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救我了。。。。。。我早就死了。。。。。。这麼多年,他损耗真元来养著我的性命。。。。。。我早该还他,我早该死了。。。。。。";他那明亮的眼睛渐渐黯了。寒尘住了手,只是把这个曾经想念了许久,曾经念了无数次的人,抱在怀裏。
宁龙的呼吸停顿了,然後,寒尘怀裏陡然一轻,那白色的衣裳裏裹著的,只是一只白兔,身子既小且软,身上有浓浓的柏木的香气。寒尘在一片茫然中,竟然还可以想起一件事。当年宁龙就死了。。。。。。寒石这些年来怎麼维持著他的生命的。。。。。。来时寒风扔给他的,带柏木清香的东西。。。。。。他从怀裏摸了出来。
早上神不守舍,现在仔细看一眼,他原是认识这东西的。
这是柏树根炼的药饵。
他知道,他吃过。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家破人亡,在一间废宅裏安身。院子裏那参天的柏树,为他遮荫挡风避雨,有天他饿得肚子痛,不住的哭,有个人抱起他,给他吃了很好吃的东西。他觉得从来没吃过那样好吃的东西。吃下肚後,头也不痛,身上也不再热。後来他渐渐知道了他所依懒的那个并不是人,是柏树精。
这麼一块药饵,是用多少真元炼出来的?他不知道。。。。。。他一直不知道。
这些年来。。。。。。塞石的进境停滞不前。。。。。。连他也赶不上了。。。。。。
寒尘刹那间想起往事,他只有七八岁大,第一次见到寒石,那在柏树下现身的人,有一头漆黑的长发。那一瞬间他忘了病痛,忘了肚饿。那个人有非常温柔的笑容,给他吃好吃的糕饼,甜甜的,微微有些酸味,他吃的开心,身也不痛,就忘了哭。
为什麼,一切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手裏的宁龙,身体已经冷了,硬了。
身体裏有什麼地方象刀子在挖,把那些遗忘了很久的东西都挖了出来,血淋淋的,他不敢看,可是那些东西,转开眼还是在,闭上眼还是在。
那些痛,那些往事,都在叫一个人。
寒石。
3
石居的门险险被一脚踢破,最後关头寒尘把脚收了回来,举起手,无比恭敬的敲响门环。
来应门的是杏女,笑容看到寒尘後就全省了回去:";二公子有何要事?";
寒尘无暇计较小僮对他不敬,急切说道:";寒石呢?";
";我家公子去上阶还没有回来呢,想是宫主有事嘱咐他。二公子有事的话,请等等再来。";
寒尘有些沮丧,更多的是焦急。
不知道为什麼,一刻也不想再多等。可是到上阶师尊的居所门口,守门的弟子又说石公子已经走了。
心裏是很怪的,既想早一些找到他,又隐隐的惧怕。惧怕寒石?这在以前他根本也不会想到,更加不会相信。无论何时寒石在他的眼中总不能与可惧可怕扯上什麼关系。
但是现在。。。。。。
再到石居的时候,他极熟悉的窗口却没有掌灯,说明寒石并没回来。
他去了哪裏呢?
子丹举杯浅笑:";师兄,我敬你一杯。";
寒风在一旁怪笑:";哎哟唷,子丹什麼时候这麼滑溜,这声师兄一叫,冰狱上下几千上万的弟子可都成了你同门了,这个靠山真是保险可靠,划得来划得来!";
子丹置若罔闻,寒石只是一笑,两人碰了杯,各各喝了一口。
";老四你不用来说这些酸话了。刚才师尊问起来,我照实著说的。师尊很是喜欢子丹,就是再收个弟子,给你添个八师弟,你要抱酸吃醋,到时候再使就是了。";
寒风扮个苦相,也喝了一杯,三人相视而笑。
";师兄刚刚恢复,还是早些休息的好些,最好是闭关练功,好好的养一养。";
寒石浅浅一笑:";那个倒不急他。子丹这些日子为杂事内务操劳,我还没有谢过他呢。";
寒风讶道:";这个明明是我的功劳,为什麼要谢他啊?";
寒石挑眉看他:";你?你天天游手好闲,做过些什麼功夫了?我又为什麼要谢你?";
";哎,这些事小六来不及做,是托了给我的,子丹不过是应我所托帮忙料理,所以你要谢,理当谢我才对。";
寒石失笑,举筷在他手腕上重重一敲:";看把你得意的,不知道你哪世修来的,子丹这麼好的气度人品,配你真是可惜了。你再跟师尊从头学学,过个百八十年的,说不定能赶上子丹十之一二,那时候再说这些乖话也不迟。";
三人把杯换盏,言笑热闹。梅郎杏女笑得眼如弯月,好菜果品流水价捧上来。虽然都欠些热气,但味道都是顶佳上乘。
";韦初月呢?";
子丹一笑,指指墙上的画卷,背面朝外正面朝裏,大异寻常。
寒风小声问:";怎麼了?";
子丹低头浅笑:";我阻了他教训人的兴头儿,他正恼我。";
寒风不知道这裏头的细节,只是隐隐知道韦初月和新来的外头人有恩怨,也没放在心上:";他这个性子越活越回去了,真是象小孩子一样。让他闷一闷,回来想通了就好了。";
子丹看寒石在座,不想此时仔细说起夏云的事,一笑带过,三人重新满杯。
寒石身体尚虚,酒意有了六七分,梅郎杏女扶著他出门,寒风有些不太放心:";我去送送师兄。你先收拾著,我就回来。";
冰狱的夜晚凄凉清冷,冰岩石晶在月光下折射出如雾如烟的氤氲流光。寒石脚步不稳,寒风看梅郎两个力弱,上前扶住寒石,说道:";你们两个先回去铺床倒水,等师兄回去好安睡。我扶师兄慢慢走回去,正好散散酒意。";
杏女答应了一声,与梅郎便快步先走了。寒风扶著寒石沿著长长的青石路走回去。寒石酒量不好,但酒品可是很好,只是力弱气促,一句话也不多说。
又走了几步,寒石抚住胸口,低头靠向墙壁。
";师兄?";
";唔。。。。。。";寒石眼饬口涩,斜斜看他一眼:";小四。。。。。。";
寒风柔声问:";师兄你觉得怎麼样?";
寒石含含糊糊说:";你不是去。。。。。。复天谷了吗?几时回来的。。。。。。?";
寒风啼笑皆非:";都回来十几年了。不就受一回伤,你一直念叨到现在啊。";
看寒石无力起来,索性伸手将他横抱在手大步向前走,不知道杏女他们两个想不想得到预备酸汤和解酒药,寒石这样子,明天早上醒来也有他好受的。
寒石身上的柏木清香被酒气一蒸,越发馥郁熏人。寒石只觉得满怀温软,心裏微微一动,随即暗笑自己风流成性,已经有了子丹,竟然还会抱著师兄便心猿意马一下子,可见由放浪到守礼,可比从正派到学坏要难得多了。
屋裏已经掌灯,茶水床褥都已经备好。寒风将寒石放在榻上,吩咐了梅郎杏女两句,挂念著子丹,便即离开。
寒石只觉得脸热心跳,让杏女开了窗子,又要冰的酸茶,梅郎小声说:";公子,才好了,别喝太冰的东西。您先吃了醒酒药,我们给您打扇吧。";
寒石含含糊糊应了一声,梅郎把药捧上来,他皱著眉吃了,说道:";苦。。。。。。";
杏女忙说:";我去做糖粥来。";
梅郎想想:";我去取扇公子要沐浴麼?浴水也备好了。";
寒石唔了一声,翻过身去。
两个人出了屋,轻轻虚掩上门。杏女摸摸脖子:";今年的夏天可真是够热了,连冰狱裏都显得燥得慌。";
梅郎加快步子:";公子今天心情可是格外的好呢,这些年来也没见沾过半滴酒,今天一下子就吃个大醉。";
";伤势渐好,心情当然也好。我去取扇,你也快些。";
寒石呼吸急促,身上发热,信手将领子扯得低了些,隐隐听到有人进来,懒懒说道:";梅郎。。。。。。浴水好了?";
听不到回答,他眼涩意懒,斜斜著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床前,灯昏香浓,他定定神,看见床前站的那人赫然是寒尘!
寒石一惊,猛然坐了起来,却觉得头沈得象灌足了铅,眼前发黑,一手扶在床边,顺过气来:";你几时来的?";
寒尘愣愣的看著他,寒石清瘦如昔,秀美俊雅的面庞象是三月裏的桃花般,带著一股不自觉的妩媚。他一天就在寻找寒石,刚才寒风抱他回来,这一番时候他都在窗外伫立,心裏只一个念头,想见他,想见他。
现在见到了他,却不知道该说什麼。
";你来干什麼?";寒石靠在床头,不知是急是怒,喘得倒比先前还急,胸口起伏剧烈:";你出去。";
寒尘反而习惯性的踏前一步,拳头已经握了起来。寒石信手拿起床边的石槌往碧甸锣上一敲,叮的一声脆响远远传了出去。
寒石一怔,手缩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