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方德依言,快步走进宫内。
随即,朱色大门缓缓的关上。
透著缝隙。他仍不安地望向屋外随风摇曳的林木。
希望没被人跟踪才好……
****
一名身穿锦衣华服的女人双手负背,立于案前,虽然已上了年纪,但余韵犹存。
正所谓相由心生,看得出来女人年经时定是艳冠群芳,然而现在的她,眉宇间却带著一抹算计,一双细目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魏方德向伊贵人请安。」魏方德辛苦的半掀马褂,跪地行礼。
伊贵人居高临下的望著年老的魏方德,缓缓地微启朱唇,尖声道:「这些年来,我散尽千金,布下眼线,就为了早日找到那个该死的小子好除掉他,以消我心头不安;结果杀了那么多人,却没一个是真的!」
说到激动处,伊贵人愤怒地用力一拍案桌。「我就不信我对他没有办法!魏方德,你说说看,根据你的观察,他可能出现在哪个郡或县?」
此时的伊贵人彷佛自以为是万人之上的太皇太后。
「帝……帝……都……」
见伊贵人动怒,魏方德头垂得更低,声音也抖得更加厉害。
「这是个不错的消息啊。」
伊贵人露出万分惊讶的神色后,敛眉沉思。
一是高兴──如此一来,要找到那小子就容易多了;二是忧虑──这表示他更具有威胁性,随时都有威胁到她宝贝儿子继位的可能。
假如被皇上发现,当年就是她买通天官,散布天罡星出现的恐怖谣言,借机除掉皇后娘娘产下的大皇子,她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赔……不,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就算把整个洛阳翻过来都要找到他,给我除掉他!」伊贵人激动得握紧拳头,全身颤抖著。
「是……是……」魏方德跪伏在地,颤抖得如秋风落叶。
这些年来,伊贵人为了巩固自己在宫中的地位,心狠手辣地除掉诸位贵人的小皇子,那些皇子不是莫名其妙地摔进井底,就是失踪,或是急病去世……如今,伊贵人的儿子──五皇子,是最有希望继承王位的皇子。
魏方德知道,伊贵人绝不会容许任何一个破坏她大好计划的人存在……
伊贵人突然想到一件事,嗓音也变得干涩。
「对了,替我好好盯著五皇子,别让他在外头玩疯了知道吗?这小子这回又到哪儿玩去了?」
魏方德嗫嚅地回答:「五皇子在街上扮起乞儿,玩得……不亦乐乎。」
「乞丐?」伊贵人尖叫起来。「这孩子就是不争气!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过,偏偏跑到那些肮脏的地方去当乞丐?当乞丐有前途吗?民间脏兮兮的,岂是我们这种身分高贵的人可以待的。」
「五皇子尚年幼单纯,等他长大点,他就会懂得自己的身分与那些贱民不同,也会懂得您为他所做的一切。」
「罢了。」伊贵人长叹一气后,神色转为威严。「多派几个人看好他,他若少了一根寒毛,你就捉著你的人头来见我!」
魏方德颤抖地回答:「是……是……」后背早已汗涔涔。
第五章
这些日子以来,冷藏心便住在铁家庄偏院的漱山楼里。
天方亮,一群婢女们便鱼贯地端著纯银打造的餐盘,无视冷藏心存在似的兀自踏入漱山楼。
正在庭院空地中练剑的冷藏心走向漱山楼,冷著一张脸,环胸倚在门边看著她们将手中的餐盘一个个放下,然后一个个按照顺序排列在一侧。
冷藏心望著满桌的山珍海味、鱼翅燕窝,与堆成小山状的锦衣绸缎,摇头嗤笑。
玄叶那小子以为用这些东西就能买到他的心吗?
冷藏心重重吸了口气后说道:「东西搁下就可以走了,我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
「少爷说……他晚点儿……会来检查……希望姑爷别让少爷伤心……」说话结巴的是带头的翠儿,她才不过十三、四岁,和玄叶年纪相仿。她之所以说话结巴,是因为冷藏心脸色很难看,好似快发飙了;可她不得不说,因为要是发现姑爷把菜倒光光,少爷铁定会哭得很惨,她于心不忍哪!
「我不吃,你们少爷会责罚你们,还是后面那句话是你们少爷教你们说的?」
企图博取他的同情?
「不……少爷……他什么话都没说,他一早就起来跟著厨娘烧菜,煮的都是姑爷爱吃的菜色;姑爷如果不吃的话,会辜负少爷的一番好意……」
冷藏心瞄了一眼菜色,红烧蹄膀、东坡肉、佛跳墙……果然都是他上回随口打发玄叶时所说的菜色:他还刻意刁难玄叶,因为这些菜色都是需要时间跟精神来炖熬的。
没想到玄叶竟然都记在心中,还真的付诸实行。
他觉得心中彷佛有道墙悄悄地瓦解中……
「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其它婢女福身后,纷纷退出房门。
冷藏心看见翠儿仍站在原地,挑起好看的剑眉。「你也下去吧。」
翠儿双手绞扭著,支支吾吾地说:「少爷……少爷命令我留下来伺候姑爷,还说就算姑爷把翠儿当成侍妾使唤也没关系……」
这小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爱留在这里就留吧!」
冷藏心马褂一甩,转身正欲迈出漱山楼时,迎面被一个莽莽撞撞的纤瘦人影撞个正著。
「咬哟!疼死我了。」
玄叶捂著被撞得生疼的鼻子哎哎叫。
冷藏心没有安慰他,兀自绕过他走到庭院的空地。
「你怎么还是这么冷酷?喂,别不理我呀──」
才一转眼,冷藏心已经兀自练起剑来了。
前几回玄叶装病、装可怜,让冷藏心吃了几次亏后,他变得比以前更加冷酷无情。
玄叶索性坐在门坎上,双手捧著下巴。「都过午时了,吃点东西吧。」
冷藏心充耳不闻。
有了!玄叶灵机一动,想了一个法子。
他诡笑的拾起裙摆,咚咚咚地跑进屋内,等到他再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一双又肥又大的烤鸡腿。
「嗯,好香哪……这只鸡可是鸡窝里的山大王,也就是最肥又最大的那一只,如今因为你而被宰了,你若不吃它,它会哭、会伤心的。你若不吃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冷藏心即使饥肠辘辘,也不愿屈服在玄叶的美食诱惑下。
纵使因为练剑而消耗体力、挥汗如雨,他仍一手拿著秘岌,一手比画著剑式。
半晌后,又一阵香味传来。
玄叶已把鸡腿啃得只剩下骨头,扔在脚边,手上又换了一块黄澄澄的大烙。
「这饼儿好香、好脆呀……啊──这是什么?」玄叶大叫一声,活像见到鬼似的。
冷藏心不免好奇地偷觑他一眼。有什么好大呼小叫的?
「这是猪肉馅呀!好有嚼劲的猪肉馅……惨了,我要哭了,太好吃。」
冷藏心暗嗤一声,凭这点小把戏就想把他拐过去!
他仍是置之不理,看玄叶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然而冷藏心却没发觉自己的嘴角已微微勾起一个好看的角度,而玄叶由于太专注于表演好吃的样子也没注意到,否则他大概会乐翻了。
「啧啧啧!吃完饭后最好来杯茶,大家都说茶能解油腻。嗯……好茶……这茶可是特地由从天山引下来的泉水所冲泡的,品尝起来特别甘甜……」
「哇,这糕饼是特地请洛阳第一糕饼铺的厨娘姜玉凰做的,每日中时准时出炉,限量一百个,这可是特地差使家丁去排队才买到的……」
说到申时,玄叶才赫然发觉日已西斜,天边都染上一片红霞了。
而他也在这里吃了一整个下午的食物,从家常便饭吃到饭后甜点,吃得肚子撑死了,但冷藏心还是自顾自的练剑。
练剑真的这么有趣,连五脏庙都可以不顾?
疲倦的玄叶抬头看了一眼依旧在练剑的冷藏心,不知是凉风吹来太过舒服,抑或是吃得太多,他昏昏欲睡。
他不由自主地在门边打起盹来……
****
冷藏心蹲下身子,用一双漆黑的胖子打量著眼前打盹的玄叶。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看了他半晌。
冷藏心不懂为何玄叶执意要自已爱上他?而他又为何能不屈不挠地做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