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侯再次认真的看了天罪一眼。
‘不经意’的也再次看了他的衣服一眼,仿佛没有注意。
他苦笑道:“紫云玄珠是先祖遗物,意义重大,自然我要重视。不瞒公子说,此物原本是放置在我温家祖祠之中,每日早晚供奉从无间断。至于为何陛下会有如此作为……呵呵,说来倒是我连累了你们。”
天罪道:“哦?此话怎讲?”
温侯在客房中来回走了几步,背着手叹气道:“陛下长大了,自然见不得这温家如同虎豹一般伫立在他身侧……陛下此举就是为了削减兵马,最好是将龙虎将军逼反,在叛军讨伐。”
天罪疑惑道:“陛下此举透着莫名,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力气,还要屠戮自己的士兵?”
温侯笑道:“那不是陛下的兵,而是我温侯府的兵。”
天罪恍然。
随后突然笑了一下,说道:“温侯,既然话说到这个地步,那在下就还有一个疑惑想要问问温侯。”
温侯摇头苦笑道:“好好,只管问来。”
天罪道:“这西来举国上下,无一不认为温侯府是下个皇宫,如果让在下看,此时温侯所拥势力怕是早就能取而代之,却迟迟不动,此番更是让龙虎将军在外背了黑锅,被推到了风头浪尖,为何……温侯不动?”
温侯认真的看着天罪,沉声问道:“你觉得我应该‘动’?”
天罪摇头道:“不是应该,而是不得不。”
“哦?不得不?这到底第一次听说,不知公子有何高见?”
天罪道:“不知温侯听过这句话没有,叫做‘功高震主自悬一匕’。”
“如何解答?”
“很简单,就是说但凡功高者,甚至高过了主子,高过了陛下,所拥实力高过皇家的人,就像是自己亲手把一柄匕首倒悬在自己头顶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匕首就会落下。
所以在下很不明白。
但凡功高之人,所能走的路只有三条,一是死,二是取而代之,三是以战拖时。
功高者必遭忌惮,国主必夺权杀而后快,所以退则死,进则冒死一搏,除此之外,便只能托。”
温侯表情变了变,问道:“公子所说的‘以战拖时’是什么意思?”
天罪道:“兵权,就是身家性命,兵权被收之时,便是屠刀落下之刻,要想保住兵权,便只能将军队带出,与敌国缠斗,边关一刻不平,便能多一时的性命。但可惜温侯用不了这招,西来国盛,就是没敌国入侵的事态发生。但在下好奇的是,温侯就要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军权被一点点的消耗掉?”
两个人真所谓是‘交浅言深’,才见第一次面,聊的内容倒比温侯跟自己的谋士聊得更深,更透,更直白。
更加……大逆不道。
可是温侯不觉得一丁点的突兀和错愕。
这不是天罪的谈话技巧好。
而是……他身上的那套衣服。
原本温侯是不打算见这样一个没来头的病小子的。
但忍不住还想看一眼,到底是什么人敢来温侯府偷东西。
可这一眼,就让他所有的态度都改变了。
因为那身衣服。
这衣服是有名字的,叫做‘九霄紫玉仙袍’,名字虽然霸气,但其实也并非太厉害,而是温家的一位很久远的老祖宗在‘成仙’之时所穿的衣服。
听说有水火不侵百年不腐尘土不沾,尤其只要身穿这套衣服,便四季清凉,传说是用玄妙之法在衣服中加持了某种阵法。
而如今祖祠中所摆放的衣服,也是先人模仿老祖宗所穿的样式做了一件‘仿制品’,用料极为考究,样式极为神似。
真正的九霄紫玉仙袍只有一件。
知道它存在的,也只有温家人。
温侯从小到大,几乎每个月都要看这衣服一次,在儿时犯错的时候看的时间更久,两三天都只能面对着它。
所以这衣服上面每一分每一毫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一丝一毫都不会差。
再看到天罪衣服的时候,刚开始觉得像,随后更认真的瞅,才发现……不是天罪的衣服像祖祠挂着的那件,而是祖祠那件根本就是在仿造天罪身上那件。
原版?!
九霄紫玉仙袍?!
温侯心中激动岂可用言语形容?
但好在他城府深,竟然还耐着满腔的好奇心来跟天罪对答。
温侯面对天罪的质问,轻轻一笑,随后叹了口气,说道:“公子,我来给你讲个故事。”
第四百一十七章 天子一怒
“当年先皇还是八皇子的时候,我们拜了把子,成了异姓兄弟。”
温侯叫下人上了酒菜,与天罪对酌而坐,便借着酒力缓缓说了起来。
“当年他太子无望,自然沉溺于酒色之中,我便是他最亲密的朋友。一起赌钱赌到只剩条遮挡布,一起挖空心思让做那红牌的入幕之宾,没钱的时候,就会偷家里的钱,有时偷皇宫的,有时偷温家的,互相把风。
于是我们就拜了把子。
先皇总说,我们就是一个脑袋长在两个身子上,上辈子兴许是一个人,分作了两个罢了。
胡闹度日,直到……好运突然来了。
当时的太子犯了个错,接着是四皇子病故,十二皇子又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不能人道,排位之下,竟然轮到了根本没一点希望的八皇子。
他成了太子。
而我,因为自家长兄太过暴虐,另一位全身心去寻那修炼成仙之道,家主继承人的位置就轮到了我。
因为要各自忙自己的事情,我们渐渐疏远了。
直到……那一天,在朝会之上,他成了西来国的皇帝陛下,我站在下面,拥有大柱国的权位。
我们两个就很少见面,也很少有什么交流。
有一次周边小国作乱,我年少气盛,自告奋勇要领军出兵。
先皇说此事不可为,多半是要吃败仗。
我自然不服,拿了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若是败了,就军法处置。
然后……
我真的败了,惨败,八万大军被一万乡野粗民打的落花流水,只有一百多人护送我逃了出来。
我知道自己死定了,脱了官服到大殿上去请罪。
然后……
先皇一句话没说,只是升了我的官。
大柱国空有爵位,实无军权,从那天起,我手下掌兵十万。
又一次,一属国因内乱给求助,我觉得这是个一雪前耻的机会,便又主动请缨。
先皇又说,此事实难作为,要败军不说,还要惹来其他麻烦。
我不服,强硬要去,先皇最后还是允了。
结果……
我又输了,二十万大军点滴不剩,我更是先皇花钱给赎回来的。
这还不算完,因为这干涉其他国家国政的事,惹来了北齐的不满,更是给了他们一个借口,发兵北关。
先皇给天下发了一道‘罪己诏’才平息了此事。
我以为这次自己又完了,官位不保,性命不保。
可先皇依旧是什么都没说,依旧是升了我的官,那一年,我手下拥兵百万。
一次一次有一次……
呵呵,西来国百姓总说我是军神,西来战神,赞美之词很多,更说我是西来第一武将。
但实际上我这一辈子都没有赢过一次,哪怕是再小的战事,我都没有漂亮的胜利过。
但每一次失败,我这官位却一点点的往上升。
直到……已经升无可升,我那时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权势一点也不比先皇小,西来三分之一郡县的官员我有全权任免权。
我一辈子都没有听先皇的话,他也升了我一辈子的官。
到了升无可升的时候,他却病了。
病的很重,也许是因为操劳,不,应该就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