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房间安静下来,她能感觉到他慢慢走近的气息。
“你已经知道我是谁,对么?”他终于开口,靠近,撕开她封口的胶带。
晏初晓大口大口喘着气,平复下来,冷冷斥责道:“卑鄙小人!你到底想怎么样?千方百计靠近我,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这还要问问你三年前干过什么。”他的声音变凶狠了,猛地扯掉了蒙住她眼睛的黑布。
爱恨难明,恩仇莫辨
屋内的白炽灯光,像一道利剑,冷不防刺痛了她突然见到光明的眼睛。她闭上眼睛,许久,才缓缓睁开,终于看清了他的面目,一张冷峻的脸。少了平常嬉皮笑脸的修饰,这张脸才像背负深仇大恨,叛逆的脸。
晏初晓突然很想知道自己到底还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便冷笑地问道:“我三年前都干什么了,让你花费心机来当‘卧底’?请告诉我,刘川枫!”
“我不叫刘川枫,这个名字是用来骗你,是掩饰我的真名字,不让你起疑心的!”他冷冷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叫卫锋。该想起来吧?三年前被你医死的病人,卫强。”
怎么能想不起来?这个名字,和江湛远一样,有着同等的力量,让她这三年,即使远走天涯,颠沛流离也难以放下,难以释然。
“你是他弟弟?来找我报仇的?”她木然地问道。
卫锋没有吭声,但是晏初晓能感受到他的愤怒,他的仇恨。从她垂下眼帘的余光中,她能清楚看见他越来越握紧的双拳。
“是该报仇的。三年前我没有救活你哥,的确医术不精。医院里不把它敲定为医疗事故,压了下来,我也没有表明过立场,承担责任,而是一走了之。人的确是死在我面前,你如今要报仇,我无话可说。”她这样全数坦白,并非是想拖延时间,利用他良心未泯而下不了手;只是觉得这样当着她亏欠过的人面前解决心中生长三年的疙瘩,未尝不是件好事。背负了太久,她也累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你以为你这样可怜兮兮地承认,我就不敢报仇吗?我告诉你,晏初晓,我这次不会再心软,我要让你好看!”他吼着,就迅速操起旁边一把椅子。
这时,晏初晓心里反倒没有(炫)畏(书)惧(网),平静地闭上眼睛。
他仍是下不了手,和三年前扬起未落的巴掌一样,椅子被他一直高举着,始终未砸在她身上。他满脸涨红,将那把椅子“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椅子立刻就坏了,溅起木屑。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害死我哥?为什么你走了还要回来?为什么要让我重遇上你?为什么三年匿名给我汇款寄学费的是你?”他不迭声情绪激动地问道,最后声音宛转成黯然,“又为什么让我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你?”
最后那句哀伤的话让晏初晓露出嘲弄的笑容。嘲弄自己,晏初晓啊,你这么大本事,居然让苦主的弟弟爱上了你。爱上了又怎么样?照样也有背后的故事,照样也骗过你,照样也告诉你他有苦衷。
“你不该这样的。我汇给你学费,不是想看到你弄成这样,绑架我而成为罪犯。你为什么不好好积累力量,到足够强大时再将我一举击溃?”她淡然道。
“一举击溃?”他突然悲哀地笑起来,“我做得到吗?击溃了你,就相当于击溃了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喜欢上害死自己哥哥的凶手。明明知道你就是坏人,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去接近你,去对你产生感觉。……你以为这段时间我都是演戏吗?对,刚开始我是抱着这个目的,让你也爱上我,最后再狠狠抛弃。……结果天意弄人,我把自己给陷进去了,越演越深,我都不知道自己的感情,是爱还是恨。”
晏初晓默不作声,不做任何回应。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这夹杂爱恨难辨的情事,她不要再管,不会再想。只有一个词能形容她的感受:荒谬至极。
卫锋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无力地坐下来。沉默,徘徊于他们之间……
终于,他起身,像狠狠地在心里做了个决定,就开始解晏初晓脚上的绳索。
最后解开晏初晓手腕的绳索时,他平静说道:“我会放你,带你出去。不过,出去时我得蒙上你的眼睛,不能让你看到怎么进来的。要坐牢也是我坐牢,我不想连累哥哥的朋友。”
当解开最后的绳索时,晏初晓未等他动手,就自动给眼睛蒙上黑布,由他扶着出去。
院子里一片寂静,邻屋的男人们似乎喝醉酒,渐渐睡去。
他俩刚刚走到院门口时,就听见了不远处传来划破黑夜的警车鸣笛声。他们俩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给弄得心惊肉跳,随即就听见屋里的那伙人惊慌地跑出的声响。
“你干什么,卫锋?居然把这女的私自放走,还把警察招来?”威严的声音怒不可遏。
“这不明摆着吗?这小子恩将仇报,想联合警察把我们一网打尽!”他的手下先入为主。
面对污蔑,卫锋慌神了,忙解释道:“天哥……警察不是我招来的,你相信我……时间来不及了,你们快从后门撤吧!”
“要我相信你也行,你把这女人当场给杀了或是交给我解决。反正她已经知道我们行踪,不能留活口!”那个天哥斩钉截铁道。
卫锋愣住了,他隐忍道:“好,我解决她。”
晏初晓来不及惊讶,就被卫锋猛地一揭开眼罩,往外推了一把。
“快走!”卫锋喊了一句,就迅速把院子大门给紧紧关上。
晏初晓脑袋一片混乱,在那声“快走”中就下意识地往前跑。在出一条小巷子时,她与一个人迎面相撞。看清之后,是十万火急赶来的颜行书。
“初晓,终于找到你了,吓死我了!”颜行书欣喜地扶着她的肩膀,继续问道,“这段时间你都到哪儿去了?电话怎么也不来一个?我一着急,就报警来了……”
晏初晓怔了一下,猛地甩开他的手,又掉头往回跑去。
“初晓,你去哪儿?”颜行书着急地问道,也跟了上来。
江湛远开车赶到现场,正好与一辆救护车失之交臂。救护车尖厉的鸣笛声让他很不安,没有追上去,他径直来到根据警察局查到杜雨薇的车所在地址。
穿过小巷子,他看见那个小院子门敞开着,悄无一人,触目惊心的是地上一滩鲜艳的血。
他心中陡然惊住,升起一股湿热,转而脊背颤凉,似电击般。愣怔几秒后,江湛远即刻转身,冲上车,哆哆嗦嗦地拿出车钥匙启动车。
他恨自己的没用,恨自己的多疑。从来没想过冒冒失失的她也会有危 3ǔωω。cōm险,当她正与歹徒搏击时,他都干什么了?猜忌,多疑,又胡乱地将她与颜行书牵扯在一起。她说得没错,他们之间缺乏夫妻应有的信任。他给的信任,的确比不上颜行书给的。那个男人会死心塌地地相信她,义无反顾地去救她。他早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但是初晓绝不能成为他输的代价,成为上天对他的惩罚。他祈求上天,初晓一定要好好的,哪怕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再也不会介意,再也不会神经搭错,乱发脾气。这回,他会放手,心甘情愿放手,让她走。他江湛远是灾星,注定毕生孤独,那么请让他爱的人远离他……
他汗水涔涔地赶到医院时,就看到颜行书一人面无表情地等候在手术室门外。手术室的灯还亮着,她的生命被缚了绳索,上天在等着他在抉择,等着他松开绳索的另一端。即使放手很难,很痛苦,他会做到的。他会放手,不再让她窒息。
江湛远像脚下带着镣铐般,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他的情敌。他缓缓抬头,对着面前对他不屑一顾的颜行书以一种交代后事的口吻说道:“……她醒来后,你要对她好好的。这丫头生性要强,你不要再像我一样非和她瞎掰上,早点妥协,让她不要生太多气;她工作完一天后,经常扶着电冰箱门拿饮料时会睡着,你多留一个心眼,小动作抱她上床,不要让她感冒;她有点财迷,在家找到乱放的钱,就特别高兴,你多配合她一下,故意放一下零钞,让她意外找到;喜欢逛旧货市场,淘一些没有实用价值的东西,多找找时间陪她去吧;承诺过带她去旅游,不要再食言,以忙为借口来搪塞;她鬼主意多,会突然装晕倒吓唬你,你就中计,让她明白你在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