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妈慌乱间退了两步,好不容易才站住了,抬眼见妍翠拉着绿娥对她指指点点,她心里一团火蹭蹭蹭冒上来,可又不能违背了柳氏,只能在心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柳氏这才转身,往老祖宗屋里去。
楚维琳留在原地,偏过头看向徐氏,宽解道:“别和她计较。”
徐氏挤出笑容来,道:“我晓得,平白坠了身份,跟她一比,淳珊真是跟一只兔子一般老实。”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才一道往回走。
老祖宗屋里,气氛并不好,大赵氏端着茶盏吃茶,柳氏面上也没什么笑容。
楚维琳上前从老祖宗怀中接过了霖哥儿,也不想再在这儿坐着,便起身告退了。
等到了这一天的夜里,松龄院里才传了话来,淳珊生了一个姑娘。
“姑娘?”楚维琳有些惊讶,毕竟之前好些人都觉得淳珊会生一个儿子,不过,要楚维琳说,生个姑娘倒也不坏,起码徐氏心里不会那么膈应,反而对会孩子多有宽容。
徐氏得了这个信儿的时候是真的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自己怀不上,有她身子的原因,也有她和常郁晓并不和睦的原因。
怀孕,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她一个人使劲又有什么用?
可不曾想,叫一个妾赶到了前头去了。
可惜,这个家里不是徐氏能说了算的,老祖宗要留这个孩子,她还能如何?真来出一哭二闹三上吊,她也占不到便宜,反而丢人现眼,惹恼了老祖宗、大赵氏和常郁晓,她可真没有后悔药吃了。
徐氏一直忍着,在松龄院里与淳珊打照面的时候,她会不停劝告自己,必须忍下去,忍了才能换来老祖宗的同情,说不定还能换到常郁晓那一丁点儿的愧疚。
直到淳珊临盆了,她依旧逼着自己忍……
好在,那是个姑娘,上天待她总算没有赶尽杀绝,等她能怀孕生下长子,她在娘家那群洪水猛兽面前,还有一块遮羞布。
徐氏放松下来,常郁晓想去看一眼女儿,她也没有拦着,甚至是陪着一道去了。
产房里,淳珊脱力睡过去了,孩子由奶娘照顾着。
徐氏凑过去看了一眼,红红的皮肤皱在一起,好像和霖哥儿出生时没什么两样,可又似乎没有霖哥儿好看,她没有生养过,弄不明白这些,也就不多嘴了。
常郁晓倒是来劲,抱着女儿瞧了好一会儿,等到孩子饿了哭了才交还给奶娘。
老祖宗给姐儿取了一个聆字。
等到洗三那日,来的都是姻亲,可比之霖哥儿洗三时,场面小了很多。
徐氏娘家也来了几个人,出手称不上大方,可也不至于小气了,只是嘴上的闲话并不好听,徐氏气得不行,恨不能没有这几个亲戚。
接连出生了两个姐儿,老祖宗心中多少有些遗憾,也越发宝贝霖哥儿了。
她一面哄着霖哥儿玩,一面与陈三太太道:“明日上午就要走了,今夜不醉不归。”
陈三太太笑着应了:“老祖宗手下留情,我的那点儿酒量。实在上不得台面。”
夜里,宴席摆在了松龄院的花厅里,正好是十五月圆,外头皎洁明亮,席间格外热闹些。
常郁映是新嫁娘,早早就回去了,老祖宗多吃了几杯。拉着大赵氏道:“你也别怪我心狠。实在是……”
大赵氏红着眼睛,又是劝解又是宽慰的,才阻了老祖宗的话。
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说得多了,万一老祖宗酒后失言,说些常郁映言行不够妥当的地方,还不知道陈三太太会怎么看呢。
霖哥儿困得不行。常郁昀和楚维琳也离席回去。
“等明儿个送了二姑,我想回一趟娘家。”楚维琳与常郁昀商量着。
常郁昀偏转过头。月光下楚维琳神色清冷,他收紧了牵着她的那只手,道:“怎么?”
“之前就让渝妈妈留意了钱妈妈,宝莲又全都说了。也该早些做个了结,免得夜长梦多,”楚维琳下定了决心。“只是不晓得他们能不能找到善绾。我和叔母说一声,与她一道回去。”
楚维琳打定了主意。常郁昀也不会拒绝,便颔首应下。
翌日一早,府中欢欢喜喜办了事,快中午的时候把常郁映送上了花轿。
因着是远嫁,这送亲一直送到了城门外头,这才掉头回府。
楚维琳没有回常府,抱着霖哥儿与楚伦歆一块往楚府去。
楚府里得了信,垂花门那儿,何氏和李氏正等着她们。
进了颐顺堂,里头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入了正屋时,楚维琳才见到她的祖父楚证赋坐在了主位上。
在“病”了快两年之后,楚证赋总算是精神起来了。
楚证赋心情极好,等众人行了礼,赶紧把霖哥儿抱了过去,仔细瞧了瞧,皱着眉头道:“怎么尽随了他爹,不随你?”
这个问题,楚维琳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章老太太睨了楚证赋一眼,冷哼道:“像他爹爹有什么不好?天天对着一张脸,我都腻了。”
楚维琳心中暗暗叹息,就是因为如此,这个问题才这么难回答。若是霖哥儿都像了她,那等长大了,还是能从轮廓里看出桂姨娘的模样来,章老太太自然不高兴。
楚证赋才不理会章老太太那些歪七歪八的心思,道:“你现在还能对着哪张脸?”
桂姨娘、江氏都死了,楚维琳嫁出去了,霖哥儿是外孙不是孙儿,章老太太的确不能日日瞧见。
话被堵了回来,章老太太心中闷着一口气。
何氏怕他们真的争起来,便打了个圆场:“像他爹爹也挺好的,常家五郎誉满京华,京里多少人都夸赞他的文采和样貌。”
楚证赋也不想和章老太太没完没了说这些,干脆不再提了,只抱着霖哥儿逗趣。
章老太太与楚伦歆说着家常。
楚维琳问楚维瑷道:“五姐姐呢?”
楚维瑷抿唇直笑,道:“上回说的那门亲,应该是能定下来了的。祖父和祖母倒也满意,五叔母如今也不挑剔了,就是五姐姐自个儿憋着呢。”
楚维琛心高气傲,就这么嫁给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底蕴的军中参将,肯定是会别扭的。
楚维琳悄悄看了章老太太一眼,“莫欺少年穷”这句话,盼着楚维琛能够听进去。
琐碎事情讲了会儿,便轮到了今日的重头戏来。
章老太太听了楚伦歆几句耳语,便也会意了。
方妈妈抱了霖哥儿,由宝槿引路去了清晖苑,陆妈妈已经等在了那儿,她一定很想抱一抱这个孩子。
楚维瑷被何氏打发回房,李氏本想留下来,也叫章老太太一并打发了。
楚证赋去了书房里,虽然这事情与桂姨娘有关,但毕竟是内院女眷的事情,他不会也不想插手。
何氏让人去请了钱妈妈。
钱妈妈不明所以,自从楚维瑶回了许家之后,这家中没几个人会想起她来,更别说颐顺堂里会唤她过去了。
心里突突打鼓,钱妈妈试探着问了几句,只是那小丫鬟什么也说不明白。
等入了颐顺堂,抬眼见到鹦哥站在厢房外头与人说话,钱妈妈的眉头不禁就皱了起来。
抬步入内,见章老太太盘腿坐在罗汉床上,何氏与楚伦歆、楚维琳都在,她的心突突跳快了几拍。
钱妈妈耐着心思请了安,垂手不语。
何氏语调平缓,问道:“钱妈妈,你入府多少年了?”
钱妈妈老实答道:“十八九年快二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