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味 > > 女帝师(出书版) > 女帝师(出书版)第215部分

女帝师(出书版)第215部分(2 / 2)

高思诚这才惊觉失言:“这……”

皇帝见他不肯说,也懒怠问下去:“罢了!通敌已是死罪,又何须谋反?你放心,朕会效仿当年汉文帝对待济北王刘兴居一样'109',念及军功,赐其自尽,罪止其身,并让他的儿子袭爵。朕已仁至义尽,不必再说了。”

高思诚无可奈何,只得牵住皇帝的衣袖道:“皇兄难道就不顾及母后么?臣刚一进景园,便听人说,母后这几日只用了两顿膳——”

皇帝冷哼一声:“不是朕不顾及母后,是他不顾及母后!他是幼子,最得父皇与母后的疼爱,自小延请名师,悉心教导,到头来如此荒唐不经,以致铸下大错!他对不住母后,对不住父皇!”顿一顿,忽然轻轻一笑,“你这一说,朕记起来了,他有错,他的傅相宾友也有不谏之罪,那便统统杀掉好了!”我悚然一惊。皇帝这是要斩草除根。

高思诚涕泣不已:“说到疼爱,皇兄当年何尝不疼爱幼弟?臣记得皇兄登基的前一年,亲自带领臣弟在畋园狩猎,四弟因为追一只白鹿而迷了路。皇兄带人在山林中寻找了一夜,直至平明方才带四弟回宫。事后父皇反责备皇兄,皇兄却一言不辩。还是四弟说,林苑中现白鹿瑞兽,自己才追远了,实在不怪皇兄。父皇听说符兆祥瑞,这才免了皇兄的杖责。后来四弟向皇兄致歉,皇兄一笑了之,从此情义更笃。往事历历,思之酸鼻。莫非皇兄都忘记了?!”

皇帝微微动容:“当年他还只有七岁,朕身为兄长,只能教导,不能苛责。如今他已经二十七岁,还可说自己年少无知么?如此看来,朕当年就不该姑息,让他多挨几杖,庶几能免今日之祸!”

高思诚情理并陈,全被驳斥回去,此刻已彻底无语,只得痛心疾首道:“皇兄当真以为,四弟想谋夺皇兄的天下么?还是皇兄当真以为,四弟可以谋夺皇兄的天下?皇兄扪心自问,如此处置当真是国法难容,还是皇兄有私心?!”

皇帝喝道:“放肆!”

高思诚再次叩首:“臣弟万死。只要皇兄肯饶恕四弟,臣愿为仆隶,终身侍奉左右。请皇兄念及孝道,留四弟一条性命吧。”

皇帝叹道:“你又没有通敌谋反,何必抢着做朕的仆隶?罢了……去向母后请安吧,她老人家还在等着你。你的话,朕都记着。退下吧。”

高思诚从殿中退出,我忙起身行礼。高思诚一怔,面色一红,还礼道:“朱大人,实在对不住,小王一时情急就——”他的脸很快在风中褪成死灰色,“倘若皇兄问起大人,大人就全推在小王身上。”我低下头无言以对。

门口人影一动,小简悄无声息地闪了出来,在高思诚身后躬身道:“大人,圣上召见。”

高思诚头也不回,他专注而用力的目光,夹杂着无限愧疚。我只得屈一屈膝道:“恭送王爷。”高思诚凝眸片刻,飘然而去。

不待他走远,小简便走近一步,悄声道:“大人可要小心些,圣上脸色不好。”我嗯了一声,除下斗篷,交予绿萼,随小简走进含光殿。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景园的含光殿。殿顶很高,灯光所及之处,不见椽梁,暗如深远漆黑的夜空。上首是黄檀木五龙盘柱龙椅,椅背竖起五柱,五龙情态各异。以中柱最粗,龙头正对南方,昂然怒目。两道目光似高悬的利剑,牢牢迫住我的眉心。我心头一颤,忽而周身发冷。

皇帝身着半旧的靛青色五龙团纹袍,上臂的牙色游龙已经被洗得发白,祥云的青白色丝线也没有那么丝丝分明了。待我行过礼,皇帝微笑道:“路上都还顺利么?出宫之前可用过晚膳了?”

我垂头道:“启禀陛下,微臣一路都很顺利,出宫前已用过晚膳。”停一停,含一丝恍惚道,“谢陛下关怀。不知陛下夤夜召见,有何旨意?”

皇帝走近两步,忽然伸手一拍我的右肩。我不觉退后一步,他这一掌便拍了个空。皇帝也不以为忤,缩了手温和道:“别怕。朕叫你来,是有一件要紧的事问你。夜色已深,你要如实作答。”

我忙道:“是,微臣定知无不答。”

皇帝道:“你先瞧瞧这封信。”

我一听“信”字,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涨得发麻,倘若刚才不是避开了他的手掌,此刻我的震颤如何能逃过他的手眼?小简呈上一只深青色漆盘,一张轻飘飘的黄白色信笺覆在淡橘色的萱草纹之上,字体工整,间距均匀,横竖两道折痕隐约可见。只有短短两段话,仿佛只是一封报平安的寻常家书。我拈起信,默读一遍,暗自一惊。

皇帝看我读完了信,背过身去,负手道:“念。”深夜的自制力最为薄弱,我的声音一定会出卖我的惊惶。所以他深夜召见,所以他命我念出来。

于是我念道:

“自辞省台,奄忽春秋。乘舟中流,逾会稽山南;踣足驽马,度函谷关西。理分卤煮,析成五色。掀井空囷,革冗喻盗。府库之计,帑藏之重,荷恩塞责,无敢轻忽。智不逸群,行弗高物。欲行九德,心惛于道。

“昔石破龙腾,云行景从,昏晓五祥,飙尘千峰。动乎险中'110',虎豹道伏。迍如邅如,乘马般如。面汗背芒,临深履薄。思不出其位'111',不时则静'112'天意昧昧,何可言哉!”

这是高曜的字迹。这便是他命小东子送给我,却在驿站丢失的信。“天意昧昧,何可言哉”,果然落入了皇帝手中。

高曜虽命专人送信,终究笔触隐晦。若非早知西北出天子气,不相干的人绝看不懂。高曜一字未提天子气,第二段却句句都说天子气。信上的折痕几乎不见,皇帝定是压平了细细看过很多遍。他当早已瞧出其中的隐喻。

皇帝道:“你的声音在抖。”

我赧然一笑,不慌不忙道:“微臣初次在陛下面前念文章,因此紧张。”

皇帝微微一笑:“可瞧出是谁的字迹了么?”

这信没有称呼亦没有落款,甚至连自称都没有。皇帝又不给我看信封,分明是要试探我。信已在他手中,芸儿进宫之事多半他已知晓,我若装糊涂,只会激怒他:“依微臣浅见,这是弘阳郡王殿下的字迹。”

皇帝道:“不错。这是他写了命人送进京的信,你知道是送给谁的么?”

我摇头道:“臣女瞧不出来。不过今早弘阳郡王府的李芸儿进宫来,说王爷有书信从西北送到,竟被送信的下人丢在驿站了,找了许久也没找到。莫非便是这封么?”

皇帝笑道:“就是这封。既是写给你的,你可明白上面写了些什么?”

我又细细看了一遍:“王爷是说在外巡查盐政辛苦。”

“还有呢?”

“微臣愚钝,一时之间,看不明白。”

“当真不明?”

“微臣恭请圣训。”

皇帝将信自我手中轻轻抽走,双指在薄薄的信笺上印出两道短促的暗影,似向深处窥视的幽冷目光。他回身端坐在龙椅上,笑道:“‘石破龙腾,云行景从,昏晓五祥,飙尘千峰’,说的是西北胭脂山上,出了龙腾之状的五彩云气——你可知道是什么?”

“昏晓五祥”么?明明是“五次”“五日”的天子气,却被皇帝解成了“五彩”。想来高旸冒充“刘灵助”拟好上书交给裘玉郎后,裘玉郎拆开看过了,也告诉了膏药,否则这封信上如何会平白无故地多出那四日出来?也好,倒与我伪造的奏疏相应。

当此时,我要格外小心地应对:“微臣不敢妄言。”

皇帝微微一笑,续道:“‘动乎险中,虎豹道伏’,说的是昌平和信王世子应气而妄动,现下都关在狱中。故此他‘面汗背芒,临深履薄’,子曰,君子思不出位。管子曰:不时则静……这不是显而易见了么?”

果然,连高曜都看出高旸“应气而妄动”,有意使自己囹圄,皇帝又怎能不知??

最新小说: 丁一蓝文集 独向一隅文集 邓岚心文集 弄哭那个小呆子 不能出卖小猫咪 竹马总想扑倒我 苏苏修炼法则 丹房主人文集 戴高山文集 冬日小草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