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左刀偏偏是一个资质普通,根骨平庸的普通人。
想反,和他同父同母、小他一岁的弟弟,却是天资傲人、根骨奇佳。所以几乎所有的人都把重心放在培养他的弟弟冷云霄身上,而他的弟弟也是一个小天才,说不上过目不忘,但是所有武功招式、心法秘籍到他手上,最多三遍都能记住。
而且他从小就聪明伶俐,乖巧可人,不像一般孩子一样淘气,反而稳重的像个小大人。
刀剑山庄里面谁都喜欢他。
就连左刀也特别喜欢这个粘着自己的弟弟。
左刀不骄不躁,同样稳重,不过在文在武上却都比不上他的弟弟,学习上也就是普通人而已,顶多能有一个聪明的夸赞,却毫无出彩的地方。
所以左刀的位置就被放在了辅佐他的弟弟,辅佐将来的庄主的位置上。
直到有一天,左刀失踪了。
那天刀剑山庄的大堂里被射进一封书信,一名江湖上颇具盛名的老前辈的留书,说左刀被他带走,收为徒弟了。
刀剑山庄的人立刻去查证,发现确实是那位老前辈把左刀带走了。
左刀的父母虽然有点舍不得孩子,但是左刀既不是他们的继承人,而且带走他的又是江湖上的传说人物,就算左刀根骨普通,但是能被那位老前辈教导,将来也必定不会平庸。
如此想着,他们也就放心了,对于左刀的失踪再也不管不问。
左刀被带走后,才知道那位老人并不是真的看中他哪里,想收他当徒弟,而是因为老人和他的某个老友打的一个赌,赌老人就算收一块儿榆木疙瘩,也能把他打造成绝世高手。
换个思维想一想,这也就是古人的养成游戏。
把朽木养成钻石。
至此以后,左刀可以说是每天都活在学习的日子里。
没有娱乐,没有自由,除了睡觉和吃饭,没有任何的休息时间,不是练习内功就是练习招式。直到他十九岁,基本上老人能教给他的关于武学方面的知识,全部填鸭式的教授给他之后,他才发现,他除了武功秘籍上的字认识、知道之外,再没学过其他的,关于这个世界的所有的知识——
比如说文字、诗词歌赋、人文历史。
他成了一个活在这个世界十九年,但是几乎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人。
这么无聊的日子他怎么可能没有反抗过呢?他自然是有反抗过的。但是他又怎么可能打得过曾经被誉为武林神话的老人呢?
反抗只能带来严酷的惩罚。
他二十岁那年,这种日子终于结束了。
因为老人与那个人打赌的结束日期就是他二十岁这年。
老人带着他,老人的那个打赌对象带着他的弟子,一个被誉为天才的少年。
他们要比试的就是谁教出来的徒弟更厉害一点。而老人当年颇自负,说自己就算不找一个武学上的天才,也能将人培养成人才,绝对不会输给别人教出来的天才徒弟。
最终老人赌赢了,左刀亲手打败了那个人的徒弟。
不过那个人却颇为高兴。他拍着输掉的徒弟,笑呵呵的对着老人说:“这个赌我虽然输了,但是我有一个好徒弟,自问没什么可遗憾的了。但是你呢?呵呵,你这些年大概只把我们的这个赌放在心上,却并不曾把这个人——”
那人伸手指着左刀。
“却并不把这个人当做你的徒弟吧?”那人优哉游哉的收回手挽着自己的衣袖,得意洋洋地说:“我有一个好徒弟,和我情同父子;你只有一个恨你的……嗯,恨你的什么呢?哦,一个被你亲手□出来的恨你的仇人。唔,看到这种结果,我还是真为你感到悲哀啊!等你死后,还有人为你收尸吗?我想你死后只会有人想把你挫骨扬灰吧!啊哈哈哈,但是我死后,我们家怀仁定会将我风光大葬!怀仁,你说是不是?”
被称作怀仁的少年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看着那人说:“师傅,你怎么总是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得意归得意,忘形可就不好看了。”
那人尴尬的摸摸鼻子,“你这小子,就不能在外人面前给你师傅我留个面子?”
“您要是不这么为老不尊,我也断不会如此。”怀仁少年恭敬地作揖,但语气却透着外人插不进足的亲密。
这两人,却还真像那人所说的,情同父子。或者以年纪来看,应该是爷孙。
与那人打赌,却从来只把左刀当作工具的老人,此时看见那人和他徒弟的亲密无间,又回头看看站在一旁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一脸平静的毫无动容的的左刀。
老人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他这一辈子,无妻无子、无牵无挂,若说有什么人还能和他联系到一起的,就是他眼前与他打赌的那人了。
不过那人却只是他的死对头而已。
他从前从不想自己有没有人养老送终,也不曾想自己是不是一无所有,但是如今看那人父慈子孝的样子,他却开始觉得嫉妒了。
明明都是无妻无子,明明都是师徒,他们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扭过头再看看左刀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这正是他从小培养出来的,无心无情,无悲无喜,只专注于武学,所以他才能从一个资质平庸甚至是低下的人,变成如今能跻身超一流行列的高手。
但是如今看来,他却忽然觉得这样的左刀还不如不当一个高手。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一辈子只是个笑话。
他抬手摸摸左刀的头顶,左刀没有躲,只是微微抬眼看着他的脸,一双眼睛仿佛深潭,没有任何的情绪,也没有任何的感情。
无悲无喜。
他曾经以为这就是专注于武学的真谛。
但现在他觉得他错了。
他把手从左刀的头顶收回来,对着左刀说:“你的任务完成了,从今以后,你我再无瓜葛。至此,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再不阻你。”
他说完话,左刀就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开,那潇洒的姿态让老人呼吸一窒。
左刀走的毫不留恋,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老人的他眼睛花了花,呼吸有些急促,大大的喊了一声:“喂!”
老人从不知道应该称呼左刀为什么,他甚至不知道左刀的名字,这么多年,他对左刀的称呼不过是“喂”、“你”之类的代称。
左刀的脚步微微一顿,转过身来看着他,眼神依旧冷淡的如深潭。
老人抑制着自己颤抖的心情问道:“你要去哪里?”
左刀平淡的回答:“离开。”
“离开之后你又要去哪里?”老人的语气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急切。
左刀说:“回家。”
老人沉默了。他想起来,他是直接把左刀从他的家里掳走的。
左刀等了一会儿,见老人不再说话,便直接转身离开,再次往自己要走的方向离去。
那人走到老人的旁边,拍拍老人的肩膀说:“你这徒弟虽说无心无情,但是至少有一点你我都学不来、比不上,这一点,我倒是服你。”
老人转头看向那人,“什么?”
那人自然明白老人问的是什么。他看着左刀坚定不移离开的背影,老神在在,却也幸灾乐祸的说:“那人啊,有一颗坚定的心,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所以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尘埃浮云,不论是我,还是你,对于他来说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老人恍惚一下,叹一口气,意味深长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