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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批一次性餐具,很有可能是医疗垃圾制成的。”
陆祈说完,又扯了一下领口。
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南慕的眼睛。
44个身患残疾的孩子,在福利院这样本该得到照顾的地方,却集体得了病,而且这些孩子不同与常人,有的时候,他们甚至连疼痛都不知道怎么表达。
面对这样的案子,没有人能做到无动于衷。
陆祈之所以看起来冷静沉稳,只是因为他的自制力比她要好。
可是那个极力抑制的动作,却泄露了陆祈的情绪。
*
陆祈和南慕从梦圆福利院回去的路上,王璇熠和邢厉接到陆祈的电话,赶往孙亚楠母亲的家。
孙亚楠母亲住在回迁房小区里,工作日下午两三点,小区里冷冷清清的,绿化带里零星散落着枯黄的叶子,看起来有几分萧条。
邢厉和王璇熠对面的那扇门打开时,屋子里站着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女人。
“孙亚宁?”王璇熠从陆祈那里了解过孙亚楠家里的基本情况,孙亚楠自杀之后,她的父亲受刺激精神失常,后来老人就走失了。
没多久,孙亚楠母亲得了中风,半身不遂,孙亚宁便搬过来和母亲一起住,方便照顾母亲。
“警察,”邢厉亮了亮警官证,“孙女士,我们来是想了解一下你姐姐当年的事情。”
提起孙亚楠,孙亚宁的脸色蓦地僵住,她看着眼前两个陌生的男人,过了一会儿,忽然“砰”的一声,把门摔上。
门外,王璇熠和邢厉对视一眼,紧接着,王璇熠再度抬手敲门。
“我姐姐都死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王璇熠的手还没有触碰到防盗门,门再度被人从里拉开。
孙亚宁冷着一张脸,“对,我姐姐当年的确做了错事,可是她已经死了,事情早就结束了,不能让我们安安生生过日子么?!”
“孙小姐,你别激动,你姐姐的事情,跟我们现在查的案子有关,我们只想问几个问题……”王璇熠试图安抚孙亚宁。
“又有人死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们是不是根本不会在乎我姐姐到底是不是自杀?”
气氛有片刻的僵持。
“孙小姐,当初你姐姐自杀,除了遗书的字迹不一致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异常的情况?”邢厉耐着性子,努力把面部表情放得柔和。
“有啊,很多啊,比如我爸爸后来受了刺激走丢了,我妈妈得了中风,有记者假装好心人上门捐助我们,一扭头就把我们家的事情报道出来,结果网友评论说我们家出事都是报应,是我姐姐不积德,搞得害了自己爸妈,这算不算异常情况呢,警官?”孙亚宁的声音冷淡之际,还透着几分讥讽。
“孙小姐,我们也是想找出真相,如果你姐姐的死还有别的疑点,希望你能告诉我们,”邢厉看着眼前言语讽刺刻薄,眼里却积蓄了雾气的孙亚宁,堵在胸口的那股气,顿时间消散了,“如果真的另有内情,只有你配合,我们才能还你姐姐一个公道,她才能安息。”
女人垂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低闷,最终选择了配合,“的确有件事情,不知道是不是有关。当年我姐姐交了个男朋友,说是条件还不错,好像是个做生意的,有个加工场子,跟我姐姐是工作上认识的,本来说好要带回家里见见,结果我姐姐她就……事后我再也没见过这个男人,就连我姐姐出殡我都没见过。”
邢厉扭头,和王璇熠对视一眼。
孙亚楠当年有个发展稳定的男友,却在孙亚楠自杀后,销声匿迹了。
第3天启(3)
南慕一行人从刑警队出来的时候,天边又飘起了细雨。
这个季节的南江市,雨倒是比夏天更频繁。
陆祈有事先走了,一行人里,还剩下王璇熠、邢厉、沈算,还有南慕。
南慕娇小的身影在一群大老爷们儿里,格外扎眼,用王璇熠经常怼她的话来说就是,“因为矮得很特别,所以看起来特别的矮。”
一行人往前走着,南慕远远就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路虎停在路边。
她收回视线,权当没看见,没过一会儿,王璇熠凑过来搭着她的肩膀,“小木头,咱们好久没一起去吃饭了,晚上去撸个串?”
“小王啊,你这个胳膊,十分钟之后有可能要折。”沈算凉凉的视线扫过王璇熠的胳膊,手指一掐,做了个算命的动作。
王璇熠犯了个白眼,不以为然,“神棍叔叔,你这次要能算准,我给你买一个礼拜早饭。”
“一个月。”
“切,一个月就一个月,那你说说,凭什么我胳膊十分钟之后会折……”王璇熠还没说完,余光瞥见从马路对面走过来的秦靳北,舌头忽然像是打了结。
他背脊一凉,动作僵硬地把胳膊收回来,还不忘给南慕整了整被他弄乱的后领。
“那个邢厉,咱俩撸串去吧。”
南慕看着瞬间怂掉的王璇熠,有些好笑。
再次遇见秦靳北,邢厉的反应比上次要冷静一些,他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逐渐走近的秦靳北。
“我们聊聊。”
秦靳北目光灼灼,落在南慕脸上。
他的个子很高,每一次,南慕都要仰着头看他,好端端被架起来的气势,也都因为这个动作瞬间垮掉。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南慕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可是碍着身边还有这么多人,最后却变成了,“我们要去吃饭,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
“小木头,你说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吃饭,口味跟你也不对,你瞎凑什么热闹,早说不带你,非得不听,秦老师来得正好,你们有什么事,正好一边吃一边聊。”沈算说着,把南慕往秦靳北身边轻推了推。
南慕回头瞪了沈算一眼,这一眼倒好,不止沈算,连王旋熠也一个劲地跟她挥手,示意她赶紧跟着秦靳北走。
王旋熠苦着一张脸,挥手的时候还比划了一下胳膊,然后冲南慕作了个揖。
那个意思好像是在说,她再不走,他的胳膊就真的保不住了。
南慕收回视线,没再去看秦靳北,径自往马路对面走了过去。
“话说回来,神棍叔叔,你怎么这么没立场啊,”眼看着秦靳北和南慕走远了,王旋熠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小木头跟陆队你也撮合,现在跟秦靳北你也撮合……”
“你懂什么。”沈算飞了一个白眼,“小木头虽说是陆队一手带出来的徒弟,不过他俩基本没戏,你看她那个性子,跟秦靳北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你就说说,有哪个警察做笔录的时候画王八的?”
画王八、转笔,南慕回回做笔录的时候,几乎都要玩出花来了,可是偏偏,一点都不耽误做笔录。
南慕身上那种看起来有点散漫、却又不耽误正经事的调调,可不就是跟秦靳北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般。
*
南慕上了车之后,窗外的雨势忽然大了起来。
雨点“噼里啪啦”敲打着车窗玻璃,倒衬得车内,越发寂静。
身旁沉默的秦靳北忽然点了一支烟,南慕闻到烟味,转过头,顺手掐了他的烟。
“吸烟有害身体健康。”
“我说的是我的健康。”看见他唇角隐约勾起的弧度,南慕又补了一句。
“你有话要跟我说?”南慕的视线从秦靳北的唇上移开,脸颊微热,脑子里蓦地晃过几天前的晚上,他把她按在墙上吻的画面。
那是秦靳北第一次吻她,强势又缠绵,到最后,她整个人软得都快站不住了。
等他好不容易放开她,她立刻开了门,把秦靳北锁在了门外。
在那之后的几天,她早出晚归,一直在躲他。
南慕原以为,秦靳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这几天没再找过她,却没想到,他今天会在这里等着她。
车内的安静,似乎将窗外的雨声放大了。
她的心跳,跟着清晰的雨声,由快到慢,终于缓了下来。
“你能让我先说么?”她再次扭头,对上他的视线。
他似乎,一直在看她。
“三张塔罗牌,代表三名死者,可是现在没有尸体,也没有任何直接的线索,这个案子……”南慕说着,突然停下来,笑了一下,“我忘了,你不喜欢跟我聊案子。”
“不过好像除了案子,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聊的了,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先走了。”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秦靳北扣住。
他的手很漂亮,像玉石一样凉,手指修长却又力量十足,扣着她的时候,仿佛一道挣脱不开的禁锢。
“你想聊案子,那就先说说案子。”
他目光灼热,没有丝毫掩饰,就这样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