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要歇了。”
慕北驰看他打量自己,又不像有话说的样子,疑惑道:“有事?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下人准备。”
“没什么事,你也早些休息。”洛云息说着关上了门。
什么状况?怅然若失走回寝室,琢磨不透洛云息的意思。熬着夜不肯睡,点了灯开了门,却什么都没做,打了个照面外加两句完全没内容的话就完了。推开房门,吱嘎轻响在静夜里有些突兀,远处的橘色暖光倏然熄灭,像声告别。
原来是这样。他分明在等着自己回来。那盏灯也是为自己而点的,仿若清冷深夜的小小安慰。转念一想,出去的匆忙,洛云息担心事情有变,才会深夜等着,开门确认自己的安危。
真是败给这个人了。如此不动声色的温情,颜色淡的一不小心就分辨不出。心里泛起阵陌生的滋味,道是甜蜜却又酸楚,复杂难言。如此平和清淡的人为什么看到“辰霄”留的那张笺子会有那样激烈的反应,他们之间的恩怨牵扯有多深?如果知道“辰霄”也在附近,他会怎么想?会相见吗,还是会远远躲开?会离开京都吗……要提醒他吗?
灯会夜晚在别院发生的事,两人有默契般从未提起过。在洛云息昏迷的时候,他看了纸上那句话,解不出蹊跷。他未真正了解过洛云息,对他过去一无所知。以前他不在意,毕竟过去这种东西,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提起的。现在却觉得不安。
☆、小鸡肚肠要不得
“小云儿,晌午璟言差不多能到京都了,我去看看,顺便问问住得地方收拾的怎么样了。”
“璟言来了?那么快。”洛云息正对着棋谱摆子,略带惊喜的说。慕北驰笔尖一颤,墨汁晕在纸上,放下笔,笑道:“我也好些时间没见璟言了,待他安顿好了,定要好好摆桌酒菜为他接风洗尘。”“慕老弟客气。那我先过去。”
洛云息继续摆着棋子,慕北驰又写废了几张字。两人都没说话,像是比谁的耐性更好。慕北驰停下来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暗笑真是自作多情。洛云息怎么会有别的想法,大概正因为能搬去和亲人住高兴着呢。看着自己默写的《三疑》,“凡攻其道。必先塞其明,而后攻其强,毁其大。淫之以色,啖之以利,养之以味,娱之以乐。”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用力揉成团丢到一边。
“怎么了?”洛云息瞅了眼满地纸团,犹豫了下,“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一点小热闹,没什么大事。嗯,我遇见了,前段日子,唔……”
“嗯?”
“没什么。遇见了前段时间结识的朋友,多耽搁了会。”不想看他再露出那样的表情。罢了,若是发生什么,我都护他周全便是。想通了这点,慕北驰畅快了很多,提议道:“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转转?”
“不去了。棋谱还没看完。你玩尽兴点。”邀请过很多次,也拒绝了很多次。慕北驰从不勉强,洛云息也享受此般体谅。然而这次却不遂人愿了。
“棋谱可以回来看。总是闷在屋里对身体也不好。你来之后还没有逛过京都吧,我这主人可显得失礼了。贤弟,不知愚兄可有荣幸为您引路出游?”
洛云息诧异,眉宇间显出为难神色,有那么一瞬慕北驰觉得他这个样子很是……诱人。他走近按在洛云息肩上道:“你若是不在我这住了,机会就更少了,说不得要好好抓紧才行。我们一起,来吧。”洛云息仰头看他。慕北驰的眼睛狭长沉和,目光中含着势在必得的从容。是未曾折毁,自信贯彻始终之人才会有的眼睛,让人无法拒绝。
乐平不愧为都城,热闹繁华不是炎城可比。道路更加宽敞,沿街商贩叫卖不绝于耳,店铺鳞次栉比,一派世俗烟火味。洛云息起初不太习惯,慕北驰不着痕迹地为他隔开拥挤人群,不时的给他说些市井趣事,慢慢地也就适应了。街边传来琴声,有人在试琴音,“云息,去这家店瞧瞧。我正想买张琴。”
试了几张,虽然比自己家里的差得远,倒都还过得去。“客官,本店的琴都是手头功夫几十年的老师傅做的。您看看这材质,这做工,保准儿京都没有第二家。您有看中的没?”
“还有更好的吗?”
掌柜的从台柜后面又抱出来张,“这张您看怎么样,上好的桐木……”不厌其烦的开始介绍。洛云息对琴并不内行,没跟过去,对着货架上一只埙看得入神。拿起来又放下,反复几次。
“客官,客官?”
“啊?哦,不错。你继续。”见洛云息回头,慕北驰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说。“已经说完了。您觉得合意吗?”“音色如果能再清越些更佳。掌柜的,没有再好的了?”
不满意?掌柜打量了下眼前的客人,衣着装扮体面,料子和剪裁考究,束腰的带钩也很精致,得出结论——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那就只有小店珍藏的宝贝了。客官稍等,小老儿去给您拿。”
镇店之宝都要祭出来了?慕北驰好奇起来。洛云息不再和那只埙较劲,过来和他并肩等着。“客官,您看。”掌柜的郑重捧出琴来摆放在台面上。形状优美,表面有道恰如其分的弧度,椭圆琴尾,瓜棱形琴珍,十三个玉石制徽,琴漆上梅花断纹显示了主人经年累月的勤奋。洛云息倒抽了口气,说不出话来。
清越透澈的声音自慕北驰手下流出,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想必来历不凡。”“客官真是好眼光。这是当年京都第一公子用过的,据说弹奏时出现过百鸟来朝、徘徊不去的奇景。机缘巧合的被小老儿得到。至于是谁做的就不知了。”“百鸟来朝?那可真是盛况,可惜无缘得见。”“嘿,是真是假小老儿是不清楚。不过当年大公子的风采大家都是见过的,就算鸟雀不来,私下里多少姑娘也叽叽喳喳说的欢呢!”“第一公子,是何许人?”“客官是外地来的吧。唉,就是凌家的大公子,京都有名的才子。模样那是相当周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知情达趣,心肠也好。可惜了啊……”掌柜摇头叹气。
刚要问可惜什么,发觉洛云息神色有异。直愣愣的盯着那张琴,小心翼翼的抚摸它,欣喜的眼神简直像遇见久违的情人。
“怎么卖?”洛云息直接问。
“云息看中它了?”
“你……不喜欢?”难掩失落的声音。
“当然喜欢。掌柜的,就是它了。多少钱肯卖?”
“客官,您眼见高,这琴少说也得五百两银子。”慕北驰没说话。他从小锦衣玉食,对钱并没看重过,反觉得五百两要的低,委屈了它。洛云息更是鲜少出门,对当下的物价没什么观念,不晓得是不是很大的数目。见慕北驰没动,以为他没备那么多现钱,于是开始解身上的东西。
他极少有用到钱的时候,身上的钱袋还是洛云啓硬塞给他以备不时之需的,也没有看过是什么数目。又不喜戴环佩,全身上下竟没有能拿的出的玩意。把钱袋倒空,都是些银稞子,还有几张一百两的银票。想了想,抬手把玉簪抽出来放在台柜上。发丝没了束缚,顿时倾泻下来,柔顺的贴在背上。
慕北驰一愣,随即笑出来,“云息,你要做什么?”
“够了吗?”
“这……虽然客官这玉簪成色很好,可小店只收现钱,您看……”
“我去当掉它。”
“云息。”慕北驰拉住准备去当铺的人,掏出银票,“我朋友偶尔喜欢开点玩笑,掌柜的别介意。顺便那只埙我也要了,一起算吧。”
“这位客官也是个有趣的。埙送您好了。不值什么钱,小老儿也不记得怎么收来的,摆了多年了没卖出去。这年头会吹的人太少了。”接过银票点好,“好嘞。我把东西包仔细些,您稍等。”
慕北驰点头。心情很好,笑得愈发春风和煦。他本就长得英俊,五官舒展开来,眼角细小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