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提邢家婆子和翡兰,邢柱喜两口子倒是厚道人,从前在府里口碑也不错。
楚维琳不敢说自己菩萨心肠,但也绝不是那等狠绝之人。
邢柱喜家的把头埋得低低的:“奴婢两口子是做错了事情离开常家的,怎么敢再叨唠主子们。救得了病救不了命,痨病这东西,奴婢是认清楚了。”
痨病在这个时代的确是不治之症,不是有银子就能解决的。
楚维琳偏过头与李德安家的道:“妈妈和她说说这一年多的事体吧。”
李德安家的应了,慢慢和邢柱喜家的说了大赵氏的死,说了常郁映逃亲得翡兰相助,说了她们被卖到了渝州……
邢柱喜家的一张老脸惨白,恨不能一头撞死:“这个孽畜、孽畜啊!已经错了一回了,怎么还不开窍啊!她的命不稀罕,可二姑娘呢?哎呦我的老天啊!”
邢柱喜家的激动起来,她心中无比后悔,若是当时没有回南方来,而是留在了安华镇……
就算常郁映要逃亲,他们夫妻留下了二姑娘,也不会让她吃苦头的,而邢柱喜更不会在金州染了痨病,不治身亡。
“府里一直在找你们,晨安被关起来之后,什么话都不肯说。”楚维琳与邢柱喜家的道,“当时情况,只有你们明白,也要靠你们去找那华婆子和车夫。现在,华婆子是找到了的,晨安的事情,就要问你了。”
提起晨安,邢柱喜家的连叹了三口气:“晨安一直跟着大老爷,大老爷信他,奴婢和邢柱喜自然也信他。可哪里想到啊,他竟是为了晨萍,哎!”
“到底是亲兄妹。”李德安家的接了一句。
邢柱喜家的的神色一下子不自然起来,一双手来回搓了搓。
楚维琳看在眼里,一个念头划过心田,不由就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字问道:“怎么?晨安和晨萍不是亲兄妹?”
邢柱喜家的缩了缩脖子,没有回答。
“我晓得,如果其中有故事,就全是陈年往事,而且是不能光明正大说开去的往事。”楚维琳盯着邢柱喜家的的眼睛,道,“知道的人差不多都蹬腿了吧?老祖宗知道吗?真要把秘密带到棺材里头去?”
邢柱喜家的的身子抖成了筛子,目光空洞,楚维琳甚至觉得,对邢柱喜家的来说,说出那些陈年旧事来,比翡兰的死讯让她更难以接受。
“说出来吧,就当赎罪。”楚维琳劝她。
邢柱喜家的深呼吸了几口气,颤声道:“奶奶,不是奴婢不肯说,是奴婢也说不明白。别说是奴婢了,大老爷、邢柱喜、晨安的老子娘,还有晨安自个儿,只怕都弄不明白!”
楚维琳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谁都不明白,是个什么状况?
话已出口,邢柱喜家的心一横,道:“大老爷以为晨安是他生的,晨安以为晨萍才是,晨安的老子蒙在鼓里,他娘也分不清楚,到了最后,都是糊涂账啊!”
楚维琳愕然。
又是一笔风流债?(未完待续)
ps:感谢书友沐尔麻麻的月票
第三百一十九章 年关(七)
李德安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算什么?
风流债也就罢了,常恒翰本就风流,叫得出名姓的妾室姨娘通房,两只手都不够数了,更别说什么露水姻缘了。李德安家的用脚趾头想一想,就知道一定不少。
风流归风流,但这糊涂账……
楚维琳抿了抿唇,沉声问道:“什么以为来以为去的,当爹的弄不懂,当娘的难道也不清楚了?再是糊涂,也是当父母的事情,怎么连晨安也……”
邢柱喜家的皱着一张老脸,颓然道:“奶奶,奴婢连这等不该说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实在不是奴婢瞒着,是,是这事儿真没人说得清楚了。”
话是这么讲,可邢柱喜家的还是理了理思路,把自个儿知道的那些,一样样说了出来。
晨安的爹是个家生子,从小就在常恒翰身边跑腿,人虽然算不上精明,但胜在老实仔细,因而颇得赏识。
算起来,常恒翰、邢柱喜和晨安的爹,差不多也是一道长大的。
晨安的娘名唤翠玉,是从外头娶回府里的,当时是人人羡慕,翠玉的模样可不比府里体面的大丫鬟们差,在一众小厮的媳妇里头,更加是天仙儿一般的存在。
用邢柱喜家的的话说,那就是莲花儿一朵,偏偏立在了外院这脏兮兮的泥里,倒映得其他媳妇子们自叹弗如了。
媳妇如此貌美,晨安的爹哪里舍得她做一点点粗活?平素里连让她打个井水都不肯,拿个针线都怕她伤着自己,晨安的爹宠翠玉,就和后来宠晨萍是一个路子了。
晨安的爹为了多攒些银子让媳妇儿过上好日子。做事情更多努力,邢柱喜有几回都听见过常恒翰打趣他,说他这不是娶媳妇,是供菩萨了。
晨安的爹却毫不在意,他乐在其中。
“要奴婢说,他对翠玉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好到前院那么多媳妇子。一个个眼睛都红了。邢柱喜算老实踏实了。奴婢都有好几次心里埋怨,觉得他比不过晨安的爹。”邢柱喜家的摇了摇头,“人心都如此。总是眼馋别人的。翠玉那样的,心气高,就……”
翠玉和常恒翰之间,并非常恒翰蛮狠。常恒翰见一个爱一个,却不耍那等强取豪夺的手段。强迫一个女人,实在没那个滋味了,况且,翠玉还是他器重的小厮的媳妇。
翠玉生在穷苦人家。会嫁给晨安的爹,也是因为对方拿出了不少聘礼。
入了常府之后,她的眼界开了。一个跑腿的小厮都如此阔绰,主子们的日子得要多奢侈呀。又听了不少人在背后议论,说她的模样身段不输后院里的姨娘们,心里多少就生出些不该有的念头来了。
明明比那些姨娘们强,她为何却只能做一个下人的女人?
翠玉变得挑剔,晨安的爹不懂她,只知道加倍待她好,给她买这个买那个的,可那些东西在变了心的翠玉眼中,根本就是个笑话。
你给我细细的银镯子,后院里的姨娘们戴着水一般的玉镯子,翠玉越想越气,心思也就越发不稳了。
她到底得了一个机会,接近了常恒翰。
翠玉主动,又是那副妖娆模样,常恒翰怎么会把人往外推?两人半推半就地成了事,偷偷摸摸有偷偷摸摸的滋味,这往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翠玉不当值,出入也算自由,两人在府外成事,根本没叫人发现。
邢柱喜是唯一一个撞破了的,可他是常恒翰的奶兄弟,这等事情又怎么会往外招摇?嘴巴自然是闭得紧紧的。
翠玉搭上了常恒翰,图的可不是鱼水之欢,她想更进一步,想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只是常恒翰顾及着名声,好言劝着,才稳住了翠玉。
不久之后,翠玉有了身孕。
翠玉告诉常恒翰的时候,常恒翰都傻眼了。
翠玉野心大,话就说得模棱两可的,虽没有咬定,却让常恒翰觉得,那就是自个儿的孩子了。
常恒翰成亲多年,除了大赵氏生养的孩子之外,一个庶出的子女都没有,即便有妾室怀上了,也没有平安落地的。虽然当时他不知道是大赵氏在捣鬼,可心里多少有些犯嘀咕和忌讳,为了让这个孩子平安降生,就没有答应翠玉在外头置宅子把她当外室养的要求。
翠玉自然是失望的,可她一门心思都要母凭子贵,怕常恒翰恼了她,就依言应下了。
这一胎生下来的就是晨安。
翠玉当了娘之后,出入府就没有从前自由,与常恒翰之间的关系就断断续续的了,但她不是轻易死心的性子,后来也就有了晨萍。
翠玉暗示常恒翰,这一胎也是他的种,可常恒翰总觉得心里没底,那阵子他们偷得少,不似有晨安的时候,如胶似漆一般的,可见晨萍那委屈的模样,也就应下了等她生产之后便想法子接她出府金屋藏娇。
宅子都是邢柱喜去找的,干干净净的二进院子,就等着孩子落地养个半年就搬进去。
翠玉日日盼着,就等那一天了,可到底人算不如天算,生晨萍的时候,她难产死了。
晨安的爹根本不知道翠玉把他的头皮都染绿了,在他眼里,他的媳妇就是莲花一朵,世上再也难寻的好媳妇了,他伤心欲绝,又放不下两个孩子,又是当爹又是当娘的拉扯他们。
翠玉死了,常恒翰自然不会再把孩子们接出去养了,晨萍有些不清不楚的,但他心里,晨安是他儿子的可能性极大,为此,之后的十多年里,没少给他们一家塞银子。
晨安的爹还当是主子仁厚,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