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人作祟,还是天作祟?
唉,庸人自扰。
说到底,感情作祟。
方默躺在病床上一无所知,而病床位的魏冬阳却已被折磨得日渐消瘦。从出事的那晚起,他就没办法睡一个踏实觉。假如可以,他真希望时光倒流,回到十几年前,在那个午后,在方默偷偷打量他之前,选择爱上方默,或者回到三年前,不与方默有任何瓜葛。
然而,时光从不曾真正倒流。它的公平是针对所有人,无一例外。你走过的路说过的话包括爱过的人,都只能镶嵌在你的记忆中,除非你没了记忆。
魏冬阳看着方默,惆怅满怀。今天唯一让他感到宽慰的便是医生说,他的妻子方默,目前状况良好,病情基本稳,所以是醒还是不醒就看这两天了。
从医生说完那句话开始,魏冬阳便看着手表,默默地计算过去的时间。两天四十八小时两千八百八十分钟十七万两千八百秒。每过一秒他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捶了一下,到了这会儿已刺激得得近乎麻木。
他无法想象假如方默不再醒来的场面。难道老天真的就要用这种最残忍的方法折磨他跟方默?
他是不是要做好长期唤醒方默的准备呢?车祸中的植物人没几个真正活下来的吧?
魏冬阳心力交瘁地在这剩余的二十四小时里慢慢煎熬。
在看到方默指尖微动那一刹那,他整个人的神经总算松懈下来。
久不进食的他总算感到腹内空空了。
何仪看到他胡子拉碴满脸沧桑,便说:“魏先生,我会一直守着默默。”
言下之意,你该哪儿去便哪儿去,谁知道方默是否真的还想再看见你?
当魏冬阳两次确定方默眼皮已经微微睁开之后,他离开病房。
方默醒了,这就够了。
至于方默之前说得做得,都无关紧要,哪怕她一见到自己说得第一句话是离婚也而无所谓。
魏冬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方默会对自己说出离婚那两个字。
外面的天气有些沉闷,天空阴霾密布,就像他的心情一样,被压得有点儿喘不过去。
方默醒了,现在就在病房里,他却不知道怎么去见方默。他想方默这时候大概是不想看到他的,索性等她身体好多了,再去解决俩人之间关于离婚的分歧。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离婚。
同样,也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对方默用强。
他从来不知道,方默刚烈起来会是这副厉害的样子。
站在医院的走道的窗户前,望着外面的天气发呆,心情异常激动,激动中又掺杂了烦躁,他恨不得自己此刻立刻飞到方默跟前,抱起她,狠狠亲她。然而理智又一再告诉他要等一等。
方默一直没醒的这几天,他那同父异母的三哥魏冬盛也来看过方默。于是魏冬阳才恍然大悟方默为什么会说出那番话做出那样的举动。
她到底还是知道了真相。
他犹豫纠结了很长时间,一直在告诉和隐瞒间挣扎,结果魏冬盛三言两语就把他的所有矛盾打垮。听到魏冬盛安慰的话语,魏冬阳简直想掐住他的脖子,告诉他:魏冬盛,虽然你是我哥,可咱们关系没那么好,你少管闲事岂不很好?
魏冬盛似乎根本不知道他无意中的三言两语,自以为帮助了方默和魏冬阳缓和关系的三言两语,是这场悲剧的导火索。
魏冬阳叹气,走到医院外面的休息处,缓缓点燃一根烟。
这时,一阵熟悉的香水味传来。这是朱亚茹最喜http://www。345wx。com欢用到一款香水,味道挺好闻的。不过已经比不上方默身上淡淡的体香。
朱亚茹安静地走到他身边,许久才很胆怯地问一句:“冬阳,方默,她怎么样了?”
魏冬阳猛吸一口烟,说:“醒了。”
“那就好。”朱亚茹依然是低调地戴着帽子之类遮挡自己身份的东西。
其实在这家医院里她大可不必担心,没人会对她感兴趣。
魏冬阳吐着烟,扭头问她:“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休息也差不多够了,正准备接着去拍戏。”
“哦。”
再也没有别的话。
朱亚茹安静地哭了,任由眼泪流淌。她是恨方默这个人的,然而再多的恨也比不上生命的消逝带给她的震撼大。
如果说以前她曾经虏获过魏冬阳的心,那么现在方默便是已经把魏冬阳的心镶在了她身上。
魏冬阳在听到方默那一句“我要跟你离婚”之时的动作让她心寒不已,也令她恍然大悟。她一直是别人的骄子,被人捧着念着供着,也就渐渐养成了颐指气使过分自信的毛病。
她突然开始反思,反思自己之前的种种白痴行为。
大约是太爱魏冬阳这个人人眼中的极其优秀的男人了吧,也可能是因为魏冬阳曾经有七年的时间都只属于她一个人吧,她居然从没认识到,其实在三年多前,她蛮横地说出分手之后,魏冬阳便悄悄地开始淡忘她。
朱亚茹知道自己是多么傻了,她决定再也不同魏冬阳有任何瓜葛。
这牵扯不断的前缘不是她想断,而是魏冬阳一刀切断了,手起刀落,干净利落,连一丝牵连都不留下。
好笑得很,她原来还信誓旦旦地在方默面前说要抢回这个男人。
结果……
朱亚茹不禁又笑了笑。
无声的哭泣还在继续。
她和魏冬阳,在正确的时间相识相爱,却在错误的相别,最后又在错误的时间重逢。一切,早已注定了,是她明白得太晚。
转身走的时候,朱亚茹希望这辈子再也不要看见方默。
她对方默又是嫉妒又是恨,同时又无能为力。这种感觉迫使她这辈子也不愿意再见到方默,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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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默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掀动眼皮,隐约好像看见一个人带着口罩穿着隔离无菌衣服怔怔地看着她。
她觉得浑身无力,匮乏难当。眼皮只动了动便再次阖上。过了好长时间,她意识再次侵袭而来,努力让自己睁开眼,还是看到那个人。
等她彻底睁开眼睛的时候,病床前的人已经变成了何仪。
何仪看到她醒过来,长吁一口气,总算是落下心来。
“默默,吓死妈妈了,你总算醒了。”何仪想伸手去抚摸方默的脸,手抬到半空却又无力地回到原来的位置。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差点恸哭,都不敢伸手去抚摸。
方默还不能说话,眼睛却动了动,像是微笑导致的。
这一笑,让她差点疼得背过气去。
她觉得自己的脸部肌肉好像僵硬了似地。
等她又清醒几日,总算能说话的时候,她问何仪:“妈,为什么我觉得脸特别不舒服。”
何仪有些忧伤地看着她,半天才回答:“伤口还没完全好。”
“噢,这样。”
方默总觉得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有人来看她,缓缓抚摸她的面颊,动作很温柔,怕吵醒了她。方默还一直以为自己自己的错觉,有一次她没有完全睡着,迷迷糊糊的,就感觉到这个人进来了,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又在病房里站了很久才离去。
方默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一直都没睁开眼睛看。
她害怕尴尬。
这期间,白杜来看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