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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夸她呢?”晏初晓鄙夷道,“这个女人,你不必把她放在眼里。有那样的过去,现在还趾高气扬,到处勾搭男人,都是她硬撑出来的。她就是贱,即使现在金雕玉琢还是贱!”
她一时嘴快,殊不知“过去”二字吸引了雨薇。杜雨薇好奇地问道:“晏子,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去,让你这么鄙视?”
晏初晓这才知道自己失言,忙捂住嘴巴企图蒙混过去。而杜雨薇偏不依,更加确定里面有文章,执拗着要她讲。
最后,晏初晓妥协道:“雨薇,你要跟我保证知道内情后,不会去闹。闹下去,一定会对我们没好处,我们已经山穷水尽了,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
“我不会这么无聊,上次没举证她,就已经放弃利用旁门左道赢她。你放心,说吧!”杜雨薇坦言道。
知道Jessica过去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杜雨薇更加来气道:“这女的有病吧,要报复就找那几个祸害她的人啊!干嘛搭上你我的家庭?”
“她现在到处破坏别人的家庭,就是觉得社会亏欠她。她就是找不到那几个祸害她的人,所以才到处撒气,宁愿当情人破坏别人的婚姻。”晏初晓感慨道,“雨薇你们是无辜的,但是我的家庭不无辜,你知道的,江湛远是变相害了她,她对江湛远是又恨又爱。所以江湛远是永远放不下她的……”
看着她的情绪越来越低落,杜雨薇忙安慰道:“晏子,你这婚离得好,要不然你永远要背负着那个女人的阴影生活。让我们都忘了,把最近经历的这些权当做噩梦处理。现在梦醒了,我们与这些人都不认识,重新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我们到了G市,会有更灿烂的前程等待咱们去实现呢!”
雨薇能放下,她觉得很开心,自己更加没有理由去记得过去的那些纠缠是非,爱恨情仇。
放长假期间,晏初晓去了一趟医院。她实在受不了长期这么闲着,浪费青春浪费光阴。她去医院是预备问清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上班,如果还要拖着,她宁愿现在辞职,好准备和雨薇去G市。
经过医院前台时,她听到那里的护士议论纷纷的。原以为她们是在讨论她没有抢救过11床病人的事,但她看到每个护士都被发到一份文件时现出的苦瓜脸,就知道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医院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晏初晓问护士长,才得知为了响应西部大开发的号召,上面对各省各市的医院下了指标去西部当志愿者,支援西部卫生医护事业。虽说是自愿报名参加,但如果没有达到上面给的指标,医院还是会到各科摊派名额。
“晏医生,有没有兴趣拿一份资料和报名表回去看?其实去西部没什么不好,呆个两三年,回来就能享受好多待遇,评先评优都会优先考虑的……”护士长热情介绍着。她大致知道晏初晓这次差点承担医疗事故罪名,闹上法庭的事,而去西部对于晏初晓翻身是个绝佳的机会,所以积极性大起。
晏初晓无所谓,就拿了一份,边看边坐电梯去院长办公室。可惜院长不在,打他的电话也不通,她白跑了一趟。
她回了一趟心内科,以往的同事都很忙碌,忙进忙出,无暇顾及她,与她碰到面都是淡淡地打了一下招呼。
晏初晓彷徨地刚在自己的办公桌坐下,就见一位面生的女医生讪讪地站在她旁边,朝她殷勤地笑着。
怔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这已经不是她的办公桌了。没想到还未到半个月,就已经是物是人非。
晏初晓默然地起身让位。女医生没有急于坐下,反而有礼貌地解释道:“您是晏医生吧?我是刚刚分来的实习医生邓茜,只是暂时代替晏医生您这段休假时间的。不好意思,占用了您的办公桌。”
其实这个女孩不用解释,晏初晓也很明白,她明白自己已经再也回不来这个办公室,坐不回这个办公桌。她淡笑道:“你慢用,我先走了。”
晏初晓像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道:“我能用一下电脑查查我以前一个病人的家庭住址吗?”
查到11床的家庭住址,她才第一次知道那个死去的青年原来叫卫强,是个出租车司机。是条年轻的生命,年龄只比她大四岁。她明白了一个正值花样年华的儿子遽然离世,会对他的家庭是多大的打击。
晏初晓不清楚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情去了那个死者的家。不管那张药方她有没有开错,卫强在她的面前死去,她没有尽到一个医生的能力救活他是铁铮铮的事实。
他家在经过七弯八拐的胡同后的一个四合院里。晏初晓没有勇气露面,走进他的家门,只是在一墙之后远远地看着他的老父亲母亲在院子里做家务活。他的父亲佝偻着背在垒煤球,而他的母亲则低头往一个小篮筐里剥毛豆。他们头上像茫花,随风拂动的银发,他们手臂上的黑纱,一白一黑,是那么的刺眼,昭示着一个亲人的离去给他们带来的悲痛,也昭示着她给两位老人带来多大的伤害。
她的鼻子一酸,感觉有什么东西沿着自己的脸庞淌了下来。是共同对孩子的爱,唤回了她最初的母爱。她想起来了,自己也曾有过一个孩子,也曾为他生命悄无声息的流逝而痛彻心扉过。现在她真的能体谅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凉了。
“你来这儿做什么?你这个庸医!你这个杀人犯!”她听到了一个斥责的声音,仿佛听到内心审判的声音。
是那天泼她一身油漆的高中生。他怒气冲冲地瞪着晏初晓,拎着装有新鲜蔬菜的袋子的手不由自主握成拳。
晏初晓抹了抹眼泪,准备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如果在平时,一般男人的力道是拉不住她的,她只要用力一挣,就能轻而易举地脱身。然而此时她是无力的,苍白的,在受害者面前,她无法做到堂堂正正。
“想走?没这么容易!上次没教训成你,算你运气好。这回不会再轻易放过你!”少年脸涨得通红,像关公一般。他索性将手中的菜一扔,扬起手预备对晏初晓动粗。
和上次一样,她没有闪躲,木然地站着,闭上眼睛静静承受。
那双手迟疑了,始终没有落下来。
少年的父亲母亲听到动静赶过来,看着儿子紧紧抓住一个陌生女人,疑惑不解地问道:“锋儿,你这是干什么啊?……这姑娘是谁呀?”
少年愤然地放下手,但是抓住她更紧了,悲痛地质问道:“你害怕了?内疚了?良心受不了了?……既然这样,为什么当时不能救活我哥哥?为什么不能尽力去救一条年轻的生命?他才28岁啊!”
听到他这番话,两位老人的目光立即投向晏初晓。老翁颤抖地问道:“是你?……你就是那个庸医?是你没把我的儿子救活!是你耽误了我们家强子!……”
妇人老泪纵横地扑上前捶打着她,嘴里不停地叫喊道:“把我的强子还给我!还给我!……”
她被他们推搡着,站不稳,跌倒了地上。这时四合院里已经有很多街坊邻居围了过来,他们的眼光锋利地剜了过来,还有他们指指点点的骂声,给着她痛入骨髓的穿刺。
晏初晓茫然地坐在地上,惊慌失措地看着一张张居高临下探过来的脸,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们的脸上无一例外写着鄙夷,轻蔑,愤愤不平。
原来过街老鼠的滋味是这个样,一旦现身于众人面前,就别想逃脱。众人正义的讨伐声,叫骂声,如同泰山压顶般震慑住她,如同阳光遽然般刺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