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几天,我很开心。游师兄父母对我不错,两个妹妹也和我合得来,我们常一起练剑,洗衣服,看电视。但后来,村里就有闲言碎语,说我是游师兄的女朋友,有的人还当着我的面让两个妹妹叫我“嫂嫂”。更让我受不了的是游师兄的父母居然悄悄问我:“云飞,你们是不是在谈朋友?你现在住在我们家,如果是,我们就给你置办衣服,按这里的规矩订婚。你看,你也没有什么衣服穿。”我在海灯武馆时就已经改名叫“云飞”了。十七岁就订婚?这也太离谱了吧?况且,我根本就不喜欢他们的儿子啊!我很气愤,当即要走,游师兄百般劝阻说:“没有那回事!让他们去说吧!”我才又留了下来。
但我渐渐发现游师兄和我说话有些古里古怪的。一次我们几个人一起闲聊,我随口说:“我将来是不结婚的,我要当尼姑。”游师兄马上冲口而出:“你去当尼姑,我就去当和尚。”我瞪了他一眼:“什么意思?”他忙讪笑道:“说着玩嘛!”还有一次我们去参加他一个朋友的婚礼,回来的路上,游师兄用火辣辣地目光盯了我半天,突然冒出一句:“云飞,你喜欢吗?”“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不理你了。”看我生气了,游师兄连忙道歉:“小师妹,对不起,是我错了。”
游师兄一直不提办武术班的事。游师兄的大姐回来拜新年时却又提起我跟他订婚的事。而就在他大姐回来的那天下午我又在他家的一本杂志上的空白处无意中看到一句话:“也许,我由同情她变成了爱她。”我疑心是游师兄所为。我慌了,提出要走,但游师兄说没有钱。难道我要困在这小山村,最终成为这个男子的小新娘吗?我试着给洛阳的虹姐写了一封信,求她寄路费给我,让我回到她身边。但很久没有收到汇款,我以为虹姐已经忘了我。我终日以泪洗面,我的神经都快崩溃了。
一天早上,趁游师兄不在,我一个人向城里走去。想到我身无分文,不知流落何处,我不禁悲从中来,一边走一边哭。不久,游师兄鬼魂般地追上我,叫我回去,我不肯。他说:“那么,我借钱我们一起去重庆和老乡做生意吧!等挣了钱,我送你到洛阳,好吗?”我经常跟游师兄念叨虹姐,在我的心里,洛阳就是我的家乡,虹姐就是我的亲人啊!我只好点头同意。
到重庆后,游师兄没有本钱做生意,我白天跟他们几个在七星岗瞎跑,晚上到他女老乡处借住。那时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没有多余的换洗衣服,成天蓬头垢面地像个小乞丐。晚上呢,这里挤一下,那里挤一下,像打游击战一样!
那天晚上,我没有找到地方住,只好呆在男孩子的合租屋。游师兄让我在他的床铺上将就一下,他在椅子上坐一宿。我开始不肯,后来实在熬不住,便合衣胡乱睡了。天快亮时,我朦胧中发现游师兄把脸靠近我,想亲吻我,我大叫一声翻身奔出房间。
我一个人跑到火车站。我没有钱买火车票,我只是盲目地走来走去,两眼模糊。游师兄居然又找到了我。当他再次劝我跟他回去时,我几乎是哭着说:“游师兄,求求你,借点钱给我,我想回家。”游师兄愣了一会儿,哽咽着说:“云飞,是我让你受苦了!但请你相信,一切会好起来的。”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我喊道:“游师兄,我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我只求你帮我借钱离开,我一定会还你钱的!”游师兄好久好久不说话,我也不知等了多久,他才说:“好吧,我答应你。但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我低声说:“你说。”“留下虹姐的地址。”我愣了一下。我这才想起我说过要去洛阳找虹姐的话。“可以。”我爽快地答应。
游师兄很快跑去借了二十五元钱为我买了一张到成都的火车票。在我上车时,又褪下手腕上的表递给我:“云飞,如果钱不够,把它卖了。”我含泪收下。列车缓缓地驶出站台,游师兄喊道:“一定给我来信啊!”我挥动双手,在心里说:“别了,好心的大哥。”
回家没有几天,我又出来了,因为实在没有地方可去,我只得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了洛阳,打算还是在虹姐家当保姆。一个陌生的女孩给我开的门,看到我,女孩愣了一下,说:“你是小兰吧!快进来!虹姐正盼着你呢,说你如果收到汇款就马上赶来的话,估计这两天就该到了。”原来,虹姐给我寄了钱,原来,虹姐并没有忘记我!不过,听女孩说她是虹姐家新请的保姆,我不禁黯然伤神,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我根本没想到虹姐夫妻对我另有安排!当虹姐问我:“小兰,你是打算读书还是上班?”我吃了一惊:“读书?”韩哥说:“如果你愿意,我们送你到技校学习。”虹姐夫妻已经对我太好,我怎么能够再欠他们的情啊?!我拒绝了虹姐夫妻的好意,只希望他们能够为我找份工作,这次(炫)经(书)历(网)让我体会到没有钱的苦处。虹姐说:“也好!一个女子首先要在经济上独立,才能谈得上理想和抱负。”于是,在韩哥的介绍下,几天后,我一个人坐火车到山东潍坊一位姓马的厂长的工厂当会计。
还记得我在山东潍坊上班时,虹姐曾给我捎来几十封游师兄的信。记得当时虹姐笑着说了一句:“我们的小兰有一个很痴心的小情人啊!”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很刺耳,随意看了几封信便统统烧毁了。随后,我把游师兄在车站送我的手表从邮局寄了回去,一个字也没有写。
我自己也奇怪当时我的心怎么那么狠!
也许,那段近乎荒唐的日子在我的青春岁月太可怕了,我实在是不愿牵动它吧!
事隔十年之后,我曾写了一封信给游师兄,但一直没有回音。
不知道游师兄现在过得好不好?
第四章 一封迟发的信
更新时间2009…4…9 10:40:05 字数:12876
阿姐,还记得吗?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五月的一个朦胧的美丽而温馨的下午。淡雅的装束,秀气而小巧的眼镜,哦,阿姐,你盈盈的笑意溶尽北国的春天。
你没有我想象的飘逸俊美。你端庄纯朴,甚至还有些小孩子的天真俏皮。我笑了,或许因为我也不是什么“绝代佳人”吧!我喜欢你,真的,这是心的第一感觉告诉我的。
当你终于问起我的故乡,我的姓名时,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平静,平静得仿佛是讲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我说了,那是一个凄凉的故事:“我没有家,我的亲生父母抛弃了我,我的养父母也在十四岁那年驱逐了我。我是一个流浪者,四海为家。我从四川来,叫云飞,姓云名飞,据说,我还有一个哥哥叫云侠……”几滴晶莹的泪从你眼眶滚落下来,你说:“我听爸爸说我们家要来一位四川女孩,会讲普通话,还会武术,我好高兴,真的。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不幸的身世,比起你来,我简直是太幸运了。哦,生活为什么这样不公平?我真想把我所有的幸福与你分享。”我想起了一年多流浪生活的辛酸与苦涩,那可不是随便传说的故事。我更为你的真挚与纯真感动。真的,在那一刹那,我几乎想收回我所有的谎言,呈现给你一个坦荡的属于我的悲欢的世界。趁你转身的时候,我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
吃过晚饭,你邀我去散步,同去的还有纤纤弱弱的芬,以及那条温顺的大狼狗“虎”。我们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天南地北地聊着。你讲了很多很多,关于山东的,关于潍坊的。我也说了很多很多,关于四川的,关于我流浪的形形色色。你讲够了,我也说累了,我们朗朗地笑着,走过公路,走过小桥。“云,你看,这里有一片河滩,那边还有一个小树林,以后你可以在这里练功,很安静的。”你忽然停住脚步,拉了拉我的衣角。我顺着你手指的方向望去,真的,好大一片河滩,上面长满了青草,真有一种“接天小草无穷碧”的韵味。河滩的上面,有一围整齐的树木,郁郁葱葱,青翠欲滴。这,莫不是天赐我的练武场地吗?“啊……”对面河崖上不知谁家小哥在放声歌唱,大狼狗摇头晃脑,围着我们直转悠,似乎也在欢歌。我不禁欣欣然,所有的忧伤和惆怅在这里似乎都得到了某种抚慰。偶然回首,你与芬正望着我笑,甜美,还有那么一点自豪。你笑着问我:“喜欢吗?云。”哦,阿姐,还用问吗?你赐予我的是一座丰美的园林啊!园林中的每一棵花草都是你真切的问候!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我打开书桌的抽屉找初中的英语课本,无意中发现了你的日记。哦,阿姐,原谅我,我知道不应该随便翻看别人的日记。也许是因为好奇,也许是想知道我在你心中的位置。哦,原谅我,阿姐,我打开了你的日记本。在标着一九八九年五月十一日的日期下面,是一则关于我的日记:“今天我认识了一个小女孩……”你把我写得那么好,那么凄美,你把那么多那么多的、那么美好的词冠于我头顶,还有那数不清的感叹,夺眶而出的泪水也是因为我吗?
我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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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爸最初待我不错,真的,简直就像亲生女儿。那时我在他厂里当会计,每逢有客人来,一提起我,他总是赞不绝口,说我会打拳,还会写诗歌、写,聪明又礼貌,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你爸爸也很喜欢诗歌,并且写了不少。记得你曾拿他的诗稿给我看,可那时我似乎太过于自信,对于你爸爸的古体诗极不以为然,只是出于礼貌随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