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庆十三年十月初二,圣人风疾复发,病于万象宫……”
是这一卷了!
顾明珠匆匆往下翻下去。
“十月初四,圣人回宫,惠妃徐氏、修容韦氏侍疾于太极殿,数日不眠,交替不休……”
“十月初五,晋王、齐王、潞阳王入宫请安问疾,沅城、安南、禹城三位公主入宫侍疾……”
“十月初六,宣阳公主入宫侍疾,圣人遣沅城三位公主出宫……”
是这里了!
顾明珠盯着手里那一卷记档,仔仔细细看着。
当日,圣人病重,从东都赶回太极殿养病,身边留下惠妃与韦修容伺候,而她阿娘宣阳嫡公主入宫便也留在了太极殿,让沅城、安南和禹城三位庶公主出宫去了。
到这里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什么不对。
顾明珠继续看了下去,她急切地想要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十月初九,太子少师郭晟、辅国太将军卫青、赵国公卢钧入宫觐见,圣人遣众人出,留宣阳大长公主与御前侍奉……”
顾明珠的手开始有点抖,这是,这是……
她往下翻下去,却是发现装订卷轴的四目骑线之中夹着一小片碎了的纸片,分明像是少了一页,而那一页的内容已经尽数不见,只留下了那一张碎片,像是仓促取走才被留下的。
顾明珠顿时脸色一紧,前后翻看着,试图找到那一页撕扯走了的记档,可是终究是徒劳,那一页真的不见了。
她只能带着满腹疑惑看了下去:
“……太医署遍用古方,试尽良药,依旧是无力回天,永庆十三年十月十二,圣人崩殂于太极殿,举国缟素,万民皆哀。”
“太子登基,令郭晟主持先帝大丧,惠妃、修容韦氏自殉于先帝灵前,御前侍奉宫婢、宦者数十人皆殉,随先帝葬于帝陵。”
顾明珠的手止不住地哆嗦起来,依着这记档上所写,当年留在太极殿伺候的惠妃、韦修容连同殿中伺候的所有人全部都殉了先帝,被埋在了帝陵之中。
除了她阿娘宣阳大长公主、父亲骠骑大将军顾青,当今太师郭晟,还有就是世家旁支所出赵国公卢钧!
然而,十余日后,她阿娘死于难产。
不到数月之后,赵国公因与突厥叛军私下勾结,以叛国罪满门抄斩。
究竟是因为什么,为什么会要当日留在太极殿中所有人都死去。
可是当初也留在殿中的郭晟却是从太子少师擢升为一品太师,父亲也成了骠骑大将军,却是常年戍守边疆,甚少回长安。
想起府里箱笼中阿娘准备的小衣服,一切看来都那么不寻常,透着让人猜不透的怪异,顾明珠本能地感觉到了这里面可能隐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巨大秘密,不知道会不会与父亲藏在酒肆后面那座宅院的男人也有关系?
她不由地攥紧了那本记档,许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郡主可看到想要找的了?”齐尚宫看着顾明珠脸色发白地立在那里,手里紧紧握着一本记档,好奇地问道。
顾明珠恍然回过神来,笑了笑,放下了手里那本记档,又翻了好几本手录,终于点点头:“找到了,当日先帝大丧,阿娘身怀有孕,行将临盆,不能入宫吊丧,想来很是遗憾,才会……再过些时日就是先帝和阿娘的忌辰,这一次我定要替阿娘弥补这个遗憾。”
齐尚宫看着顾明珠手里的手录,这才明白过来,笑着道:“郡主纯孝,为了宣阳大长公主的遗愿如此费心,实在是教人感动。”
顾明珠将那两本手录交给了齐尚宫,轻声道:“今日之事多谢尚宫了,改日定要奉上谢礼,聊表心意。”
齐尚宫忙欠身道:“臣不敢当,郡主若还有吩咐但说无妨。”
顾明珠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了,有什么事,我再请尚宫过来说话,多谢了。”
她带着小葵往簿库外走去,面上依旧是平静的模样,只是当簿库外鲜艳的秋日艳阳落在她身上时,她的步子不由地踉跄了一下,还是小葵一把扶住了她。
“郡主,这是怎么了?”
“回栖鸾阁,让人送了消息回府去,我要问清楚阿娘当年难产的事。”
第262章 初入大明宫(第二更)
凤鸾宫车上,顾明珠端正地踞坐在一旁,天后与德妃、魏国公夫人坐在车中吃着茶汤说笑着。
“……安仁殿住着可还好,也不知道魏国公夫人可还满意?”德妃笑着与魏国公夫人说着。
魏国公夫人轻声道:“都是极好的,多谢德妃娘娘。”
德妃笑容敦厚:“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一会子到了大明宫,夫人也好好瞧一瞧,看看有合心意的地方没有,我就让人收拾起来。”
魏国公夫人顿时惊喜不已,抬头望向天后:“珝娘,我也能跟着去大明宫?”
她盼着不是让她过去瞧一眼,不是重阳节宴在大明宫里热闹一下,而是能够跟着迁宫一起去大明宫里住下,长长久久留在宫中。
天后蹙了蹙眉,她原本只是想留着姐姐在宫中小住上几日,可是没想到德妃如此一说,她反倒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笑着道:“你肯留在宫中陪我,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就怕宫中生活太过枯燥无味,你会腻烦了。”
魏国公夫人忙忙道:“怎么会,只要能让你宽心,我就留在宫里也无妨的。”
一旁的德妃抿嘴笑了笑,转过头去与顾明珠道:“明珠一会也帮着出出主意才好呢。”
顾明珠轻轻笑道:“我哪里会看,进宫那日就觉得眼睛都快不够使了,哪里还想得出什么来。”
德妃笑容更盛:“这孩子,说的话真是讨人喜欢。”
天后也笑着看了她一眼:“可不是,是个伶俐的。”
只是看着顾明珠眼下那遮不住的浅浅的乌青,又微微蹙了蹙眉:“可是千秋殿里住的不惯?瞧你一副未曾睡醒的模样。”
顾明珠忙打起精神来,笑着道:“哪里是住不惯,是昨儿厨里送去的玉尖面鲜嫩可口,忍不住贪食了些,夜里不消食好久才歇下,在娘娘跟前露了馅遮掩不住了。”
德妃笑得掩了口:“果然是年岁小,还为了贪食几口半夜不睡,怪不得不好意思说呢。”
天后笑着点点头:“这个年纪正是贪嘴的时候,安平不也是贪吃饮子,上一回还闹得太医署连夜入宫,用了不少法子才止住她的腹痛嘛。”
魏国公夫人也跟着笑道:“零陵郡主也是个孩子呢,只是平日里看着行事有礼有度的,我都险些忘了她与安平公主倒是差不多年纪。”
她又拉着天后道:“说来安郎今年也有十八了,先前已经考过了明经,就等着明年的春闱了,我入宫前他还想着要来给娘娘磕头请安问好呢。”
她回头又看了一眼顾明珠:“这么说起来,安郎与零陵郡主倒也是年纪正相当呢……”
她话音拖得老长,不住地打量着顾明珠,满是笑容。
这句话让马车里的其他几个人都惊住了,德妃一副惊讶地模样,只是看向魏国公夫人的目光里不由地露出几分好笑之意,毕竟不是谁都能这样毫不避讳大喇喇地当着小娘子的面就直接这样说的,这样却要叫顾明珠怎么好。
天后不由地皱了眉,咳了一声道:“顺娘,你又说笑了,明珠是御封的零陵郡主,她的婚事还得我与圣人商议了才成,哪里能够就……”
她望了一眼顾明珠,只见顾明珠低着头,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