箱子。
我会被放进……被塞进那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
我会变得四四方方的,和我进入骨灰盒时的形态一样,然而现在我进去的时候还会是活着的,会一直活到死。死后变成的灰也不会进骨灰盒,而是会随便撒去哪儿。在我彻底成为灰烬之前,还会有一段极为漫长的时间。
我完全……清楚那是什么样的生活。
我很害怕。
可我不想死。
我还是不想死!
我——
我想活!我想活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骑士的手轻巧地落在我刚接好的脚踝上,微笑着,只是五指轻轻一捏,像一捏一颗瓜子那样——
我的眼睛睁大了。
啊?原来我刚刚还没有睁到极致吗?我的眼睑还能往上再翻一下吗?
我愣愣地……迷茫地……无法回神地,看着他。
他没有捏下去。
他停住了。
这当然不可能是他良心发现。他忽然抬头,朝向帘布后的方向,像是发现了什么,面色中露出一丝仓皇。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一只穿戴着白色手甲的手搭在了帘布边缘。那是一只骑士的手。没有被甲片覆盖的掌心和关节处露出漆黑的底衬。
外面站着一个人。
我没发现,这很正常,但这个黄铜二星的骑士竟然也没发现外面什么时候站了另一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白银级吗?还是黄金级?
外面的骑士只是伸手搭在帘布上,并没有撩开它,像是专门伸进来让里面的人看见似的,那只手转而敲了敲墙壁。
叩、叩、叩。
“您好,骑士团。方便进来吗?”
我的视线再度和还握着我脚踝的骑士对上了。
他眼中对胜利成竹在胸的自信似乎有所减弱,多分了一份惊疑,以至于我能骨气气势,跟他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他在紧张,为什么?外面也是个骑士,应该是他的同僚,他却在紧张。
他们……不是一伙的?
我的呼吸在这一瞬忽然急促。
“……抱歉,冒犯了。”
外面的人十分和气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只过了短短几秒,甚至没有多少眼神厮杀的时间。
噌——!
——突破帘布进来的,是一柄长剑!
一道银白的光!
我只看到了一弯利落漂亮的弯月!
黄铜骑士面露惊骇,然而在他惊骇的神情彻底呈现在面容上之前,那道光已经来到了他身前——
铛!
劈砍在他腰腹上!
一声脆响!这一剑理应将他一分为二!
黄铜骑士当场呕出一口鲜血,直直地喷到了我身上,整个人喷着血倒飞出去。
那道圆弧状的弧光在空中转向,从头到尾都快得像一道虚影,一击贯穿了他的肩膀!把他钉在墙壁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黄铜骑士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惨叫,离地一尺的双脚,徒劳地在墙上蹬动,他随即狠狠咬住牙关,闷哼声中,手腕一抖。
又是一道光!
从黄铜骑士的袖口里射出,直冲我迎面而来!
那道光杀气腾腾,同样快得我看不清,但它蹦出的一瞬就爆发了磅礴的杀气,仿佛有无形的准星锁定了我,它带着一击必杀的气势,就要将我击毙于此——
叮!
一道长影挡住了它——挡在了我面前。
那是凌厉得撕裂了空气的突袭,被挡住的刹那迸发出强大的风压向两侧席卷,窗玻璃和帘布向外侧冲去,天花板和地面都被这突袭的余威撕开一条笔直长痕。
但它没能再进一步。
我干涩的眼睛慢半拍地眨了眨,终于看清,面前的是一条手臂。
一条覆盖着银甲的右手臂,握拳从我身侧横来,护腕挡住了袭向我的东西,一个高大的人影就站在床边。
那东西有迅猛的攻击力,肯定是黄铜骑士后来准备的杀手锏,但那条手臂动都没动一下,如同泰山般沉稳地拦在我身前,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叮铃铃掉在了地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战局既定。
而后我才反应过来,我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
医务室里安静极了,议论声、呻吟声、脚步声,什么声音都没有,窗外的归巢的鸟儿也静悄悄,连落日都放轻了脚。
……好强。
唯有一声细微的脆响,在我身下响起:‘咔擦’。
床板开裂的声音。
裂痕从床尾一直裂到我裆前——幸好我的双腿是分开捆住的。
我的床塌了!
我屁股一重,整个人猛地掉下去,腰后及时地传来一股托力。
身侧的骑士搂住了我的腰。
他偏头向我看来,我仰头朝他看去,骤然对上了一张俊美的脸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极为年轻的俊美青年,金发蓝眼,如同希腊雕塑般深邃硬朗的面貌,任何光影都能在他的五官中找到最凌厉的栖息之地,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连接笔挺的脖颈。
湛蓝的眼眸如同灭世洪水后被泪和圣雨涤净的天穹,金色的头发宛如清晨照耀在教堂尖顶十字架上的第一抹晨光,黄昏的余晖分明没有落在他身上,他却像被照耀了一般灿烂,整个人因美貌而闪亮,能让白鸽衔着橄榄枝前来进献。
草!
这世上居然真的有照着《圣经》长的脸!
我瞬间明白这绝对是位强悍且地位崇高的骑士,就凭这张照着《圣经》长的标志性面容,每一处都长成最高贵的标准的五官,就能狠狠拿捏住教会和贵族的审美,毕业就包分配,马上直升诺顿帝国总教会圣骑士,回回圣子出场都要在旁边露脸护卫,仪仗队头牌的那种。
把他往这一放,自带圣光普照特效,谁见了都要相信圣神还注视着人间,这要是爬不上高位简直天理难容——而我只怀疑教会的人品,不会怀疑教会的眼光。
长成这样,哪怕他是个智障,都能被包装成教会的御用男模,更何况他显然不是。
他原本肃穆地面视前方,垂眸看我时,眉眼间却蹙起一丝担忧的神情。
这家伙连手都没有握住我的腰,他依然握拳用小臂搂着我,是错觉么,我的腰宽好像还没他的小臂长?
“您还好吗?让您受惊了。”他非常礼貌地说,措辞和强调拿捏得比黄铜骑士文雅得多,语气里甚至还带着一丝歉意……歉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看见他飞快地瞄了我一眼,眼神愈发愧疚,看我就像看一只走在路上突然被他同事踹了一脚的猫咪。
我脑海中灵光乍现!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肩!
我手腕上的绷带结随着我抬手的动作自然而然地散开,两只脚还翘在床尾,骑士连忙调整姿势接住我下沉的重心,我全靠他的小臂悬在空中。
“唔唔!”
骑士摘下了我嘴里的绷带,看着我:“您有话要对我说吗?”
这张脸,黄金级都容不下他。
“你……是铂金骑士吗?”
“是的。”他说。
“你是否发誓,”我喘了口气,奋力用沙哑的嗓子跟他说话,他微微俯身离我近了一些,“……发誓要拱卫密托尼克公学的纯洁与荣耀,要恪守骑士八美德和九戒律,永远谦卑、诚实、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灵魂,发誓要善待弱者、勇抗强暴、抗击错误、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发誓会帮助任何向你求助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露出了一丝惊讶,随即变作心有所感的了然。
“是的,我发誓。”他说:“以我的剑,我的翼马和我的人头起誓,扞卫我所敬仰的荣光。”
一口气说得太多,剧烈的咳嗽感涌上我喉头,但我忍住了,我上身几乎趴在他的手臂上,我紧紧抓着他的肩甲,眼底倒映出他璀璨的金发折射出的光辉。
“我要向你求助。”我说:“我遭到了暴力和迫害!”
被钉在墙上的黄铜骑士,满手是血地抓着贯穿他的剑,他不得不这样做,否则他就得完全靠肩胛骨去支撑自己被重力牵引的身躯,他目眦欲裂地瞪着我,但我完全没看他,他痛苦地叫道:“队……队长!”
铂金骑士也没有看他。那张《圣经》标榜的脸郑重地看着我。
“我明白了。”
金发蓝眸的青年解开了我的双脚,我自己站直了,他见状,收回本打算给我借力的手臂,左手按住自己右胸。
“艾非利特·卡文,密托尼克骑士团,三席。向您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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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托尼克骑士团,三席。
意思是整个密托尼克公学的骑士团中,他排名第三。
排他上头的只有团长和副团长!
我看了一眼他的头顶——看不到他的[图鉴]等级,证明他比我高出三级以上,或者已经升级到了可以隐藏[图鉴]的地步。
绝了,我勤学苦读十八年,也没能迈入二级的领域,他比我大不了多少,已经甩我八百条街了。
但这改变不了他是个骑士的事实。
我承认我对骑士有偏见。
这个群体崇尚愚忠。
有战士资质的人很多,能成为骑士预备役的也不在少数,可真正能接受主人洗礼,被授予勋章与武器,成为真正的骑士的人却没有几个。除了过硬的战斗、宗教和文化素养外,决定一个人能否成为骑士的关键,在于他是否能得到主人的认可。
最强悍的骑士拥有择主的权利,但大部分骑士是被主人选择——可能是被圣神、教会选择,可能是被贵族选择,也可能是被骑士团团长选择。他们在授勋仪式上要对主人宣誓,将成为他的剑与盾,贯彻他的意志,扞卫他的荣耀,同时用骑士八美德和九戒律约束己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和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群相同,有抱团的特质。就像贵族对自己的后代子侄有天然的提携义务,子辈过得太凄惨也会有损长辈的颜面一样,骑士团的高级骑士也有义务庇护和引导后辈,拥有同样勋章的骑士比亲兄弟更亲近。这种社会关系比血缘更牢固。
兄弟还能反目,骑士只会同流合污。
但有一种情况例外。
在自身贵重之物与八美德和九戒律之间坚定不移地选择守戒,在自身珍爱之人与主人之间坚定不移地选择忠诚,这样的骑士会得到更多尊重与荣誉——为此,他们会对亲朋、战友、同袍举剑!
黄铜骑士也很清楚这一点。
他可是当面杀我未遂!
倘若我死了,葛雷德或许会庇护他。但他既没有完成任务,还暴露了自己!
“卡、卡文队长……”他脸上全是汗,冷汗直流,有些扭曲地挤出一个笑脸,“您……听我解释。”
艾非利特·卡文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东西——黄铜骑士用来偷袭我的东西。
那看上去是一个小小的弹珠,有一面已经撞得扁平,艾非利特捡起它时,它内部正隐隐飘散出最后一缕余烟。
这意味着它已经自毁,不会被检查出任何痕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艾非利特轻轻一捏,它就像瓜子一样被捏开,里面果然只剩下了灰烬,没多久,连外壳也瓦解成灰,彻底消散在空中。
“我会听的。”艾非利特说,“在你回答我的问题之后。”
他称呼黄铜骑士的全名,用与面对我时的温和截然不同的语调问——
“汤森·丹,今天不是你的当值日,你擅自行动是要做什么?”
黄铜骑士吊在他的剑上,这一番挣扎甚至没能让那柄入木三分的剑脱离半寸,他眼神左右转动着,艰难地说:“我……我想来医务室……帮帮忙,看医生有没有需要搬运的重物……”
艾非利特抽出剑。
我还记得那道惊艳的弧光,奇袭的主角终于显露了它的身形。
一柄雪白的骑士剑。
四指宽的剑身,两面开刃,沐浴着手下败将的鲜血。
十字形护手,剑格和尖锥形的配重球外包裹着璀璨的陨金,足够锋锐的尾部让人能轻易联想到它在贴面战时的优势。
剑身上如雪花般的纹路彰显了其用料的高端配置,整柄剑都是霜雪陨铁打造,没开血槽,直接起剑脊。这约莫就是刚刚击中黄铜骑士腰腹的部位,比起剑刃而言锋利度不足,所以没有直接把黄铜骑士切成两半,但更具备宽阔的打击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整体保留劈砍优势的同时以锻造成长三角形的剑身提高穿刺能力——这是一柄能击穿重甲的剑!
它的分量绝对不轻,绝非普通骑士能玩得转。而这柄剑在其主人的手中,展现了惊人的灵活,仿佛它不是骑士冲锋陷阵的重量级助手,而是贵族们常用来耍花式的细锥形迅捷剑一般。
艾非利特背对着我,站在黄铜骑士身前。
他全身穿着同样雪白的铠甲,白底金纹,甲面呈现哑光的颗粒感,形制十分特殊,重甲和轻甲相结合,大部分是重甲,厚实的肩甲、胸甲、臂甲、腿甲和长靴,缝隙间是黑色的底衬。
成年男性本就宽阔的肩线被铠甲延伸出更挺拔的空间,而胸甲和背甲之下,露出被贴身的锁子甲和皮带包裹的腰腹,这是软甲的形制,他不窄瘦的腰在肩线的衬托下也显现出骤然收拢的对比感,能想象得出这具身躯在马背上扭转的灵活和横扫一切的战力。
黄铜骑士靠墙跌坐在地,不等他偷偷松口气,艾非利特一剑洞穿了他的肩膀,精准地刺入了方才刺入的位置。
“啊!!”
严格来说是捅。
艾非利特抽剑,轻轻一甩,在地上甩出一道半弧形的溅射状血迹,这一下就把剑甩得干干净净,剑身洁白如雪。
艾非利特语调不变,“你是要做什么?”
“我……我……卡文队长……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艾非利特剑身一抬,黄铜骑士立刻大叫道:“我、我——我想替杰克报仇!”
他说晚了,那柄雪白的剑再度捅穿了他。
我并不认识黄铜骑士所说的那个人,但我头脑风暴,猛然反应过来:
这是那个被我闷熟的独臂骑士的名字。
黄铜骑士悲痛地、声泪俱下地说:
“杰克是一位授勋的光荣的骑士,他曾对圣神和团长立下誓言,发誓要向正义效忠,用尊严和性命拱卫密托尼克的荣耀。他的马蹄还不曾踏出密托尼克的领土,他的剑还不曾痛饮敌人的鲜血,他年轻的生命就葬送在还未盛开的时刻。他甚至不是死在光明的战场、或公正的决斗中,而是死于一个卑劣小人的算计和陷阱——在一位骑士未佩剑的时候用下流的手段将他逼入死地。”
黄铜骑士猛地转向我:“罪魁祸首就在您眼前,队长!他现在孱弱重伤的模样,不过是他处心积虑的伪装。杰克正是因为正直怜悯的本性,才会被他弱小的外貌迷惑,相信他的纯洁与无辜……然后被活活烧死在自己的铠甲里!你——”
我抱住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瑟瑟发抖。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不知道,我是单纯又无辜的平民百姓。
但黄铜骑士气得五官扭曲。
“队长!”他无能狂怒地叫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艾非利特平静地说:“我有另一个问题。”
他缓缓抽出剑,这次没有再把这把利刃插回同伴身上,而是噌地一下,把剑笔直地插进了身前的地面。
黄铜骑士像仰望天神一样仰望他。
“调查组目前还未查出爆炸案的凶手。”艾非利特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汤森。”
“……”
黄铜骑士张了张嘴。
他的眉毛和面部神经不断抽搐,双眼徒劳地瞪大,两颗几乎要凸出眼眶的眼球上涌出懊悔和恐惧,他的五官就如同融化的岩浆,凝固又缓缓流动,定格成可笑而滑稽的模样,当他试图张嘴时,嘴里吐出的血和他染血的嘴唇一起像鼻涕虫一样蠕动。
艾非利特的双手交叠在剑柄上,他问:“这就是你对手无寸铁的弱者动手的借口吗?”
“……”黄铜骑士张了张嘴,“……我、我应该与他公平决斗。”
“公平决斗。”艾非利特复读了一遍,然后依然平静地问:“将不善此道的人拉入自己擅长的领域,用自身谋生的技能去蔑视他人规避的短板,是骑士应有之仪吗?是谁教你用武艺去欺凌平民?”
“……”黄铜骑士再度张了张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说不出话来了。
倒不是他那张和葛雷德如出一辙的嘴在颠倒黑白上已经江郎才尽,而是他彻底意识到——这位远比他高贵、强悍、俊美的骑士团三席,不会站在他这边。
他无意庇护他,不会放过他,自然也不会纵容他的狡辩。
钢铁的心不会为温言软语而改变,就如同葛雷德下定决心要品尝一只羊羔割喉崩出的鲜血时,也不会聆听羊羔的哀求。
“我并不遗憾杰克的遭遇。既然你已经知晓杰克的死讯,想必也该听闻,在那间罪恶的巢穴中,死去的不止有我们的同伴,还有一位无辜的教友。一位不曾犯下任何错失的纯洁者,在最困苦的时候也会感谢圣神赐下的福祉的虔诚教徒。”
艾非利特淡淡地说:“我问你——”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庄重和威严。
黄铜骑士跪在了地上。
“在你为同伴的惨死而愤怒之时,手握的剑可有一分是为了保护弱者而出鞘?”
“我……”
“忠实地回答我,骑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长官。”
艾非利特举起了剑,双手握住剑柄,置于胸前。
“在你使用武力之前,你是否深知你敌对的对象远弱于你,是否明了你拔剑相向的人并非邪恶或虚妄的爪牙?”
“我……我不……”
“回答我。”
我听到了黄铜骑士牙齿的碰撞声,几个音节从他齿缝间艰难地挤出来,他声音里带上了恐惧。
“是!我深知、我明了,长官!”他大喊。
艾非利特微微颔首。
下一秒,他的剑毫不犹豫地落下。
依然是一道洁白的光,手起剑落,快得像是不曾斩落过任何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条手臂应声落地。
“啊——!”
“以你一条手臂,偿还你的罪行。”艾非利特平淡地说:“下一次,我会斩下你的头。”
“啊!啊!!”
黄铜骑士哀嚎了几声?我没有细数,但他很快咬紧了牙关。在骑士团三席面前嚎叫并不能挽回他的前程,只会让这位年少有为的铂金骑士愈发看不起他,他还要痛苦地回答:
“是。感谢您。”
他捡起自己的手臂冲艾非利特行礼,他弯腰时忽然从他腰腹部位掉出来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哐当砸在地上。
是一块刻有魔纹的铁板,中间深深地凹陷下去一条杠。
“……”
难怪没被切成两半,原来是有作弊手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艾非利特:“……”
艾非利特像是觉得丢人极了,头偏向一边,手腕抬了一下,似乎是想捂住脸,但最终忍住了。他用剑尖拨了拨那块板子,“把你的铁板也带走。”
黄铜骑士把变形的铁板夹进唯一的胳膊肘下,得到准许后,才灰溜溜地离开这里,再也没敢看我一眼。
然后艾非利特收剑回鞘,转身看我,那张年轻俊美的面容上居然有几分尴尬,“非常抱歉给您留下了糟糕的坏印象,希望我们之中个别几只害鼠不会影响您对密托尼克骑士团的好……”
我正在看我的手指。
刚刚扒住了艾非利特的肩甲,我现在才发现,可能是抓得太紧,又撞到了哪里,我指甲裂了,正在缓缓出血。
我嘬了一口。
“嘶。”
十指连心,疼死我了。
艾非利特转身的时候一直低垂着眉眼,盯着地板不看我,听到我的声音,他下意识地抬起眼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好感、呃。”他声音一顿,像是视线被烧灼了一般,马上把头低了回去。
我奇怪地看他,他不看我,但我可以完全仰望到他的面容——他居然脸红了,红得耳根子都透透的,耳朵尖就像一株红杏,从他漂亮的金发里探出来。
我不明白他在窘迫什么。倘若说黄铜骑士一人打十个我要费点力气,那他至少可以干掉一千个我,一口气。拘谨的不该是我吗?
“我、我可以为您治疗,请允许我为您治疗。”艾非利特垂着脑袋,结结巴巴地说。
我:“?”
我:“治疗什么?”
艾非利特的头垂得更低了,“……您的手指。”
……不用吧。
舔舔就好了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19与他共进晚餐
但我还是接受了艾非利特的治疗。
因为我的外伤还没好!顺带把我的外伤都治了吧!
艾非利特满脸通红,但板着一张脸,表情比刚刚判决黄铜骑士时更肃穆,郑重地将手放在我的手掌上。
一阵白光从他手中涌现,轻柔地笼罩了我的身躯,如同清风抚过满目疮痍的大地,带来绵绵春雨。
爽极了,我好得能吃下一头牛。
神术牛批!
我不禁惬意地喟叹一声:“啊……”
艾非利特抿着唇,我感觉他在假装自己没听见。
他的表现实在很让人误会,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倘若我不是个木乃伊,我可能就要误会这位年少有为的强悍骑士喜欢同性了——虽然他喜欢同性也轮不到我。
不过我意识到是什么让他害羞了,因为我衣冠不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被裹成木乃伊后,自我感觉就穿上一层衣服了,但实际上我身上只有绷带,绷带与绷带的缝隙间依然会露出部分皮肤,我下体也没穿衣服,只是缠得严实,可形状还是很分明。
如果这位铂金骑士是守旧保守的教徒,我这么穿实属大逆不道,荒淫放荡。
这种守旧派现在已经不多见了,基本集中在教会,坚定地禁欲受苦,坚信人间加诸于己身的苦难都是圣神的考验,人欲是通往天堂的阻碍,所以不能耽于吃喝淫色……所以上女人不行,但上男人可以。这种双标放到我老家都是相当炸裂的。
好在他或许是本性高洁,又或许是出于对病患和弱者的体贴,没有像某些过激人士一样斥责我、教我做事,而是选择自己低头避嫌。
艾非利特完全不敢抬头。
他紧盯着自己脚尖的地板,将自己无处安放的视线狠狠塞进木地板衔接的缝隙里,心想医务室的卫生打扫水平真是不容恭维,缝隙里夹着经年的积灰。
交谈时不面向谈话者的方向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所以他不好移开视线。可他又太高了,视力太好了,低着头也能看见少年坐着的椅子,和他……踩在椅腿横杆上的脚。
那是一双骨肉匀停的脚,白皙匀称,被绷带捆住了脚掌心的位置,却偏偏露出了脚跟、前脚背和脚趾。
艾非利特靠目测就能得知这双脚的尺寸,这是一双发育良好的少年的脚,偏瘦,一层细腻的皮包裹着修长笔挺的骨,根根分明的脚趾比常人更长,十个趾甲如同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的方圆的贝壳,有点棱角,但棱角也是柔软的、顺滑的弧度……踩在横杆上,脚背鼓起几根青筋,笔挺的线条肉眼可见地向上延伸。
他知道那上面是什么,所以他也不能蹲下,以免直面失礼的位置。
但他的记性也太好了,他能清晰地记起方才搂抱他时的惊鸿一瞥,记起他只缠裹了绷带的身体的每一处围度。他能想起那双脚上面的踝骨,小腿,膝盖,腿窝,大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艾非利特听见了细细索索的声音。
他再抬眼。
少年裹上了床单,在床单下双腿交叠,随意地翘起了二郎腿。
我裹着床单,发现艾非利特的脸果然不红了。
真是守旧的骑士——嗯,比不守旧的讨人喜欢。
我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就感到大腿上有个点热乎了一下。
啊,有人吃醋了。我最爱的当然是你。
我翘起二郎腿,顺势把手搭在了大腿上。
艾非利特扶起裂成两半的床板,当场演示了魔法的便捷。几根藤蔓连接了床的框架,两半床板重新上岗。
他勤勤恳恳修床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卡文骑士……是吗?”我把床单攥在胸前,摩挲了一下已经完好无损的手指,“我肯定帮不上你什么忙,你也不会恰好来到医务室救我。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
艾非利特的动作停住了。
“我会尽力配合你。”我说:“如果我能派上用场的话。”
他偏头看我,这次他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修好床,踟蹰片刻,凭空掏出了一个头盔。
哇,储物魔导器,帅!这玩意儿超贵的,而且是军需品,不向民间供应。
这家伙果然年少有为。
那是一个纯白的头盔,显然和他的铠甲配套,头盔顶端垂落一条马尾般的金色盔缨。
艾非利特把它倒着抱在怀中,展示给我看,头盔里……头盔里放着两个捆得严实的油纸包,打的是行军结,表面隐隐被油脂浸湿,香喷喷的,热气腾腾。
他又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想您应该还没有进食,要先来吃点东西吗?”艾非利特说:“我带了烤鹿肉和热可可,用的是后腿最鲜嫩的一块……您应该不是素食主义者?呃,我是说,味道应该不错。”
他背对着已经渐渐黑下来的夜,尝试对我微笑。
那着实是比落日和星穹更美的风景。
再次强调,如果我不是个平平无奇的木乃伊,我肯定会误会。好在我是。
——三分钟后,我和艾非利特并排坐在我的病床上,面朝逐渐亮起的繁星,开始一起恰饭。
我的晚餐前所未有的丰盛:一个大号鹿肉三明治,一些烤物,烤鹿肉片、烤蘑菇、烤火腿、烤菠萝之类,以及一杯热可可。三明治和烤物散发出充满热量的动物油脂和用松木炙烤的肉类特有的焦香。
这是能喂饱一个军旅壮汉的量,我这小身板是吃不完的。
裹上蛋液烤得酥脆的吐司片,中间夹着比我手掌还厚的鹿腿肉切片,每一面都在黄油中文火慢煎,煎到焦黄酥香,边缘的皮脂酥脆地卷边,覆盖着鲜嫩多汁的鹿肉肌理。里面还有一层炸鱼薯条,用土豆泥和鱼肉混在一起做的,几片腌黄瓜,一层橘子果酱。
热乎乎的三明治,高得我要张开虎口、用力握住才能把它压扁成我能一口咬下的厚度,满口都是高热量和油脂,还有富含肉类鲜味的甜美果酱。这些人体不能自主合成只能从外界摄入的奢侈品,深深地滋养了我干瘪的胃,激发我全部食欲,让我欲罢不能。
我看艾非利特的眼神也像是在看天神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杰克是我的弟弟。”艾非利特说,面对我微讶的眼神,他解释道:“不是血缘,是地缘上的。我与他来自同一个家乡,我们同年入读密托尼克……是的,我也是特招生。”
我真切地惊讶了,不由得再仔细打量他。
艾非利特微笑起来。
“我在武技和魔法上有些天赋,之后和一位贵族学生决斗,赢来了这身铠甲和剑,后来也靠它们在骑士团里有了一番地位……那时候,您还没有入学。”艾非利特说:“但杰克没有我这种运气。”
这是当然的。
贫民窟里哪能飞出那么多金凤凰,能出一个艾非利特就已经是旷世传奇了——如果这位强悍的骑士没有在天才的道路上中道崩殂的话。
不过,看艾非利特的言谈举止,尤其是他文雅的措辞和发音——这非常难得,高级知识能够成为[图鉴]升级的凭依,受教育在这个世界是高贵的特权,很多特招生是入学后才知道贵族说的通用语和他们说的不一样——他的出身该是个小中产阶级,或者祖上辉煌过的乡绅才是。可能没有富有到能花钱进入密托尼克的程度,所以才会走特招生的路子。
“杰克……对他与我的不同,非常不忿,不太愿意接受我的帮助,所以他寻求了一些别人的助力。”艾非利特说:“但无论如何,我答应了要替乡民照看他们的儿子。”
然而他被我嘎了。
我看着他,也不掩饰什么,“你知道是我干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的。”艾非利特也坦然地说:“我不清楚为什么调查组的报告里写的是无法查明,但我想除了您也不会有别人了。”
我干巴巴地说:“我不会道歉的。”
“您误会了,我并不是来谴责您。”艾非利特的蓝眼睛弯起来,“我与杰克是乡党,所以我认为……我有责任来向您致歉。”
哈?
“您从窗口逃生的时候,我正在附近巡逻。很幸运的是,我离您非常近,所以能有惊无险地接住您,否则,哪怕我能及时赶到,您的身体也可能被我的手臂或风的力量折断,并且会当场丧命。这一切得益于我提前向您的位置靠近了——因为我看到了杰克和汤森的翼马,它们徘徊在窗外。
您可能不清楚,骑士团的翼马是有管制的,我们毕业时会自动卸任密托尼克骑士团的身份,归还马匹、武器和铠甲,将这份荣耀继承给下一代人。这些物品的使用者会被严格记录,不当值的时候通常不能取用……也很少有骑士在休息日时穿戴他们,除非有人调任。”
有能够调任他们的人调任。
“……”
“今天也不是杰克的当值日。”艾非利特说,“每一枚骑士勋章都能向它的同伴寻求合理的援手,每一名骑士都应该守望相助,他如果面临自身无法解决的困难,那么离他最近的骑士就是我。但是他没有那样做……您一定比我更清楚原因吧?”
艾非利特无处安放的两条大长腿端庄地曲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吃完三明治后,从怀里取出一把小刀,在掌心中摊开油纸,开始切另一个油纸包里的烤物。
我那努力进食和锻炼也没能长出多少肌肉的腿垂在床边,脚尖堪堪够到地面。我要双手捧着的油纸包,在艾非利特手里如同掌心中过家家的玩具。他用小刀切开整块的烤香菇、烤菠萝片、烤火腿和培根,荤素搭配地串在刀上,然后把刀递给我。
那也是一把好刀。
“我们在野外都这么吃。”艾非利特说。
我们就这样一串一串,或者说一刀一刀地吃。
烤物烤得喷香,但终归是大油大盐的东西,搭配的饮品还是甜腻的热可可,我没有本土人那么坚强的肠胃,吃完一刀就觉得腻了,最后两刀半都进了艾非利特的肚子——半刀菠萝被我吃光了。
然后我喝着热可可说:“他之前做过的事你也会替他周旋道歉吗?”
“……不是所有的事都有机会弥补。”艾非利特说。
高大强悍的铂金骑士注视着窗外,太阳最后的余晖已经被大地吞没,星野笼罩了密托尼克,鸟叫声归于山林,喷泉也开始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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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咚——’
‘咚——!’
三声钟响,头顶再度传来了黑龙的咆哮,“吼——”
这是今天最后一声下课铃,同时也是骑士团的换值铃,白日的巡逻结束,夜巡即将开始。
骑士的余光瞥见了捧着水囊喝的少年。他并没有特意去偷窥,但属于铂金级的敏锐五感让他哪怕不看也能知道少年在做什么:
他正大口吞咽着香滑浓郁的热可可,滚动的咽喉里传来咕咚、咕咚的声音,贪婪得如同沙漠里的旅人。他的手抬起水囊的下袋,他纤细的咽喉和脊椎仰成一线,他孱弱的四肢和头脸缠满绷带,他伤痕累累,瘦小得像山林里的松鼠,棕色的卷发和棕色的眼瞳是满大街最普通的颜色。
他如此平凡,又如此灵动……如此迷人。
艾非利特原本并不明白他为何能从黄铜级骑士手中逃脱,那些为贵族卖命的人灵敏精明得不逊于从猫头鹰爪下偷吃麦谷的田鼠。可当他看着这个过于瘦弱的少年披着床单,大口吃肉、大口喝水时,忽然明白,招来祸端的不一定是他的灵动和奇特魅力,但给他一线生机的一定是他的平凡,是他畅快而自由的灵魂。
我喝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胃发出了满足的赞叹。
糖分、油脂和热量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艾非利特在偷偷打量我,我知道,赔罪的人总是更小心谨慎,试图用赔罪过程中的良好表现换取减免或宽恕。
“先前给我治疗内伤的也是你吧。”我突然说。
迎着艾非利特有些意外的眼神,我舔舔嘴唇,舔干净了嘴周可可色的奶渍,补充道:“用神术。”
艾非利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像是没想到我能察觉。可恶,我只是不聪明,又不是傻,我伤成什么样我很清楚,医务室的治疗水平我也有幸见识到,这难道很难察觉吗?
“……是的。”他低头说。
我说:“我很感谢你,你救了我的命,还给了我一顿饱饭,三明治很好吃。”
但这不代表我会原谅他的同乡。
——我差点就没有在这吃饭的机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总归死了的是他,活着的是我。
我得说,死人就是会占点便宜,毕竟他没什么可失去的了,那我也不介意表现我的宽容和大度,至少没必要非跟一个还算不错的、刚救了我的人犟脾气。
艾非利特心怀善意而来,我不希望他败兴而归。
“所以,我们扯平了。”我说:“我接受你的歉意,我和你,你们,我们两清了。如何,我们达成共识了吗?”
艾非利特看着我,他张了张嘴,又闭上。
“当然。”他诚恳地说,“感谢您。”
我庆幸他没说出什么让我难做的话来,这已经是我能给出的最大让步,他要是再说什么,我就得思考如何让骂他乡党的话显得不那么粗鄙了——我真的顺此方向思考了几秒钟。
艾非利特:“您好像有话要说?”
我:?
我骂人的心这么隐藏不住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高洁的骑士面前,我也会想保持一点形象,不由得开始四下找能够岔开话题的东西。
“我只是在想……”
我瞥见了地板上插过剑的凹痕,脑子里灵光一闪,冷不丁地说:“楼下会不会被你插下去的剑尖吓一跳?”
艾非利特愣了愣,“这……”
他笑了起来。
“这里是一楼。”
……好冷的笑话,我本来不想笑的,但笑容是会传染的。
“正该如此,请露出微笑。”我伸出两根食指在嘴边比划了一个上扬的弧度,也微笑起来,“圣神不会为沮丧的面容加冕。”
呃,我这满头绷带,艾非利特看得清我的脸吗?
无论如何,这位俊美的骑士都对我露出了价值连城的笑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赶紧多看几眼,现在不看,以后想看得给教会交钱了。
我这就要准备出院了。
没办法,过夜要加钱。
艾非利特要回去交班轮值,他是下班前偷跑过来的,啊,做领导就是好,能提前下班偷偷跑,我可是每堂课都必须坐到最后一分钟。
我的书包放在床头,我自己校服已经不能穿了,被医务室留下当抹布使,鞋子掉了鞋底,但还勉强能用。艾非利特懊恼自己思虑不周,想去买新衣服给我,我摇摇头拒绝了。
我书包里还有一套校服。
伯克利的校服。
他只比我大一个码,我摸着他领口内绣的名字,心想他一定不介意我继承他的校服,介意的话可以跳出来打我。
不过我有一点觉得很奇怪。
“你看起来不是穷鬼。”我说:“把我带来这的也是你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艾非利特沉默了几秒钟,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双颊泛红,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在空中接住了你,对你做了紧急治疗,但送你来的不是我,给、给你擦身的也不是。”
我:?
“我在路上遇到了你的朋友,也是一位特招生,拜托他将你带来,我正好去处理爆炸的事情……”艾非利特拼命解释。
除了伯克利,我没有别的朋友,但我看着艾非利特写满正直和前途的脸,觉得我能明白那位单方面宣布和我是朋友的特招生意在何为。
我开始穿衣服——对不起,我又忘记这儿有个稀罕的守旧教徒——艾非利特连忙避出了帘布。我穿好后,发现帘布后除了艾非利特一个人都没有,这间病房里的所有人都跑光了,包括那位断腿的兄台……嗯,他什么时候被抗走的我也没发现,我真垃。
在我迈出病房前,艾非利特忽然叫住了我。
他有些迟疑地:
“我对汤森·丹的惩处……能让您满意吗?”
“……”
我转头看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个黄铜骑士掉了一条手臂,我满足吗?
当然不满足!
他只是没了一条手臂,我可是差点就没了命!并且我相信,他哪怕没了一条手臂,也会继续要我的命,甚至更迫切地需要用我的人头洗刷他的耻辱。
但要说我对这个惩处满意吗?
满意。
艾非利特·卡文是一位高洁的骑士,又不是我渡河的舟楫。
我郑重地告诉他:“非常满意,卡文骑士。您切实地帮助了我,向手无寸铁、需要救助的人伸出援手,以您的谦逊、怜悯、英勇和公正拯救了我的性命。感谢您,赞美您的崇高,愿圣神的光辉永远照耀在您的剑上。”
艾非利特又脸红了。
他真该早日习惯,哪个圣骑士不是在夸夸里执勤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21今晚的风儿很喧嚣
我回头望了一眼。
我看见拉开的帘布后,墙壁上的人形血污,新鲜的血液从人形肩膀位置往下流,留下的长长血迹一直流到墙角,鲜红欲滴。断臂掉落的地方满是飞溅和流淌的痕迹。
那是一个人类留下的痕迹。
迟早有一天,我也会是这副模样吧。
……我离开了病房。
“医生,诊费多少钱?”我问。
艾非利特:?
铂金骑士在我身后,投来了探究的视线。
医生掏出手帕擦了擦汗。
“嗯……嗯……”他装模作样地翻了翻账本,然后跟我说:“哦,您的诊费已经付过了,正是送您来的朋友付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
破案了,难怪接诊得那么痛快。
我问医生:“诊费多少?”
“呃……呃……”医生说:“两个金勋。”
好家伙,搁这发人难财呢!
然后医生马上微笑着说:“不过有一个金勋五十个银特都是预存!您下次来可以接着使用。当然我不是说欢迎您下次再来,哈哈哈……哈哈……哈……”
我伸出手。
“如果这是我的钱,我会很乐意光顾您的生意的。”我也微笑着说:“可惜这位铂金骑士应该不会有来医务室的机会。”
在艾非利特的注视中,医生也很正直地一边大声说着‘当然!当然!’,一边把一个金勋五十个银特退还给了我,我转手还给了艾非利特。
后者慨叹地说:“我给了你朋友十个金勋。”
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家伙绝对祖上阔绰过。
医生脸上居然有些遗憾,像是懊悔自己没多宰一点——艾非利特瞥了他一眼,医生立刻又是正直善良的人了。
但艾非利特并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门。
门外走进一个背着书包的特招生,脸我认识,是伯克利的‘同事’,他们晚上会一起去上工。现在不是他要上工的时候,可清秀的面容上已经化了淡妆,用唇膏将他的唇涂得粉嫩水润。
我和他并不熟,但他一看到我,立刻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热情洋溢地喊我的名字,“诺莫!你好啦!”
看医生的神色,我知道‘八个金勋’来了。
三分钟后,皮特保持着热情的微笑归还了八个金勋,他抓着我的手腕拼命用力,我相信他正用他的眼神给我传递信息,但我只当做没看见,坚定地把金勋还给了艾非利特。
当艾非利特走后,皮特坚持到了和我一起走出医务室,然后在我们回寝室的路上,他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
“光明神在上!你个呆瓜!你这个全世界最傻的傻子,你差点没了命,你的命不值八个金勋吗?就算是再严苛的戒律,再不近人情的神父,再纯洁禁欲的圣灵,也不会为你在遭逢大难后给自己一些安慰而责备你的。”
他满脸写着没想到世上还有我这种傻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我没有看他,我在看沿路的夜色,看密托尼克宽敞得能够供八匹马并驾齐驱的石板路,路边的花坛和矮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烟吗?皮特。”我说。
“烟?哦……那可是管制品……你知道骑士团会查收我们这些穷苦人少得可怜的慰藉,对吧?”
我手捂在嘴边,咳嗽了几声。在这一刻忽然无比怀念尼古丁的味道,想躲在厕所里狠狠抽一口,再抢在老师发现之前让烟屁股冲进下水道。
天已经完全黑了,我在星穹下踩过沙沙作响的落叶,顺着列列黑铁和玻璃铸造,顶端雕刻着光屁股小天使的路灯,向它们所延伸的道路尽头望去,仿佛永无止境的路途,远方隐约出现尖顶建筑的身影。
我在死亡、爆炸、高空坠落、医院追杀间辗转,高度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短暂的歇息。
我的灵魂得以长长地叹息,在静谧的夜风中晾晒我湿润的心灵,给予我的缅怀、我的悲伤、我的茫然、我的恐惧,一片喘息之地。
“喂!你在听我说话吗?”皮特大步蹿到我前面,倒退着走路。
我当真叹了口气。
“在听,皮特。”我说。
他刚刚在艾非利特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皮特是有些见识的人,他在豢养他的贵族身边品尝到了仅靠他自己难以享有的滋味,从而尤为渴望陪伴高贵人士和跨越阶层的机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恐怕从艾非利特的铠甲、宝剑和仪容中嗅到了芬芳的甜香,于是像被吹笛人蛊惑的猎物一样紧紧跟在艾非利特身后,竭尽全力向年轻强悍的骑士展现自己的风情,娇媚地暗示自己已经被他所俘虏。
艾非利特……艾非利特才更像那个被撵得四处逃窜的猎物。
他肯定不止一次遇见过这种场景,但似乎遇见多少次他都会同样的窘迫,以至于他不得不绕着我走——字面意义上地绕着我转圈,用我挡住皮特求爱的视线,然后飞快地抄起自己的头盔逃离了医务室。
以至于皮特看我的眼神都像在看竞争者。
我也很惊讶地说:“难道那八个金勋都是我的?”
“诺莫,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皮特说:“谦逊、友好、感恩、热爱分享可是密托尼克学生的美德,你不该为你亲切的朋友,也就是我,对你的付出抱有一丝丝的感激吗?我可以分你四个。”
我加快了脚步。
但我们住在同一栋楼,走同一条路,而且他走得比我快多了——是的,我在特招生里也是最趴菜的那个。
“五个!呃,六个也行,六个够了吧?”皮特三两步追了上来,分外痛心地说。
想多了,你小子一个子都不会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可是六个金勋!六个,多么合理的分配,我把你抗去医务室也吃不少了苦头……所以,你跟卡文骑士是什么关系?”
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极小声地问我——太大声,或许会引来夜巡的骑士团的注意力——他眼里迸发出投机者的亢奋,看我的眼神里还带着一丝提防和对竞争者的警惕。
但我并不讨厌他。
我没必要讨厌和我一样的可怜人。
我看见他,就会想起伯克利。
如果没有我,葛雷德就会从伯克利的‘同事’里面揪一个当替罪羊,可能是我隔壁寝室总爱边洗澡边唱歌的音痴,可能是对面寝室总找伯克利借课堂笔记和作业抄的傻帽,也可能是皮特。
他和我一样卑微,他走过了贫瘠而夯实的泥地,我走过了静谧而淤积的泥沼,我们站在同一座丛林前,他嗅到了花朵的芬芳,看到了彩虹挂在喷泉之上,极目远眺时,望见雪白宫殿在密林后若隐若现,他顺着前人的脚印向前走去。
而我拨开萋萋荒草,觅见一条幽僻小道,它绕开了丛林,前往未知的原野,沐浴着灿烂的阳光,穿过金黄的麦田,丰硕的谷仓,潺潺吟唱的溪流,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温暖、朴实、恬静,显得更诱人,更美丽,虽然在这条小路上,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迹。
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高洁的骑士之道的践行者,和倒霉透顶身受重伤的病患的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回答,然后又说:“别说六个金勋,现在我两身上加起来也凑不够五十个银特。”
皮特仔细打量着我,终于判定我没有撒谎,他放心地笑了起来。这时候他又不那么在意那几个金勋了。
走着走着,我开始浑身不舒服。
昏迷的八个小时没能补足我精力和魔力的双重缺口,反倒因为期间没有摄入任何食物而愈发糟糕,就像没有插电自动关机的手机,关机也会耗损电池内最后的掂量。我疲惫的身体在进食后,生理机能的需求得到了基本满足,于是有余力通知我,我状态有多差劲,连胃里沉甸甸的食物也成行进的负重。
皮特一直送我到寝室门口,好奇地往里瞄,我撑着门框,把他拦在门外。皮特撇撇嘴,我也不为所动。他讪讪地收回视线,问我:“伯克利呢?”
“……”
“记得跟他说老时间出发啊,别迟到。”皮特说,“他现在还不回来,赶得及吗?”
“唔,”我慢慢打了个哈欠,“我怎么知道?他去哪从来不会告诉我。”
“也是。”
皮特一无所知、一如既往地跟我挥挥手,比平常态度热切得多,笑容中带着对艾非利特的狙击意向,看我像在看他的枪托。他真是看得起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走出了几步,皮特忽然回头,有点迟疑地说:“呃……诺莫,你还好吗?”
“什么?”
“你脸色好苍白。”
“……”我搓了搓脸,“拜托,我可是重伤未愈的病患。假如我和平常一样健康,我也可以打起精神回应你。”
皮特闭上了嘴,他没有追问我为什么受那么重的伤,明哲保身是很多人的信条。
我看着皮特走进他的寝室。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我额头不断冒出虚汗,腰肢缓缓弓起,从手撑着门框到整个人倚靠在门框上。我平静地关上门,落锁,扶着墙检查了一遍房间,无人来过,也没有魔法或炼金的痕迹。
然后我东扶西扶地冲进盥洗室。
“呕——!”
一口吐了出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22我真变态,蜂真可爱含人X蜂,人吸蜂的一些变态行为,慎入
还未消化、被我囫囵吞下去的碳水化合物、蛋白质和脂肪,保持着它们进入我食道的形态,混着胃液和酸水一汪一汪地滚进了下水道。我吐了个昏天黑地,油汪汪的吞咽物擦着我的舌根涌出去,引发更多泄洪的冲动。
最终我把晚上吃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
我撑着盥洗台,吐到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才慢慢洗了把脸,脱力地、徒劳地……将额头抵到镜子上。
水珠汇聚到我的鼻尖,我剧烈地喘着气,大口大口潮热的吐息喷洒在冰冷的镜面,蔓延开丛丛白雾,如附骨之疽,生于腐肉中的蛆虫,扎根传染的瘟疫,在我的鼻梁和镜子之间的锐角里回荡。
我脑子里又开始冒出稀奇古怪的念头,那些泡沫似的碎片在我眼前浮起又消散,大量无意义的讯息如同冲刷海岸的潮汐般清洗我的脑海,试图带走我的痛苦和崩溃,可它们失败了,我身体的生理性自救措施,我大脑防止自身崩溃的堤坝,都在我汹涌的泪腺下败退,于是我开始哭泣。
我知道我不能哭出声,会被别人听见,宿舍用砖石砌的墙壁隔音效果并不好,尽管夜晚正是这栋特招生宿舍内人烟最寂寥的时候。我无声地哭,我想我大概是还留存有理智的,不然我如何控制我牙齿咬得嘎嘎响,命令我的下唇用力往上努,抵住上唇,让声音的微流没有一丝逃跑的缝隙?
可我听到了我的哭声,从鼻腔,从咽喉,从胸肺中嗡鸣出来,如同发动机打着了火,哪怕车辆一动不动,汽油也在熊熊燃烧,然后我明白,理智是无济于事的狗屁,我就是感性生物,会在某个突如其来的时刻哭得一塌糊涂,不论是因为朋友,半身,陌生人,还是我自己。或许仅仅一片雪花的落下,也会引发我不堪重负的雪崩。
我唯一能理智地去做的,就是打开水龙头,让哗啦啦的水柱声愈发喷涌。
我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独自嚎哭,张牙舞爪地挥舞我的四肢,像个没有自理能力的猴子,在独角戏里开拓我的迷惘和荒芜。
仿佛全世界的人类都已经毁灭,五亿多平方公里的地球表面只剩下我一个活人,我会孤独地在宇宙中漂泊,孤身面对广袤宇宙、无垠黑洞中散溢的孤独和恐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真是奇妙的生物。
我刚刚,也就是半小时之前吧,还表现得那么成熟,我自己都佩服我的急智,觉得我真是世界上最有种的男人,没给上辈子受的九年义务教育丢脸。
可我关上了门,我吐了一场,我忽然受了天大的委屈,受尽了命运的折磨,吃尽了人生的苦头。
我再也回不去生我养我的红色土地,再也见不到拉扯我长大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再也听不到他们用或字正腔圆或乡里乡气的音调喊我的小名,再也吃不到一碗粒粒分明的白米饭,再也不能接受教育,永远失去了考上大学、出人头地、尽孝送终的机会。我的家人会难过吗?会想念我吗?逢年过节会给我烧纸吗?我希望他们给我立碑,不为别的,为每年我坟前能燃起一炷香火。但那都与我无关了。
我没有家,没有国,没有人在这里等我,曾培养我塑造我养育我的一切都永远留在了我无法到达的远方。
我要在这个充满黑暗、暴力和强权的时代拼尽全力为活下去而奋斗,我要断手断脚断骨头,制造爆炸、利用朋友的尸体、逃亡、目睹人被杀,以及杀人,然后才能多呼吸一口污浊的空气。
遮住我耳目的人气儿离开了,脱离了虚伪的繁华市井,我便没有力气再伪装坚强,我本就是懦弱无能的人,不成熟也不伟大,长大了依然想妈妈。
我的心脏像发动机一般嗡鸣,眩晕感涌上大脑,我感到缺氧,我用力地、用力地深呼吸。
然后我又看到,我的手在发抖。我抻开五指摁住镜面,皮肤和筋骨的战栗从指尖一直传递到小臂、手肘、大臂,我紧紧盯着我的手,以至于我的瞳孔也随之颤抖——
‘嗡。’
细微的嗡鸣在我耳边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块小方巾,就像幽灵披着的小床单那样,慢慢飘到了我手边。
两只漆黑绒足从方巾下探出,如同揭开舞台的帷幕,又如同掀开新娘的红盖头,拨开方巾的两角,露出一个竖着两根小触角的脑袋,有着黑黄相间环纹的胸腹。一对有无数切面的宛如宝石的复眼安静地看着我。
我的蜂,重新出现在了我眼前。
“嗡。”
他又叫了一声。
对,蜂是会叫的,他有发声器官。只是他的声音和他翅膀振鸣的声音极为相似,连我也分不清他什么时候是在说话。但我一厢情愿地将之统统视为他的叫声。这样,他的每一次飞行,都像是在呼唤我的名字。
我绷不住了。
这眼泪水更不听我使唤了。
我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豆大的泪花就簌簌下落。
蜂头顶小方巾,飞到我眼前,前足捧起方巾的一角,替我擦了擦眼泪。
我一把把他捞进了手心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蜂,我的蜂。
他小小的一只,翻过身,身体像液体一样伸展,娴熟地摊平了,从一个巴掌大摊到两个巴掌大,冲我张开六只绒足,袒露出覆盖着一层短绒的节肢状的肚腹,像个时刻准备给我按头的六爪按摩仪。
我一头埋进他的胸腹里,鼻梁顶到他的肚腹,深深地嗅闻他的气息。
他身上什么味道都没有,依靠我的魔力构筑起来的躯壳,闻起来和我一模一样,抚摸他如同抚摸我的半身,与他接触就像是遇见了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他摸起来的手感其实并不如猫猫狗狗好。
没有蓬松茂密的毛发,也没有温热悸动的身躯,我触及到的是覆盖着一层短绒的外骨骼,一层骨片般纤薄的构造包裹着蜂的肢体,时刻提醒我,我寻求安慰的和正在安慰我的对象都是非人之物。
但好安心。
蜂的六只足,比猫猫狗狗还多两只,他的六只绒足都安慰地搂抱着我,是三人份的保护。
我好喜欢。
我像个变态一样抚摸他的身躯,摸过他身体的每一寸短绒,指缝深深地从他背脊边缘插进他虫足的缝隙里,圈住他足肢的底端,摩挲胸腹和足衔接处有些毛毛刺刺的较长的绒毛。
我拨高它的前足,这很轻松,只需要指腹抵在他的前足下方,往上轻轻一拨,蜂的身体就会驯服地为我敞开,让我能痴迷地揉捏他前胸的一圈‘围脖’,这是他浑身最毛茸茸的部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唔……唔……”我埋进小小的围脖里,忍不住发出被安慰到了的哼声,故意往上蹭,把他的毛毛都逆着刷上去。
蜂的中足温柔地簇拥着我,一下一下地在我鬓角边抚摸,轻轻把我湿漉漉的头发别到耳后去。他仰头望着我的方向,我知道他复眼里的每一点眼珠都在看着我——倘若不是我召唤出了他,与他朝夕相处,我实在想不到一只虫族可以有这么细腻的情感表达。
但正是因为他会不停地给我回应,我才会情难自禁地在他身上寻求更多,哪怕他只是一只蜜蜂。
我一边吸他,一边左右开弓,一只手玩他的前足,一只手捏着他的后足。他的体型恰到好处,我只要把他捧在手上,就能左右同时玩耍,并留出中间的位置给我抒发我肌肤接触的欲望。
他的后足相对而言比前两对要长,被我捏着根部和末端,还有一截前肢探出来,搭在我指背上,时不时翘一翘,就像一双难以忍耐的长腿,抬起来轻微地发抖,和人的反应没什么区别。
他的翅膀张开了。
这是被我摸得很舒服的表现。
他的两片翅膀总是像纱衣一样覆在背上,长度能到达他的蛰针根部。飞行的时候快得看不到残影,认真起来可以当武器用——虽然杀伤力有限,不过至少他的翅膀边缘比我的指甲更锋利——但现在它们软软地垂下来,颤抖地舒张开,姿态又是那么轻盈无害。
我知道他喜欢这样。
我亲昵地、带着点恶趣味地搔弄他的翅膀根部,他在我掌心里小小地扭动,三对足都抓紧了我,他的足尖能轻易刺穿我的皮肤,可他从来没有弄伤过我,哪怕在我堪称性骚扰的抚摸中,也只会抱紧我的手指。
他的头部扬起,一对触角摇摇地翘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嗡——”
他叫出了声。声音小小的,低低的,只有我能听见。
这回我可以肯定是他在叫。
他头顶的触角和足肢一起轻微晃动。我的指腹在他翅膀根部来回揉搓,两片翅膀不断扑闪,最终整只蜂弓成虾米,紧紧蜷缩在我的手掌上,翅膀剧烈地抖了一下,刷地贴回背上。
半晌,他又慢慢摊平了。
我搓搓手指,感到指腹有一点粘。舔一口,清淡的甜味,蕴含着微弱的魔力。
是他的蜜。
量很少,舔一口就没了。我有点意犹未尽,感觉被赠予了珍贵的礼物,但知道不能压榨蜂太多,我本身就无法供养他充分的魔力,全靠他自己勤俭持家。
蜂的口器亮晶晶的,有点湿润,他瘫在我手里,慢慢翘起一只后足,抬高了搭在我拇指上,带着暗示意味地摆出任我予取予求的姿势。
“不可以哦,今天不能多做。”
我爱怜地抚摸他的足尖,勉强过一把吸蜂的瘾,才恋恋不舍地把他翻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宝贝,你才刚刚复活……”
[复活]。
一种极其罕见的天赋。
人被杀就会死,兽被杀也是同样。召唤兽该死的时候就会死,死亡的同时,会给召唤师造成反噬。反噬程度取决于契约的类型与召唤兽的力量,通常来说,主仆契约大于平等契约大于临时契约。
但有极少数种族,由于种族特性或天赋,会具备复活或不死的能力。比如可以浴火重生的不死鸟,砍掉一个头会长出两个头的九头蛇,老死后会重新退回幼年状态再次生长的灯塔水母,将灵魂做成命匣、能不断更换肉身的巫妖……
虫族因为单兵作战能力不如其余族群,智力、体质和魔法天赋都达不到高等种乃至中等种的级别,在召唤兽中是地位最低的一档。圣神为它们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也给它们打开了一扇窗——虫族普遍有一个其余种族不具备的优势:生命力尤为顽强。
断肢再生是基操,砍头挖心也不一定会死。
而虫族之中,又有一些生命力特化的特殊个体。
蜂的体质、毒性等各方面素质在蜂群中都不突出,唯有生命力是与生俱来的才能,从普通的[顽强生命]变异升级成了更高等的天资,是比[再生]、[快速治愈]、[长生]更强,与[不死]相等同,哪怕在龙族、精灵、血族这些出名的强悍种族中也极为少见的天赋——[复活]。
我与蜂签订的平等契约,尽管反噬强度不如主仆契约,但他死了我也会马上濒死——这跟反噬的程度无关,纯粹是因为我太菜。可只要蜂还会复活,他暂时的死亡就不会反噬给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倘若他不是弱小的虫族,理应带来的反噬在葛雷德心目中也只有无伤大雅的水平,葛雷德或许会从我的受伤程度看出端倪吧……
无论如何,在他心中蜂已经死去,这或许比他认为蜂活着更好,多少会放下一些防备……大概。
我发呆得太久了,蜂挠了挠我的手掌。
“别担心,至少今晚我们是安全的。”我轻声说,“让子弹再飞一会儿吧。”
蜂温驯地趴俯着,触角扬了扬。
他听懂了。
蜂慢吞吞收起六足,有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在我掌心上整理仪容,前足慢慢捋平自己的围脖。
我一边抚摸他,一边检查他的身体,用[图鉴]看他的状态。
我想起葛雷德被他蜇了之后异样的反应,蜂的毒性没有那么大,但若说是葛雷德对蜂过敏,那也不像是过敏症状……
可我一通检查后,什么也没发现,我只好再指望指望[图鉴],希望这个智能工具能靠和我相同的知识储备,分析出更多有效结论。在我的专注中,蜂的头顶慢吞吞冒出一句粉红色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全世界最可爱的蜂蜂!性感?,貌美?,毛茸茸?,并且十分健康???。心情绝赞满足中!]
我:“……”
我老脸一红。
可、可恶啊,为什么要把话说得这么变态啊!物似主人形吗!读我的心不要读得这么真实好吧!
见我在看他,蜂的触角尖尖有点矜持地卷了卷,他转过身,背对着我开始擦拭自己的口器。
我不禁爱不释手地抚摸他的背脊,顺便再摸摸翅膀根。他舒服得触角和翅膀一点一点的。
有时候我会好奇,这种漏蜜的行为,在蜂族中算什么呢?难道是射精吗?
可惜对虫族召唤兽的研究太少了,几乎没有召唤师培养虫族,虫族基本也无法与主人交流。
我没有参考文献,只能根据日常相处的经验判断,蜂也喜欢被我抚摸,喜欢跟我做这种事。
他每次都会回应我,学着我抚摸他的样子抚摸我的面颊,我的双手,他也想看到我更多的表现。只是我无法展现给他我生理的满足,我只能不断地亲吻他,叫他宝贝,告诉他他好可爱,我好喜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时常会主动寻求更多,我们会休息一会儿,他用各种姿势躺在我的掌心、我的胸腹、我的大腿上,然后再玩几次,我自己都觉得我像个变态,天天对我的召唤兽这样那样。
我想无论这种行为在蜂族里代表什么,应该都不是常见的可以随便做的事。
可蜂愿意跟我做。
只要想到这一点,我就亢奋地想爱抚他更久。
啊,我好变态,可是蜂也喜欢我,他好棒好可爱,我们是双向奔赴。他回应了我的召唤,跨越世界奔向我,而我接住了他。
蜂打理好自己,转过身抱住我被他漏了蜜的手指,口器吸附上来啄吻。
我发自内心地感到被治愈了。
我得救地从蜂的美好中抽身,忍不住又杀了个回马枪,把还软瘫瘫的蜂又是一阵猛吸,然后才发出喟叹。
我真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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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托尼克骑士团内。
艾非利特·卡文刚完成交班,将巡视的职责交接给夜巡组。
内衬黑鹅绒的纯白披风在青年身后展开,绣着一圈金色魔纹的后缘随着他银靴清脆的脚步声而起伏。光凭这身装备的价值和气势就远超往来的各骑士列队,而他本人的姿容威仪比他的铠甲更夺目。
但没有人敢以冒犯的目光打量艾非利特的容貌,见到他的骑士都恭谨敬佩地向他行礼。
艾非利特对沿路遇到的骑士一一颔首,一路走出了骑士团,通悉骑士巡逻轨迹的他,渐渐走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然后忽然拔剑而出。
快得依然只有一道银光!没有掀起任何风声——
直到他的剑停下,被剑刃破开的空气才后知后觉地发出奔向两侧的声音。
“……”
剑尖抵在人类的脖颈处,一滴冷汗顺着下颚缓缓下落,落在剑尖上,被剑尖劈成两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汤森·丹。”艾非利特道:“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一路悄悄尾随艾非利特的人,赫然是已经断臂的黄铜骑士。
他的伤口做了基础包扎,绷带里渗出血迹,那条断臂还被他自己珍宝似地抱在怀里。男人缓缓跪倒在地,那柄抵住他咽喉的剑也随之下落,直到他彻底跪在地上。
“我任务失败,还断了一臂,葛雷德不会放过我。”黄铜骑士颓唐地说:“队长……卡文骑士长……我也曾真挚地为圣神和公学献上誓言,请您看在我们的战友之情,同为密托尼克骑士团的骑士之情,看在我们的剑尖指向同一处光辉的份上……我并未要为自己的卑劣辩解,也不是妄图逃避圣光的制裁,只是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接受裁决、悔过自新的机会。希望您能为我指引一条生路!”
黄铜骑士不顾咽喉间锋锐无匹的剑,咚地一下把额头磕到地上。
值得庆幸的是,铂金三席的名声名副其实,艾非利特移开剑尖的速度比他叩首的速度更快,但凡慢上一步,黄铜骑士的喉咙就会自己撞穿他的剑。
艾非利特垂首看着黄铜骑士头顶的发旋,这个也有资格穿上一身翼马银甲、本该同他一样恪守八美德和九戒律的男人。
黄铜骑士感到那柄可怕的剑身拍了拍自己的肩,他控制不住地浑身一哆嗦,觉得肩膀沉甸甸的。
他听到那位执掌他生杀大权的铂金三席沉思片刻,忽然问道:
“今天那位少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艾非利特轻声说:
“你了解多少?”
黄铜骑士立马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
其实他知道的也不多。
毕竟他只是个打手,需要动脑子的事轮不到他来干,只是他的站位时常离葛雷德很近,让他得以听到一些隐秘的消息。
但他思来想去……也没想起来什么特别的。
葛雷德会选他来当替罪羊,就是因为他相当平庸,死了也没人在乎。
诺莫·温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特招生,和所有特招生一样无权无势无财,靠某方面的微弱天资侥幸被密托尼克公学选中。
非要说的话这人可能比别人更倒霉点,他不仅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天资还体现在了炼金上——那位阿尔克教授的炼金课!
毕业都困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炼金天赋在密托尼克里也不出众,稍微出彩些的炼金天才的名字,黄铜骑士跟在葛雷德身边或多或少都听了一耳朵,里面从来没有过诺莫·温。连那个死在葛雷德床上的伯克利·约翰逊,都比诺莫·温来得更有天赋。
但转念想到自己就是在诺莫·温的炼金术下吃了大苦头,黄铜骑士又拿捏不准了。
他把自己知道的倒豆子一样说出来,全程战战兢兢地保持磕头的姿势,双眼只敢看着近在咫尺的地面,任由汗水刺痛眼球也不敢去擦。
“普通吗……”
黄铜骑士的见识是有限的,他时常看不懂葛雷德的行为,正如他现在也不明白,为何他所敬畏的对象在听完他的诉说后,会叹息道:
“倘若那位小先生都能被称为平庸,那冠以英雄之名的人得有多崇高呢?”
“说什么呢,我只是个普通的平民。”
我用勺子敲了敲蜂的脑袋,“怎么可能一人杀穿密托尼克。”
说起来,蜂虽然在蜂群中据说并不突出,但他见过许多强悍个体,时常会给出一些带有强者风范的建议。
尽管我们沟通的有效程度远低于他思维的活跃,不过相处这么久,这家伙尾针一动我就知道他想扎哪,小腿一抬我就知道他哪里想要被摸,我都能读懂他呼吸的空气了。与之相对的,我也能深刻感受到他提议的真情实感……到底是哪里给了他错觉,让他觉得我那么无敌啊!难道是那种‘我的主人可以吃一头牛!’式的可怕滤镜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蜂也叹了口气,晃着他的小触角过来嘬我勺子里的东西。
“哎,不要舔我的糊糊。”我说着,嘬干净勺子,然后用勺底敲他的脑袋。
我的宵夜是用生牛乳和撕碎的长棍面包一起煮成的东西,类似面包粥的乳白色糊糊。
这个世界的长棍面包和我上辈子听说过的法棍一样坚硬,硬得能当棒球棍挥舞,哪怕这世界的本地人也不会直接生啃它,而是在上面抹能软化它的果酱,或者将它切片了蘸着炖菜吃。我就经常把它跟牛奶一起煮,口感和生石灰差不多,胜在便宜。实在难以下咽就加点蜂蜜——指把蜂拎过来挤一挤。
蜂生存需要的是魔力,吃这个连营养都没有的东西当然没用。
然而我现在一滴也不剩了。
宇宙猫猫升华.jpg
我叹了口气,拎起蜂放到我锁骨上,让他钻进我的领口里。
“吃吧。”
我感到蜂在我皮肤上爬行,六只足肢交替的行进方式让人联想到蜈蚣之类的昆虫,我不喜欢虫子,但这种感觉我并不讨厌,反而有点喜欢,哒哒哒的,能靠带点痒意和刺感的摩挲感受到蜂的小心翼翼。他爬到我胸口上,口器刺穿了我的皮肤,像被针戳了一下似地——他将口器插进我的血管,开始进食,汲取生命的源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头发、体液、血肉都是储存魔力的部分,当我魔力不够时,我就用体液来喂他。这便是我赋予他生命的方式。
哪怕是真正血脉相连的父母,也不会比我与他更亲密。
我的内心升起一股满足,感受着蜂缓慢轻柔的嘬吸,血液从我血管里流淌到他的胃里,吸食时,他的围脖还在毛茸茸地搔我。
我隔着衣服抚摸蜂的背脊,他的翅膀在我的指腹下一颤一颤地软化。等他吃饱后,蜂抽出口器,又在那个针孔大小的点上按压片刻,直至嘬尽最后一滴血珠,才慢吞吞地爬出来,呈现一种酒足饭饱的慵懒。
“抱歉,今天害你受伤了……很痛、很可怕吧……唔?是呢,我也很厉害。”
我笑了起来,“能召唤出蜂蜂这么可爱的召唤兽,我就已经很厉害了,对吧?”
蜂在我手指的逗弄下原地躺平,露出肚腹给我摸。
我屈指挨个挠挠他的六只jiojio,故意不去碰他的身躯,直到蜂抱住我的手指往他身上拉,还弓起身子,用他的小触角点我的指尖,冲我撒娇,我才心满意足地开始享用他的身体,把他摸得软瘫瘫——他就喜欢我摸他!恨不得我一直不撒手才好。
啊,真是太治愈了。
我忍不住双手齐上,再度把脸埋进他的小肚子里一通乱蹭,享受混杂了外骨骼和短绒的非人触感,发出变态的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唔唔,蜂蜂……唔……”
蜂十分稳重地用一只前足抚摸我,敞开了给我吸。他本人爽得小触角抖个不停,后足翘起来被我捏在手里,细细地从根部摸到足尖。
我就差伸舌头舔他了。
我一直想这么干,如果不是我终究还有那么一点羞耻心,也不想弄湿他毛毛的话。
但蜂好像一点都不介意……他还挺期待的,我亲他的时候他偶尔会主动往我嘴里蹭。
不过,比起舔湿他,我更想看他被我弄到漏蜜,漏得浑身毛毛都湿透了,还瘫开自己任由我这样那样的样子。
……其实拎着他的一条腿把他拎起来,他也不会反抗的,反而会很高兴地摆姿势。我曾因为好奇和恶趣味,掰开他的后足,一边摸他一边拿放大镜看他的蜜腺到底是怎么漏蜜的。
一次没看清,连着看了三次,看那个针尖大的小孔颤巍巍地收缩着流出蜂蜜,偶尔会比较用力地噗噗喷出来。
事后他满足得不得了,一个劲地跟我温存,我亲了他好久他才睡觉。
我终于依依不舍地抬起脸,用力捏了捏蜂节肢状的躯体,发挥我强大的意志力,离开蜂的温柔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办法,我饿了,还没吃饱——生理意义的。
我刚吐过一场,吃下去时再怎么美味的东西,吐出来之后留下的都是黏腻和酸腥,那种油腻的感觉提醒我:这个世界的人身体硬朗,病后马上大油大盐也完全OK,我是不行的。
我还哭了,哭得更累更饿。情绪发泄完,脑瓜子里的智商都跟着一起挥发,脑壳里空空如也,摇一摇还能听到水声。
蜂依然保持着任我享用的姿势,躺在桌上陪我吃饭,一副方便我随时对他做什么,时刻都能从他身上汲取精神慰藉的姿态,他身上所有迷人的部位我都可以恣意玩弄。他如此可爱,我实在舍不得他,只好右手拿勺子干饭,左手抚摸他。
“别想太多,不会有事的。大事逃不掉,小事不用逃。”
“这远不是我见过最可怕的场面,”我轻声道:“也不是我见过最棘手的对手。”
我抱着蜂,站在窗前眺望星穹之外的远方。
今夜月明星繁,没有光污染的夜空呈现出宇宙最朴素的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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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碗的时候,我在镜中看到了自己缠满绷带的脸。
虽然艾非利特的神术已经治好了我,但这幅木乃伊的模样一时半会还不能脱。
如果重伤到本该横尸半个月的我以完好无缺的姿态走出医疗室,高洁的铂金骑士与低贱的吊车尾特招生的流言蜚语就会像张了翅膀的报纸,一夜之间飞遍密托尼克。
艾非利特的声誉不一定会受影响,但我肯定会成为误入圣酒杯中的苍蝇,惹来强迫症和激进派的清洗。
我解开绷带,露出一张虚弱平凡的脸庞。
那是一副棕发棕眸的脸。神术无法帮扶我的精神状态,哪怕擦伤和血痕都已经消失,皮肤光洁无暇,我也看上去一副被殴打过的萎靡样。
平凡普通,不能说难看,但也绝不是好看,连清秀的标准都够不上,仅仅是个人样而已,丢进人群里,哪怕是我亲爹亲娘亲兄弟姊妹都认不出我。
葛雷德是怎么一眼看上我的?
我用力洗了把脸,再满脸湿漉漉地抬头看,苍白狼狈的人虚着眼与我对视,任由水珠淌过平平无奇的脸。
我想了一会儿,抬手摸到我的耳垂,从原本空荡荡的耳垂上凭空拽下来一个隐形的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离开我的身体后,它才浮现出来:一个小小的黑色圆形耳钉,中间画着一圈黄色的圆圈。
“……糟糕。”
——这个糅杂了魔法和炼金,耗尽我所有珍稀材料的道具,边缘出现了一丝裂痕。
是什么时候……
我想起了今天早上,我被蜂后撞倒之后惨遭蜂群围攻的时刻。几只蜜蜂就一直在我耳边徘徊。
“……啧。”
“嗡?”
“没事。”我说。
它本不该这么容易损坏,但这枚道具上岗已有一年多,差不多到了该退休的时候。只是我手头的珍惜材料已经在制作它时消耗殆尽,之后虽然收集到了一些平替,但数量基本只够做基础维护,堪堪维持它正常运转……饶是如此,它也从未出过差错。
这只耳钉的作用就是换脸。
效果拔群,自从我做出它之后,再也没人能看穿我的本来面貌,我也是凭此才逐渐走上了平凡而正常的生活,像个普通人一样入读密托尼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这个世界终究强者如云,秒杀我的遍地走,碾压我的多如狗。
当我严防死守的屏障出现了丁点缝隙,便容易有一些能力卓越、或者格外敏感的家伙……像在几公里开外就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从我身上察觉出异样。
他们的第六感,或者说直觉、灵感、灵知,随便什么不符合唯物主义价值观的东西,会在他们耳边絮语,就像考场上莫名其妙能靠第一印象蒙出正确答案的考生一样,给予他们灵魂的感召,让他们在没有任何物质线索的支持下领悟到本质,哪怕他们本人并不清楚自己悟到了什么。
如果是本就阅历丰富的人,阅人无数的经验会让他们更容易看穿我的伪装。倘若恰好他们还具备一些魔法天赋,知能比起战士、召唤师更卓越,那他们得到的第六感启示就会更多。
【“您看,您是多么美丽啊……”】
我沉默半晌,无言地将湿漉漉的刘海往后捋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以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匮乏社交,和少得可怜的社交圈,哪怕这幅虚幻面具略有损耗,我也基本遇不到会给我带来麻烦的人,偏偏是在今天……
总之,得更小心地使用它才行……
以免彻底暴露在荒野中,被觅食的狼群所捕获。
窗外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伪装的面纱在夜幕的庇护下偷偷掀开一角,微弱星光好奇地探出头,偷瞄镜中倒映的面容。
那赫然是另一幅、与方才截然不同的脸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脸颊上没多少肉,清瘦得下颚尖尖,眉骨和鼻梁瘦削地挺出来,皮肤在夜中尤为的白,星穹在几乎没有毛孔的细腻面颊上淌开柔柔的光晕,连唇也浅得看不见血色,只有唇瓣里的舌尖露出一点近乎绮艳的红。
我尽量修复我的面具,一顿忙碌后,重新戴好,看着它像变色龙一样逐渐隐形,又对着镜子照照,感觉毫无破绽后,才终于舒了口气,转头寻找精神慰藉。我像个被美色所迷的昏君,把蜂捧到我脸边。
“宝贝,来给我亲一口。”
蜂凑过来,用口器碰碰我的嘴,我抿着唇卷住我的齿锋,忽然张嘴含住了他的脑袋,吸!
小小的,一口一个。
蜂的身子露在外面,无辜地扇扇翅膀。
哎嘿。
这么可爱的蜂蜂我一口炫十个!
“不,不是在说要有别的蜂蜂!”
晚上,蜂当然是和我一起睡,我枕头旁边的床榻属于他。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蜂慢慢爬过来,用触角碰了碰我的耳朵。然后他停下来,等待片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知道他在等什么——等我的同意。
他想亲近我。
或许今天受惊的不止有我,还有我的蜂,就像我需要靠亲近他来得到活着的真实感,他也难耐地想要亲近我。
以至于他等待的时间都比平常更短,我只是几息的犹豫,他就勇敢地将之视作默许,开始往我脖颈那儿爬。
由短绒覆盖着的硬甲质地的身躯发出细细索索的动静。我再也忍不住,伸手覆在了他背上。蜂动作一顿,在我掌心下软软地、温驯地侧躺下来,绒足开始拨弄我的手。
我想,真正让我恐惧的,不是我濒死,而是他的死。
[复活]从不是毫无限制的东西。哪怕是浴火重生的不死鸟,也会有失败并彻底死亡的危险,并且失败的概率会随祂们浴火的次数而同步增加。
我不知道蜂能复活几次。
我也不敢知道。
“……我很害怕,蜂。”我低声说,“但是我责备你也没有用,对吧?”
下一次他依然会冲上去,挡在我面前,死在我前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没有在怪你,我是在怪我自己不争气……好了,我不说了。”
乖孩子。
令我着迷,令我神魂颠倒。
我一只手抚摸着他,另一只手向被子里伸去。
当我咬住被角,忍耐着闷哼的时候,我再度情不自禁地慨叹:我真是个变态。
会和召唤兽相爱的召唤师很多,他们的召唤兽爱人通常都是集智慧、力量与美貌于一体,各方面都不属于人类,乃至比人类更优越的高等人形种。
像我这样将感情投注给不会说话,没有人形,甚至体型比我小几百倍——只有我巴掌大——的虫族,并与他夜夜笙歌的人,在最离经叛道的召唤师里也是炸裂的。
但这又怎样呢?
没有人会来管我,我也不会在乎任何人,我安心地将我的喜爱寄托给我的蜂蜂,我的爱在他那里很安全,他珍视我,保护我,绝不会辜负我,将一切都交给我。
“唔——”
我把大半张脸埋进枕头里,感受着良久的松泄,餍足的象征混着些许我刚回复的魔力,顺着挺翘的弧度,从马眼喷了出去,大半冲到我腰腹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慢慢翻过身,仰躺着,长长地舒了口气,感到液体随着我的深呼吸缓缓流动。
半晌,同样缓过劲的蜂往下爬。我懒懒地敞着腿,只伸手调整了一下颈部的枕头,让我能更轻松地低头看到他。
圆滚可爱但依然是实打实的虫族,黄黑相间的由短绒、翅膀和外骨骼组成的节肢状身体,巴掌大的体型。当他趴俯在我胯间,我的双腿夹着他的全身,他的非人感就前所未有地鲜明。
蜂背对着我,探头嗅了嗅我半软不硬的东西的味道,头顶竖起的两根小触角忽然抖了抖,像两根短短绒绒的天线,连他的翅膀也轻轻拍打了一下——这就是非常满意,非常高兴的意思,是愉悦惬意的信号。
而后他转头看了我一眼。
他每次都会这么干,应该是我们交流不通的缘故,蜂表现出了极其敏锐和体贴的观察力,他时常注视着我,解读我的肢体语言和神色,判断我究竟想不想要,允不允许。
我支着脑袋,头脑放空,正处于回味余韵的贤者时间,将自己完全放纵给他。就当是给他加餐。
蜂伸出两只前足,动作老道地捋了捋我的阴茎,然后他开始吸。细长的口器从他下颚里探出来,如同人类的唇舌,又或是一条柔韧的吸管,他一边捋动,一边吸吮,像只勤劳的粉刷匠,时不时用口器顶端刷来刷去,连冠顶下褶皱里的都不放过,口器弯进去仔仔细细地吸。
“嗯……”
我低低地哼。
蜂没有回头,但我感到他在看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复眼视觉360度无死角,我使用他的视野的时候视觉范围就比我自己的广很多,只是受限于眼球位置达不到他的广度——毕竟我的眼睛不长在太阳穴上——他自己都能看到自己的屁股,自然也能看到他背后的我,他平常转头的动作只是向我表达询问和关注的肢体语言。
他看着我,观察我,根据我的反应调整自己的动作。于是我总是尽情地将快乐写在脸上,不加掩饰地露出希望他继续的神色。
蜂的触角再度抖了抖,越发用力地吸吮让我发出声音的位置。
我的呼吸又粗重起来了。
蜂备受鼓励,整个身体支棱起来爬在我阴茎上,细致地舔干净了我所有精液,然后他回头,飞速地看了我一眼,口器轻轻含住了我的马眼——吸。
“哼嗯……!”
他的口器前端如花朵般绽开,又像章鱼腕足上的吸盘,稍稍舒展,直径就比我喷射时开启的马眼更大,他轻松地完全包裹了那个小小的孔,一股笔直的吸力绵绵勾来,我几乎感受到了海水倒灌的感觉——
我一下子合拢双腿。
蜂两只中足伸直,撑住我的大腿内侧,前肢继续抱着我,埋头吸嘬。
我得承认我最期待这个。
他把我输精管里残留的些许残精都吸得干干净净,那股被吸力裹携着冲出去的感觉,太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舒服地摸他的背,这个姿势只要把手搭上去就好,抚摸方式和摸鼠标差不多,我的半身,我的宝贝,我的蜂,我毛绒绒的绒球尽在我手心中。
蜂的翅膀向两侧展开,也发出了满足的嗡声。
今天我也累了。蜂兢兢业业地完成自己的大业,又默不作声,悄悄把口器伸向我马眼,眼看着就要勾引我继续了,我不得不暗示性地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他的脑袋,示意他休息。
蜂转头,歪着脑袋看我,触角抵在我的丁丁上蹭蹭,抱着它不撒手,用围脖和绒足轻轻摩挲。
他还想要。
“我其实也想看看你的表情。”我身心舒畅,摸着他的脑袋懒洋洋地说,“怎么不面朝我呢?”
“……”
蜂爬下我的大腿,面朝我蹲到我双腿之间,人立而起,演示给我看。
哦,他够不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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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骑士团敲响了我的门,带来了伯克利·约翰逊的死讯。
我开门看见的,居然是艾非利特。
他单手抱着头盔,金色盔缨像条温驯的马尾巴,从他臂弯里一直垂到他膝边。
“我们很遗憾通知您这件事,圣神的花园中凋谢了一朵年轻的花苞,愿他的灵魂升入神国,在神和父的怀抱中洗涤尘世的罪孽,以纯真之身侍奉永世璀璨之主。”
这点小事哪里轮得到骑士团三席来亲自通知?
但金发蓝眸的青年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满脸写着公事公办,假装完全不认识我。
他昨晚直接闯入医务室,在众目睽睽之下救了我,按理说应该有不少人对他和我有印象,可现在所有人都是一副艾非利特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的模样——我不清楚原因,但我不好奇。
我也跟着假装我们素昧平生,在艾非利特通知我这场噩耗后倾情奉献了难以置信、花容失色、摇摇欲坠,然后在俊美骑士的宽慰下重新振作的影帝级表演。
我知道一个普通的特招生会干些什么,感谢皮特已经给我做出了示范,我要表现得像个多少会点趋炎附势的小人物,以便于大隐隐于市。于是我作势就往艾非利特怀里倒——我成功倒进他怀里了。
骑士小心地扶住我,用他的小臂,我听见了他停跳一拍的呼吸,他尽职地凑过来观察我的情况,无处安放的大手依然不敢落在我身上,拘谨得像我强奸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掩面悲痛,余光发现艾非利特后面的骑士都瞪大了眼睛。
怎么,我演得用力过猛了?
于是我收敛了点,准备等艾非利特安慰我几句,就顺势收摊。
瞳孔地震的骑士们,怀疑人生中:
——队长,队长您怎么不躲啊!?
结结实实把人搂了个彻底的艾非利特,在少年起身向他表示感谢以及自己一定会坚强之后,慢慢握了握自己空无一物的拳。
他漂亮的蓝眼睛瞧着我,眼珠剔透如湖水,我不由得摸了摸他的胸甲,和在路边看到毛毛蓬松还冲我摇尾巴的干净小狗就要上去摸摸人家脑壳一样,手痒。
“这场事件的经过,学生会正在调查中,骑士团也会全力以赴。只是,密托尼克公学作为帝国第二大学术中心,这里贮藏、守护的伟大知识总会吸引一些黑暗的爪牙……”
“我明白了。”我的手放在骑士胸甲上,我十分无助地说:“光明神在上,愿圣神保佑我。”
艾非利特低头,就好像我摸他的手不存在一样,腰杆挺得笔直,胸肌顶得胸甲浑圆饱满,保持这个姿势对我道:“愿圣神保佑您。”
这话由他说出来真是太真挚、太可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节哀。诺莫·温先生。您是伯克逊·约翰逊先生最好的朋友,他不会希望您为他黯然伤神。”艾非利特最后道:“他的家人距离密托尼克有七天路程,在亲属到来之前,有劳您送他一程。明天这个时候,神父会在教堂等您。”
“我全力配合。”我说。
骑士团功成身退了。
那些骑士各个看我都像在看仇敌。
我懂,肯定是我玷污了他们的偶像,摸了他们干净漂亮的铂金三席。
他们走后,我在我的床边坐了一会儿,面朝伯克利的床位。他的床干干净净,枕头和叠成块的被子垒在一起,整齐得像是今天才有人叠过。
良久,远方传来陨铁黑龙震耳欲聋的咆哮:
‘吼——’
这是晨起铃。
密托尼克苏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经破开地平线的桎梏,太阳西落东升,和过去亿万年的每一天一样升上枝头,将辉光撒遍密托尼克的领土。
宿舍楼内逐渐熙熙攘攘,早起的学生呼朋唤友,如同一往无前的潮流,奔向春风吹拂的前方。
我套上伯克利的衬衫和长裤,穿上他的小皮鞋,将蜂留在寝室里,嘱咐他乖乖等我回来。
然后我出门上课。
“走了,伯克利。”
我说着,合上了门扉。
我在宿舍楼下遇到了皮特。他冲着我这边的楼梯张望,像是在等人,和他对上视线后,我才发现他等的是我。
“嘿——诺莫!你还好吗?”皮特三步并做两步冲上来,他本来要凑到我旁边,但最终在离我半步远的地方停住了,他打量着我的神情,“呃……我们听说了伯克利的事……我很抱歉。我们这几天一起上课好吗?”
“我今天晚上整理伯克利的遗产。”我说:“你可以先来挑。如果你是要问这个的话。”
这算是他们‘上工’特招生的共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平常互相扶持,倘若有一个不幸去世了,除了留给亲属的那部分,剩下的遗产会由共事过的特招生们平分。诺顿帝国对死亡并不避讳,相反还十分推崇,有将死者遗物做成护身符的传统,人们相信人的遗物会沐浴死亡的光辉,根据主人生前的特性具备不同的属性。伯克利活着的时候,许多物件不值几个钱,但在他死后,他遗物的价值水涨船高,能卖出一笔还算可观的费用。
这事儿不罕见。我在密托尼克读了大半年的书,这不是我第一次面对特招生的死亡,伯克利的财产里也有一些是继承而来。
伯克利的紧急联系人和丧事负责人都是我,他的家人离密托尼克太远,在亲属接手之前,我会负责一部分丧仪,包括处理部分遗产……这并不是随意就能给出的信任,正如艾非利特所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然而皮特打了我一下,打得我肩膀酸痛酸痛的。
“我缺伯克利那点东西吗?”皮特瞪着我说。
“……”
我沉默半晌。
“抱歉,皮特。我很抱歉。”
“我原谅你。”皮特说:“我知道你要去吃早餐,一起吗?”
“嗯。”我轻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餐厅的穹顶是施加魔法的星空,星云在头顶变换,时而窜过烟霞色的流星。穹顶下摆着十二条长桌,每张都铺着雪白的桌布,每把餐椅前都摆着一套餐具,用餐数量与学生数量相等,中央间错装点着鲜花和烛台。
每条桌的餐具和桌布的材质、餐巾折叠的形状、鲜花品种、烛台和蜡烛的品类都不同。餐椅之间间隔三十英寸,用过餐的座位,哪怕被收走了餐具也不会完全推回桌下,而是以倾斜的角度留一半在餐桌外。
但那些座位没有特招生的份。
那是贵族才能坐的位置。
我们特招生会坐在餐厅后长长的楼梯上,边吃边伸长腿,比赛自己一条腿可以蹬过几阶台阶。我在这里吃了大半年的馅饼、面包和三明治。
我望着那些餐椅,还有穿梭在长桌间身穿校服的人,思考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我看了一会儿,没看到葛雷德。
皮特问我在看什么,我说我在看猪头。
他顺着我的视线往餐厅里看去,砸了咂嘴,转头回来正要说什么,却发现我的目光移到了他身上。
皮特翻了个白眼。
今天的早餐是菠萝包,我和厨娘针锋相对,娴熟地从她手里要来了一个最大的菠萝包。见皮特拿着一个小菠萝包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掰了一半给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吃吧。”我说,“我早上吃不完一整个。”
皮特吃了我的菠萝包,犹豫半天,对我说:“你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那没办法。
难过又能怎么样呢?
太阳依然会升起,我的生活依然要继续。哪怕明天就会因为刺杀或陷阱死在密托尼克,今天的我依然要吃要喝要上课。
我拍拍皮特的肩,“走了,召唤课挺远的。”
我们这些一年级生,虽然已经分了院系,但也需要上别的院系的基础课,便于学生们发掘更适合自己的发展方向——值得一提的是,只有炼金课例外,非炼金院的学生可以不上基础炼金课。
我和伯克利都是炼金院的学生,但皮特是属于召唤院的。在召唤院,我们只有基础召唤课是一起上。
隔得老远就能看到召唤院用白石砌就的尖顶,离得近了,能看到高大巍峨的大门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用多国、多种族语言写着:
眠龙勿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这是我上辈子,任何一个大学把这一条作为校训,我都会觉得校长有病。但这是剑与魔法与召唤师的异世界,这里真的有龙。
不仅有召唤出来的召唤兽龙,还有本土龙族和继承了龙血的人类、兽族。
所以每个看到这条召唤院院训的学生都坚信,密托尼克公学的地底沉睡着一条龙。而且肯定不是现在血统不纯,一代比一代菜的本土龙族,而是真正的、被誉为亘古的活化石的远古巨龙!——毕竟本校负责敲钟的陨铁黑龙,就是远古巨龙的外形。
巨龙哎!谁能抵抗远古巨龙的诱惑?
如今的时代已经不适合远古巨龙生存了,他们庞大的身躯每一次呼吸都在吞吐超过密托尼克所有人总量的魔力。许多远古时代能够轻易实现的仪式和魔法,到如今都成了秘仪和失落文明,只能以旁门左道的禁咒邪术来复刻当年的效果。
传说中,远古巨龙沉睡在无人知晓的神秘之地,只有璀璨如黄金的灵魂才能将祂们从沉眠中唤醒。
所以打扰眠龙就和拯救世界一样,是每个学生都做过的梦。
然而现在已经不是需要屠龙砍魔王的时代,世间魔力衰退,远古巨龙和魔神就像侏罗纪的恐龙一样退出了历史舞台,与之相对的,人类崛起,各个帝国屹立不倒,面对龙族和魔族也不落下风,早就不是随便来头龙就能掳走公主,随便来个恶魔就能吃光城市的年头了。
我通常把现在这些充满魔法特色的传奇秘闻统称为都市传说。
“其实我也想过要看看巨龙。”皮特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没想过呢?”
我上辈子高一的时候也信过旧校舍灵异事件。
“我还坚信我生而不凡过呢。”我说。
皮特扭头看我,“那还是你比较敢想。”
“过奖。”
我两站在召唤院门口叽叽歪歪,对石碑议论来议论去,路过我们的特招生说:“傻逼。”
皮特:“……”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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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唤课上,教授宣布了一则消息:即将开始选拔本次参与公费召唤的学生,满足条件的学生将通过决斗来争夺名额,不限制学院,没有召唤兽的学生均可报名,优先二年级生。
正如葛雷德所说,密托尼克一学期会向年满十八岁的优秀学生提供两次召唤材料,让财力、势力不够自行召唤的学生有召唤的机会。
名额有限。
皮特:“又是决斗啊……”
“诺顿的传统艺能了。”我说。
决斗好,决斗妙,决斗才是真男人的浪漫,能解决所有纠纷。谁强谁牛批,谁菜谁别逼逼。
当然,我基本都是别逼逼的那个,所以我从来不决斗,我直接不逼逼。
皮特羡慕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讲台,“真好啊……”
讲台上站着身穿曳地红裙的莉娜教授,她魔力强大,可以负担多位高等召唤兽,时常带自己的和朋友的召唤兽做现场教学,今天带来的是张新面孔。
她爽快地掀开自己召唤兽的衣袍,向大家展示人形召唤兽和人类相似又截然不同的身体,并介绍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密托尼克为大家准备的材料都是中上等的品质,有机会召唤出强大的召唤兽,就像这只一样——这可是一位傲慢的先生,能见到祂的你们有福了!打开你们的[图鉴]仔细看,祂是高等恶魔种,拥有[弱点洞察]、[午夜梦魇]、[月光种]、[魔法加成]、[高等魅惑]的天赋。”
高等恶魔,凭在场学生人均不超过[图鉴2级]的能力,如果没有莉娜教授的引导和恶魔本身的配合,是完全看不透的。
看瞎眼了[图鉴]也只能打出一串问号。
那是一位极为俊美的人形恶魔种,有着高大的成年男性外表,头上顶着一对螺旋状的恶魔角,肤色像浓稠的巧克力。祂坐在讲台边,袒露出大片赤裸的肤色均匀的胸腹。
“如果召唤出的对象不够强悍,那就更要加倍努力了,小召唤师们!如何培养祂们,照顾祂们,开发祂们,正是我们召唤师的职责,召唤师的后天培育能弥补召唤兽的不足。”
莉娜教授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在恶魔种偾张的肌肉上来回抚摸,她略带沙哑的嗓音中带上了一丝诡秘的暧昧。
“如果培育得当,有些召唤兽的外形、天赋、能力,甚至性别,都会为召唤师而改变噢……比如这个。”
她捏了一把恶魔种的乳头,笑眯眯道:“我就很喜欢大乳头。”
后者不加掩饰地发出一声享受的呻吟,而后冲学生们慵懒地交叠起双腿,分明没有特意诱惑的举动,浑身却散发出一股勾人的气质,看得我忽然下腹一紧——
糟了,[高等魅惑]。
我的脑海里突然涌出了蜂的身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马上移开视线,却发现皮特已经浑身无力地瘫软在了椅背上,双腿分开,手不断抚摸着自己裤腰带的边缘,似乎在等待谁对他做点什么似的,见到我看他,在熟人面前终于捡回了一点羞耻观,皮特的脸噌的一下变得通红。
……我礼貌地移回了视线。
无论外貌还是能力,年轻气盛的特招生们哪见识过这级别的美人,他们或许穷极一生都摸不到一根高级召唤兽或极品美人的毛发,当即教室里到处冒出一片嘘声。
莉娜教授吃吃地笑了起来,姿容明媚得如同豆蔻年华的少女。
“祂们会回应你们的期待,响应你们的祈愿,就如同当初召唤时循着你们的声音和仪式,将你们作为离开[失落之地]的信标一样,召唤师会是召唤兽前进的灯塔,指引祂们前行,保证祂们在扬升之路上不会迷失方向——当然!”
莉娜教授双手一拍,“前提是祂们愿意为之奋斗才行!有些懦夫连为心爱的女士拔剑决斗的勇气都没有,那也就别指望召唤兽会为自己出生入死了。公学每年能成为召唤师的学生成百上千,真正能靠自己让召唤兽脱胎换骨的……我负责任地告诉你们,我任职多年,一个都没有。希望你们这一届能有人让我刮目相看吧!”
她慷慨激昂的演讲没能换回热烈掌声,但燃起了全场的热情。学生们原本放在桌面上的手不知不觉都挪到了下面,鬼鬼祟祟。
莉娜教授高高挑起了眉。
皮特疯狂地偷瞄我。
我十分坚定地直视前方,宁可盯着讲台看,承受魅惑的天赋,也绝不往他那瞄去一个眼神,并拒绝思考现在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都是因为什么,誓死做个小龙虾,又聋又瞎。
“你也可以自己解决。”我目不斜视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皮特有点娇羞地嗯了一声,一边继续偷瞄我,一边把手伸进了裤子后面。
半晌,他说:“诺、诺莫,我没带东西,你有没有……”
“我没有。”我斩钉截铁道。
“……好吧。”皮特有点遗憾地投靠五指姑娘。
莉娜教授的召唤兽在讲台上变换坐姿,像是无聊极了,祂低头玩弄自己垂在胸前的头发,时不时拿发尾拨弄自己的乳头。
靠啊,这操蛋的世界。
我时常因为自己的道德标准和礼义廉耻而感到被所有人用下限孤立。
我想尊师重道四个字是刻在我灵魂里了。但这世界的人除了守旧派教徒,从来不做下半身管理。
“唉,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点魔抗都没有,上一节课的学生表现要好一点。”莉娜教授失望地掏出一个小本本,刷刷记了几笔,“嗯,倒也有不错的苗子——那边的少年!喂,叫的就是你,要不要上来摸一下?是对你定力的奖励喔!”
我两眼发空,端正挺拔地一动不动,直到恶魔种忽然对我投来了视线。
……什么,是在问我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祂微微一笑,作势撩开祂的长发,展示祂丰满的胸肌,还有因为坐姿而堆积在一起,越发线条鲜明的小腹。
他乳头真的好大!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我。
莉娜教授用羽毛笔的羽毛挠挠自己的面颊,“不喜欢吗?难道你是异性恋?这可是一位强大的主导者哦。”
她暧昧地眨了眨眼。
皮特用手肘使劲扒拉我,“莉娜教授跟你说话呢!”
我只好站起来说:“不是不喜欢……”
莉娜教授潇洒地说:“那来摸。”
恶魔种对我摆姿势。
我沉默片刻,缓缓道:“可我也是1。”
猛1不摸猛1。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莉娜教授惊讶地看了我一眼,重点放在我的脸蛋和身材上,而后她不禁露出了慈爱的目光。
“哦,小甜心……你真可爱。我如果跟你爸比玩耍的话或许会把你交给摇篮照顾。”
一米七五的我站在原地,只能安慰自己,我才十八,我还能长。
恶魔种像是也笑了一声,祂与人类一般无二的嘴部裂开一道弯月状的裂痕,露出里面排列紧密的鲨鱼齿,喉咙中吐出一串恶魔语。
“不过没关系,”莉娜教授高兴地说:“祂不介意你摸他屁股!来吧,勇敢的猛男!”
“……”
我头晕目眩。
今天这个社死我是逃不掉了是吗。
最后还是上去丢撵了。
战战兢兢地在高等恶魔种怀里享受了一次巧克力色的洗面奶。
祂把我抱到怀中,用宽大的衣袍遮住我的身体,像抱孩子一样抱着我,让我侧坐在祂大腿上,祂拥住我的那只手抓着我的大腿外侧,尖尖的指甲微微用力就陷进我的皮肉里。祂的体温像岩浆一般炽热,胸肌像面包一般柔韧,红褐色的大乳头在我嘴边晃来晃去,一直试图挤进我的唇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说一次,他乳头真的好大。
而且越来越硬挺了。
我紧闭双唇,奋力扑腾。
不可以!我才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吸奶啊!
恶魔种拉着我的手摁在了祂胸口,一股[高等魅惑]的魔力近距离击中了我。
……对不起,我屈服了。
祂抱着我不撒手,我被迫在祂怀里待了大半节课,听祂用恶魔语对我说话,还用蛇信似的舌头舔我的耳朵——据莉娜教授翻译,祂在对我说‘你真可爱,甜心’,还问我‘喜欢吗,宝贝?’。
他蜂蜂的,什么东西在顶我腿??
我不敢想。
好不容易下课,我飘飘忽忽地下来,临走前还被迫摸了一把祂的屁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祂细长的恶魔尾巴从股沟里伸出来,圈住我的手腕,就让我在祂屁股上轻轻打了一巴掌。
我当然没用力,我都没反应过来,但打得很大声,很清脆,啪!的一下。
臀浪,我看到臀浪了……
……真翘。
我容光焕发又身心俱疲地走了。那个恶魔种爱心形的尾巴尖十分愉悦地对我摇了摇。
真诚地希望所有人都被祂的魅惑天赋迷得神魂颠倒,不要记得我像个没断奶的婴儿一样躺在身高一米九以上的肌肉猛男怀里猛嘬人家的奶。
离得那么近,真的很难抗拒恶魔种的[高等魅惑]。
要脸。
但莉娜教授这招效果拔群,不等下课,不管是不是召唤院的,学生们都嗷嗷叫着往前冲,从这一刻起他们的人生目标就是召唤出高等恶魔种!要报名的人把莉娜教授彻底淹没。
她在我身后挥手:“下次再来哦!小甜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抓着皮特跑了。
“你跑什么!你多摸几把啊!”皮特奋力刹车,但还是被我一路拖远,好不容易才停下来,“你不知道吗?传说中恶魔的胸就和天使的翅膀、兔子的脚一样,摸了会有好运!你怎么跑这么快?不过你也摸了很久了,手感怎么样?”
手感很好,但我会说吗?当然不会啊!
皮特边说边摸我的手,重点摸那只被巧克力洗面奶抓过的。
我一把抽回手,“你怎么不去报名?浑水摸鱼,说不定也能往那位恶魔种身上蹭几把。”
皮特叹了口气,“我哪里排得上号啊……论决斗,我这胳膊腿,套成铁桶也撑不过三招。”
“今年排不上还有明年,明年你会比新的一年级生优先享用名额。要是做不了召唤师,你的魔法成绩也不错。”
“哪有那么简单……真好啊,”皮特回头,幽幽地望向召唤院的尖顶,眼里散发出奇异的光彩,“能成为召唤师,一夕之间跨越进上流社会……”
我说:“是啊,然后就要上实践课,出外勤,受公学委派去与魔兽厮杀了。和魔法院、战士院一样,低年级特招生死得又多又快。好不容易熬成高年级生,身体多少都有点残疾,还没钱治,然后和贵族老爷们的差距越拉越大。”
皮特恨铁不成钢地怒视我,却没有反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倒是让我有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他嘴唇蠕动,最终说:“那也比永远做个普通人强。”
或许吧。
我倒是觉得,能平平淡淡地做个普通人,有一处自己的小家,做一些能维持生计的工作,填得饱肚子,洗得起热水澡,每天重复千篇一律但安之若素的生活,是件非常幸运也非常幸福的事。
只要每天离家前有人说一句路上小心,回家后能听一声欢迎回来,所有的辛劳和平凡就都有了意义。
所以对我而言,能否成为召唤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拥有了蜂。
是有人跨越日月星辰,山川湖海,为我而来。
是他与我同起同卧,同甘共苦,同死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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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等恶魔种啊……
我有些怅然。
召唤是单程票,召唤兽一旦召出就会一直存在,不停地消耗魔力,直至消散。哪怕特殊如我的蜂,也只有在身体死去,等待复活的读条时间中才会以纯能量的形态回到我体内。
我是偷渡的召唤师,没有人知道我有召唤兽。一方面,我和蜂加起来的实力也抵不过密托尼克学生的平均值,肯定应付不了实践课之类的实操教学,另一方面,拥有召唤兽就会让我很难融入特招生群体,也会引来不必要的觊觎。
更重要的是——召唤师,是要纳税的。
合法拥有召唤兽必须在召唤师公会登记,每个月还需要缴纳一笔额外的召唤兽税。
虽然密托尼克的学生都可以通过公学发布的任务赚钱,但我完全不觉得我有那个跟魔兽搏斗的命……
我尽力隐瞒这个秘密,公学内强者如云,为了不被人发现,我只好将蜂藏在寝室里。
蜂从未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我身边过。
想起那只恣意潇洒的高等恶魔种,我心里也生出一点小小的羡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天全天都是召唤课,最后一节下课铃响起时,太阳已经走向了西边的终末。火烧云像小狗一样从天边涌来,迎接下班回家的金乌。
我跟皮特分别。
“你不去吃饭吗?”
“我要去拿炼金课的作业。”我这么一说,皮特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接着也打算跟我一起去。
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告诉他:“你已经跟了我一整天了,皮特。再跟着我,艾非利特·卡文骑士长也不会突然蹦出来的。”
皮特讪讪地挠了挠后脑勺。
“那……那我给你留面包。”
我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孤身一人穿过了人流。
高耸入云的炼金塔楼独自矗立在夕阳中,如同一柄被人遗忘的旷世神兵,面向太阳陨落的方向沐浴最后的余晖。
我拖着沉重的双腿,半死不活地爬上楼顶,叉着腰的座钟为我打开了门。
阿尔克教授转过了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来拿我的小组作业,教授。”我说。
阿尔克教授橄榄绿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我,看我依然像看废物。昨天刚经历过生死一线,我居然觉得这眼神挺亲切的。要是被阿尔克教授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我就能安然无事地度过学习生涯的话,我愿意永远沐浴在他的轻蔑中!
“我方才还在思考,我愚蠢的学生要花多久才能想起,他除了书包,还有作业在我这里。”
……所以书包是阿尔克教授放到我床头的啊。
信积拉奶。
我双手恭谨地接回了我的作业。
“谢谢教授,感恩教授,您愚蠢的学生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
阿尔克教授纡尊降贵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我以为凶手留在现场的炼化痕迹足够明显,当晚就会被投进监狱,但学生会并没能找到那个人。”我说:“您知道原因吗,教授?”
阿尔克教授看都没看我一眼。
“谁知道呢?”他事不关己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扇着小齿轮压马路的gai溜子课本躲在阿尔克教授身后,嘻嘻哈哈地冲我做鬼脸。教授一转身,它们就做鸟兽散了。
我对阿尔克教授鞠了一躬。
他没有回头。
我抱着小组作业,独自回了寝室,享受和蜂的独处时光。他趴在我的大腿上,触角轻轻摇晃,蹭着我的掌心。我顿时感受到了家的甜蜜和温馨,不禁露出了微笑。
我不需要蜂为我改变什么,也不需要蜂为我奋斗什么。不会说话也可以,不是人形也没关系。小小的一只也很可爱,昆虫的身体也很优美。
他只需要在这里,在我身边,我就会很快乐。
我把我的小组作业放到他面前,难得有些局促,自我感觉像送DIY婚戒……怪、怪拿不出手的。
“这个,做得不是很好……我想你会喜欢吧?”我拘谨地说。
然后我便看见,蜂在我掌心中,嘭地炸开了毛毛。
用炼金课提供的优质黑铁、黄铜和白蜡,加入鲜花和香草成分,佐以一些秘银和黄金,炼化成通体莹润,色泽橙黄,排列紧密的六角柱体房室,七件房室呈六边形组合,整体有篮球大小。
——这是一只蜂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的一角。
蜂惊喜地在上面爬来爬去,我坐在他身边,一手撑着身体,宠爱地看着他,看他用触角在外壳上探来谈去,最后一头扎入其中一间房室,尺寸刚刚好,他的屁股也钻了进去,在里面掉头,然后快乐地瘫成了蜂饼。两只触角惬意地翘出来。
于是我也心满意足。
我不是合格的召唤师,蜂也不是强大的召唤兽,也许我们永远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在街上散步。
但我依然可以给他一个家吧?
我心满意足地跟他分享今天的琐事。
“嗯?什么,被别的召唤兽抱?……那、那是魅惑!都怪魅惑!哈、哈哈……”
晚上,我开始收拾伯克利的遗物。
很多人来缅怀他,我的寝室头一回这么热闹,我之前都不知道原来这栋楼里住了这么多特招生,伯克利又结下过那么多善缘。他们逐个逐个地来,来的都不久,会带走一两样伯克利的东西,比如羽毛笔,墨水瓶,羊皮纸,劣质的珠宝,没吃完的长棍面包。也会留下一点东西,大多是几个铜西和银特,还有一些风干过的肉类,几卷手工做的蕾丝花边,几匹料子不错的布,一些完整的蜡烛。我统统收起来。
蜂就躲在我床下,从蜂巢里探出头,看着外面各种各样的鞋来来去去,不发出丝毫声音。
最后来的是皮特,他跟我一起打包好伯克利的东西,整理成一个大纸箱,半人高。我给箱子封口,贴上‘约翰逊收’的字条。这就是伯克利就读一年留下的所有痕迹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什么?”皮特好奇地在炼金院学生的寝室里打转,如今书桌上只剩下了我的东西,他指着桌上一排试管架问,“长棍面包架?”
只见金属底座将一座试管架牢牢镇压在桌上,架子中圆形孔洞里插满了黑铁和黄铜混合制作的试管,仅有小指大小的试管,封口处都散发出一圈奇异的荧光蓝,管身上刻着一个画了叉叉的骷髅头。
这几样东西皮特一个都看不懂,他只能隐约体会到其中跨时代、跨学科的专业感,从这套规整地摆放在他面前,用料做工均无比考究,显然奉行一套他从未接触过的领域的铁律,每个试管都规格相同的套组上,感悟到一丝机械和全新风格的美感。
如果他问我,我可以回答他,那种美叫蒸汽朋克。
“是魔法药剂。别乱碰,小心冻掉手指头。”我头也不抬地回答。
皮特马上一蹦三尺高,离书桌远远的,再也不敢对到处都是的齿轮、锁链和各色零件伸出蠢蠢欲动的手。
进技术宅的寝室,最好还是哪都别碰。
我坐到纸箱上,开始看伯克利的炼金笔记。书籍这种最贵也最重的,我准备单独装箱。
“这些可以卖去二手书店,我知道几家店,老板还不错。”皮特说,他看到我翻完一本,就往纸箱里码一本,“你就算给他的家人带回去,他们也用不上。不是所有家庭都能那么有幸,在本就不多的子实中结出两颗硕果。不如替他们换成他们能直接使用的金钱,以免他们自己去典当时,还因不懂行而上当受骗,平白损失一笔财产。”
“我会记得问问他们的意愿的。”我说:“或许看到伯克利的笔记,就像是分担了他寒窗苦读的辛劳,提前从他留下的学识痕迹中看到了知识为他铺就的璀璨未来吧。”
皮特从鼻孔里轻轻嗤了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只会让他们触景生情,更懊悔怎么唯一一个有出息的崽子没能活到赡养他们……对不起。”
我收回了警告他的视线。
“不是你的错。”我说。
我径直出了房间,往楼顶走,发现皮特居然也跟上来了。
“你不去‘上工’吗?”
“我的位置今晚有人替了。”皮特站在楼梯下耸了耸肩,“你不会以为我的‘工位’是固定的吧?总是吃同一款三明治,连我都会腻,更何况还有黑松露、鹅肝酱享用的老爷们。别露出那种眼神,我只是……今晚有别的工作罢了。”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那天夜晚,皮特点了根烟,自己吸了一半,再递给我。是最廉价的那种用草纸裹着烟草的草烟,外表和我上辈子的香烟神似,但在这个世界,这种连烟斗都用不上的草烟是最底层的人才会用的东西。
我就着有咬痕的烟屁股,轻轻地吸了一口,然后叼着烟仰望天穹,天上明月繁星依旧。
皮特站在我身后,打量我吸烟的动作,“所以……伯克利是怎么了?”
“被人杀了。估计是失手。但没人负责。”我轻描淡写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回头,皮特正在小心翼翼地接近我——我离天台边缘太近了,我一脚踩在护栏底下,他看起来吓了一跳。
我反问他:“如果是你,你能怎么办?”
指望有人替你平反吗?指望有人替你鸣冤吗?觉得真相一定能大白于天下,无辜者势必不会被罪恶玷污吗?
也许这时代的某处,的确存在这样的幸运,但幸运从不会降临在我身上——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最大的不幸的证明。
皮特沉默了一会儿,从我身后往我脚下看,眺望这几层楼的高度,说:“我大概会从这里跳下去吧。”
我深深地吸了口烟。
“这点高度,跳下去也死不了人的。”
灰色的烟草气从我嘴鼻里呼出一片扇形的烟雾。劣质的烟丝混着材料不明的粘合剂,还有草纸燃烧的气味,往我肺部里灌,带来一股子不顾我死活的刺激感。
我边掐着烟嘴,等待最后一缕火光烧到我指尖,边望向东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天是星期五。
一周七日,神将第七天用来休息,那天便是周六。周六是光明神的域土中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朝圣日,在寄宿制的密托尼克公学,周六就是开放日……是唯一能自由出入校园的日子。
皮特舔了舔唇,“我很同情你,诺莫。至少这点是真的。”
“……皮特?”我耳朵一动,“我应该没有告诉过你……”
被物色的替罪羊是我?
我转头——
还没完全转回头去,后颈突然一阵剧痛。与此同时,我眼前一黑,些微眩晕感从我咬着的烟嘴向我体内蔓延。
棕发少年的身体噗通倒了下去。
在他跌下楼前,皮特拉住了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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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雷德在一张纯白大理石四柱床上醒来,入眼的是细亚麻和烟罗紫雪纺纱的床幔,他感到自己躺在三层棉絮和羊绒混合的织物上,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而紧密的绒被,用蚕丝和鹅绒纵横交错编织而成。
空气里隐隐飘荡着葛雷德熟悉的味道,来自贝日园的香柏坛酒的微醺香气,馥郁华丽的芬芳中饱含紫罗兰、玫瑰和橡木的甜美。
他摸着自己身上的被子,一下子安心起来,嗅到空气中的酒香就如同嗅到了母亲怀抱里的奶味,葛雷德几乎泪眼汪汪地,望向床边。
一只戴着两枚宝石戒指的手正执着一本秘典的书脊。
那杯散发出微醺香气的香柏坛酒就摆放在男人手边,没有被饮用过的痕迹,杯口斜放着一朵被当做扩香石使用的玫瑰,带刺的茎叶刺入酒杯中,连瑰丽的花瓣也染上酒的深红。
葛雷德酝酿片刻——这几乎不需要努力,豆大的眼泪马上从他眼眶里掉了下来,他开始哭嚎:
“小叔——!”
男人翻过一页羊皮纸,用咏叹似的腔调开口了:
“我的侄子,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终于从梦魔的怀抱中苏醒,准备来给你可怜的长辈讲讲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了吗?”
葛雷德立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自己的悲惨经历,从被魔蜂蜇说到炼金爆炸,在他伸出手去拉小叔的衣角时,后者微微后仰,避开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恐怕不知道你现在长什么样子,小葛雷德。给他拿面镜子。”
镜子来了,葛雷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出一声响亮的尖叫!
他看到了一只大青蛙!
那几乎不能称之为人了,他整个头都膨胀起来,头围大了几圈,皮肤通体变成红色,两只眼睛撑开了眼皮,如同熟透了裂开表皮的浆果,难怪他眼睛从苏醒来就感到酸涩,他的眼皮已经合不拢了,两颗同样涨大的眼球像昆虫复眼一样安在他脑袋上。
葛雷德难以置信地伸出手——他的手还是人类的手掌,可手腕已经和脸一样变成了红色,剥皮一般的红,仿佛他皮肤下的肉质完全遗忘了他还有一层皮,他的肉就像树木内部的寄生体,破开茎干向外生长——不断抚摸自己的头,镜子中的大青蛙和他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在反复确认这就是自己的面容后,葛雷德两眼一翻,晕了。
“弄醒他。”
“好的,葛雷德先生。”
守候在一旁的神父马上冲过去,给葛雷德来了一发神术。
葛雷德醒了。
他看见镜子就叫:“拿走!拿走!”
“睁眼看着,好好看看你的鲁莽带来的直接后果。”男人说:“我早就与你说过,让你不要太心急。我安排了一些功绩给你,帮你在同年级生中积累名望,这个月月底,我会提名你进入裁决院。你却在这种关键时刻闹出命案!杀了人也就算了,在床上有点小癖好无伤大雅,可你连最基本的善后都做不好,这会让人质疑你的能力,让支持你的人怀疑你在裁决院中获得一席之地后,能否顺利地履行朋友间的约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雷德吸了吸鼻子,他别开眼,自己也不想去看镜子。
“但那是个召唤师!小叔!他不止修行炼金术,他还是个未登记在册的召唤师。一定有人帮助他进行了召唤,他驭使一只昆塔斯魔蜂为他做事。主要就是那只魔蜂蜇了我!害得我发挥失常,让我落败!”
男人沉沉地叹了口气,“召唤师……这是你为自己的失败找的借口吗?这借口找得也有够失败的,和你本人一样失败。”
“小叔,你看我的脸!这是寻常魔法能做到的吗?那或许是昆塔斯魔蜂里的变种……”
“神父的确没在你身上找到已知的任何一种毒素,驱毒术和药剂对你都没有用处。但那恐怕和什么召唤兽没有丝毫关系。”男人道:“就算真的有魔蜂蜇了你,以单只昆塔斯魔蜂极其有限的毒素量,也早该被你代谢掉了。你现在这副模样,只能说是……”
他轻讽地翘了翘嘴角。
“对蜜蜂过敏罢了。”
葛雷德整个裂开,“过……过敏!?”
始终守候在一旁的神父开口了,“是的。光明神在上,过敏是圣神给予我们的神圣考验,是我等信徒警醒一生的阿喀琉斯之踵,它时刻提醒我们身为凡人该保有的谦卑与虔诚。唯有这种警示的圣音,神术无能为力。”
葛雷德指着自己的脸:“你管这个叫过敏!?”
神父在胸口虔诚地画了个十字,“这种警示本身就是神秘而无规律的。想必小葛雷德先生在过往的狩猎和游戏中不曾接触到蜜蜂这种群居生物,这次才会有严重的过敏反应。好在,它并不危及生命,只是需要更长时间自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雷德:“也就是说确实有一只魔蜂蜇了我!小叔!他确实是召唤师,那不是我的错觉!”
他总算找到了切实的证据,然而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半晌,男人才无可奈何地告诉他:“诺莫·温和伯克利·约翰逊一起,养了几窝蜜蜂。造成你过敏源头的,可能只是他身上的鳞粉。”
“但是我先前从来没过敏过。”
“因为你的小情人见你之前都会洗澡。”男人道。
“……”
葛雷德没话讲了。
他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他的小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着他还能拿出什么证据。
“那我剩下的那个骑士呢?他可以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确实是遭遇了一位没有登记在案的野生召唤师!”
“那就要问你了。”男人说:“你给他下达了什么命令,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复命。”
“我……我记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雷德绞尽脑汁地回想,但他脑海中朦朦胧胧地只剩下了一片迷雾,似乎他的记忆已经作为祭品被不知名的神只受用,他整个人如同缺失了一块的拼图,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记忆片段的中止,却始终想不起来它迷失的踪影。
他最后只好说:“我不记得了。”
葛雷德自己也很清楚这句话说出来意味着什么,至少他的无能得到了他自己的承认。
他索性说:“小叔,你干嘛总是要证伪我的话?证明我遇到的不是个召唤师,对局面有什么帮助吗?”
“能帮助你认清你的愚蠢,让你深刻明白自己说出的谎言有多么不可信。你拿这样的理由去糊弄公民,与葛雷德家关系亲近的体面人士都会因此蒙羞。”
男人毫不留情地说。
“你要抓的那个小朋友,诺莫·温,十八岁,身高只有一米七六,体重不到一百四十五磅,百米跑的成绩从来没跑进十三秒过,握力和臂力测试中,拉不满四石的弓,你十三岁的时候都比他健壮得多。他的魔力量是……”
他顿了顿,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全一年级生最低。也就是全校垫底。他能入学的原因,是他在炼金测试中以一个从来没有接受过像样教育的贱皮子身份,凭示范记忆就组装好了阿尔克教授的命题:一只布谷鸟闹钟。
炼金院因此认为他具备基础的炼金才能。然而他入学后的表现证明他的天赋也仅此而已,没有任何创造性的壮举,也不具备品鉴、评论的才华,他最好的一次课堂作业成绩,点子来自和他搭档的同学,也就是被你捂死的伯克利·约翰逊。
就这么一个低贱的平民,你跟我说,他是召唤师?他微薄的魔力别说供养一只召唤兽,连召唤仪式都无法完成。倘若他当真有一只魔蜂,他拿什么去喂它?”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更何况,我已经派人看过了,”男人说:“他身上没有召唤契约的魔纹。”
他大获全胜了,葛雷德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最终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可能在前所未有的滑铁卢中产生了自我欺骗的幻觉。
“庆幸这件事吧,小葛雷德:你那无能的母亲正好是我血缘上的姐姐,而她使用眼泪和胸脯作为武器的能耐可比你用那张抻不直舌头的嘴念魔咒的技巧要高明得多,这才叫你成为了我的小辈……偷吃都没吃到嘴,还惹了一身腥的小辈。”
葛雷德的脑袋深深垂下去。
男人讥讽完,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而用上了关爱的语调。
“我先前一直不曾发觉,原来你如此自卑。自己无法成为召唤师,就会将所有失败的理由都寄托在别人是召唤师的幻想上么?这显得我作为长辈失职了。好在这种失职更多的要归咎于你的母亲,她怎么就没把召唤师的天资遗传给你呢?害得她心爱的小儿子要活在召唤师的阴影之下。我会写一封信跟她说这件事。”
葛雷德的肩膀也无力地耷拉下来,整个人几乎颓丧了。
这实在是对一位已经半只脚踏入社交圈的成年男性最大的羞辱,时至今日他依然会被告家长——这种事儿着实普遍,诺顿帝国的上流圈层本身就是靠血缘和裙带关系联系的人情社会,各贵族之间沾亲带故,长辈对小辈有天然的提携义务和责任,小辈的成就也视作长辈的成就和资本,再不济,提携后辈的行为本身也能为长辈加分。当然,小辈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那首当其冲的就是追责长辈看顾不利。
“非常抱歉,小叔,请不要告诉我的母亲,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我的错误……”
男人说:“那么首先,你得把折损的骑士还给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雷德一噎。
“我借给你的人手可是相当不错的精英,以后会晋升白银级的,现在就死在了黄铜上。我培养他至少花费了六百金勋。他死后,我赶在调查组和骑士团之前对他进行了处理,后续也还有麻烦事要收尾,这期间至少要花费五百金勋开路。”男人说:“就算你一千金勋好了——从你零花钱里扣。”
葛雷德脸都绿了。
“那么现在,”男人问他:“你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了吗?你的案件已经升级成了爆炸命案,准备支持你和将要支持你的人都因此在观望你的智谋,你要如何证明自己有足够的手腕,去成为他们追随的对象?”
他的侄子缩在被子里像个没孵化的鸡蛋,在这时候显得极为乖巧且识趣。
“都听小叔的。”
“呵。”
那只带着两枚戒指的手轻巧地合上了秘典。
“事已至此,就将错就错吧。既然案件有广阔的影响,你所找的替罪羊也要有对得上他结局的身份才行。一个平平无奇的特招生不足以平息公众的窥私欲。
调查组提出了一个有意思的猜想,他们认为他们发现了禁术的痕迹……嗯,不错的主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男人站起身,露出了一丝微笑,任由仆人为他披上长长的外套。
“就说是发现了新的禁术修习者吧。我这里有一些卷宗,修习禁术的人坚信密托尼克地底沉睡着远古巨龙,意图通过生命的献祭来施行唤醒巨龙的秘仪,让巨龙实现他的野望。
然后我的侄子,也就是你,小葛雷德先生,经过长期追踪和抽丝剥茧后,终于找到了禁术仪式的现场,将禁术修习者斩于剑下……”
轻描淡写间,男人造出一口崭新的大锅,哐当把稚嫩的羔羊罩了进去。
葛雷德给自己盖好了被子,展现最懂事的一面,这时候他就绝对不会问,自己的小叔‘一些’具有说服力的卷宗是从何而来。
“这样,勉强也能弥补我折损一位骑士的损失了。”
男人张开手臂,两位女仆为他整理好了衣领和袖口,让他看上去光彩照人,神采奕奕。
说完,他漫不经心地嘀咕了几句,“调查组是一如既往的饭桶,密托尼克就需要这种瞎子。倒是骑士团,最近是突然领悟了《圣经》的奥义么?做事格外光明磊落、追根究底……”
“小葛雷德,在你彻底摆脱过敏的梦魇之前,好好呆在这里吧。现在是三月,等你期末考结束,四月的春风吹开密托尼克原野上的第一朵三色堇,社交季就正式来临了。你最好在那之前能彻底好起来,否则就要错过今年的诺顿皇家舞会了……好了,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来说一些会让你高兴的事吧。”
男人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让你吃了苦头的那个人,已经在下面等你了。”
这句话扫平了葛雷德的所有阴郁。
他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脸上露出孩子似的雀跃。
“真的吗?小叔!我要把他放进我猎犬的食盆里——”
“等宾客们散场,随便你想做什么,但要在合适的场所里,这次别再让他跑了。”
仆人为男人打开门,楼下隐约传来了悠扬的交响乐,和男女文雅的交谈声。
男人吩咐自己的奴仆:“去准备仪式和祭品,宾客散场后就把那只小羊丢进去,等我的侄子玩够了,就处理掉……先砍了四肢,栓仔细了,牵条狗看着。”
“是,首席大人。”
……
我做了个噩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梦见了爪子尖尖胸肌软软乳头大大巧克力色皮肤的高等恶魔,掐着我的脸蛋让我摸祂胸,不摸不放我走。
啊,好大,我埋在胸肌里喘不过气,为了能早点结束只好双手齐上,左右同摸,好不容易都摸了一遍,祂又要我嘬他乳头,嘬完乳头嘬锁骨,然后还要摸祂屁股。好翘,好肉,我两只手都抓不住、掰不开,摸着摸着就摸出一手水,好滑,祂不是猛1吗,猛1为什么这么多水!
祂不停地抱我,我抚摸祂的时候祂也在抚摸我,我时常感到祂的肢体柔韧细软得如同美人蛇,祂拥抱我的姿势如同缠绕猎物的巨蟒,祂在我脖颈间嗅闻,动作就像在采集分子。
我碰到祂强健有力的臂膀,块垒分明的胸腹,小山一般起伏的背肌,我摸得气喘吁吁,以为终于结束了,祂还非要我摸祂的角和尾巴,我不摸祂就张嘴啃我!用尖尖的牙啃我脸盘子,糊我一脸口水!
我含泪开摸,在梦里握着祂的双角和尾巴嘤嘤啜泣,累得手都抬不起来,简直全身都被掏空,太累了。
恶魔种把我摁在他怀里,对我吐出蛇信一样的舌头,嘶嘶地逼迫我嘬祂舌尖。我本来都要屈服了,结果祂突然缩回了头,很遗憾地对我说了一句恶魔语,叽里呱啦叽里呱啦,还格外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脸。
然后一阵剧痛袭来。
我睁开眼,看见一只巨斧从我肩膀里抽出,滚烫的鲜血溅在我面颊边,我满脸是血地看见我的左臂掉在了地上。
我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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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嚎从我喉咙里迸发而出,喷涌得就像我的鲜血一样。
砍下我手臂的骑士经验丰富地早把铠甲脱在一边,打着赤膊,举重若轻地收回巨斧,把长长的斧柄扛在肩头,苦恼地看着我。
“他叫得好大声,楼上会听见的。不能给他来一下么?”
“不能。”另一个骑士说:“他的魔抗太低,我还没有对这么弱小的人施展过魔法,怕不小心给弄坏了……生物的大脑是极为精密的魔法,哪怕是一只兔子,也可能会因头发丝的颤抖而碎成肉末。别担心,他叫不了多久,很快就会痛晕过去的,3,2,1,你看,晕了。”
“只是暂时的而已,只要我下一斧头挥出,他就会和刚才一样痛醒。”
“好吧。”他的同伴说:“我会给他吸一点鸦片酊。”
担当‘屠夫’的骑士随手把砍下的左臂扔进木桶中,就像钓鱼佬往鱼桶里扔进一尾死鱼。他打量着肩膀的横切面,看出血量,肉质的纹理,肌肉抽搐的幅度,以及从脂肪和肌肉层中裸露出来的白森森的骨头断面。他的同伴已经手脚麻利地为‘猪猡’做了应急处理,然后取出一个嗅瓶,在这头小猪仔的鼻子下晃了晃。这会让他睡得更沉。
肩膀处蠕动的肌肉层缓缓平静了。但‘屠夫’摇了摇头,将长柄巨斧从肩上撤下。
“他体质太弱,受不住两斧头。下一斧头会要了他的命,他断气的速度绝对比你给他止血的速度快。”
履行‘医生’职责的骑士叹了口气。正当此时,他们头顶传来了管弦乐的前奏,大提琴浑厚低沉地开场,仿佛在编织一段午夜的帷幕,小提琴、钢琴和大竖琴紧随其后,紧接着,高跟鞋踩在瓷滑地面上的脆响和轮转的脚步声优雅地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位骑士侧耳聆听片刻,有了结论:“这场舞会至少要跳三个小时,等宾客们完全散场,要到凌晨四点。”
“那就不着急,不要让尖叫声扰了宾客们的兴致,交给杜克慢慢来吧。”
他们达成了共识,‘屠夫’牵来了一条狗,‘医生’升起一尊香炉,往里面倒了点鸦片酊。缥缈的烟雾寥寥升起,‘医生’皱着眉在鼻前摆了摆手,“先上去吧,这玩意儿闻多了会产生幻觉。”
“你确定他不会叫吧?”
“他不会。”
我没有再梦到那位恶魔种,我几乎不确定我有没有做梦。
我应该是昏睡着的,因为我眼前什么都没有,我感到我的意识如同在大洋中沉浮的小舟,巨浪摇曳着我,像摇曳一只摇篮那样,而我是摇篮中酣眠的婴儿。可每当我要彻底闭上眼时,船底都会冒出无数水鬼的手,苍白的湿透了的湿濡手臂,攀附在我的船沿,将我向下拖拽,我就会被再次摇醒,不得不竭尽全力地直起肢体,才能从那股巨力中脱身——
我被湿濡的触感唤醒了。
水鬼的手似乎紧紧缠绕住了我的腿,我的眼睑重得睁不开,上下眼睫交错着缠在一起,我奋力睁开眼皮,看见一只毛茸茸的漆黑犬首埋在我腿上,不停地舔我。
察觉到我的动静,它抬起头,露出满嘴鲜血和碎肉的狰狞犬齿,毛发被鲜血淋湿成一撮一撮的头颅上,两只兽瞳在昏暗中散发出贪婪和饥饿的红光。
我这才看清——它不是在舔我,而是在吃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呕!”
我稀里哗啦地吐了它一身,脸色瞬间白了个彻底。
呕吐物独有的酸味顿时蔓延开来。
黑狗本来正在津津有味地享用它的盛宴,被突然兜头淋满秽物,它叫了一声,嫌弃地跑到角落里甩头。而它离开后,我越发清晰地看到了我的腿。我的脚背和部分小腿已经被啃出了骨头,肉缝和骨头表面的血水都被舔得干干净净,它显然很擅长食用猎物,或者经过特殊培育,它的唾液中带着一种奇怪的胶质感,糊在我伤口上,基本不会引发大出血。我两眼发黑,又一口吐了出来。
我看到了我的左臂,装着它的木桶被放在角落里,黑狗转了几圈后把它拖了出来,从断口处开始吃。我胃里又是一阵翻涌,忍着反胃感移开视线,发现我的另一侧肩膀被钩子贯穿悬吊,腰部锁着一条精铁做的腰带,把我紧紧扣在墙上。
但我居然不疼。
不仅不疼,甚至意识昏沉,大脑中迷迷糊糊地分泌出多巴胺,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摇晃我的脑袋,还伸进我脑壳里,搅动我的方向感和性快感。
眼前渐渐出现了绮丽的幻影……
该死……他们给我吸了鸦片酊。
这在这个时代是很常见的事,追求白皙皮肤和大眼睛的贵族女性会用铅粉涂抹脸蛋,往眼珠里滴入颠茄来放大瞳孔,从生育中保护女性的最后一道防线是口服水银。鸦片酊、吗啡都是常用的止疼剂和镇静剂,商家甚至会在吗啡瓶表面贴上印有安睡天使的图标,将它们当做让婴儿安眠的神奇药剂卖给无力照料哭闹幼童的母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同样的道理,给挣扎的猎物点上鸦片酊,也是效果拔群。
这种东西可比需要精心调制的魔药,或者有特殊效果的法阵要便宜得多,而且见效更快。
我努力地回想,终于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我被皮特偷袭了。
我孱弱的、大病初愈的身体挡不过早有预谋的袭击,我轻信了他,信错了人,才会被背刺,才沦落到现在的境地。
“呵……呵呵……”
奇异的笑声从我喉咙里咕噜滚出,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是我的声音吗?还是我的幻听?
我立刻闭上了嘴,我的大脑在眩晕中沉浮,我身处漩涡中心,反倒像是找回了一丝理智似的,冷不丁地冒出来一个念头:
——我是这么没有警戒心的人吗?
我分明不认识他。可我如此轻易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点思绪,就如同丢进滚筒洗衣机里的一勺洗衣粉,顷刻间被滚水吞没了。
我的世界翻天覆地,一切都随着思想的迷离而狂舞,风暴肆虐过我的大脑皮层,意识中万物倾倒……
如同春芽破土,一丝微弱的拉拽感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感受到一条细细的丝线,也在狂风中颤抖,但始终像风筝线那样柔韧地牵引着我,让我的理智不至于完全坠落。
这条丝线就像串联起两个塑料杯的电话绳,我从风声中,辨别出了来自另一端的呼唤。
“嗡——”
……啊啊,我的蜂。
我睁着眼睛,感到湿润的液体从我眼角里渗出,我却没有手去摸一把,看看那是泪还是血。
“嗡——”
“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巴掌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这是我的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声音?是契约里传出的呼唤,还是我的渴望让我出现了幻影?
那简直是个从天而降的奇迹,被我洗得干干净净的身体沾了一身灰尘和臭味,可谓是风尘仆仆地落在我同样凝满血污的脸颊上。
蜂的两只前肢擦了擦自己的口器,然后把口器塞进了我嘴里。
是我的蜂。
我的笨比蜂蜂……对我不离不弃的笨比!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几滴甘甜的蜜浆滴入了我的舌尖。
我用力吞咽,品尝到泪水和血液的味道,咸涩味和铁锈味中,只有最甜美的滋味涌入我的喉腔,带给我富含魔力的力量,让我忽然升起了无限的勇气。
“嗷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犬科动物贪婪的喉音在角落响起。
我转动眼珠,看到我身处一间昏暗的牢房,大块烟灰色石头堆砌的石室,屋顶垂下一个钩子,勾着一盏手提风灯。一侧是细密得只能伸出手去的栅栏,栅栏外没有灯或火把,但十分安静,没有人的气息。如此浓郁的鸦片酊,也很少会有人留在附近。
我看向那只黑狗,它一边吃着我的断臂,一边虎视眈眈地盯着我,它的眼珠也在鸦片酊的作用下露出不正常的谵妄,我喘着粗气,呼出带着精神性药物的气息,我想我也不正常了……
因为我居然咧开嘴笑了。
蜂宛如宝石般剔透的复眼上倒映出我满脸血的扭曲笑容,我自己都觉得我现在看上去好可怕,我像个卑劣的变态一样趴在契约上偷听这只昆塔斯魔蜂的心声,感受到的却只有他对我的怜爱。
一种极为温暖而包容的波动,仿佛落在我脏兮兮的面容上就已经让这具小小的身体里充满了餍足,他用前足柔软的侧部短绒去擦拭我的眼角。
我疯狂地大笑,尽管我没有多少力气能笑出声,但我依然感到我的脸部神经癫狂地露出大笑的神情。
我的内心对一条狗升起了一股傲慢的战意。
一种所向披靡的无畏,将我牢牢托起。
“去他妈的,”我想——我应该说出口了,因为黑狗竖起了耳朵,“来吃我啊,疯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狠狠啐了一口。
哟,这狗听得懂人话呢。
——世界再度在我眼中放缓了。
我清晰地看到,昏黄得只能照亮半间牢房的灯光下,黑狗做出扑姿的前腿和发力的后腿,它长大的血盆大口中长得并不整齐的发黄的牙齿,飞扬的涎水,齿缝里满是被撕成长纤维状的肉沫,它身上的毛发在这一瞬被风压和冲劲往后刷去,浸满鲜血的发根里溅出几滴血珠——
这血珠淋到蜂身上,他没有躲,而是迎面刺出了一针。
黑狗被鸦片酊支配的瞳孔甚至没有随着蜂的动作而移动。它飞跃的身姿在半途倒了下去,一只眼球里涌出猩红的血。
“干得漂亮,宝贝。”我轻声说:“你还要再回去一趟,我有些东西需要你带给我。这里离宿舍远不远?”
我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不远。
——以蜂的飞行速度而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恐怕很少有人知道,蜂族的飞行速度普遍能达到每秒七米。昆塔斯魔蜂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空军的优势就是,他可以走直线。
我耳边听到了模模糊糊的交响乐和舞会特有的脚步声,从头顶影影绰绰地传来,近得像是只隔着一层地板和地基。
乐队演奏的乐曲来自隐居于密林之中的精灵古国,作曲家亲眼见证了精灵们全族在月光照耀下祭祀的古老秘仪,由此谱写出的乐曲优雅神秘,大气恢弘,曲中的情景和对奏乐环境的要求都只适用于不少于三百人的大型舞会。在过小的舞厅演奏这等曲目只会让人怀疑主办方和东道主的品味。
能如此规模的舞会,舞厅至少有三层楼高的穹顶,通常只会修建在一楼。那么这里是……地底?
老实说,这里干净得让我意外,虽然此刻地面上已经满是鲜血,可石块堆砌的墙壁缝隙间却没有苔藓,铁质栅栏上也没有锈迹,手提风灯的做工是能够拎出去为贵族引路的水平。
地牢……会修建在离舞会厅如此近的地下吗?近得能听清舞会的奏乐。如果在这里发生凶案,或许尖叫声也能传达到地面上……
……啊,原来是这样。
修建在舞厅之下,不采取任何有效的隔音措施,搭配昏暗逼真的石室,才是这间牢房的妙处所在——这里不是地牢,而是贵族们寻欢作乐的特殊场所。
恐怕今天的舞会主题设在密林中,不适用地下石室,才会有地方来安置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样的话——或许,会有出路!
我的目光投向了栅栏外幽深的远方。
等蜂回来后,我终于落到了地上。我还穿着伯克利的校服,身上裹着我的绷带,我拆了一部分包扎好我的伤口,然后拿起了我的断臂,对蜂说:
“吃吧,蜂。这次要吃完才行。”
我们都需要里面蕴藏的魔力。
一个小时后,‘屠夫’和‘医生’重新下了地牢。他们议论着:“应该吃完了,可能有的剩。”
‘屠夫’拎着长柄巨斧说:“多余的我再削……”
他拎着的巨斧,重重落在了地上。
迎接他们的,是空无一人的牢房,和黑狗已经凉透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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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瞬间浸透了两位骑士的背脊。
牢房的一切都和他们离去时差不多,地面和墙上及肉沫多出来的血迹是黑狗曾进食的证明。但现在黑狗的尸体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装断臂的水桶翻倒在地,里面的肢体不翼而飞,滴落的血迹一路延伸到石室外。
腰锁,脚铐,这些曾在墙壁上为虎作伥的器具,统统碎成了两半。唯一完好的贯穿肩胛骨的弯钩上,干涸的血液已经不再流淌。
满屋浓郁的鸦片酊气息渐渐消散,只有手提风灯的一如既往地散发出昏黄的光。
“……操、操、操!”‘屠夫’爆出了粗口。
‘医生’冲上去,手按在黑狗脖颈上,然后摇了摇头,“刚死不久,身上几乎没有伤口,只有眼球中有一处小伤,针尖一样小,不像是致命伤……可能是被毒死的,但中毒反应也可能是鸦片酊的影响。你没搜他身吗?”
“我当然搜了!搜得很干净,他身上什么都没有。而且听闻他是被信赖的人所偷袭,人过来的时候都已经昏迷了,昏迷前他们还在一起吸烟。他身上能带什么东西?”‘屠夫’说:“该死,这狗价值一百金勋!”
“要是找不回那只猪猡,我们两会死得跟狗一样。”‘医生’咽了口唾沫,“时间还早!还早!只要在宾客散场前找回他……”
他两对视了一眼,在这一刻决定为自己的前途拼死一搏,以免过早地被残暴的主人清理。
牢房的门原本是锁好的,但他们下来的时候,门锁已经和墙壁上的器具一样从中间彻底碎裂。他们惊愕地发现,精钢制作的锁具在裂口切面上,质地变得无比清脆,脆得就像一层冰皮,轻轻一搓就会掉下碎粉,让它得以被人徒手掰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什么魔法?”‘医生’拿着门锁,满头雾水。
他们顺着滴落的血迹,一路穿过洞开的门,往逃离的方向追去,协助他们追踪的还有空气中飘散的鸦片酊。
追出几步路后,逃跑的猪猡终于发现自己致命的谬误,血迹消失了,可血腥味和鸦片酊的气息仍然在这座空无一人的地下迷宫内游荡。在骑士们眼中,这些蛛丝马迹清晰得就如同降下河面的直钩,任何鱼类都能尽情取用钩尖的蚯蚓。
“快追,血迹、味道都很新鲜,他还没逃出这里!”
……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在走道内穿行,对肩膀的伤势进行处理后,所有的绷带都用于给我的脚和小腿止血。
这里果然是特殊场所,建造布局的初衷就不是为了关押囚犯,而是为了更好地为上流人士们服务,给激情难耐的男男女女提供嬉戏的空间,以及优雅安全的撤离方式。
秉持为贵族服务的一贯作风,除了公共区、仆役区之外,单独分割出女宾区和男宾区,每个区各自有通向公共区及外界的正道和暗道,以便于在爱情导致的复杂纠纷中保护贵族们,尤其是女性的名誉与安全。为宾客修筑的暗道数量甚至和下水管道一样多,能让他们快速地在仆役的掩护下撤离,赶在恰好的时机出现在她们该出现的地方。
——这些暗道,设计理念都差不多。
总有一部分很容易被人发现。
我轻轻挥动肢体,让鸦片酊的气味散溢,顺着暗道门扉缝隙中传出的微弱气流,判断前进的方向。但我没能前进得太远,很快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鼓点声——不!那不是鼓点,是过于密集的脚步声,是骑士足跟的银甲在砂岩铺就的廊道中迅速移动的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声音遥遥传来,有些失真地在空无一人的地下石室中回荡,但哪怕大部分都是回声,也能让人轻易判断出声源的迅猛接近!
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脚步,故意用靴子蹬动地面,发出让人心生恐惧的噪音,如同策马驱赶猎场的兽群。
该死,速度好快!——越来越近了!
我不得不加快速度,在女宾区的暗道中行进。没有启用的地下石室中不仅没有仆役,也没有光源,我在黑暗中借助蜂的视野挪移,终于在一处拐角后,瞥见了隐隐的光亮……
“他好像很熟悉这里的构造,比我们还熟。”‘医生’说,“这里是女宾区了。以那副身体素质,能跑这么远,他的行动非常果敢,有些地方拐弯拐得毫不犹豫。”
“你是想说他比我们还了解贵族老爷们的习性吗?”
‘屠夫’用手指碰了碰墙壁,摸下一丝尚且湿濡的血痕,放在鼻尖嗅了嗅,“狗娘养的,这血都有一段时间了,他到底什么时候路过这的!?”
“没关系!他出不去!他出不去!那后面的是——”
——拐角后面的,是一堵厚重的门。
门上镶嵌着夜明珠,华美非常,我看到的光就是它身上的珠宝。
门身又高又大,厚重得我整个人扑在上面也无法动摇,反倒是令它表面亮起了繁琐的法阵,环环相扣如齿轮般浮向空中,随之升腾而起、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炽热的热浪!门扉上的法阵轻轻一扩,我整个人就被掀飞了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隔着几堵墙,我听见了骤然响起的惊喜叫声:“在那边!”
门中央镶嵌着一轮脑袋那么大的锁,通体被精钢和秘银包裹,表面刷上了一层隔绝魔力的漆色,从极少数裸露的部位里能看出其中精妙的构造和运用的炼金秘术。
这是魔法和炼金的结合体,根本不是一个人能打开的东西!
至少需要两把秘钥同时操作!
哪怕是‘屠夫’和‘医生’这种实力不俗的骑士,在短时间内也很难凭蛮力突破它的封锁。
当然,羸弱的渣滓更不能。
骑士们理所当然地想着,笃信着魔法的力量。
从小生活在魔法世界,被超出人类伟力的术法耳濡目染,没有接触过化学也不明白物理的他们……
殊不知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
——叫液氮。
我拿出一直抓在手里的试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指长的试管,被刻意制作成蜂能够携带飞行的规格,管身雕着一只被打上叉的骷髅头,封口处的荧光蓝仿佛在缓缓流动。
啊……真是讨厌的设计,就没人担心会有身娇体弱可怜无助的柔弱少女被拦在这堵门前吗?
我小心地将液氮倾倒在门锁上,冰冷的白雾顿时四散而出,门锁发出一阵被严寒侵蚀的冻结声。法阵再度亮起,但随着物理载体的被破坏,赤红色的魔法光辉不甘心地闪了闪,最终轰然黯淡。
然后我奋力拉开了门。
“操!操!!”
骑士隔着一道墙壁都感受到了魔法的变动。
我使劲得浑身每一根毛发都在用力,终于将厚重的门拉出了能容我通过的缝隙。
清亮的月光,从缝隙后柔柔地洒来。
新鲜的带着午夜气息的空气悄然涌入,风中传来花信子的芬芳……
我身后的墙壁突然倒塌!
两个身影破墙而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有什么沉钝而庞大的东西强行撕开了风浪,我猛然矮身,一只长柄巨斧破空飞来,直直地插入了门中!
半边斧刃硬生生地插入我推都推不动的厚重门扉上!
其冲力直接撞关了我拉开的门。
‘乓!’的一声,巨斧两侧翘起的弧度被墙壁抵住,我眼前的门扉,瞬间只剩下了半掌宽的光景。
我心头一跳。
视野不由得穿过半掌宽的门缝,向前望去——
门外是僻静的小道,玉盘似的月亮挂在幽幽密林的树梢。树下是繁密的灌木和花信子,林木中偶尔传出水兔和松鼠的动静。
可拦在我面前的,还有一堵屏障——我的鼻尖几乎紧贴上了一层电网。
一层铁丝网,横亘在门扉之后,亮黄色的电弧在网丝上跳跃,拳头大的网眼将世界框框裁剪。
在那座结合魔法与炼金术的厚重大门后面……居然,还有一道门。
“赶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身后传来‘屠夫’欣喜的声音,随即他的语调转低,恶狠狠地:“低贱的猪猡,我要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地从骨头上拆下来——”
他的声音骤然停止。
“……人呢?”
我叹了口气,让蜂缩成一团,灵活地穿过了电网,随后展开翅膀,向远处飞去。
两个姗姗来迟的骑士茫然地站在空空如也的门前。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一只昆塔斯魔蜂刚刚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钻出了电网的网眼。
……
我断开蜂和我共享的视野,拖着疲惫的身躯,赤身裸体地从下水道里钻了出来。
这是蜂向我展示的他来到这里的方式:钻下水道。
他钻的时候一并找出了能容人通过的道路,以及水管工维修时常走的路线。我得说,蜂比我聪明多了。
我们得以兵分两路,当那些披着骑士皮的爪牙在上面追逐蜂的踪迹时,我在下面的下水道里跋涉,与他们逆向而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夜风一吹,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用仅剩的右臂搂紧了怀里的衣服。回头眺望,一座四层楼高的通体洁白的豪华建筑,远远地掩映在密林之中,灯火通明得如同白昼。
我循着水汽的方向,找到了一汪山间的湖泊。我浑身哆嗦地下了水,夜晚的湖水冷得我不停发抖。
我颤抖着赤裸地埋进水中,快速地搓掉了血污和结块的血痂,清洗脚和小腿,还有在石室和下水道里浸染的满身鸦片酊、污水的味道。再给绷带和衣服连放数个清洁咒——这个魔法我用得不怎么样,我骨子里就没有做家务的能耐,只能勉强清除掉过于显眼的血迹和能用于追踪的气息,一些边角污垢实在无能为力。
洗到一半,风尘仆仆的蜂循着契约找到了我,我听到他的嗡嗡声,感觉他在呼唤我的名字,尽管我清楚那只是他飞行时的嗡鸣,但我仍哆嗦着露出了微笑,用冰冷的手指抓住他,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
蜂疲惫地趴在我下颚上,拉开那么厚重的门真是费劲了他小小身躯里的全部力气。要是我,我肯定打不开。
“呼……呼……呵呵,蜂,蜂蜂好乖……”我含含糊糊地笑着,把他也刷了一遍,刷干净jiojio和身体上沾染的我的血液。
然后我穿上还算干净的校服,把蜂揣在怀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这里。
注视着我的唯有月亮和繁星。
这是星期五的深夜,星期六的凌晨。一周中第七日的太阳将在今天升起,光明神在这一日休憩,教会在这一日无偿开放圣餐和圣酒,寄宿学校的学生在这一日能够短暂地离开校园,前往任何他们想去的地方。
天还没亮,公学的大门口已经等候起了长长的人流。密托尼克公学位于山区,方圆十公里内不允许有村落聚集,从大门到最近的城镇,凭人的脚力要走上小半日。无论是想购物还是约会,都必须要早早出发,最好能挤上首趟公共马车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花三个铜西买了一件斗篷,裹在身上抵御春夜的寒气,人流中不仅有换上普通常服的学生,还有厨娘、帮佣、马夫等仆役。我混迹于人流中等待公学大门开启的时刻。
全副武装的骑士团骑着翼马在人流两侧和大门旁巡逻,十八公尺高的大门足有三个我高,顶端的尖刺如同起义军竖起的长矛和骑枪。我手指弯了弯,又有种想抽烟的冲动,但很快想起了上一次抽烟导致的下场,已经被蜂吃掉的左臂,我床底下无法带走的行李和蜂巢……
有人突然摸到了我空荡荡的袖管,试探性地往我宽大的兜帽帽檐下看,我看到了他嬉皮笑脸的面容和故作熟稔的亲热。
“嘿,这位朋友,你的左臂是怎么了?也是决斗被人砍下的么?——啊!”
我一把攥住了他的手指,往外一拧。指骨骨折的声音尤为清脆,如同一声悠扬的风铃,动听得令我不禁微笑。
巡逻的骑士投来了警觉的目光。那人立刻闭嘴,强忍着痛向我求饶,“哦!误会、误会!先生!我是想向您推荐医……”
他忽然打了个冷颤——他对上了一张微笑的脸,一双晦暗冷酷、不似人类的眼睛,在兜帽夜一般浓郁的阴影里,向世界投来癫狂的目光。
靠!这是兽人吗!?这兽人吸多了吗??
他扭头就要向骑士求助,我轻巧地掰断了他的手指。蜂就在扒我腰间,六脚张开地像个吸盘一样紧贴着我,他现在魔力储备丰沛,正源源不断地给予我能与这个世界的平均水平相匹敌的力量。然后我从他的口袋里取出了我的钱袋。
他马上消失在了人潮中,与他一起消失不见的还有其他令人不快的觊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神经质地咬着拇指指尖,一股喜悦和畅快忽然从我心中升起,仿佛世界本该是这样,坚守着无意义的原则的我才是故步自封的蠢货,如今我短暂地得到了解脱,感悟到暴力的便捷和好处……我轻轻地笑了起来。
突然间,我猛然惊醒!
我都想了些什么啊……我这种小趴菜居然也敢膨胀吗?要不是有蜂在,我绝无掰断人手指的力量,而我本身的魔力连蜂都养不活。
我头疼地捂住了额,心想这都是鸦片酊的错,但入手的温度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该死……我在发烧。
我低头缓解头晕的时候,一位骑士骑着翼马从天而降,自我身边扬鞭而过,马蹄掀起一阵飞灰。我下意识望了眼他来的方向,心头骤然涌现不祥的预感。
人流两侧的骑士都动了起来,一个骑士越众而出,高声道:
“左臂受伤、残疾的人都站出来!”
……Fu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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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隐隐有打量的目光投注到了我身上。
我低着头,没有动。
该死!该死!怎么来这么快!?
他们不是在举办舞会吗,几百人的大舞会都无法拖延幕后凶手的动作?消息居然传得这么快!他们是有多看重我!?
仅仅是伯克利……仅仅是一个特招生的死亡,要这么大张旗鼓兴师动众使命必达吗?……该不会还打算把什么惊天大案甩到我头上,要趁此机会一句干票大的吧!
我脑海中头脑风暴,CPU都要干烧了。
不止是大门,别的能出校的通道,估计也……
我不敢动,但又不能不动。余光瞥见已经有人主动走出人流,骑士们抬起骑枪,开始挨个分拨搜寻更多符合条件的人,从头搜到尾。
这里至少有三十个骑士执勤,还有公学的防御工程,高大围墙上有专门留出的箭孔,以地理位置和门外极为宽阔的场地来看,训练有素的骑士能在这狙击方圆一公里的猎物!附近骑士团的驻扎点少说有四个,增援赶到只需要两分钟。
怎么办!怎么办?硬闯吗?凭我这身手?凭我这能耐?我哪里打得过三十个翼马骑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逃吗?逃去哪?公学中有哪里能让我藏身?就算现在逃过了一时,错过开放日,我要如何从戒备更加森严的公学中逃离?
只是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我还没能从万千繁杂思绪中找到能救我一命的关键,负责检查的骑士已经逼近了我。
他们步行前进,他们的翼马乖顺地跟在他们身边,寒光冷冽的骑枪就别在翼马身上,这些比人还长的生灵就像两堵移动的肉墙,走在队伍旁边就能塑造队伍的形状,并堵死人的退路。
而骑士们一手持着出鞘的宝剑,另一手挨个捏过待检者的肩膀和手臂,从队伍左右两侧双向开工,速度奇快!他们的手就像瞬息合拢的捕蝇草,灵活地抓过每一只左肩、左臂,连仆役打扮的人怀中的婴儿也不放过。
在负责检查的骑士身后,又各自跟着一位骑在翼马上的骑士,目光森冷、动作戒备,把同伴查出的每个左臂带伤的人迅速拎出队伍。
怎么办?怎么办?
我的手隔着衣服紧紧地按在蜂身上,进而摸到了仅剩的液氮。
视线透过垂下的兜帽帽檐,不断在逼近的骑士身上来回,我看到跟随他们的翼马,想起这些马匹并不认主。翼马、武器、铠甲都属于代代传承的密托尼克固定资产,那么或许只要使用正确的驾驭方式,任何人都能驭使它们……
动手?
一只带着铠甲的手伸向了我,负责检查的骑士一把按在了我左肩上。
——他摸了个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动手!
我猛地抬头,一把掀开斗篷——
世界在我眼中变得缓慢。
蜂赋予我的动态视力让我能清晰地看到空中的浮尘,骑士头盔缝隙中的双眼,眼中迅速反应过来的冷光,还有他臂甲鼓起的动作……
翼马转头看向我们,我看到它们温驯水润的双眼,比人类还长的眼睫,被风吹起的鬃毛,受惊般将要抬起的前蹄,背脊上固定好的马鞍,马鞍边缘供抓握的把手……
还有一道银光!
我瞳孔震颤,头一回在蜂几乎慢速播放的动态视力中看到如此迅捷的东西。那银光快得就像没有被放慢过!快得比我被蜂加持的反应速度更矫健!
那光‘砰!’地击打在骑士的护腕上,气势分明如陨石坠落般迅猛,落在人身上时却如同蜻蜓点水般轻盈。
可谁也不能忽视它的威能,骑士已经摆出了出剑的姿势,握住剑的手腕被它轻描淡写地压了下去,它斜斜地刺入我们二人之间,像一道休止符,划下泾渭分明的分割线。
骑士停住了。我也停住了。
我盯着它,睁大了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一柄雪白的剑。
四指宽、长三角体的剑身,通体的纹路如同纷飞大雪,剑刃上折射出霜雪陨铁特有的高贵光泽。
我顺着剑身往上看,艾非利特骑在一匹尤为高大英俊的翼马上,向我们投来威严的视线。
他的马也白得像冬雪,一身洁净无瑕的白色毛发,金色的鬃毛蓬松地披散在肩上,和其主人一样的蔚蓝眼眸,茂密鬃毛拥着马头,而额头正中央,赫然伸出一只黄金般璀璨的尖角。一顶由十字星、橄榄枝和唐草纹饰组成的桂冠,骄傲地戴在尖角根部。
草啊,什么翼马,这是独角有翼马!
密托尼克家族的标志,我只在真正直属大公爵的密托尼克骑士团——翼马骑士团的游行仪仗中,透过人山人海的头,远远见过一面。如今居然有人骑着它出现在我面前。
然而骑在这匹马身上的骑士比马更夺目,青年的头盔挂在马身上,袒露出那副神只钟爱的美貌,金发如同朝阳般瑰丽,双眸蓝得令人心旷神怡,独特的铠甲制式充分凸显出他宽肩窄腰的体态,两条腿跨坐在马上,甚至有种无处安放的修长。
他皱眉时,浑身散发出不怒而威的气势,简直能让人痛哭流涕地开始忏悔自己小时候偷用过同桌的橡皮。
被我掀起的斗篷飒飒落下,轻巧地盖住了雪白的剑身。
我的脸彻底暴露在月光之中。
艾非利特·卡文终于看了我一眼,然后愣住,这才发现这个和骑士产生纠纷的平民是我。他的眼神落在我空荡荡的左肩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卡文队长!”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接受所有骑士的行礼,而我站在人流中裹紧了单薄的衣襟。在这一刻忽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我在艾非利特面前似乎总是如此狼狈,而且一次比一次混得垃圾。
艾非利特轻轻挑起剑,锋锐的剑刃就不听话地割破了我的斗篷。我一把扯下我的斗篷,胡乱套在身上,重新戴上了兜帽。
“……这是怎么回事?”艾非利特轻声问。
我不确定他是在问别人,还是在问我。但别的骑士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一个骑士策马到他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艾非利特侧耳听完,淡淡道:“马上就是开放的时刻,这里等候的民众为此已经等待了不止半个夜晚,队列中还有婴儿和妇女。因为骑士团的执勤压力而增加民众的负担,让他们在寒风中苦等更久,不是骑士的礼仪——照常开门,调配一队骑士来,多增加三列队伍,查一个放一个。”
队伍中传出了低低的欢呼声。
骑士们应道:“是,长官!”
说完,艾非利特垂首转向我,左手轻轻按在右肩上。
“麻烦您跟我来一趟,请给我一个赔偿您新斗篷的机会。”
我就这样被艾非利特带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骑着马,我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在哆哆的马蹄声中,我走出了密托尼克的大门。
骑士团驻守的岗亭,门内也有门外也有,艾非利特带着我径直走向最外层的那个,一路上执勤的骑士都向他行礼。走着走着,骑士的身影越来越少,等艾非利特勒马停下后,我已经远离了所有骑士。艾非利特下马往前几步,拨开半人高的杂草,后面忽然出现一条向山下延伸的僻静小道。
我惊讶地看向他。
湿热的吐息喷洒到我肩膀上,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凑到我耳边嗅我,我转眼一看,是那匹漂亮俊美的独角有翼马。它用嘴吻蹭了蹭我的面颊,而后忽然舔了我一口。
宽厚的马舌像块敦实的毛巾,实打实地糊了我一脸口水。
我犹豫了一下,缓缓伸手,试探性地靠近他。它水润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我,忽而一低头,将额头贴在了我的掌心上。
……我摸了摸它的毛发。金色的细密鬃毛从我指缝间流过,手感很好。
它在我掌心下呼吸,我感受到它炽热的体温和胸腔的搏动。它嘴里像是要咀嚼什么,马嘴一嚼一嚼地动着,忽然朝我的头发探头,我立马警觉地拦住了它的嘴,它失望地嚼嚼牙,小眼神还不死心地往我头顶瞄。
我就知道!它想嚼我的头发!
马都这样!!
艾非利特就站在小道边,看我摸他的马,然后轻声说:“他很喜欢你。你可以骑上去试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注意到了他的用词,看来这匹马和我的蜂一样,是个男孩子。
“……可以吗?”
艾非利特点点头,而后走过来,扶着我上了马。
我抓住了马鞍的边缘。
缰绳握在艾非利特手中,“对,就是这样,轻轻地上去,不用担心,他非常温顺,不会伤害您……非常好。您的骑马经验比我预想中更丰富。”
他温柔地夸赞了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骑在马上的我已经比艾非利特还高了,我仗着海拔优势,用看奇行种的眼光看艾非利特的发旋。
他牵着缰绳,让马带着我走了几步——朝着那条下山小道的方向,然后他牵着马走进小道,再也没让我下来。
半人高的杂草在我们身前拨开,又在我们身后合拢,渐渐地我看出了更多曾有人行进过的痕迹,一些脚印压实了土壤,让草籽难以在泥地中生长,于是就有了小路。
我往回看,密托尼克公学的大门和骑士团的岗亭,都消失在我身后,渐渐地再也看不见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低声开口了。
艾非利特沉吟片刻,而后坦然道:“嗯……因为我不慎弄坏了您的斗篷,理应赔偿您一件新的。但很遗憾,我的斗篷对您来说太宽了,没有合适的尺码能赔给您,只好带您去城镇里现买了。想必最严苛的团长,也该夸赞我的骑士之心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哈?
我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荒谬的神情。
“你没听你的同僚们讲吗?我可是完全符合你们奉命搜寻的人的条件……”
“的确如此。”
艾非利特回头看了我一眼,忽然拉住了缰绳,独角有翼马应声停下,我的心猛地蹦到了嗓子眼。
艾非利特:“那么,您希望我将您送回去吗?”
“……”
当然不希望。
我实在是个虚伪又自私自利的人。当我的需求得到满足,我就有余力对帮助我的人生出虚假的担忧,生出假惺惺的恨铁不成钢。可当这份解我燃眉之急的帮助要离我远去,哪怕我深知提供帮助的人不该帮我,我也会选择沉默。
艾非利特仰望着我,从这个角度他能完全看见我的脸,哪怕我移开了目光。同样地,我也能尽览他俊美的眉眼,看见他凝视我的眼波,还有软化下来的……类似于看不听话的幼儿园小朋友的笑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请您将手递给我。”艾非利特轻声说。
……我当然也无法拒绝他。无论他要对我做什么,我都像砧板上的肉。
艾非利特握住我的手,又说:“会有点痒,请忍住。”
洁白的光辉从他手掌上亮起,一股暖流沿着我们交握的双手,涌入我的身躯。
如同春雨滋养大地,赋予枯萎的草种重新萌芽的活力,我感到嫩叶从枯萎的种皮中萌发,伸出骨骼、血管、经络和皮肉……
我的左臂在白光中长了出来。
我难以置信地注视着我的手,五根手指就像舒展开的叶脉,根根分明地竖立在我眼前,我缓缓用力——尚且有些虚弱的左手,慢慢握成了拳。
那股神圣的光辉治愈了我绝大多数明伤暗痕,我浑身轻松,很久没有这么好过。
“现在您不符合了。”艾非利特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32艾非利特·卡文
断肢再生……
这种级别的神术,艾非利特这就掌握了!?
他才多大年纪!——太牛批了吧!?
他施展得轻而易举,就好像这神术很简单一样!差点让我以为我也能学会了!
我钦佩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天使下凡,看得艾非利特有些困惑,“嗯……怎么了吗?”
“好厉害。”我说。
他的脸别过去一点儿,湛蓝的眼眸瞧着我,笑了一下。
“不同的人在神术上有不同的天赋,我比较擅长治疗外伤……”艾非利特轻声说,说完这几句,语气忽然严肃起来,重新郑重地注视我:“但是,我在驱除疾病上天赋有限。”
我:“?”
“您在发烧。”艾非利特重新牵起了缰绳,独角有翼马乖乖撅起蹄子,跟在他后面走,“您完全没感觉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差点忘了。
我晃了晃脑袋,手扶着马鞍,在马背上一摇一摇的。
长时间处于鸦片酊的影响中,发烧带来的头痛和眩晕相对而言简直不值一提。我呼出一口气,比往常更炽热的呼吸随着我的行进喷洒在我自己脸上,终于让我有了一丝我在发烧的实感。
当身体的外伤痊愈,我的脑子总算有内存来处理我的精神Debuff,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我现在浑身发烫,脑壳又晕又沉,晃晃还能听到脑浆的水声……应该是幻听。
“……谢谢你。”我说。
“您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没什么应不应该的,你这个……你这是在放走我。”我说:“帮我大忙了。谢谢。”
“我奉行骑士之道,正如您所说……”艾非利特道,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笑了笑,“我立下誓言,要善待弱者、勇抗强暴、抗击错误、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帮助所有向我求助的人。”
“……”我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不会相信世上还有你这样的骑士的。哪怕是教会总教堂,负责为圣子出行列队的仪仗队,身上教义的光辉都不如你纯正吧。艾非利特,你就没有遇到过不值得救的人吗?”
“如果是在说您自己的话,”艾非利特微笑道:“我认为非常值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吗。”
艾非利特一边牵马,一边留心马背上少年的声音。可后者说出这个词后,就忽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艾非利特回头,“……有什么我能帮助您的吗?”
“……”
“如果有的话,您大可向我求助——”
我呼着炽热的气息,感到体温在逐渐升高,脑袋越来越重,沉沉地压着我的后脑勺。我眯着仿佛也在发热的双眼,没有目的地望向远方。
“你说什么呢,以为自己是我的救世主吗?”
我说。
“我呢,姑且算是个倒霉的人,无父无母无家可归,没有任何值得夸耀的天赋,也没有出类拔萃的特长。有幸进入密托尼克公学,啊,算是考上了985吧,结果一年级还没结束,我就被人栽赃命案,杀人,被人杀,搞爆炸,被人背叛……也说不上背叛吧,被人偷袭,断臂,被狗啃,爬下水道,现在成为逃犯……”
艾非利特轻声说:“……诺莫?”
我再度晃了晃脑袋,自己用手背碰了碰额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糟糕……我烧得也好快。
眼前的世界隐隐有些重影,我骑在马背上,偶尔感到天旋地转。骑马就没有不颠簸的,更何况是山地,我只是分不清我感到的颠簸是因为独角有翼马起伏的背脊,还是我烧得红彤彤的脑子。
但这点难受无关紧要。
我望向小道前方,弯弯曲曲的小路顺着地势向下延伸,消失在浓密的杂草中。我还看不到山下的模样,但我已经想象出了小镇的红屋顶和烟囱。
我絮絮叨叨地,从得知伯克利的死讯,说到我杀了人,再说到皮特的偷袭……我怎么就被偷袭了呢?我怎么就那么轻易地相信了他呢?如果按照我原本的计划,我应该能再瞒过,或者躲过一晚,然后趁开放日拎着行李混出大门。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的面颊也在升温,我想我现在的脸蛋肯定红得像猴子屁股,最后我说到我很感谢艾非利特。
“……总之,我是个很倒霉的人,手无寸铁,被强权压迫,弱者,我应该没有翻过大错,而且我在对你求助,或许也算是你的朋友?骑士的九戒律,我除了不是你的兄弟骑士,不是妇女,不是你的所爱,应该满足了六条吧。”
“诺莫,”艾非利特的声音轻飘飘的,好在每个字我都听得很清楚,他湛蓝的眼睛如同被泪洗过的青山,澄澈、担忧地看着我,他呼唤我的名字,连吐字都是温柔的,“是的,您是我理应帮助的人,但这不只是因为我奉行的戒律……您也是我从未见过的可爱之人。我见过许多人,也帮助过许多人,但从未见过像您一样的人。
分明如此弱小,却又如此坚强……让我感到我必须对您施以援手,倘若我目睹您身处困境、遭受折磨、需要帮助而无动于衷,我一定会下地狱,被判处与违背圣言同等的、罪不可恕的惩处……您听得清我的声音吗?诺莫?诺莫?”
我的身形摇晃了一下,几乎从马背上摔下来——我真的摔下来了,失重的那一刻大脑才骤然清醒,但已经来不及了,我慌张了一瞬,也仅仅是一瞬,艾非利特就冲上来扶住了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把我扶正,让我稳稳地抓住马鞍,手护持在我大腿边。
我眯着眼,像只虾米一样俯趴在马鞍上,滚烫的侧脸贴着我自己的手背,对他近在咫尺的面颊呼出热气。
“我听闻,你们骑士出于践行骑士之道的需要,回应满足戒律之人的请求,‘回应戒律’,即为‘立下誓约’……那么,我要与你立下誓约。”
艾非利特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个动作让他的眼型显得有点圆了,我平白无故地将他和某种大型犬联系在了一起,越看越觉得,好像金毛啊。
“您请说。”金毛眼巴巴地仰望我。
我不由得摸了下他的头。
这只金毛好乖,被我摸头的时候眼珠惊得圆溜溜的,但还是乖乖地给我摸。
“我是满足你六条戒律的人,想必在与你立下誓约、要求你按戒律做事的人中,也算是很有分量的了。除非你遇到比我更符合戒律的人,否则都要听我的。”
我满意地亲亲他的狗耳朵。
他惊慌得像个被我非礼的良家妇女,薄薄的、富含毛细血管的耳朵腾的一下红透了,比我的脸、我的唇更烫。但他还得老老实实地扶住我,以免我摔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誓约的内容就是,”我贴着他的耳朵说:“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
金毛愣愣地看着我。
“无论遇到多么符合戒律……无论你的骑士之道,你所奉行的道义,对你提出任何要求,只要会伤害到你自己……所有会伤害到你自己的事情,你都可以勇敢地拒绝喔!”
我在那双玻璃珠似的蓝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双颊红扑扑的倒影,我很满意他满眼都是我的样子,奖励地亲了亲他的脸蛋,向他宣布:
“因为这是满足你戒律的我与你立下的誓约。先到先得,是我先来的!”
“……”
这只毛发柔顺蓬松的大型金毛犬,单手捂住自己通红的脸,把我扶正,不让我再半边身子压在他身上。我不满地揪着独角有翼马的鬃毛,准备找准时机跳下去,命令他抱着我走。
但金毛犬很快从掌心中抬起了脸,他的脸红得非常漂亮,非常耀眼,我很喜欢。
“好的……”他羞赧地、温柔地说:“您的‘誓约’……我记下了。那么,我们约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瞬间原谅了他,宽宏大量地决定给予金毛狗狗害羞的私人空间。
“嗯!约好了!”
金毛狗狗牵着马匹继续往前走,我隐约听见他背对着我小声嘟囔道:“啊啊,真是败给您了……原来会变成这个样子吗?真是让人没办法……未免也太可爱了……”
“你在说什么?大点声,听不见。”我说:“是想要亲亲、想要摸摸头吗?”
金毛狗狗羞红了脸看我,但我是谁?我明察秋毫!我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蠢蠢欲动和迫不及待!他心动了,他就是要亲亲,要摸摸!
我大方地伸出双手,“可以亲喔!也可以摸。要抱我吗?”
“……没有,没有想做这个。”金毛狗狗说。他为什么没有尾巴?我想给他插根尾巴上去,我想看他尾巴乱晃,高兴地出卖他。
金毛大狗狗又温声说:“我刚刚是想问您,离开这里之后,您打算做什么?”
我在脑海里搜寻了一番,告诉他:“打算找个偏僻的、交通不发达但环境很好、民风淳朴的地方,能在一日内走到有充足物资的城镇。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最好适合养花,做个蜂农,过能吃饱喝足,每季度能买一两件新衣服,不会生大病,每年攒下一些钱,不多但是够花的生活。”
“这样吗……这真是……”金毛大狗狗想了一会儿,露出了温暖的笑容,“真是幸福的生活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吧,对吧!”
“只要这样就够了吗?每季度只买一两件新衣服,会不会太少呢?”
我成熟而惆怅地叹了口气,“再多就不想洗了。”
家人们谁懂啊,在这个没有洗衣机的时代,全部衣服都要自己手洗啊!多一件都是我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但是,衣服越多,就可以攒得越久吧?”金毛大狗狗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衣服太少的话隔三差五就要洗一次,多几件的话可以降低洗衣服的频率吧。”
我沉吟片刻,惊叹地摸了摸他的头。
“聪明狗狗。”
“?”
聪明的金毛大狗狗带我走出了很远,一直走到半山腰。
山的另一边,冒出了太阳。日出的金光破开半明的天穹,晨雾上浮着朝霞和彩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亮了。
他拨开一阵杂草,我眼前豁然开朗——
山脚下出现了一座城镇。
城镇的屋顶刷成漂亮的红色,砖石堆砌的小屋大大小小、错落有致地镶嵌在群山环绕中,竖起的无数烟囱中飘出寥寥炊烟。大蚂蚁似的马车和小蚂蚁似的人群在纵横交错的通道中穿行。
“我只能送您到这里了,离开太久会惹人怀疑的。”聪明的金毛大狗狗对我说:“接下来的路,就要靠您自己走了。”
他看起来还想对我说什么,但仿佛所有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最终他只是对我笑了一下。
“艾非利特。”我忽然郑重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有点惊讶。
“谢谢你。”我说:“我定居后,会给你寄信的。欢迎你随时来做客,只有你自己的话。”
“啊……诺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无论有任何需要帮助的事情,你都可以来找我……虽然我不一定帮得上你的忙。但如果有我做得到的,你尽管说。”我握住他的手,大力摇晃了几下,告诉他:“你现在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艾非利特张了张嘴,又闭上,他垂眸,然后闭眼,半晌,浅浅地勾起了嘴角。
他温柔地注视着我,伸手轻轻将我耳畔的碎发拨到耳后,而后说:
“去吧,诺莫。”
独角有翼马跺跺蹄子,打了个响鼻。
我感受到了由衷的自由。
我向山下奔跑,我跑得从来没这么快、这么快活过!我想离密托尼克开门还有一小段时间,这段时间够我跑入城镇,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会像汇入大江大海的雨水,彻底消失在诺顿帝国平平无奇的人海中。
我快乐地奔向希望。
偶尔回头时,能看到艾非利特换了个地方,站在一处能俯瞰山下的凸出的石台上,一边抚摸着独角有翼马的鬃毛,一边始终遥遥地眺望着我。
有他真是密托尼克的福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密托尼克骑士团这一届的团长和副团长都不怎么样,在任多年但没有像样的功绩,比起一个独立的武装力量的领袖,更像是学生会的应声虫,好在他们都要毕业了,赶紧毕业给三席让位吧,让艾非利特带领骑士团走上团生巅峰……
吹过我面颊的风带走了些许滚烫的温度,我的大脑好像被充满新鲜空气的晨风吹醒了,仿佛拨云见日,一直覆盖在我智商上的云翳被轻轻拂去。
说起来,密托尼克骑士团,这一届的三席……
……
是叫艾非利特·卡文吗?
这个名字……
我彻底愣住了。
——我从来没听过啊。
‘咻——!’
我的大脑骤然响起了警铃!我听到了蜂的鸣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几乎声嘶力竭地在我脑海中叫唤,嗓音甚至有些沙哑,但我直到现在才听到他的声音。我感到他在抓我的腰,用力得好像在我腰上挠出了血,但我现在才感受到疼!
这种疼如同扎破气球的银针,猛地扎醒了我!
“咳!”
鲜血从我喉中喷出。
一股巨力从身后贯穿了我!当胸穿出一只金箭!
箭头璀璨如黄金,箭身纯白如霜雪,直直地从我胸口开出的血花中射出,余力未减,将我一箭钉在了地上。
我只来得及回头。
我只有力气回头……
遥远的山腰,金发白甲的骑士,放下了手中的金弓。独角有翼马在他身后踱步,悠然地晃了晃尾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33禁忌的秘仪
“真是可怕的精神抗性啊。”
名为‘艾非利特·卡文’的骑士低低道:“全密托尼克没有人发现不对。仅仅离开我一小会儿,就摆脱了我的控制吗……”
在他的眼中,[图鉴]正为他标识出‘诺莫·温’的信息。
虽然没有[图鉴]他也能清晰地洞察诺莫·温的情况,但不得不说[图鉴]这种文字化的能力非常好用。
诺莫·温的名字下面,赫然是一串[状态]。
[姓名:诺莫·■■·温■■图鉴1级
种族:人类
性别:♂
状态:高烧、天使的喃语、最美妙的爱意置换秘诀!……]
原本排在第二位的记忆矫正已经完全消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使的喃语,仁爱的天使在他耳边发出温柔的喃语,让最心如坚冰、生性多疑的人也放下对世界的警惕,相信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对他心怀善意。拥有此状态的人,会更容易相信对他释放善意的人。信任度与其本身的印象、好感、感受到的善意程度相关。有概率出现彻夜长谈、言无不尽、吐胆倾心的情况。本状态已叠加九层。状态消散中。]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被艾非利特叠了九层的天使的喃语,就消散了三层,并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持续下跌。
以他跟踪诺莫·温一整天的观察来看,最多只需要半个小时,这位诺莫小先生就能完全摆脱他的控制。
为了避免他发觉端倪,艾非利特不得不隔三差五地补充魔法,以此维持他自己在诺莫·温心中的形象。
现在看来这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否则诺莫在昨晚与他分别之后,还没回到宿舍,就能回想起艾非利特·卡文根本不是密托尼克骑士团的三席。
给自己安排这个显眼的身份,艾非利特也很无奈,但以他的外貌和能力,不是三席才更奇怪。倘若自我介绍是普通的骑士……可能记忆矫正根本无法对诺莫生效吧。
真是可怕的精神抗性。
或者说,真是可怕的意志。
多么坚定的世界观,他对世界的认知逻辑是多么精确且警惕……
这孩子……是无时无刻不在怀疑世界吗?
[最美妙的爱意置换秘诀!,铛铛铛~还在困扰自己所爱之人爱他却不爱你吗?快使用最美妙的爱意置换秘诀!!能洞悉被施术者心中所爱和偏好类型,改变施术者在被施术者心中的形象,并将对所爱之人的爱意投影到施术者身上。成功率受施术者的能力、被施术者的精神状态以及两者间的实力差距影响。呃,不会有人用它来套取情报吧?不会吧?不会吧?状态消散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艾非利特的注视下,最美妙的爱意置换秘诀!字样从桃粉色迅速褪色,最终如同融化殆尽的冰,彻底消失不见。
艾非利特有些怅然地看着它从诺莫·温的面板上消失,后面的状态自动补位前移,长长地叹了口气。
最美妙的爱意置换秘诀!,他花了很大力气才施展成功,结果只生效了不到一个小时。
但依然物超所值。
毕竟那副模样……当真十分可爱。
金发蓝眸的骑士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面颊,发现自己的脸还残留着……或者说,再度升起了绯红的温度,他轻轻地、新奇地笑了起来,不由得单手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真是的……那么犯规的话……真是奇特的感觉……”
艾非利特的目光,缓缓落在了最后一个状态上。
[梦魔的八小时限定幸运祝福,高等恶魔给予的祝福,不多,但聊胜于无。拥有它即代表被恶魔注视。生效时间八小时,是成年人每天的最佳睡眠时长。获取方式是大力抚摸祂的胸部。当然,并不是说摸了就能得到祝福,更大的可能是被恶魔弄死。
虽然只是一点点幸运,但有时候,一场风暴的形成,只需要一只蝴蝶振振翅膀。]
高等恶魔的祝福并非全然无害之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恶魔与生俱来的邪恶魔力会玷污光明的灵魂,诱发人心底最阴暗的欲望与邪念,恶魔的馈赠伴随着如附骨之疽的危险,享受恶魔带来的好运时,也势必会直面与好运相等同的恶念……
艾非利特动动手指,半晌,又放下。
但正如[图鉴]所说,有时候,人正是需要这一点点的运气,来改变自己注定不幸的命运。
像诺莫那样的人,哪怕被恶魔和深渊所凝视,也会始终走向他目光所及之处吧。
不过……
虽然观察这么几天下来,诺莫·温的生活确实和普通的特招生没有多少区别,他们吃同样的东西,上同样的课,做同样的事,说同样的话……只有一件事让艾非利特有些在意。
——诺莫·温是个迷人的少年。
哪怕他的外貌并不出众,艾非利特也相信他的魅力能迷倒任何异性及同性。
但为什么没有别人感受到他的美丽呢……
艾非利特想了一秒钟,随即轻巧地放过了这个问题。或许是因为他自己的审美和他这个人一样,都过于与众不同,以至于连他喜欢的男孩子都不符合大众的喜好吧?
艾非利特来到金箭射落的地方,少年单薄的背脊如同被暴雨击落的蝴蝶,奄奄一息地伏在地上,已经昏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金箭化成光点在空中散溢,艾非利特将少年搂入怀里,任由他胸口喷涌的血液淋满自己的白甲。他蜷起指节,将少年散在苍白面容边的凌乱碎发轻轻别到耳后。
他顺着心意,低头凑到少年面颊边,顿了顿,然后将一缕翘起的发丝含入唇中,感悟似地抿了抿。
十分新奇的体验。
……
发现我还活着的时候,我愣了一下。老实说,我还能睁眼真是件让人意外的事。
我最后跑出了两公里,都快看不见艾非利特人影了,他离我直线距离至少有三公里远。
这是什么概念?
直属光明教会的圣殿骑士团和直属帝国的王庭骑士团中,弓箭手标准射程是一公里,岗亭的警戒范围是弓箭手射程的八成。
TAC-50狙击步枪的有效射程是两公里,在我上辈子创下的最远狙杀记录是3.5公里。
而艾非利特靠肉眼,手持弓箭,在三公里开外一箭射穿了我的胸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射的是弓箭吗?是空对地导弹吧?
这种级别的箭术和能支撑他施展箭术的武装,艾非利特一箭射死我绝不是问题,但那支箭似乎并没有命中我的要害,才给了我苟延残喘的机会……
潮热的呼吸从我口鼻间呼出。
我仰躺着,胸口重若千钧。伤势被简单地处理过,但大量失血和高烧带走了我所有精力,当气流挤进我的鼻腔,肺部奋力搏动时,我几乎能感受到血管在我胸腔里流动,即将要从我胸部创口里涌出的恐惧。
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掀开眼皮,眼前是极为高远的穹顶。
半球形的穹顶高高拱起,像天空一样高,点燃数十三根蜡烛的枝形吊灯宛如团团星云,幽幽烛火隐约照出穹顶上彩绘的点对称图案,万花筒式的繁复图样和绚烂用色,如同吞噬人类视线和神智的沼泽,盯着看久了,似乎连吊灯都开始旋转。
这是大型仪式的室内场地才会修建的高穹顶。
部分法师、召唤师相信举办一场秘仪需要充足的空间容纳期间会发生的各项魔法反应,狭隘的环境会削弱仪式的效果,以至于让施法者、召唤者与硕果失之交臂。
好晕。好痛。
随着意识的清醒,脑部的痛楚渐渐超越了胸口,我头晕眼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同竹笋钻破岩石,我的知觉终于从层层包裹的漆黑外壳中探出了一丝触角,让我意识到原来我的大脑曾被包裹得密不透风——那是精妙、高超得可怕的精神魔法。
艾非利特·卡文在公学游荡那么久,没有一个人发现他根本不是密托尼克骑士团的三席,公学门口成千上万的人流,他视若无睹地策马而过,每个骑士都对他行礼!他甚至没有使用原本的真正的三席的名字!
这种精神魔法蒙蔽了我的感知,而现在那些魔法就像摔在地上的石头,咔擦咔擦地摔成碎片,终于袒露出其中感悟世界和智慧的内核,我得以重新认知万物。
只有些许魔法的余孽……
些许悲伤,些许懊悔,些许愤怒,还残留在我心中,不断地在我耳边喃语:
——艾非利特·卡文。
仿佛有自我心底升腾的怨火,哀叹我的不幸,替我发出勃然咆哮……替我哽咽,替我啜泣:
——我曾如此信任他。
他是强悍勇武的骑士,我是孱弱无能的贱民,我没什么值得他图的,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他图我什么。
他明明可以直接抓了我,杀了我,我本就无法反抗他,可他却偏要欺骗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骗走我唯一的自由,骗走我唯一能自己决定的东西!——骗走我的信任,我的感激,我的真情。他得到了却又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不珍惜我所珍视的宝物,不在乎我所在意的情谊,将我唯一拥有又全部托付给他的,都射得粉碎。
然后我思索,我反省,我为什么会相信他呢?
……或许是因为,我觉得这世上终究是有好人的。
而我终于幸运地遇到了其中一个。
但那点善良和正义的微光也化作刺穿我身体的利箭,在我胸口泯灭。
可见这世上目光所及之处皆为深渊的域土,孕育的全是污浊的淤泥,肮脏的垃圾,光明照耀不到的阴影……
……这份从我心底汩汩涌出的黑泥,也是魔法的余孽吗?
我无力地想。
我回归的理智点燃一盏风灯,在狂风暴雨中警示我——让我明确地意识到,我的悲伤,我自认被背叛了的怒火,其实是不合时宜、不讲道理的东西。
艾非利特不欠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谁理应帮助他人,哪怕是光明教会推崇的圣神圣父、圣母、圣子中,以悲天悯人、慈悲宽容着称的圣母,在赐给信徒婚姻和子嗣之后,也会要求信徒献上母鹿、白羊、麦穗、鲜果等祭品作为回报,更何况凡人?
我不明白艾非利特接近我的缘由,但他本不必救我,也没有帮助我的义务。可事实是他对我伸出了援手。若不是他救下我,或许我早就死在黄铜骑士的追杀中,或者在公学门口就被骑士团就地正法。
倘若换一个人,救下我之后又要杀我,我必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人该一直站在我身边。
与其说是因被背叛、被辜负而痛苦,不如说是,因自己的疏忽和轻信而懊恼吧?
没关系。
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缓解又失去一个朋友的悲伤罢了。
会始终陪伴在我身边,无论我贫富贵贱,生老病死,永远对我不离不弃的,归根结底只有一个。
我的蜂。
……蜂?
我的蜂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咳、咳咳……”
血腥味涌上喉头,被我咳嗽着咽下去。
一股奇特的熏香飘散在我周围,或者说,弥漫得到处都是。气味浓郁得几乎形成乳白色的薄雾,其味道不像是我闻过的任意一种香料,更像是诸多魔法药草的混合,其中作为主料的一剂用料莫名地让我浑身躁动。或许我本不该在现在醒来,但这股味道刺激我,让我精神亢奋,也稍稍给了我几分力气。
我碰到了自己的腰腹,原本吸在我腰间的蜂当然已经不见了。我循着契约去感知他的方位,那条永远维系在我脑海中的丝线却好似被什么东西阻隔,我什么也拉扯不到。
……糟糕。
我费力地直起上半身,手撑地时摸到了黏腻的东西,我低头一看……是血。
我被换上了一身纯白长袍,躺在一座巨大的、用鲜血绘制的繁复法阵中央,血腥味被浓郁的熏香覆盖,法阵密密麻麻的细小符文向我四面八方铺展开去,一直延伸到我看不见的黑暗深处,只有些许光点在远方隐隐闪烁……那是珠宝的光泽,像是被放在半人高的台面上。
鲜血的秘仪,以珠宝为供奉,献上活人为祭品——
这是禁术!是禁忌的仪式!
我撩起长长的袍袖,果然,我手臂上也被用猩红涂料画满了擦不掉的纹样,其样式和法阵相同,我似乎在哪见过类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不等我想起来,忽然间,法阵边缘传来了脚步声。我顺着声音望去,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走到枝形吊灯的光晕之中。
——我吓了一跳。
那是一张很难被认为是‘人’的脸。我看了好几眼,才认出这个……微笑青蛙头,是个什么东西。
葛雷德原本愉快的笑容消失了,我难以置信的辨认目光激怒了他,他转而变得咬牙切齿,两只眼球几乎瞪出眼眶地怒视着我。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青蛙似的面容上情难自禁地露出大仇得报的畅快笑意。
但我没心思理会他,一种难言的预感击中了我,将我的视线牢牢引向葛雷德手中拎着的笼子。
一只虫笼。
我死死地盯着它,眼里只剩下了那只笼子,看到它细密的栅栏间垂下一只我小指粗细的东西……一只绒足。
一只几乎被扒光了所有短绒的足,足尖不自然地向外侧折断,外骨骼就像我劈过的指甲盖一样翻起,露出我从来没见过的他的肉色。
那只绒足在我眼中轻轻颤抖,极其缓慢地回勾了一下,然后就像死去的蜘蛛,无力地摊开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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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诺莫·温同学。”葛雷德对我笑了,眼里写满了恶意和期待,他看上去依然衣冠革履,“我们又见面了,在这短短的一天里……”
他便以这幅风度翩翩的姿态,走到我身边,一脚踹中了我的胸口,将我踢倒在地,脚顺势踩在我胸膛上。
“咳!”
一口鲜血从我喉咙中喷出,像一汪小喷泉似地喷向空中,因为仰躺的姿势而又下雨一般落回我脸上。
“——我可是无比真切地想念着你。”葛雷德的眼神贪婪地在我身上舔舐,然后爆发出了一阵狂妄的大笑声,“想着我们什么时候能再相遇,共度一个美好的夜晚!”
他笑得前俯后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笑意,若无其事地脚下用力,鞋底狠狠碾过我的伤口,我感到撕裂的血液浸透了长袍。
“呕——”
葛雷德手肘支在自己膝盖上,观察我狼狈呕血的模样,眼珠眨也不眨地盯着我。
“难以置信,你居然能拥有这种天赋卓绝的召唤兽,[复活]的天赋,可真是不多见啊。”他说。
那口血就噎在我喉咙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雷德钓鱼一般在我面前晃动装着蜂的笼子,看到我下意识地伸手,他露出了愈发愉悦的神情。
“我们来打个商量吧。”葛雷德说:“虽然只是虫族……不过拥有这种珍稀的天赋,也算得上是一只金虫子了,留在你手里太过浪费。把他转送给我,如何?”
“……”
“看来你不同意。”
葛雷德笑了起来,然而地上躺着的少年只是盯着笼子,看都没看他一眼。
“……多么令人感动的情谊。这只魔蜂在你昏迷时可是为保护你而拼死奋战,被俘获后,无论如何也不肯张嘴吃我投喂的东西。”
少年的眼神终于移过来了,葛雷德舔了舔唇,“我欣赏祂的忠诚,当然要奉上足够尊敬的礼物……我本来是想温柔一些的。”他停顿了一瞬,满意地看到少年紧盯着自己,笑道:“但祂的冥顽不灵让人找不到机会展现宽容。多么遗憾啊,我还以为我这就失去了与祂交流的机会。”
他笑着又说了一遍:“[复活]真是好用的天赋。”
“为了奖励祂给我的惊喜,我拆掉了祂的骨头。这是个精细活,我也是第一次尝试解剖虫族,好在祂是个有很多试错机会的样本。当然,也得益于我精湛的解剖技艺,我可以赐予你与我共赏这份杰作的殊荣……哈哈!我想你不会喜欢这份荣誉!哈!——无所谓。”
葛雷德笑眯眯道:“等你死了,契约自然就解除了。”
肺部在我胸腔中奋力地搏动,每一次起伏都感到身上有千斤之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着葛雷德的笑声,躺在禁忌仪式中央,望着缝隙中探出蜂的足肢的笼底,我明白这或许就是我的结局。
我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我曾拼命奋斗过,曾殊死一搏过,数次侥幸从死神的刀下逃脱过,虽然很不甘心,但我的终点站就在这里了。
如此大型的秘仪,不可能只有葛雷德一人开启,也不是他一人就能搞定的。在我看不见的暗处,恐怕还有数位经验老到、实力强劲的法师,骁勇善战的骑士,以及真正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正注视着我吧……
而我已经江郎才尽,用尽了所有小聪明,再无力抵抗敌暗我明、十面埋伏的杀机。
我这一生……
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朋友死的死,走的走,没有什么值得我牵挂的人,也没有什么牵挂我的人。
我曾深爱的人,曾深爱我的人,都随着我的转生而永远留在了上辈子,留在了我永远回不去的地方。我曾接受的教育,被这个世界所推翻,我所蒙受的恩惠,再也没有了报答的机会。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这辈子我品尝过最美味的飨宴,也囫囵咽过残羹冷炙,享受过最奢华的服侍,也为一枚铜西奔波过三个街区。我曾在帝国王庭里与皇子共舞,也曾赤足在贫民窟的泥地里逃命。我曾用贵族语,龙语,精灵语撰写诗歌和信笺,也曾用通用语和方言与混混对骂,和黑店砍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见识过人生巅峰的风景,也走入过人生低谷的困境。我贪恋过繁华,痛恨过潦落,最终安然地接受了平凡。
我原以为到这一刻我会激动,懊恨,不甘,但事到临头了,我反倒无比平静。
我凝望着头顶,眼神虚无得没有焦距,似乎透过葛雷德那张可笑的脸庞,透过华贵精美的吊灯,透过像天空一般高远的穹顶,望见了更遥远的未来。
我这一生没有遗憾,也没有仇恨,唯一可惜的是,终究没有走到我所梦想的远方。
我唯一亏欠的……唯一不舍的……
我掀起眼睫,虚弱地、无力地望着葛雷德,像条彻底拜服在他脚下的可怜虫,低声哀求地问他:“你……您想怎么样?要怎样您才能放过我?我愿意为此付出一切……只要您给我个机会。”
我看到葛雷德的嘴角几乎裂到了耳根,他眼中爆发出锃亮的精光!
“真可怜,真可爱,你要是早这么聪慧,我也不至于对你如此粗暴。但既然你迷途知返,我要是完全不给你机会,恐怕要被人诟病我不近人情了。”葛雷德凑近了我,笑着问道:“你与这只魔蜂签订了契约,但你身上却没有召唤契约烙印下的魔纹……你把魔纹藏在哪儿了?”
我仰望着他,闭了闭眼。
葛雷德就见少年的上下眼睫打架似地纠缠着扑闪了几下,像根羽毛似地在他心尖上挠了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魔纹……”我小声呢喃,葛雷德凑近了我,我轻声对他说:“你把我的长袍掀开。”
葛雷德的神色变了。
我动了动腿,“从下面……掀到大腿……”
他的眼神不受控制地移向了少年的腿部。
……他知道那是一双笔直纤长的腿,有匀称而不夸张的肌肉线条。
若不是小叔不同意,若不是这只羔羊已经被选中为更伟大的事业献身,他的献祭不能有半点污浊,葛雷德早就去深切感受他白皙得如同牛乳,丝滑得如同绸缎的腿部。
他看到少年赤裸的足,被清洗干净得根根分明的脚趾,瘦削的脚踝,脚趾缝和踝骨都泛着点健康的红晕……想必膝盖也有着同样的色泽,膝窝凹陷的圆润弧度是否和他的足一样适合一手掌握?
这、这可是他自己说的,这是得到答案必要的过程!
葛雷德咽了口唾沫,缓缓掀开了少年纯白的长袍。下面寸寸显露的腿几乎鲜嫩得发光,他视线死死地盯在逐渐掀起的袍角边缘……他很想上手去摸一摸,如果不是他知道小叔正在看着他,而他至少要表现出值得托付重任的沉稳和镇定的话。
他没注意到少年正歪着头看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葛雷德把我的袍角拉到合适的高度,我抬起一条腿,轻声说:“你看这里。”
“……哪里?”葛雷德盯着我的膝盖,“看哪里?”
“内侧。”我说。
我双腿是闭拢的,我没力气分开了,于是葛雷德马上伸手帮我拨开了腿,探头过来看我的大腿中央,靠内侧的位置。
“看到了吗?有一颗痣。”
“看到了。”葛雷德两眼发直,“黑色的。一颗小痣。”
“那就是我的魔纹。”我说。
在这座专门用于大型仪式的场地二楼,用透明琉璃镜面隔开的观察室中,同样以葛雷德为姓,担任密托尼克学生会现任首席的男人,悠然地剪下一只玫瑰,斜插入酒杯。
红酒香醇的芬芳从花蕊中盛放,他轻嗅片刻,享受地呼出一口气。
他坐卧在红鹅绒躺椅上,居高临下地俯瞰侄子的演出,看着看着,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他又在做些什么……不会以为自己这副模样看上去很有能力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男人拿起了一只手持望远镜。他常带这只望远镜去欣赏歌剧,精密的构造和魔力的加持让它拥有出色的成像能力,他清晰地望见自己侄子的手指,流连忘返地陷入少年细腻的皮肉中。
他嗤笑一声,笑容里又带上了几分男人都懂的味道,镜头饶有兴致地在少年裸露的长腿和侄子不安分的双手间徘徊,然后也看到了那一颗小痣。
“哦……这可真是……真是可爱。”
男人在躺椅里交叠起双腿,笑着对仆役说:“难怪我的侄子对他念念不忘。这小家伙长相一般,身体倒是有几分韵味。”
葛雷德惊了,他反复看着那只小小的魔纹,“这……这是你的魔纹??”
“是的。”我轻声说:“蜂的魔力不高,我的魔力也很弱……所以魔纹也很小。”
小得像颗痣一样。
哦,光明神在上!葛雷德本该嘲笑这孱弱的召唤师和召唤兽组合。
魔纹的尺寸基本与召唤兽的实力成正比,缔结契约后印刻下的召唤魔纹通常有拳头大小,再小些的也有三指宽。但他完全没有嘲笑的心思,甚至觉得这小痣似的魔纹长得非常好!
非常诱人!在一片雪白中十分适合吸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雷德猩红的舌头用力舔过他自己的唇,我仿佛看见了他馋得哈喇子直流的模样,他咳嗽一声,摆出一副拷问的正经模样,问我:
“就算如此,你这么娇弱,以你的魔力,也不足以供养这只魔蜂,更别说赋予他为你战斗的力气。你财力有限,也买不起富含魔力的材料——那你是用什么在喂养他?”
召唤兽一旦失去魔力供应,就只能靠自身的储备魔力和生命力维持形体,魔力和生命力彻底耗尽的那一天,就是召唤兽彻底消散,走向死亡的那一刻。
蜂并不是对魔力需求量很大的物种,维持他基本活动的魔力量并不高,但的确……连这点魔力也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需要采用特殊手段才能维系他的存在。
我眼神湿润地看着葛雷德,双唇蠕动,慢慢吐出了几个词。
葛雷德俯身凑近我,“什么?”
我又说了一遍。
“……你说什么?”
“做爱。”我轻轻道:“我会和他做爱……”
葛雷德眼神再度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是个可爱的男孩子,我很喜欢。”我说。
葛雷德拎起笼子,看看笼子,又看看我,再看看笼子,再看看我,最后他的眼神停留在我的下腹。
“你是说,你用你的体液喂养它。而它也愿意吃下去。你跟它结合……它让你……到达巅峰。”
我和葛雷德的对话传到高处的男人耳中,他忽然身体前倾,嘴角不自觉勾起了兴趣盎然的笑容,“哦?”
葛雷德像是见识到了什么新大陆的全新物种,眼里锃亮的精光转变成了一种看畸形马戏秀似的兴味,他在脑海中幻想了几幅场景,然后似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双眼中亮起火热的亢奋。
“我不信。”葛雷德又舔了舔唇,“——除非你展示给我看。”
“在、在这里……?”我有点难堪,不禁哀求地看着他,但他用铁面无私的冷酷神情拒绝了我,我轻轻道:“你真是个变态。”
他更兴奋了。
“不然呢?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吗?快点,演示给我看,虽然你的魔蜂受了点伤,不过我想不会影响到你。”
我不情不愿地、含泪地伸出手去,从笼中捧出了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伤痕累累……我从来没让他受过这么严重的伤,我捧着他,像捧着一朵云,稍一用力,他就会从我指缝中飘走。我胸口满是他的食粮,先给他喂了一点血喝,蜂恢复了些意识,我感到契约的丝线轻轻颤动。
他伏在我掌心中,脑袋也无力地耷在我腕间,我内心一片柔软,轻柔地、小心翼翼地,试图抚摸他相对完好的额头。
啊……我的蜂。
我唯一亏欠的,唯一不舍的,唯一我承诺过却将要辜负的……
蜂的复眼似乎看了我一眼,他想回应我,但能动弹的只剩下两只触角,他艰难地伸出脖子,用触角碰了碰我伸来的指尖。我将他捧在手心中,他失去了外骨骼和短绒,在我掌心里蜷得如此娇小,乃至于我合拢双手,就宛如将他藏进了宝箱,遮得严严实实。
我不是个幸运的人,更不是个合格的主人,无法提供给召唤兽良好的生活条件和培育资源。做我的召唤兽着实是件倒霉的事。
被我这种小趴菜召唤出来,要时常忍受魔力不足的饥饿,还要成天被我非礼,一定也感到过辛苦吧?
但即便是这样,蜂也不曾离我而去。
这一刹那,蜂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他开始挣扎,他开始抗议,原本安然地躺在我手中,如同躺在摇篮里的他竭力顶起我的掌心,却发现这份努力无济于事,无法撼动我的决意。
蜂在我脑海里嗡嗡地大声鸣叫起来,他努力扑腾想飞起,使劲鼓动他受伤的翅膀,却被我轻轻拢在掌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曾施展召唤,将自己的祈愿化作桥梁,搭建起从[失落之地]通往此岸的通道。我茫然而懵懂,没有能吸引注目的祭品,没有能特定指向的钥匙,没有强大坚定的目标,没有宏伟壮丽的梦想,也没有丰沛雄厚的资本,我奋力牵起一条细线,我吊在丝线的这一端,向对面投出好奇的眼神,并许下了心愿……
我等了很久,等到魔力耗尽,生命燃烧,等到那条丝线摇摇欲坠,几乎化为飞灰,我以为我要失败了,当我彻底没了力气的时候,忽然间,那根丝线轻轻颤动了一下。
蜂回应了我。
他牵起丝线的另一端,向我传来一声呼唤。
嗡。
从此,我有了羁绊。
我们生命相连,任何一方死去都会对另一方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
我用唇瓣贴在他的触角上,轻轻地呼出带着我体温的吐息。
看到我亲吻蜂时,葛雷德脸上的兴味和亢奋都要吵到我眼睛了,他故作厌恶嫌弃地单手捂住眼睛,指缝却张得大大的,露出后面目不转睛的双眼。我再也无暇顾及他,全身心地感受蜂的重量。
这场景着实刺激又香艳,尽管作为主角之一的少年五官并不突出,但身处二楼观察室的男人并不吝啬于用赞美之词去形容他,他身上有种超脱于五官的气质,虽然出身卑微,却从骨子里散发出令人着迷的魅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多尼斯式的美少年与魔蜂的性爱,非常值得观赏,男人手持望远镜,不由得愈发专注地凝望下方的场景,如同凝望歌剧舞台上纵情高歌的男主角。
他看见少年亲吻那只丑陋的、具有虫族所有凶蛮特征的野物,心里便生出扼叹和亵渎的快感,他的侄子更是恨不得凑上去代替那只魔蜂接受少年的献吻,能如此近距离地欣赏这场演出,也算是葛雷德的造化……
嗯?那是什么?
多次主持仪式,已经培养出对一种仪式标准的直觉的男人,眯起眼仔细看向了少年身侧,他的手曾放置过的地方。
鲜血绘制的法阵上,似乎多出了一笔符号。
那符号同样用鲜血绘就,十分隐蔽,近乎与法阵融为一体……
——变故就是这时发生的。
舞台中央,骤然爆发出一声巨响,一声咆哮!一声超出人类耳膜极限的嗡鸣——
爆发出一阵凌厉的声浪!
“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同暴怒汪洋掀起的巨浪,以少年为中心,猛地扩散开去!
琉璃镜面震成了碎片!层层魔法的光辉亮起!但不到一秒就统统粉碎,溃败的速度就像它们从未被触发过一般。无数星子似的碎片从外向内震裂,直直地扑向屋内,如同骤雨疾风!
鲜血瞬间涌出男人的耳洞,他被这声浪整个儿掀飞出去!
连带着琉璃碎片、他的红鹅绒躺椅、他的玫瑰和酒杯残骸一起,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震惊地:“什——?”
连这声惊呼也被嗡鸣的声浪撕碎。
然后他突然想起来——那是献祭的符文。
蜂……我的宝贝。
你是如此可爱。
我将自己献祭给你,给你我的魔力,我的血肉,我的生命。让这具肉身的全部都化为你的食粮,你力量的源泉,你生命的动力,给予你……至少够你独自活动六十年的魔力。
你要好好地生活,去过你想过的、我也想过的、我们约好要一起过的生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继承我全部生命的你,一定可以活到昆塔斯魔蜂寿命的尽头……哪怕没有召唤师,没有我。
我眼前出现了白光。
是我死前的走马灯吗?那白光从我掌心中升起,迅速生长、伸长、变大……光辉中显露出我熟悉的轮廓,触角,复眼,六只绒足,展开的翅膀……
啊,是我的蜂。
“蜂……”
解除与你的契约……
——将你解放。
我轻轻地说:“快跑。”
被白光笼罩的召唤兽,再度发出了暴怒的悲鸣。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35进化,祂的诞生伴随鲜血
声浪掀起的一瞬间,葛雷德就被掀飞了出去,转眼就从法阵中央直直掠到边缘,整个身体横着撞上护卫在法阵边缘的骑士,乓乓乓连撞三人,然后全部撞飞到了墙上。
四个人叠松饼式地被声浪糊成壁画,那暴怒的音波从骑士的头盔缝隙中荡进去,超出人类承受极限的音波在头盔里嗡嗡回荡,直接把人的脑子震成了浆糊,鲜血和液体状的脑浆从七窍里渗出。
葛雷德身上各处亮起魔法的光芒,那光芒如同暴风中的火烛一般瑟瑟发抖,但终究勉强维持住了一丝明亮。他的五官被声浪冲刷得变形,眼皮、嘴唇和面颊的软肉都像波浪似地翻滚,嘴里叽里咕噜地冒出不受控制的哀嚎。
“啊啊……啊啊……”
穹顶的枝形吊灯和墙壁的漆皮也在这音波中颤抖,烛火嗖的一下熄灭,墙壁表层的漆被犁地似地掀开,空中几乎出现了半透明的、扩散开去的波纹。
这不是魔法。
是纯粹的物理。
尽管在场没有人拥有数理化的意识,他们也清楚地明白——能使用魔法轻易打败他们的,不一定是不可战胜的。但不使用魔法也能轻易打败他们的,就绝对要以命相搏。
那是让人无比直观地认知到的强大——发出声音的,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可怕对手!
二楼的观察室中,向屋内扑来的琉璃镜和各色器皿的碎片,宛如被魔法加持过的锋锐箭矢,刷刷插进仆役的身体中,其势头未减,直直将人体钉在墙上!全片没入,连丝毫反光都没有留在血肉外。仆役们声都没吱一声,直接断了气,垂下的脑袋里流出混着鲜血的脑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声波肆虐,几个衣着更为华丽的仆役,双臂交叉护在脸前,旋身泄去冲力后落地,鞋底在地毯上留下长长的刹痕。
男人倒飞的身影在空中骤然悬停,他翻身,浮空而起,周身浮现出一圈魔法的光晕,这光晕护持着他冲到破碎的观景窗边,向下望去。
爆发的声浪暂且停息,他原本飞舞的头发和衣角重新顺着地心引力的牵引垂落,下方映入眼帘的场景让男人不由得发出了惊愕的声音:
“那是……什么东西?”
完全熄灭的枝形吊灯在穹顶上心有余悸地摇晃。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可这黑暗中,升起了一轮太阳——
那是一团璀璨夺目的白光。
从地上缓缓升起,肉眼可见地伸展出近似于人的形状。
祂的形体越来越大、越来越亮,逐渐让人睁不开眼,挺立的身姿正如恒星般恢弘,直视祂就如同直视太阳,让人的眼球被烧灼似地留下眼泪和重叠的光影。
但我完全不觉得刺眼。
体内魔力和生命力正在迅速流逝,我能清晰地感到它们顺着我的心意,以我偷偷画下的符号为指引,涌入蜂的体内。
我的听觉、触觉、嗅觉、味觉……一切感官都随之泯灭,趋近于无,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当对世界的感知全部消失后,我就像还未出生的婴儿,安然地酣眠在母亲的子宫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剩下的,只有视觉。
我眼前白茫茫的,唯一的色彩只有逐渐浮现的蜂的形状。我看到白光敛入蜂的身躯,他从太阳似的光辉中显露出崭新的躯体,率先探出来的,是两只珊瑚似的触角。
通体黝黑,粗糙、狂放、野蛮,如同蓄势待发的火山,是临近喷发的熔岩雕琢而成的杰作,威风凛凛地矗立在蜂的头顶。表面蜿蜒过细细的、凝固成滴浆形态的岩浆通道,充满爆发力和魔力的金色岩浆在其下潺潺流动。
比起‘触角’,那副由细密鳞片覆盖、节节嵌合而成的枝形姿态,更像是‘角’。
可当那对‘角’紧张地晃动起来,像不知所措的风向标一般到处旋转,它就又变成了触角,成了我时常把玩盘弄的爱物,成了无论被风吹往何方,最终都会落到我掌心扎根的蒲公英的种籽,轻轻蹭我,不肯挪窝。
好想摸。
我看到他的复眼,比我手掌还大,像是切割成无数六边形切面的宝石,镶嵌在篮球大的头部两侧。其中迸射出成千上万道目光,每一道都牢牢扎在我身上,眼也不眨……哦,他不能眨眼,他没有眼睫,只有固态的眼珠。
让人好想亲。
他身上似乎隐隐萌发出一种压迫感,这种感觉我很熟悉——是高等种与生俱来的威压。他从基因里就优于孱弱的种族和个体,他站在这就是在向所有比自己低等的物种宣告,他是强大凶悍的支配者,统治者,所有不强于他的都该向他跪拜,所有无法令他拜服的都必须向他拜服。
哈哈……但我也感受不到他的威压,我只感到他小心翼翼地、眼巴巴地瞅着我,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倘若他有泪腺,恐怕现在眼泪就要从他的成千上万只复眼里齐刷刷地流出来,从我的胸口一直流到我的下体。
他向我贴近,比人还高的庞大阴影瞬间笼罩了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高,好结实啊。
我巴掌大的小蜂变得好大只啊。
“蜂……”
我唇瓣翕动,我听不见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但我看到蜂对我俯下身,触角无措地乱晃,如宝石般晶莹夺目的复眼中倒映出了无数的我的面容。我在满足地微笑,我轻声说:
“好帅气。”
这样……哪怕一只蜂生活,也一定不会被欺负了吧。
我留恋地用目光描摹他全新的姿态,眼前渐渐黑下去了。
“……什、什么啊……那个是……”
葛雷德趴在地上,良久才能勉强直起上身,推开叠在身上的死尸。他望向前方,恍惚间以为自己看见了一位手持两柄庞大骑枪的骑士。
可那强健凶悍的人形剪影却伸出显然不是人类的肢体结构,葛雷德定睛细看,然后……呆愣地、惊恐地张大了嘴。
——那是一只野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超过两米的庞大体型,身形高而挺拔,漆黑装甲般的外骨骼覆盖全身,祂岿然不动地矗立在大地上,如同一座纯黑的堡垒。
祂低着头,哪怕垂首身高也远超人类的极限,从轮廓上能分辨出祂节肢状躯干,胸腹部与尾部的比例和人类上下躯干的比例极其相似,站立的姿态简直宛如凶悍威武的骑士,悍不畏死,一夫当关,毋庸置疑的常胜之师。
两柄长而粗壮的,比重甲兵等人高的重盾更魁梧的‘骑枪’,就被祂握在手中——那哪是什么骑枪,那是祂的前足!
是虫族三对足肢中最前面的一对,祂的前足赫然是两柄骑枪的形状!
祂垂手,便如同手持长枪,枪尖指地的黑色骑士,每个部位都被散发着金属光泽的甲片包裹。
镰刀般的中足从祂腹侧探出,后足强健得宛如哺乳类的后肢,强有力地踩在地面上,足肢前端几乎能用‘脚掌’来形容。尾部更像是一条弯钩似的尾巴,套着一圈圈蜂族特有的黄色圆环纹,这就是祂身上唯二的亮色。身后的翅膀如加冕时别在肩头的披风,直直垂落。
凶蛮,残暴,鲜明的虫族特征,所有原始、野蛮、粗鲁的形容词都加诸祂身。光是剪影和气势就让目睹祂的人明白,这是没有经过教化的顽民,凭本能嗅血而动的猎食者。
那是不存在于此世的姿态,闻所未闻的物种,漆黑得仿佛来自地狱,狰狞得能止小儿夜啼。
可偏偏……偏偏有一层圣洁的白光,披在祂身上。
祂沐浴着纯白光辉,就像沐浴教堂的洗礼,沐浴圣神温柔的眷顾,祂乖顺地站在白光中,垂首的样子如同被一只高贵的手抚摸前额,接受尊贵之人的宠爱,让祂成为唯一的光源,源源不断地散发出光与热。
因为有了接引,祂从地狱爬上人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分明如此类人,却又如此非人,像是生出六足的人类,又像是生出人面的恶兽,类人感和非人感在祂身上结合,原始的兽性和萌发的人性在祂身上并存,唯一能明确的……
是危险!
冷汗从葛雷德额角簌簌流下,他搜遍自己所有的知识储备,也没能找出哪个种族能与祂的姿态契合。
他环顾四周,看见满地已然断气的骑士和法师,只有些许几个人在颤抖着爬起,为自己疗伤。连墙壁也在刚刚的声浪中彻底报废,裸露出漆色下的砂岩。他再看看自己,他身上的防护法阵在那波声浪中报废了大半,只要再来两次……不,只有再来一次,他就会去和那些尸体作伴!
葛雷德浑身发抖,感到大祸临头,他背靠着墙壁缓缓滑坐,烂泥似地仰望那冷酷的身姿。
二楼的男人在魔法的掩护下,谨慎地、难以置信地打量身披白光的黑甲魔蜂。
他仔细端详那只堡垒似的庞然大物,看祂的足肢,祂的躯干,祂的翅膀,祂的触角,越看,他的眼睛越亮。
全新的物种……
从[失落之地]诞生却又抛弃了故土,脱胎于母族却又背弃了族群,摒弃旧的身躯重新发育,回应召唤师的期望,遵照召唤师的意志,成为召唤师理想的化身、意念的具现……
让此身粉身碎骨,重塑为召唤师的利刃与坚盾,在充足的魔力的支持下,将自己完全塑造成召唤师的形状……
发生这种形变和质变的召唤兽,在诺顿帝国的历史中不足三位数。其中每一只都和召唤师一起,在历史上留下了传奇的史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对召唤师力量和天赋的最高要求,是对召唤兽资质与决意的最强考验,是毕生难得的机遇,亦是召唤兽把握机会的抉择,在召唤领域,它有一个专有名词。
男人两眼发光,如同掘金猎人发现了金灿灿的宝藏!他狂喜地吐出了一个字眼:
“——进化!”
“居然……居然能让召唤兽进化!非常好!诺莫·温,真是感谢你给我送来这么大一份意外之喜,我保证你的名字,会和我一起青史留名!”
男人一脚踩在琉璃镜破碎后的边缘,鞋底轻易地碾碎了残留的琉璃碎片。他擦了擦耳洞里溢出的鲜血,凭空掏出一支手杖,高声道:
“诸位——
诺莫·温!邪恶的禁术修习者,以鲜血和活人为祀,犯下滔天罪行,背离光明的亵渎者!在神圣的密托尼克公学中偷占废弃的仪式用地,施展禁忌的秘术!他以污秽的手段,蒙骗、操纵了一只流浪的召唤兽,强迫一只行走在光明之中、拥有令人钦佩的坚强美德的蜂族成为他邪恶的爪牙。
好在我敏锐地发觉了他罪恶的痕迹,追踪他直至他的巢穴,率领我的扈从粉碎了他的阴谋——”
男人手杖顶端迸发出一朵烟火,冲向空中炸开,点亮了穹顶的枝形吊灯,刹那间屋内大亮。他在灼灼火光中拔剑似地挥出自己的手杖,如同号令扬帆起航的船长:
“上,我的扈从们!将他的头颅砍下来带给我!我将赐予斩首者无上的荣光!
救下那只迷途的召唤兽!给祂拜服于我的机会,接引祂的功绩与祂的实力等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骑士和法师们应声走出了黑暗。
倘若不是他们主动走出,很难想象这里居然潜伏了这么多人。在方才猝不及防的声浪中活下来的,都是他手下的精英。
虽然死去的人更多……不过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有点能力的穷人和打手。
得到主人允诺的扈从狂热地冲了上去。
身后的仆役已经手脚麻利地清理出了干净区域,男人向后一坐,重新慵懒地躺入红鹅绒躺椅中,开始思索要如何料理这只进化过的召唤兽。
历史上留下传奇史诗的召唤师们,所拥有的召唤兽并非全部由自己召唤。
契约这种事儿,能够签订,自然就能够转让,如同手无寸铁的美人。
刚进化的时候是召唤兽最脆弱的时候!骤然得到新身躯的祂们往往不能很快掌握自己的新力量,正是捕捉祂们的最好时机!
男人想着这只魔蜂能为自己带来的荣耀与名利,不由得笑出了声。
仆役递上了望远镜,他满意地持起凑到眼前——
刺啦一声,刺入血肉的钝响,鲜血喷涌,一支漆黑的枪尖从他扈从的胸口穿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
踏入法阵的打手们,齐齐停住了脚。
有什么……有什么威严、恐怖之物,向他们投来了注目。
无形的威压笼罩了他们,在那一瞬仿佛被百步穿杨的箭矢瞄准,箭无虚发的猎者在弓弦之后朝他们眯起了眼。
何其无知,何其愚昧,他们蒙着眼闯入丛山之中,以为自己将要征服丘陵,殊不知只是触碰了宏伟之物的脚趾。他们的筋骨开始发抖,双腿失去了力气,从灵魂深处迸发出对死亡的惊骇。
那是无法战胜、无法直视的凶悍兽类,是在远古时期将人类当做食粮的支配者,这份先祖印刻在血脉里传承的恐惧终于在此刻苏醒,他们头一回听到了身为弱小人类的本能的示警——逃!
但已经迟了。
名为‘蜂’的兽类转过了头——漆黑外骨骼簇拥的头部上,金色的复眼像两盏宝石砌就的探照灯。
那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不……他们有眨眼吗?好像没有,他们瞪大了眼睛,所以才能看见,祂的前肢……祂的‘枪尖’,从最前方的同伴身体中刺穿,再拔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同热刀切开了黄油。
“啊……啊啊啊啊!!”
人类的惨嚎撕开了寂静的帷幕。
分不清是谁第一个开始逃跑的,但当第一个人转身时,那道漆黑的身影已经轻而易举地贯穿了四个人。
当二楼观察室的男人执着望远镜细看时,祂周身十步内已再无活口。
祂把‘手’——或者说,祂的前足,祂的‘骑枪’——伸进人类的胸口,然后抽出,将彻底断气的身体顺势甩开,简单得就像睁开眼皮,然后闭上。
骑士的重铠在祂面前和莎草纸没什么区别,人类的躯体在祂眼里只是活动的肉质,祂串起他们就像串起一串烤肉,遗弃他们或许是因为不好吃。祂注视他们,如同注视乱窜的蚂蚁,都谈不上狼注视羊群。
“啊、啊……拼了!跟他拼了!”
有人提起了长枪——长柄武器是正确的抉择,近距离与一个超过两米的虫族搏斗可是刁难人的考验。
他一个横扫,架住了祂刺来的骑枪!——这其实很好应对,毕竟祂的攻击方式出奇地一致——而后奋力拨开祂的枪尖,让祂的手臂向外侧伸展,臂展内暴露出心脏的位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对虫族穿心是没用的,失去心脏不如失去头颅!他果决地一枪刺向祂的颈部!
叮!
一声脆响。
人类的武器刺中祂颈部的外骨骼……
就像笔尖刺中了重盾。
他用力得双臂发抖,枪尖战栗着向虫族的脖颈施压,却始终不得刺入,只能向幼童的指甲抓挠玻璃似的,发出细细索索的颤响。
“呜……啊啊啊呜……”
这一击就已经耗费了他所有勇气,他两股战战,裤裆忽然湿了,腥臭的尿淅淅沥沥地从裤脚里流下。
那对金色的眼珠幽幽地注视着祂。
“啊啊啊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在这时,祂身后爆发一声悍勇的咆哮。
一道身影高高跃起,手持巨斧,从祂身后砍下!
祂猛然回身,一记横扫,架住了从天而降的斧刃!
“哈?”
——这正是方才招架住他的姿势。
二楼的男人探长了上身。
“这家伙……”
在模仿?
在学习?
这个极为智能的动作,让意识到眼前这具漆黑铠甲拥有非凡智力的男人,亢奋的同事,感到一丝莫名的惊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斧刃在魔蜂骑枪般的前肢上擦出几点火星,挥舞长柄巨斧的骑士一声大喝!双臂鼓起肌肉,就要强行将骑枪往下压去。
只要压制祂片刻……只要压制祂一瞬,就能为法师的咏唱创造时机。
在同伴中以‘屠夫’闻名的骑士心想,然后当他欲要使劲时,他忽然对上了魔蜂的眼睛。
那双金色复眼中,无数六边形的眼珠瞬间盯住了他,定定地凝望,成千上万的复眼中齐齐露出一种人性化的辨认和思索。
辨、辨认……?
‘屠夫’猛然想起了什么!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雪白,眼里露出了惊恐。
而后祂面罩似的外骨骼下,发出了一阵咬牙切齿的细索声。
“嗡……嗡……!”
——祂认出他了。
祂记得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祂一把拨开‘屠夫’的斧刃,力道大得几乎将‘屠夫’的整条胳膊抡飞出去,而后祂一枪向他肩膀刺去!——左肩!
左臂应声落地!
“啊啊啊……”长柄巨斧重重地插入地面,‘屠夫’惨叫着捂住左肩,突然头顶出现一片阴影,他冷汗直冒地抬头,只看到了一道影子……那是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胸口突然传来了巨力。
魔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一脚踩在了他胸口。
咚!
强健的后肢直直地踩穿了人类的胸膛,崩裂的血肉、内脏中露出断裂的苍白肋骨。
‘屠夫’脑袋一歪,彻底咽气。
魔蜂保持着一脚踩穿人类胸膛的姿势,鲜血从祂的骑枪般的前足尖端滴落。腹部镰刀似的中足开合着,一串无异议的嗡鸣从祂声带中呜呜地溢出,而后祂长枪一甩,甩出一串弧形血花,仰头发出了愤怒和悲痛的咆哮:
“嗡——!”
声浪骤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嗡……”
“嗡……”
“嗡……”
坐落于密林山峦之中,依山势而建的密托尼克公学,座座竖立的尖顶和纯白的建筑群掩映在绿树丛荫中。
忽然间,栖息的鸟群受惊地纷纷飞起,丛林上几乎升起一片扇动的乌云,齐齐向反方向散去。
鸣叫的蝉,爬行的蜗牛,捕猎的螳螂,觅食的飞蛾……
伯克利豢养的蜂群,魔法院饲养的蜥蜴和蜘蛛……
密托尼克广袤领土中的昆虫,统统动作一顿。仿佛听到了神明的召唤,受到了先祖的启迪,它们抬起头,齐齐向同一个方向望去。
片刻后,无数虫族冲出了密林,汇聚成一片黑压压的潮水,以几乎要淹没密托尼克的架势,向公学内涌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36怪物与天赋
又是音波。早有准备的男人这次提前展开了防护,原本琉璃镜所在的位置被一层厚实的魔法所替代,这回牢牢地挡下了所有声浪。
男人躺在躺椅上,神态自若地理了理头发,对仆役吩咐道:“对了,我的侄子呢?记得把他也拎上来。”
始终侍卫在他身后的仆役点点头,其中一个消失在原地,半晌,扶着……或者说,架着葛雷德重新出现。
葛雷德衣衫不整,浑身的魔法道具都成了废铁,鞋子只有一只还穿得好好的,另一只像拖鞋似地挂在脚上。
男人一看就明白了,似笑非笑道:“小葛雷德,你这是要跑去哪里?”
“小、小叔……”葛雷德咽了口唾沫,强作镇定地说:“我发现我的能力还不足以应对眼前的困境,为了日后更伟大的胜利和荣誉,我想适时地保存实力也是一种智慧……”
开玩笑,看看那是个什么怪物!一枪一个大活人!怎么还有人冲上去送死的,谁要死谁就去好了!
他只是想出人头地!不是想找死啊!
男人叹了口气,“看你这点出息。”
小叔!小叔你没看见祂多能打吗!?嘎嘎乱杀啊,祂串个人跟串只兔子差不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雷德乖巧地一声不吭,但他的沉默显然昭示了他的态度,男人睨了他一眼,懒懒道:“你怕什么,这群人死绝了都轮不到你死。一只刚进化的召唤兽,再强也是有限度的。就算祂能杀十个,百个,难道还能杀千个?”
“啊啊啊啊……!不、不不、唔——”
在下方戛然而止的惨叫中,葛雷德缓缓咽了口唾沫。
男人斜睨着他苍白的脸,眉毛似是饶有兴致又似是嫌弃地挑起来了,嘴角露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弧度,“你啊……是没见过能一夫当关的骑士吗?连人类都能做到的事,进化过的召唤兽做不到,岂不是太辱没这份名声了。”
他说着,彻底移开了视线,转而重新拿起望远镜。
“别别别别杀我求求求你——啊!”
“啊啊啊别过来——”
“妈妈、妈妈……”
葛雷德感到浑身的血液都从脸上抽走,他现在的脸色肯定和死人一样白。他只是听声音就能想象到楼下的场景——他刚刚才亲眼目睹的场景。
暴怒的凶兽肆意宣泄自己的怨愤,每一个动作都带上了不必要的大开大合,用力地撕裂人类的肉体比轻巧地贯穿他们的心脏更能让祂快慰,祂就像绞肉机一般冲进人群,所到之处飞溅起的都是血肉、脏器、脂肪和脑浆。
那些平日里还算得上精英,超出同龄人平均水准的骑士和法师,都变成了手无寸铁的幼童,滚在泥泞里拥挤推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祂行进过的方向比推雪机驶过的雪地更干净,葛雷德完全看不清祂在做什么,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逃。
但他被强行带到了这里,被夹在一群无动于衷的仆役之间,高海拔让低处的惨叫影影绰绰,仿佛他得救地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葛雷德激烈跳动的心脏才在环境的抚慰下缓缓平息。
他再度咽了口唾沫,准备拿出点贵族子弟的仪态来,一转头就对上了仆役们面无表情的脸。
葛雷德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下、下面那群人,被一个召唤兽冲锋得溃不成军,简直有损小叔的颜面。”他竭力用寻常的语气,矜持地、结结巴巴地说:“就该让这种孽畜好好长个记性,用棍棒教导祂学会服从,对吧,小叔?……小叔?”
男人头也不回,吐出一个词:“闭嘴。”
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愈发往外探出身体。
“祂停下了。”他说。
葛雷德战战兢兢:“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祂停下了。”男人举着望远镜重复道,然后若有所思地说:“祂会拐弯。祂在打转。”
漆黑的凶兽畅通无阻地在法阵中横冲直撞。法师打不中祂,骑士伤不了祂,祂浑身浴血,脚下只剩下人类的尸体残肢。澄黄的复眼探照灯似地环视残存的人类,如同闯进自助餐厅的猎豹,所有锁门都被破坏殆尽,该做的只剩下扑过去,然后大快朵颐。
祂却选择侧过身,杀向了另一个方向。
“祂不会离开某个范围……某个圆圈……祂……”
望远镜微微偏移。
男人终于想起来,这里的‘祭品’不止有魔蜂一个。
原定的主祭,安静地躺在地上,他的脑袋歪倒在一侧,散落的长发遮住了他的面颊。白袍白肤,胸口的血花比玫瑰更浓艳,比落日更凄美。
男人嘴角的笑容骤然扩大。
“——祂不会离开他四十公尺开外。”
“真是忠心的好狗,我喜欢,一定十分擅长对主人摇尾巴。”男人的手杖轻轻敲了敲地面,他的声音忽然响彻整个穹顶,“冲那个人类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蜂猛地抬头。
男人站在窗框边,一手拿着望远镜,一手撑着手杖,居高临下地俯视那双金色复眼,而后对祂微微一笑。
那一刹那,男人很确信自己被祂的杀意锁定。
他抬手,微笑着挥了挥。
祂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冲上来了,那对披风似的翅膀当然不会是摆设。可幸存者孤注一掷的嚎叫再度响起,魔蜂头顶的触角猛然转向,就如同人类垂死挣扎的全力一击也调转了枪尖一般,齐齐指向同一个方向——
叮!
长枪撞上漆黑的甲胄。
野蛮的虫族挡在了少年身前。
祂速度奇快,转眼间就从四十公尺外抽身回防!那双复眼死死盯住了偷袭的活人,类人的仇恨从祂虫族的面容上迸发。
但这是个致命的破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本攻向少年的袭击被祂用装甲挡下,另一柄长枪从祂身后袭来,枪尖从祂关节处划过,偷袭的骑士错愕地发现,他的尖锋似乎挤进了虫族外骨骼下的缝隙……从枪头传来了命中血肉的手感。
抽出的枪尖带出一串猩红的血线。
祂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关节。
好似战无不胜的人形虫族,头一回生疏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前肢。
男人哈哈大笑。
“太……太厉害了!令人惊叹!多么传奇的决断,洞彻的明辨,英明的策略。”葛雷德高亢地赞美起来,恐惧彻底从他心中消失了,他再度感到与有荣焉的骄傲,满面红光地冲到男人身边,“小叔,也请允许我为您冲锋陷阵吧!将胜利的桂冠捧入家族的殿堂,以葛雷德的名义……”
“你就是这点机灵劲儿让人对你欲罢不能。去吧,别辱没我们的姓氏。”
葛雷德理好了衣服,穿好了鞋,优雅地一跃而下,他的以身涉险极大地鼓舞了士气,骑士竖起盾牌,法师开始咏唱,几位衣着华丽的仆役在男人的示意下跟随葛雷德落地,人类阵营重振旗鼓。
身负贵族血脉的领头人,掏出了自己身上硕果仅存的魔法道具,象征增幅的帷幕笼罩了直面凶恶异族的勇士。
魔力向他们聚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漆黑的骑士冷酷地注视着他们,不发一语,身上的外骨骼如同严丝合缝的精密零件,悄然合拢,再不留丝毫缝隙。
祂的触角敏锐地竖了起来,后足抬起又放下,脚掌迟疑地摩挲着地面,分明拥有着360度无死角的视野,却做出了一个回头的动作。
少年毫无防备地躺在地上,如同睡着了一般。
非人的野兽猛然转身,竖起翅膀和外骨骼,做出堡垒的姿态,牢牢覆在了祂的珍宝上。
轰炸降临了。
……
“能感受到魔力……拥有魔法资质,但完全不会运用。仅仅凭借肉身的力量就能发出近乎魔法威力的音波,但毫无作战经验。进化出强大的肉体,却不具备与之相匹配的智慧……当然也不算太笨就是了。
圣神在上,我想象不出比这更完美的武器!这一笔就足以抵消我过去所煎熬的所有不幸!在我抵达终点之前,我的夙愿已经给予我赠礼!
不过……”
这架本用于欣赏歌剧的望远镜有着足以在最高远的厢房中也能清晰望见演员面容的视野,借由视力的延伸,男人打开了自己的[图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将图鉴的分析与自己的判断对照,目光停留在[图鉴]的最后一段。
[■■■■,未知的天赋。经受进化洗礼的召唤兽通常会从这条伟大而珍稀的命途中获得同样宝贵的馈赠。你认为这只分析对象身上还藏有秘密,图鉴也这么认为。但很遗憾,你目前所获得的信息不足以得出答案。好消息是,或许祂本身也不了解自己的才能,更别提去运用它。]
“……无所谓。”男人说:“这只是一只魔蜂,我相信经过我的培养,祂不会逊色于历史上任何一只召唤兽,但现在祂还是蒙尘的黄金,没有足以与我匹敌的光辉。下面那些人,集合起来的力量足够给祂个教训。”
当然,前提是能命中。
十数位精英的合力,完整咏唱加持的大魔法,骑士护盾间迸射出的凝聚气力和魔力的袭击,家族配置的魔法道具的增幅……
尘烟骤起!
爆炸形成的浓雾遮挡了男人的视线,他放下望远镜,唏嘘地咂了咂舌。
这至少够那身漂亮的重甲碎成碎片,再在血肉之躯上开出个更漂亮的大洞。
“哦……真遗憾……祂本来可以避开的,不是吗?”
男人长吁短叹,就像目睹歌剧谢幕的评论家,赞颂它的出色,惋惜它的缺憾,通过回味舞台精彩绝伦的演出来彰显他的品味和艺术素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类勇者们发出喜极而泣的欢呼,歌颂‘葛雷德’的姓氏,骑士们用手甲敲击盾牌的边缘,演奏简朴而粗狂的旋律,早已沙哑的嗓音吼叫似地高歌。法师们精疲力尽,难以避免地在灌入魔杖并经由杖身引导,佐以咒语和手势,最终生成魔法的过程中,产生损耗并漏溢的魔力,在空气中蹦出烟花一般小小的火星,也像是拼死获胜后的庆贺。
他们如同从旅途最初就相伴相随、共渡难关的同伴,在短短一场战役中建立了同生共死的情谊,现在毫无形象地滑坐在地,庆幸彼此的生还,亢奋到手的战功。
男人把手持望远镜放回仆役双手托举的红鹅绒托盘上,边转身边松了松领结,“去催催我的扈从们,让他们把祂装箱带走。”
他已经在思考要在哪里安置自己的战利品了。
驯化野生召唤兽是一件曼妙绝伦的艺术,就如同驯马师要在合适的场地,施展针对性的战术,酌情组合饥饿、幽闭、永不停息的履带,胡萝卜和马鞭等手段,才能驯服原野的烈马一样。
虽然这些凶蛮的野种往往被毫无礼教的浪荡养坏了本性,但理查德·葛雷德相信纯正圣洁的教诲可以让它们皈依光明。
而且……
虫族是出了名的多孕族群啊。
繁育力和生命力一样顽强,许多个体脱离族群后,出于繁殖的本能,哪怕是雄性也会转变成雌性,甚至能控制自己单体生殖,多生或全部诞下雄性后代,再通过母子交配达成延续族群的目的。
这是下蛋的金鸡,再生的金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连贱民吵人的喧闹也显得如此悦耳了。
不知道下面那个……是雄性还是雌性?
就算不能单体生殖,有种子或母体在手,也能配种出优良血脉,神圣的繁育会涤净它们骨子里的叛逆。
男人理了理自己被搓出褶皱的手套,不禁露出了笑容。
在他身后,浓烟渐渐散开……
人类的庆歌戛然而止。
欢喜的神情在他们面容上凝固了,就像原本欣悦喷薄的岩浆忽然死在他们脸上一样。他们还维持着笑的神色,笑褶凝固成深深的波纹,而后这份僵硬的弧度迅速融化成了下撇的惊恐,冷汗从他们褶皱中渗出,像蛆虫似地在褶皱里蠕动。
男人的盘算被突如其来的寂静打断,他警觉而困惑地转回头去。
渐渐消散的浓雾中,显露出漆黑骑士的剪影,凶蛮锃亮的甲胄。
……完好无损的躯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虫族甲胄似的外骨骼,黝黑深邃得如同冬夜,祂伏在少年身上,身上还散发着微光,好似身披白昼,翅膀、肩颈、足肢间撑开的外骨骼构筑起坚实的屏障,轻微挪动间抖下簌簌落灰——这就是魔法在祂身上留下的全部痕迹。
“……骗人的吧。那可是、那可是……全力地……所、所有人的……”
“打……打起精神!重整队列!”小葛雷德高高举起右手,“再来一次!”
“噢、噢噢……”
轰、轰、轰——
不断炸开又消散的雾中,凝聚于人类阵营的魔力渐渐无力地松弛,葛雷德没有再说话,没有人再发声,良久,唯有盾牌和剑哐当落地。
回音在死寂的穹顶上回荡。
人类垂着双手,呆愣地望向蒙蒙白光——望向好似恒星行于人间的方向。太阳的光辉包裹着野兽,圣光临幸沐浴鲜血的暴君,那副护持得严丝合缝的甲胄如同破壳的蛋卵缓缓裂开,其后抬起一张虫族的脸庞,一对金色的虫眼。
名为‘蜂’的虫族缓缓歪头——侧目望向了人类的方向。
寂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沉默。
只有对视。
祂一个,对视他们所有。
……啊。
完蛋了吧。
“……恶魔,”有自言自语的喃喃了,“是恶魔吧。”
“诺莫·温……邪恶的禁术修习者……背离光明的亵渎者……连、连召唤兽也!沾染他的罪孽——!”
“所以、所以人类怎么打得过啊!”
好蠢。
一群蠢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鼓吹祂的强大,有什么用处呢……
葛雷德呆呆地想。
他两眼发直地望着前方,脑海里什么都没有了,他忽然感到自己如此渺小,他以为自己将要盘上山巅,直到这时发现他不自量力地攀爬的竟是宏伟天柱,他半生爬过的路途原来只是天柱脚下的尘埃。
他被无形的威压摄住,他印刻在血液中传承千万年的本能狂乱地尖啸,葛雷德好一会儿才听出那是自己的声音,他正在不断地嗫嚅地复读:
会死。
“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
啊啊啊啊——
他爆发出一声哭嚎:“——小叔!”
葛雷德转身就逃,东撞西撞地拨开人群,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手脚并用地往前爬,边蠕动边嚎啕大哭。
“小叔!小叔!理查德,理查德叔叔!救救我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哭声惊醒了所有人。
所有人都开始逃跑,所有人都屁滚尿流地爬行,拥挤中,葛雷德被推倒在地,不知道是谁的脚从他身上踩了过去。
男人面色铁青。
他定定地凝视着还保持堡垒姿态的魔蜂,连自己的[图鉴]更新了描述都没发现,他只是眼也不眨地……一动不动地……死死地盯住……
他的思维如同干涩的小齿轮,徒劳地磕在一枚庞然大物的转盘上,只能发出无济于事的哒哒哒的故障声,他只能停留在上一个问题上:
雄性?雌性?繁育?
直到他的仆役呼唤他,他才惊醒。
[天赋:魔法免疫、■■■■……]
[魔法免疫,万里挑一的天赋,绝大多数魔法资质出类拔萃的生物也无法完全豁免魔法的伤害。或者说,拥有这项天赋本身就是掌握了极其强大的魔法。正如你亲眼所见,至少5级以下的魔法对祂毫无用处。当然,这并不意味着5级以上就有用——不然你试试?]
[■■■■,未知的天赋。最好不要认为以上就是祂的全部。好消息是,祂依然不了解自己的才能,更别提去运用它。坏消息是,这就够了,不是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理查德·葛雷德,年幼时检测出高级法师的天赋,18岁入学密托尼克公学,19岁任职学生会首席,同年达到毕业水准。凭借在上流社会及公学中积累的良好人脉和个人形象,长子身份,以及有优异成绩和家族、导师背书的才能,成为了葛雷德本家的子爵爵位的继承人。
学业事业两手抓,留在密托尼克深造的同时逐步接受葛雷德家族的产业,迄今已连任四届首席。唯一称得上苦恼的事情,就是家族中的小辈都不成器,但他还年轻,这算不上什么难题。
然后他顺风顺水的一生中,终于出现了滑铁卢。
这一刻他意识到,如果他不立刻采取措施,那么这一次就会是最后一次。
他目视下方,冷冷地吐出一个词:“——增援呢?”
“……被拦住了,主人,他们被拦住了。”
“拦住?谁拦他们?”
“骑士团。”仆役呐呐地回答,像是也不敢相信自己接到的消息,但他苍白的面色已经足够说明这句话的真实性,“骑士团封了路,说是……说是……密托尼克遭遇了袭击,现在大街上全是昆虫……”
“昆虫?苍蝇、蟑螂、蚂蚁?”
“还有魔法院的材料。活的那些。”仆役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吗,”理查德·葛雷德说:“下一次可以告诉我骑士团的团长和副团长同时死在了一个女人的肚皮上,这听起来比我的扈从被昆虫拦住可信得多。”
他推开仆役,后者晃了几步没站稳,最终一屁股跌坐到地上。理查德·葛雷德抄起魔杖,念起了咒语——
[中阶魔法强化]!
[魔法位阶强化]!
叠加[神圣系特化]、[命中特化]、[连续命中强化]。
这是一道几乎必中的强悍杀招!
转眼间,数道光辉凝聚在理查德·葛雷德的魔杖上,以他[图鉴6级]的极限,施展跨越他图鉴等级、迄今为止所能驾驭的最强魔法——
7级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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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望见蜂崭新的面貌从白光中浮现。
我描摹那张我无比熟悉又从未见过的脸,从他的复眼,外骨骼,下颚位置微微探出一点儿的口器里窥见陪伴我朝朝暮暮的灵魂。
我是想多看一会儿的。我知道看一眼少一眼了。
也许正是出于这样的念头,视觉成了我弥留之际最后保留、最晚失去的东西,我奋力地睁大眼睛,如同我奋力地向他伸出手去。
让我摸一下。
让我再摸摸他……
摸摸他像是要哭出来,非常需要我爱抚的面颊。
但我没能伸出手去,也没能睁大眼睛,我早已失去了控制肢体的能力,如同失去了继续拥有蜂的可能。无可奈何,无法挽回,无能为力。
渐渐沉重的眼睑就像封锁陵墓的墓门缓缓落下,最后一丝光线也缩入我合拢的眼睫间。那一线微光,和我的视觉、我的神智一起泯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世界归于沉寂。
我安详地死去了。
在这一刻,不能抚摸他的些微遗憾也烟消云散。我心中什么也不剩下,什么也不保留,我归于原始,归于荒芜,归于本质。
于是我没有遗憾,没有牵挂。
唯一的惦念继承了我的所有,我活着也不能给予他更多,我死了或许反而能给他自由,让他从我这个自私地把他带来陌生世界的独裁者身边解脱。但他究竟是否会解脱,我再无法知晓,也再无探究的念头了。
…………
……
混乱中,战斗中,在所有人都不曾察觉的时刻……
倘若有足够强大的人能打开图鉴,就会发现,名为‘诺莫·温’的个体身上,某行字悄无声息地闪烁了一下。
[梦魔的八小时限定幸运祝福,高等恶魔给予的祝福,不多,但聊胜于无……]
这条祝福从暗紫色迅速变为浓郁的亮粉色,后面所有的描述像是被地狱之火烧尽,从微微泛黄焦枯的底色上浮现了新的字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只高等恶魔投来了注视。]
然后烟花似地绽放消失。
一场风暴的形成,只需要一只蝴蝶振振翅膀。
……
我昏昏沉沉地漂浮,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心中却并不害怕,有的只有安宁,恬静。不思,不想,不念。
如同回到母亲的子宫,重归无知无觉的精卵,泡在摇篮一般的羊水里浮沉。
在凡世行走的躯壳不再束缚我的灵魂,我赤裸裸地去,又赤裸裸地回来,人间加诸于我身的枷锁,一切伦理道德,规法戒律,荣华富贵,生老病死,全都远离了我。
我品味到清澈洁净的气息,涤净我的魂灵,就像原本拥挤的房间被搬空后才能发现它原来如此宽敞,我此时才惊觉‘生’纠缠于我的罪孽,多少污泥因我活着而玷污了我,沼泽中多少泥手拉拽着我的双腿,让我无法挣脱。如今我忽然,我终于,我摆脱了它们,通过死。
我是人世淤泥中发出的芽,在死亡的那一刻得到了超脱,我从沾染罪孽与灾厄的污浊肉身中回溯,如同叶缩回脉,脉缩回茎,茎缩回枝,枝缩回干,干缩回芽,芽缩回种子……我从成人回溯成少年,孩童,幼儿,胚胎,回到我的灵魂扎根肉身之前。我又变成了最纯净洁白的灵。
我脱下人世裹在我身上的人皮,如同揭开一座大山,我如释重负,而后才明白生而为人需要背负的重担。只是我从出生起就被裹挟其中,我不曾体会轻盈的感觉,所以活着的时候自然也意识不到肉体的沉重。但现在我走过了生的终结,进入死的起点,拨云见日,刹那间顿悟了生和死的真谛:
生即是有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死才是纯洁。
生只是短暂的过程,死才是原初与终极。
死亡是万物之源,是万物之终。在生之前,所有灵魂都是死的模样,在生之后,他们重归于死的形状。
沾染过的污浊终会涤净,装点过的华容终会褪色,千帆过尽,重归于死。
他们——即是我,我即是人。我从死出发,走过生,走到死。
从人世走过一遭,然后回到我的诞生之地,回到我该回的地方,我的容身之所,我的归处。
我不禁露出了微笑。
一床被子盖到了我身上,轻柔得就像照顾刚出生的婴儿。那被毯是云朵做的,团出来的被窝柔软、舒适,窝里有我所爱的一切芬芳。
我干净地、惬意地、餍足地陷入云中,散在我脸颊边的发丝顺滑得让我自己都想蹭一下。我真的蹭了,我抓住了一缕长发,如同抓住一缕月光,丝滑得要从我指缝里溜走。它真的溜走了。
我感到有只手抚了抚我的发顶,又把唇印在我的额头上,然后亲我的眼睛,鼻子,面颊和嘴唇。
上一个这么亲我的人是我妈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长大后她就不亲了,只会一把掀开我的被子,让我赶紧滚起来去上学。我爸在楼底下狂按喇叭,说我不快点上车就是我扰民,但最被扰的就是我。
好吵。
我不得不爬起来了。
而后我听见上课铃的声音,跟催命似地唤醒了我奔跑的基因,我DNA动了。
我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背着书包冲学校大门口狂奔,我爸从车窗户里探出头给我加油,保安远远地看到我,就给我打开了不锈钢的电动伸缩门。
早自习的铃声还在响,远远地传来朗朗读书声。我望见雪白的四四方方的教学楼和它的尖顶,楼身写着几个鲜红的字:距离高考还有7天。
我双手拉着双肩包的背带,让书包紧紧贴在我背上,呼呼地跑。
“娃儿啊,快快再跑两步!”大腹便便的保安老头冲我摆手,“我刚看你班主任上去了!”
我拔腿狂奔。
但我跑得好慢,身体好沉重,跑得我好累。
我跑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不由得想。
反正迟到了吧,跑再快也是迟到的,我着什么急呢?
这么一想我就不急了,改为慢悠悠地往学校里走,电动伸缩门为我打开一人通过的缝隙,门头机箱上的小LED屏滚动着红色字样:
入门平安,欢迎光临。
我又看了它一眼。
啊……
不该是出入平安吗?
这点念头刺了我一下,然后和我先前的所有念头一样转瞬即逝,我很快忘记它,向门内走去了。
教学楼上写着:距离高考还有6天。
我看着它,它又写:距离高考还有5天……
那我得……快点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啊,真是一点求生欲都没有啊。”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从我背后传来。
我下意识地:“什么?”
“求生欲。”
那个声音说。
“死亡究竟给予了你怎样美妙的梦境,才让你迫不及待地奔向祂的怀抱?”
“求生欲……”
我有些恍然,有些懵懂,脑海里就像被一条线轻轻拽了一下,从融化的大脑皮层褶皱里勾出了个念头似的,而后我下意识地说:
“我已经死了,什么求生欲?”
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学校,伸缩门,保安,都不见了。
我像是被突然从温泉里捞出来一样,整个人哆嗦了两下,一个念头终于从我的CPU出发,进入了我的显示屏,我猛然反应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父母,没有学校,什么上课,什么迟到?
——我已经死了。
眼前所有场景化作无数彩色光线往我前方飞梭,仿佛遥远的地方有个黑洞在吸它们一样。它们越过我的肩向那一点奔去,我就像站在哆啦A梦的缩小隧道前,面向彩色光线汇聚的远点。
“你是死神吗?来收割我的灵魂?带我去地狱吗?”我呆呆地望着远方,“地狱……是那里?”
“如果你希望,那就会是。”那个声音说。
远方收束彩色光线的黑点在不断飞梭的光线中央岿然不动,如同一座守门雕塑,一扇等待我打开的门。
“你不会下地狱的。”那个声音又说。
我说:“可我是个无恶不作的人。”
“为他人牺牲的人会上天堂。”那个声音说。
“牺牲。”我轻声喃喃,“所以我为之牺牲的对象在圣神的庇护中吗。”
毕竟不是为谁牺牲都能上天堂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得为圣神庇护的人牺牲,这份牺牲才会被认可,得到天堂的入场券吧。
我很快又想到:圣神庇护下的人,一定能上天堂吗?
也不一定吧?
“如果天堂有我的席位。”我说,“那我能换他上去么?”
他……
……他并没有做错过什么。
他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我,他犯下的所有罪恶是出于我,这份罪责理应归根于我。
我做过很多错事。
烧杀劫掠,我占其二。
杀人者人恒杀之,我杀了人,自然也会被人杀。这个世界本没有给予我当好人的机会,纵然再来一次我也只能选择做个坏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如果坏人都会下地狱的话,那我想这个世界也没有那么糟。
我向前迈出了半步。
只有一点,或许我略有些遗憾:遗憾于不能与他重逢。
嗯……
……但‘他’是谁?
这点思绪,这点疑惑,如烧尽的火星,悄然暗了下去。
我再不记得我方才想过了什么,我只顾着盯住远方的那扇门,它忽然对我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我明白那是我的终结,两只靴子都落地的地方,再没有需要担忧的,再没有需要挂怀的,如此祥和,如此安宁。
我走向它,就像婴儿走向襁褓一般,理所当然。
“我是无所谓。”
那个声音又开口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他吵吵嚷嚷的,叫个不停,实在吵闹——你不想再看他一眼吗?这世上还有人在等你。”
我:“?”
“你回头。”那个声音说。
我莫名其妙地顿住脚步,奇怪,我是这么听话的人吗?
我感知到了那个漆黑的吞没了所有光线的点,当我凝视着它的时候,它也凝视着我。它近在咫尺了,哪怕它看上去离我还很远。
那一瞬间我想继续往前。
“回头看他。”那个声音又说。
我的脚提起又放下。
从脚跟开始,脚掌缓缓向前落地,我又走了一步。
没有回头的必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马上就会回到我的摇篮,我的家园,我是归途的倦鸟,洄游的亲鱼……
……
…………
但其实,看一眼也没关系吧?
鬼使神差地,我回过了头。
彩色光线闪着流光飞速掠过,我仿佛站在时空隧道中,周身流逝的都是一去不返的岁月,我转头望向它们的来处,向过往投去了一瞥。
“……”
时光倒映在我瞳膜中,视觉重归于我身,我猛然看到了光。
我缓缓睁大眼睛,长久得眼珠里泛出针刺般干涸的痛,生理盐水从泪腺里泌出,浸透的瞳膜上折射出透亮的色彩。
我呆住了,似乎被重大的痛苦击中。回忆中蹿出灵敏的幸福,鸟雀一般萦绕着我飞舞,我感到欢愉,感到甜蜜,感到人世间一切美好之物,进而感到痛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看到了什么?”那个声音问。
“……”
我无法回答他。
“这不好说。”我道。
我看到了春,看到了夏,看到了秋与冬。
我看到白天与黑夜,太阳与月亮,云海与星河。看到我的血,我的肉,我的骨。
我看到玫瑰色的梦,梦里有花,有山,有水,有在等我的人,和我回不去的路。
那个声音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是个成年男性的嗓音,有着发育成熟的醇厚,低沉沙哑,吐字如同吐息。
“你的脑子腻乎到我了。”他在很远的地方说话,声音像从远方高塔上传来一般缥缈,然而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却逐渐逼近了,我听到他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像是慢慢走下高塔,笑着说:“你们关系很好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感知到了你的幸福。还有你的痛苦。你在遗憾,这真不错。”
“鱼水交融的亲密,灵肉结合的快乐。多么甘美。我喜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享受似地呼出,饶有兴致地说:“你们接过吻,做过爱,很多次。他的滋味如何?哦,你很喜欢。”
他走到我的身边,悠悠地笑了。
“你在发抖啊。”
我浑身一震,这才发现我的两只手都在抖,总想握住点什么,我不由得双手交握。
“不舍吗?后悔吗?还想再拥抱他吗?我记得你呼唤过他,他叫……蜂,是吧?”
我望着回头路,嘴唇蠕动几下,慢慢说:“……是的。但我已经死了。”
死亡。第二次。我不陌生。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比一般的活人更理解生命的脆弱,也更清楚死的不可逆转。
人类是傲慢而自我的生物,以为凭意念就可以战胜命运,以为意志是将灵魂扎入肉体的锚点,只要足够顽强就能战胜死亡。我也曾如此坚信过,在我弥死的时刻。我疯狂地念着救命,我哭泣着喊妈妈,我想起我的每一个亲人朋友,任何一个都足以让我爆发出求生的意志,我不想死。我保证我的意念不会输给任何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我就死了。
挣扎?坚持?不甘?人的大脑分泌的激素在死亡面前不值一提。
死来得那么快,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会死去,死得毫无道理,也毫无意义。
但蜂不一样。
他纯洁,无辜,他只是一只蜂,只会采蜜和扎人。
他好好地活在他的世界,有着与人等同的寿命,他不该死得那么早。
继承我一切的珍宝,没有了我浅薄魔力的桎梏,他一定……
我满怀希望与祝福地想,而后那个声音说:
“你以为这能拯救他,至少他能活下来,而你的死无足轻重。或者说,因为能换来他的生而有了一些微小意义。哦,伟大的牺牲。”
他道:“你临死前见过他的模样,因为你的献祭,那只幸运的魔蜂拥有了脱胎换骨的机会,以卑微低贱的虫族……好吧,我是说平凡普通的虫族身份,染指了崇高尊贵的血脉。他跨越了进化之路,如今,金色的血液流淌在他的身躯中,赋予他全新的姿态,那副身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个声音倏地凑近了,伏在我耳边说:“——非常迷人,对吧?”
我一下子领悟了他真正要表达的意思:
——不一定迷人,但一定迷你。
啪!
那个声音像是打了个响指。
临死前惊鸿一瞥的蜂出现在我眼前。是我躺在地上仰望他从白光中显露身形时的模样。
他的阴影笼罩着我,肩线好宽,他变得很高,很大,很结实,长得还有点凶,又凶又帅气。
虫族特征浓厚、覆盖着漆黑外骨骼的头部如同黑骑士,头顶火山岩、珊瑚丛似的‘角’的表面流淌着岩浆一般的璀璨金纹。
看起来……非常好握。
那对触角就是他情绪的风向标,激动的时候会如小蛇、如弹簧般弹动,是他浑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之一,只要稍稍拨弄,就能让他晕晕乎乎地泛起情潮,任我施为——当然,我不摸他的触角,他照样会乖乖翻出肚皮——唯一的‘反抗’就是用他的六只足可怜兮兮地抱住我的手指,试图用他的温驯换取我的怜爱,请求我温柔一些对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我是个坏蛋,我将他抱着我手指不放的行为理解为请求我延长他的快乐。粗暴是我怜爱的方式,而他同样会从中得到享受。
我相信这个穿上了酷炫皮肤的角,依旧保持着他的敏感。
一定很好摸。
那双金色复眼,眼巴巴地看着我,我知道那是什么表情。一般人分辨不出一只蜜蜂的情绪,但我再清楚不过,那是祈求我抚摸的神情。
他低头,他想要我伸手,抚摸他的面颊,给他一个吻。他会用口器缠绵地啄吻我的指尖,用全身短绒黏糊糊地蹭我的手指,在我掌心中融化成一滩可以让我埋进肚腹玩弄的液体。
我不知道这种行为在蜂的种族中意味着什么——我一厢情愿地将之认为是亲密——我只知道蜂原本对此一窍不通,直到我教会了他,他才会对人类翻出肚皮,张开足肢,迎接我的手指。
我把他教成了我喜欢的模样,教会了他我想他会的东西,让他明白我喜欢他的可爱反应,喜欢他难以承受时湿哒哒地溢出蜜液的模样。
无论我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抗拒,他像我渴求他一样渴求我,期待我对他做所有我想对他做的事。他希望我抚摸他,而每当我抚摸他时,他就希望我给他更多。
多么可爱。多么迷人。
“他现在高大勇武,强悍可靠,像一位成熟的骑士,忠诚地守护你,希望向你奉献他的全部,他的战力,他的灵魂,当然,还有他的肉体。我想他一定很期待对你跪下。他会渴望臣服于你,让你临幸他,赐予他宠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个声音伏在我耳边吐气如兰,暧昧低哑地诱惑我,真是恶魔的声音!我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了画面!
蜂……确实……比较喜欢被动,很喜欢我对他这样那样。他难以承受的时候就是我最满足的时候,也是他最喜欢的时候。他给我口交的时候也很开心,但显然不如我玩弄他的时候快乐。
他就喜欢我弄他!
“他先前体型那么小,多少有些遗憾,很多花样他无法负担,但现在不一样了,你们有很多乐子可以享受。他耐操得很,你脑子里那些刺激的粉色把戏都能付诸实践。你就不想和成人体型的他做爱么?”
别诱惑我。
……别诱惑我!
我真的会被蛊到。
我明明……明明已经再也触碰不到他了。
“多可惜啊,你养大的男人,你还没来得及享用,他可正是饱满甘甜的时候,刚成熟就要拱手让人了。毕竟你已经死了。”
那个声音忽然叹了口气,“他正如熟透了的籽实,鲜美滋味只被一层纤薄果皮包裹,内里散发的成熟馥郁,浸透皮囊渗溢出来,吸引每个嗅到味儿的禽鸟前来啄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了主人,无依无靠又身怀重宝,渴望征服他的人会前仆后继。他如此迷人,或许会被人强吻,被人调教,抹去你留在他身上的所有痕迹……不,应该说,一定会这样。”
……!?
我浑身一震!
那个声音循循善诱地说:“你呢,也许现在很重要,重要到他会为你痛哭,为你守身,但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他迟早会忘记你,走出你的怀抱,奔赴新的主人……对,他会叫别人‘主人’。他被你调教得很好,很会取悦男人,也会很喜欢取悦主人。他会跪在别人脚下,亲吻别人的皮肤,和别人做原本只和你做的事。”
“你能忍受吗?”
嘎吱、嘎吱。
我听到了我咬紧牙关的声音。
“你能接受别人的精液射在他身上吗?你能接受他伸出口器去舔别人的屌吗?你能接受他在别人的玩弄下潮吹,嘴里还叫着别人的名字吗?他们可能还会用你用过的姿势,他的新主人会在你和他嬉戏过的地方享用你献祭来的美妙肉体……”
那个声音戛然而止。
死神的袍角终于揭开了一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投入死亡的怀抱,被死的神只牢牢捕获的少年,在黑暗与深渊裁剪的衣袍下,蓦地睁开了眼睛。
金色的眼瞳!
竖线般的瞳孔如准星般凌厉地瞄准了外界。
与那只幸运的魔蜂一模一样的瞳色,可衍生的子代永远比不上父代的纯粹,那只魔蜂的眼球与之相比就只是彩色的玻璃。这只真正的金眸挣脱生与死的边界,从魂灵中觉醒,灼然炽热,璀璨夺目得令人不敢直视。
宛如凝缩的烈阳,流动的黄金,辉煌的壮美,瑰丽的崇高,纯正与尊贵的象征,神话与传奇的具现。千万年来无数吟游诗人永无止息地歌颂它的宏伟,将它尊称为——
黄金瞳。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那个声音哈哈大笑!
“很好,非常好!不错的眼神,我喜欢你的愤怒!痛恨吧,暴怒吧,让贪婪、淫性和私欲起搏你的心脏。那是生的特权,是活人才能享用的飨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39旧日龙胎与蜂
唤醒龙。
准确地说,是唤醒龙血。
‘密托尼克公学的地底沉睡着一头远古巨龙’——这种传言,居然真的有人相信,并且付诸行动。但是他从来没有成功过,直到这次将祭品换成了我。
原本用于唤醒‘远古巨龙’的仪式,没能唤醒巨龙——但唤醒了我。
……
曾有人呼唤我的名号。
早于与生俱来的高贵姓氏,早于标榜个体的尊贵名姓,那是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在族谱上绵延万代的席位。将由我继任,永远在我姓名中间徐徐生辉的……
“——■■。”
“你是龙。”
“继承了高贵的黄金之血,生而不凡,与众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是暂时由人类之身承载你崇高的血统,但很快,你的血脉就会在你体内苏醒……”
“您会睁开金色的眼睛,太阳也不如您的黄金瞳夺目。您会长出龙角与龙翼,尾巴就像贯穿天空的长枪一般锋利无匹,您是真正的龙裔!”
为什么呢?
我想。
那么多龙胎,为什么偏偏是我呢?我分明不强大,不聪明,也没有出色的资质。出生时,我孱弱得会被母亲的产道夹断四肢。
为什么,是我能变成龙呢?
“因为您看……您是多么美丽啊!”
那是赞叹的,期待的,笃信的目光。被那么多人寄予厚望,让人无端地心中也生出责任与勇气。
……
曾有人告诉我,我是龙。
所有人都这么说,所以我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直到最后我也没有变成龙,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
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
变不成龙的人类没有活着的价值。因此以龙之名降生的我,死在了变不成龙的终末。
我从龙巢之上坠入贫民窟,一路流浪,漂泊到密托尼克的领土,在这里遇到了对我伸出手的人——伯克利。我唯一的朋友。他向我展示了穷人的活法,拍着我的肩跟我说,穷有穷的乐趣!并且身体力行地带着我用五百个铜可活过了三个月。我曾以为我会和他做一辈子的朋友。
然后他也死了。
我所期待的……我所向往的,最终都远离了我。
一滴汗水顺着我湿漉漉的额角划到我的下颚,像泪一样滴落。我喘着气,抓了一把我脸颊边垂落的银色长发,拉到眼前看它丝丝缕缕地被我抓在指间的模样。
我一动,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就从我耳朵上掉下来,我的耳钉已经彻底坏掉了。染成棕色的头发也被新长出来的发丝替代。
顺滑得如同上好的丝绸,流动的月光,从指尖淌过时几乎难以掌握……具象化的魔力器官,其内蕴含的魔力吊打八百个先前的我,光是触碰就仿佛能调动源源不断的魔法元素,美丽得就像我的母亲一样。
在我放弃了身为凡人的妄想,不去仰望我终究无法翱翔的天穹,决定谋求普通人的幸福,却发现平庸的我连普通人的幸福都无法拥有,已经放弃了生活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龙血在我体内苏醒了。
为什么?
我不明白。
跟龙巢精密的仪式相比,这只是简陋的、漏洞百出的仿品,我甚至不确定这里的仪式究竟有没有启动过。
为什么?究竟是如何生效的?我不清楚缘由。
但我知道,它的现身和它的隐匿一样神秘,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当它到来时,我也就只能选择接受了。
多年前梦寐以求的一切终于降临到我身上,我曾赌上性命眺望的终点线主动走近了我。
“哈……哈哈……”
这算什么呢?变成龙的前提条件,原来是不做人不要活了吗?
我看着我的手,有些怔愣地、笑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愿景依然是愿景,龙依然是龙,我却不再是龙巢中万众瞩目的龙胎。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怀抱渴慕、期待、热忱,去眺望遥不可及的碧海。
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那我也只能对这反复无常的命运,付诸一笑了。
我的脚已经落在地上,我所注视的前方,已经不再是龙的明日——
[黄金瞳,龙族的种族天赋。本身并不具备多么强悍的力量,是龙血浓度到达20%时的外在显现。对已经混血多代,血脉日渐稀薄的混血龙裔而言,这是被称之为‘龙’的凭依。
持有此天赋的个体,视力大幅度提升,任何幻觉、光暗、障碍乃至生死,都无法阻挡其视觉。所有猎物,在目光所及之处,皆无所遁形。
自动习得夜视,透视,热感视野,幽灵视野。精神系魔法无效化,控制视觉阻碍无效化。
会永久地改变眼球,想要遮掩只能使用外在手段了。]
当我再度抬起头,向观景窗望去时——
我的世界变成了由绿色、黄色、蓝色、红色组成的色块。其中纹丝不动的色块是温度平稳的建筑物,不断晃动,随肢体动作而移动的人形色块……
我眨了一下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热感视野]消失,世界的颜色恢复正常。
……是蜂。
漆黑的虫族骑士保持着左枪串头的姿势,浑身浴血,半边身体沾满喷溅的脂肪和脑浆,同步地向我投来了视线。
我感受到了新的契约。
曾有一根风筝线从遥远的另一端牵来,系在我的手指上,如同两个纸杯间绷直的棉线,向我传递独属于两人间的隐秘联系。
那条线娇嫩而敏感,心跳的悸动也会触动它,将细细的鸣颤传到我的指根。
当我牵着风筝线的时候,我不抬头也能知道,我的风筝正在天上乘风而行,自由,美丽,且跟随我,陪伴我,属于我,为我在烈日下投下一片荫庇。
但我确定我亲手剪断了它。
怀着再也无法拥有他的决意,怀着真诚的祝愿,为它插上真正的翅膀,让它飞向更明亮广袤的寰宇。
我们之间曾签订的平等契约,那条风筝线,确确实实已经断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姑且夸赞他一下吧。”
那个声音挑剔地说:“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是由本能和意念驱使,加上一些模仿学习的天资,才在机缘巧合之下达成了还算不错的结果,但谁说运气不是实力的一部分呢?”
“在他开始进化,而你还未彻底死亡之前,他单方向地与你签订了新的契约……”
新生的、从进化之路上得来的磅礴魔力,从契约另一端毫无保留地滚滚涌入,将荒芜的原野变成了沃土。
哪怕没有得到我的回应,依然固执地、坚持地供奉。
接驳我的魂灵、浇灌我的脑域、涤净我的肉身,没有丝毫技巧可言地用纯粹的生命维系我的尸首,回馈我比我流出去的命更多的命,硬生生地给我留下一线生机,让我有机会拒绝死亡的挽留,乃至于重返人间后依然在源源不断地供养我的肉体。
无条件地向我敬奉他的所有……
我消耗的命都由他的命补足,在他死之前我绝不会死。
当在我从蒙昧中复苏,回应了这份期盼后……新的契约缔结了。
奉我为主,身为我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契约在我与他身上烙下双向的印记,我的髋骨火辣辣的,还能感受到魔力的余温,在那里——主仆契约的魔纹,已然显现了。
这的确是我没想到的事。
我没想到我会重回这片灰暗的天空,更没想到,本该翱翔的风筝没有走。
它蜕变成了凤凰,然后奔我而来。
用温暖蓬绒的背脊托起我,将我送入漫天华彩。
做出了这种事的家伙,此时正在眼巴巴地望着我。
他半身浴血,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他是个杀人狂魔,脸上沾着脑浆,前肢上全是流动的鲜血和肉糜,枪尖好像还挂着一点内脏的碎片。他见到我,笨拙地扭动了一下身体,腰侧的镰刀状中足徒劳地在身上擦擦,试图擦去血迹。那是他还是只小蜂时,清理身体的动作。
脏兮兮的,像只被赶出家门的小狗。
聪明又伶俐,会读空气,很懂礼貌,注重眼神交流,是曾经有家,曾被主人好好疼爱,教养得很好,却又被丢掉的小狗。扒着主人的门哀求了很久,却再也等不到心爱的项圈和狗绳,只能哀切地流浪,哪怕流浪也不肯离开主人所在的街道,遇到了欺负过主人的人,马上冲上去撕咬,要替主人报仇,连好不容易捡到的宝物也统统堆到主人门口。
但终究是失去了家的小狗,脏兮兮地在外面打架,全然不像有人疼爱时光鲜漂亮、温驯乖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会近乡情怯。
漆黑的骑士有点忐忑地看着我,并不敢动弹,尽管这份踌躇在虫族那张覆盖外骨骼的冰冷脸孔上完全无法显现,我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紧张——是知道自己没有听我的话,擅自留下来打架,是自觉自己做错了事的害怕。
哦,他觉得自己犯了错。
分明是我把他一个人留在人世,分明是被抛下的,什么也没有做错,从头至尾都是被迫接受主人决定的一方,却丝毫不懂得埋怨,只懂得害怕主人不要他。
……好可爱。
好可爱。
我向契约那头送去一点甜蜜的滋味,然后随手挥散[图鉴],‘龙’字化为烟雾从我指缝中消失,我笑着呼唤他的名字,我给他取的名字:
“蜂。”
小狗的心中,便猛地升起欢欣与雀跃。
浓浓的玫瑰色的心动,从契约的另一端,涌进我的胸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擅自留下来打架’什么的……
之后,再好好地惩罚他吧。
——这就是我所注视的,身为人的未来。
脏兮兮的小狗被主人叫了一声,立刻双眼一亮,哪怕流浪了很久,依然会丢开所有疑虑,欢快地、迅猛地摇起尾巴,一头冲我扑来。
从主仆契约中,从他自己给自己做的,又亲自叼给我的狗绳上,我感到他的心中,蓦地开出了玫瑰色的小花。
漫山遍野,开满了眷恋。
小狗哪里懂得怨恨?小狗只知道,他的主人在呼唤他,他的主人再度对他张开了怀抱,他就会忘记担忧,忘记忐忑,忘记害怕。
他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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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一下子就窜到了我面前!像座小山一样撞向我,阴影瞬间把我罩住了。我都没看清他是怎么过来的,等我看清的时候,他已经站在我面前,而我已经要仰起头了。
哇……好大只……
他这会儿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是‘戴罪之身’,只顾着绕着我打转,垂到地上的双枪状的前肢划出刺啦刺啦的声音,我看着他从前边转到后边,从左边转到右边,腰侧的一对形似镰刀的中足,像小翅膀似地簌簌扑棱。
他的脑袋动得比他的小翅膀更快,篮球大的头部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虫族独特的、总显得尤为冷酷的晶体状复眼中倒映出千千万万个我。
我感到欣喜,急切,亲近的渴望,无从下手的无措,还有一丝对自己的茫然,从未感受过这种复杂情绪的蜂CPU似乎要过热了,但在我伸手搭上他的手臂后,他倏地停了下来。
所有玫瑰色的甜蜜心绪,都化作一种渴求,传达到我心中,与我本身的欲望深深应和。
——好想被疼爱。
——好想疼爱他。
想被主人亲,想被主人抱,想被主人好好疼爱……
亲亲,亲亲,抱抱,抱抱,主人,主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高大的魔蜂弯下腰,将脑袋邀宠地递到主人肩膀边,习惯了自己娇小得能钻进主人领口的他,此时却因过于庞大的身体而茫然无措。
我内心骤然升起了欲火,与之一同燃烧的,还有我恶劣的本性。
我发誓我是爱他、疼宠他、想好好对他的。
但我实在是最最可恶的坏人,从不会理会别人的索求。只有我愿意给的,没有别人能要走的。我也是最最可恶的情人,乐于欣赏爱物极致渴望时的美貌,绝不肯轻易放弃亵玩他的良机。他越可爱,我就越想欺负他,让他露出更多可爱的模样。
因此我捧住他的脸,从他宝石般的复眼中看到我面颊微红,无法忍耐地抿唇微笑的神色。我难以控制我亢奋的表情,倘若换一个人来,绝对能从我现在的面容上察觉到我充满涩情意味的恶念,但蜂那么乖,那么可爱,又不通人事,哪里知道我是要欺负他,他只知道因我的抚摸而欣喜,将其认作许可的讯号。
然后我温柔地告诉他:“不可以喔。”
是哄乖狗狗的语气。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以为自己得到了准许,可以跟主人亲亲,已经把脑袋凑过来了的魔蜂,顿时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呜咽。
“呜……”
他还不会说话,声带依然是近似虫族的构造,我抚摸他面颊的手指感受到指腹下外骨骼的细微嗡鸣,像是咽喉处的震动一直通过外骨骼传导到了脸部那样。我立刻就有了想细细探究他身体构造的冲动,可同样地,现在也还不是时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发出的声音和还没进化之前的小蜂一样,自带‘嗡嗡’混响的低音炮,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响。饶是如此,也能听出他小小的委屈,和借题发挥的撒娇的意思。
蜂一向是懂事的,但他这次想要得不得了——这当然不会是蜂的错。想要我亲亲怎么会有错?
他渴望的情绪像头追寻母乳的小鹿,在契约里用他没长出来的圆钝小角到处乱顶,可怜兮兮地呜咽。
我微笑着摸摸他的角,他敏感的角猛地僵直了。
“蜂可以忍耐吗?”
这只长枪比我人还高,刚刚才连杀数十人的可怖凶兽,垂下脑袋低在我掌心中,发出一串无意义的呜咽,然后勉强地……坚强地,强迫自己点了点头。
可以的。
他可以忍耐。
我要他忍的话,无论多久他都会好好忍耐。
啊,好可爱。
“好乖,好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用描绘着难以擦去的猩红纹样的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并赞赏地抚摸他的脸颊。他脸上是血,我掌心里也是血,我笑着去覆盖他的血迹,擦得他如同献给神只的祭司一般满脸猩红咒文。
他竭力克制想用脸、用触角蹭我掌心的欲念,因为我不允许。他从我的称赞里汲取养分来对抗自己的本能。想要被夸奖,想要令我满意,想要做我喜欢的乖巧的蜂,所以连不能亲亲不能抱抱也可以忍耐。
而我从他的乖巧里汲取食粮,喂养隐藏在我心中的永远饥饿的野兽。此刻我就像享受了一顿可口的茶点,感到不断沸腾的食欲终于稍稍得到了遏制,随之升起的是饱腹后的怜爱。
于是我微笑起来,疼爱地说:
“那么……这个是奖励。”
我抱住他的肩颈,勾下他的头,将唇贴在他应该是嘴部的位置,给予了他奖赏。
——!?
魔蜂猛地瞪大了眼睛——这是我脑补的,从契约那头传来的惊喜狂热地淹没了我。他宛如无暇宝石般璀璨纯亮的金色复眼上,每一个形如切割面的晶格都折射出耀眼的精光。
尽管由外骨骼覆盖的面容就像带着头盔的骑士一般面无表情,只有无机质的冰冷,不会外露任何情绪,我依然能从他瞬间紧贴过来的动作中感受到他实质化的欢喜。
这里果然是嘴部。我贴上去的下一秒,就感到这块儿的外骨骼如同嘴唇一般移动,下面有什么嫩芽似的东西要钻出来了,让我联想到吐出信子的蛇。
我微笑着捂住他的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湿润的舌头似的软物迅猛地窜出来时,只舔到了我的手掌。
是他的口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