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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对怀陌那神气的表情微微无奈好笑,但到底心里是甜的。有他的孩子,又受着祝福,她有种心里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感觉。
永叔又对怀陌嘱咐了些话,便回去了,临去时说让人送些安胎的药材过来。又说怀陌如今是大夫,他就只送药材过来,一切按怀陌的意思来就好。
之后来的是村长,村长得到永叔那句准话,立刻就过来了。带了不少的礼物,又是为沉醉养身的,又是给腹中胎儿的。燕窝海参各种补品给母亲,金锁银锁祥云各种饰品给孩子。还特地嘱咐了沉醉,一定要和怀陌去山里拜那传说中的童子。
之后是青嫂,然后是去而复返的忘月,两人都是送布料来的。忘月夫婿笑称,忘月几乎是把家里现成的布料全搬了空。
而后又是去而复返的永叔,领了人亲自送补品过来。
……
这样的盛况从早持续到晚,直到傍晚,所有人极有默契地离开,这才给了小夫妻安静的时间独处。
一整天的欢笑祝福声,余韵还在耳边,沉醉笑着将所有人送走。站在门边,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背影,她唇边还漾着深深的笑。
怀陌从身后将她抱入怀中,柔声在她耳边问,“累不累?”
沉醉笑着摇头,“很开心。”
她说着,转身,环过他的腰,与他对视,“嗯,你是对的,也许初为父母的人潜意识里都喜欢旁人的祝福。那种知道自己的孩子受人期待的心情,很舒服,像是能将心也装满。”
“你喜欢旁人的祝福?”他笑问,额头抵着她的,深深凝着她的眼睛。
沉醉点头。
“那么,往后我若登基为帝,你有孕,我便张皇榜昭告天下,让全天下的子民都与我们同喜。让我们的孩子受着全天下人的期待出生。”
沉醉,“……”
他认真的样子,竟然还半点不像玩笑。
“这个……就不用了。”沉醉默了默,主动依偎进他的怀里,“太招摇了也不爱,就那么几个人,已经足够。重要的是,怀陌,我们期待它。”
她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那里面,现在尚还安静。可是,那里真真实实孕育着他的孩子,这个念头让他狂喜,已经能够深切地体会到她所说的那种感觉……心是满的。
“村长说的那童子,我们去拜拜吧?”沉醉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提议。
怀陌望着她,挑眉。
怀陌不大信这些,也许信,可却不拜。他天生有种优越感,仿佛天下人神,没有谁值得他一拜。原来这样的锋芒被他掩藏得极好,可是自从他失忆,他不刻意去藏,那锋芒便愈加的流露犀利。
都是他,都是他爱的男人,沉醉倒觉得无所谓。只笑着,又抱着他的腰撒娇,“去,好不好?反正如今我除了被你小心翼翼伺候着,也无事可做。”
怀陌最经不起的就是她撒娇,她娇滴滴一笑,再大的坚持他也可以放弃,更何况这原本也不过是小事。
他含笑点头。
沉醉飞快地往他唇上一啄,便咯咯地笑起来。
怀陌仍是让她休养了几天,毕竟发现有孕以前,两人房事上太过恣意了些,他还是小心着,以防万一。待沉醉休养了几日,他确定了她胎息稳健,才带她出去。
村长早送来了路线图,两人跟着地图上路。这岛上严格说来,也只有一座山,离他们的住处不远,且山势不陡,跟着往上走就是。也果真如忘月所说,这里的人有拜那童子的习俗,使得原本的深山老林,硬是被走出了一条平坦的路来。两旁荆棘也显然是经人刻意砍去了的,使得道路宽敞,也是,来这里的都是孕妇,经不得折腾。
草木的味道却半点不失,又沾着水汽的清冽,甚是心旷神怡。沉醉靠着怀陌,惬意地闭上眼睛,将自己全部交给这男人,如同散步一般。
“这地方好,即使不是为了拜谁,每日来散散步也是好的。”
怀陌揽着她的腰,柔声笑道:“你若喜欢,每日来就是。”
沉醉睁开眼睛,目光闪亮亮地凝着他,将他看得心神荡漾,不禁俯身在她红唇上流连一番。两人很会自己找乐趣,转了注意力,于是……一段上山的路走下来,沉醉毫不觉得劳累,怀陌就更不用说了。当然,山路其实很缓,也是一个方面的原因。
那传说中的童子正是在八棵万年林木守护之中。
林木粗壮,沉醉估测着,若是要将它环抱住,大约需要十一二人。树木已长成凌天之姿,直入云霄而立,看着也给人威严肃穆之感。八棵老木,就像是刻意为之一般,刚好在八个方向守护着这童子。
村长说,见到老木,便是到了地方。
彼时,沉醉还在疑惑,深山里全都是老木,老木和老木难道还有不同?
直到亲眼所见,才知,真不同。
这里虽是深山,老林木遍地都是,可那八棵老木却显然要比其他的林木多出无数的年头,多了至少一两个数量级。若说其他的林木成长有百年或是千年,那这八棵,至少上万年。年岁上的差距,给人一种错觉,仿佛这几棵树原本并不长在这岛上,却是从别的地方生生移过来的。
可是谁会没事移老木过来呢?难道就是为了守护其中的童子吗?
沉醉牵着怀陌的手,小心走近,心中已经被激起了好奇。
恍一见到那其中的童子,沉醉只觉心脏霎时狠狠跳了跳,与被惊吓到的感觉着实太相似。
只见眼前,是一个襁褓中大小的婴孩,正独自坐在石阶之上,捂着嘴偷笑。
他的肌肤脂白若凝脂,小脸、小手、小肚子都是圆滚滚的,一双小脚套了鞋子,又显得愈加的肥厚。小手捂着嘴巴,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笑得脖子微微缩着。那股高兴的劲头,竟让沉醉不自觉地顺着他的脸所朝的方向看去,想要看一看,到底是什么让他笑得那么开心。
看去,却只是一场空。
沉醉觉得心里忽地好失落。
她又一步步走近童子,身体里有一股冲动,想要上前去将它抱入怀中。——他半点不像雕成,分明就是个被遗弃了的婴孩,活生生的骨肉。
只是触手,微凉,生硬。
沉醉心头顿时空荡,竟果真不是活的。却又忍不住有些恍惚,也是,若是活的,经了这么多年也……
其实,说他是石像,还真是这里的人太谦虚了。眼前的石头脂白油润,光芒虽然含蓄,可那股润泽之气远远就能感觉得到,早已脱离了石性,分明是上好的籽玉。
亦绝不像是自然风化而成,分明就是有人刻意雕的。只是雕工精妙至极,精致剔透,将童子雕得惟妙惟肖,恍若真人一般,这不像是凡夫俗子能做得出的,大约也是因着这原因,所以才会被传为天作。
原本一路而来的喜悦刹那间荡然无存,沉醉心中忽地生起一阵幽幽的失落感,她的手指轻轻抚上童子胖嘟嘟的小脸,嗓音飘远,“你说,是谁将它放在这里的呢?”
“夫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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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醉见到她曾经失去的那个孩子了哦,哦哦~~明天见~~!
277 流泪的玉雕童子
“夫陌。欤珧畱午”
莫名其妙的问,他竟也真的回答了。
沉醉转头,目光微怔地落在怀陌脸上,只见他神态认真,半点看不出和她玩笑的意思。
沉醉忽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讲故事的手段越发高明了,连神态也配合得这么好。”
怀陌深暗的眸子里染着莫名的情绪,静静凝着她的脸,又看了看她身后那偷笑的小童子,心脏竟是莫名揪疼得紧。其实,是不是说故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看着眼前的孩子,又听她发问,他就鬼使神差地说出了夫陌的名嫱。
夫陌……这个男人的故事从他毒解之后,在他的脑子里就越来越淡,反倒是曾经他中毒深重时,脑子里时常浮现出一些画面,那是夫陌和落西的故事,他甚至还能读懂夫陌那从不为外人道的深沉心思。
譬如他对落西不动声色的宠爱,还有对落西爱不得的无奈。那些画面一度清晰,清晰到许多次让他分不清到底他是怀陌,还是夫陌?
然而,自从他毒解,那些画面从此渐渐淡去。即使记得,却已经能够极其分明地将自己立于夫陌与落西之外镪。
中毒时,他分不清自己在戏里还是戏外。
如今,他知道自己不过看了一出戏,甚至还在怀疑那出戏的真假。
那其中差别他心中已经了然,却还是在她发问那一刹那,如被魇住了一般,脱口而出。仿佛潜意识里,是什么控制了他说出夫陌,然而事实上,他并不知是不是夫陌。
若是夫陌,他倒可以猜测得出,想来这孩子就是落西肚子里那与父母无缘的骨肉。
可惜……也许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