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那个被唤作的“鸦”的男人恭敬地回答,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一动不动的人,从背部张开巨大的翅膀,向远处飞去。
在他飞走后不久,原本站在雪地里的白衣男子也突然消失不见,只是地上卷起了一点雪花,随后雪花落下,一切回归平静,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之后地府似乎闹了一阵不小的风波,惹得天上的神佛都知晓了。玉帝叹道:“还是将它捉来?上次青女私放了它,本以为它会去昆仑,却想不到它私闯地府闹事,为的竟是青女的魂魄,真是孽缘。”随后玉帝、王母皆望如来,似乎想知晓他的看法,而佛祖却只是闭着双目,说了句:“一切皆有定数。”这事不了了之。
花开做了一个梦,梦很长,长到好像一辈子一样。梦里面将那些好的坏的故事重新上演了一遍,连那时每个人每个眼神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才显得更加痛苦不堪。直到梦里她将魑杀死后,自己也被白雪掩埋,这段痛苦才算暂时结束。
可不知道怎么了,当那段痛苦刚刚结束,梦又朝着另一个方向重新开始。但这次却是好的,梦里他们在山里遇见了魑,白草受伤了,但并没有死,他们逃出了那座大山,一路向南,走了很远很远,执着地寻找着那个很美很美的地方。他们哭过笑过,吃了很多很多的苦,受了很多很多的伤,但却是自由的,快乐的。路上没有梓竹,也没有老道士,只有他们两个,相依为命着,少了彼此都不行,真的不行。后来的几年,他们真的找到了一座山,那山也叫白头山,但却不是像有吃人的妖怪在里面般阴森可怖,而是种满了桃树,春天一来,漫天花瓣,怎么望都望不尽,可好看了。山中还有许许多多无害的牲畜,自由自在。他们在那里搭了间小茅屋,与世隔绝般地活着,岁月无声无息地走了,桃花红了一遍又一遍。梦里的他们已经长大,他变得温柔,她变得喜笑。
总之一切都不一样了,一切都美得让人忍不住落泪。梦里的她,是真的哭了。
而后,这段美好的梦镜又一次转变,转变为先前的痛苦。有了甜蜜的对比,那些苦痛就更加撕心裂肺了。当苦痛完结,美好又接着上演。整一场梦,都在这两个梦境中反反复复,好像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
花开几乎疯魔,任谁都会疯魔。
当花开终于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梦中白草长大了的样子,他的眼睛依旧像太阳般明亮,依旧有温暖的光在里面静静的淌着,倒映着自己的模样。
顶上是万里晴空,只有一片薄薄的云在缓缓地动着。风是也轻轻的。山间都是桃树,树上开满了花,风一过,那花瓣便无声无息地落下,何其灿烂。偶有松鼠在树丫上停下驻足,奇怪地看了明显与它长得不一样的“人”一眼,又欢快地继续在林间穿梭。那些奇怪的东西并不关它们的事,才不会去想为什么他们长得跟自己不一样,自找烦恼。
大概还在做梦吧。花开愣了愣,几乎落泪,她轻轻地唤了声,“白草。”那声音,轻得那像是能被风吹散,一不小心就会消失不见。
白草答应着。
“白草。”花开又唤了一次。
白草又答应了一次了。
花开不停地唤着他的名字,而白草,也不厌其烦地答应着,仿佛这样下去,就能到天荒地老,再也不用去理会周遭的事物。
很久很久后,花开缓缓地伸出手,抚上那人的脸庞,一阵暖意传入掌心,终于还是哭了出来。她哽咽着说,“白草,原谅我原谅我……”
白草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庞,轻声说:“我从未怪过你。”
花开听完后,顿时嚎啕大哭起来,撕心裂肺的那种,像个孩子一般,没了分寸。这一句话,终于可以让她放下心中那纠缠一生的愧疚和执念,终于都烟消云散了,终于能放过自己了。
白草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一直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放任她如何的哭。这眼泪藏在心里太久了,早就该让它流出来了,流出来了,就没事了。
很久后,漫天红霞,花开终于哭得累了,在白草的怀里熟睡过去,是该睡一下了。
她又做了个梦,梦见少年白草在跟她招手,可是等她追上去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待花开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她正睡在茅屋里的木床上,白草就坐在床沿。
“醒了?”白草拧了块湿布,给花开细细地擦着脸。
“这是哪?”昨日哭得太厉害,嗓子都哑了。
“白头山。”
花开下了床,站在窗边,看着屋外的风景,有桃花瓣飘了进来,落在她的肩上。目光所及,皆是花海,她迷茫地看着这一切,“白头山,是这样的吗?”这不是梦里才会有的风景吗?
“一直都是这样。”白草走至花开身后,将她圈入怀中,而又将头搁在她的肩上,轻轻地摩挲着,无比温存,“花开,不要问,不要想。一切都好了,忘了以前那些事,如今我们需要做的,只是白头偕老。”
“不要问,也不要想……”花开喃喃道,有些失了魂的模样。
“对,不要问,也不要想。”
“你不是白草。”花开淡淡地说着,空洞的双目又一次溢出了泪水。
“我是与不是,这很重要吗?你想对他说的,都说了。现在的生活,是你日日夜夜想念的。”白草轻声道,“不要再去记着从前,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风起了,卷着地上的落花,去了别的地方。花开迷茫地看着窗外那如画的风景,又转头看了看白草。她的目光一直在白草的脸庞上流连不去,越来越悲伤,最后抱着他,哭了,口中喃了一句:“白草,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白草温柔地抚着她的长发,一下一下的,轻轻的。
从前有个人,他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十分的快乐,而醒来后,却不清楚到底是人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在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人。
究竟人和蝴蝶,哪一个才的真实的呢?
其实,又有什么重要呢?如果这个人在梦中是一只蝴蝶,而又非常快乐,再也没有烦恼,那就由他这么梦下去吧。偶尔骗骗自己也是好的,人生苦短。
很显然,花开现在,也选择了当一只蝴蝶。哪怕她很清楚,自己只是在梦里,自己还是个人。
嘘。现在暂时不要叫醒她,由她这么梦下去吧。
第四十章
他们住在山中,但并不是真正的与世隔绝,山脚下还有多户人家。他们的选择更加正确,因为山中的天气十分多变,很难把握,大雨可以连绵半个多月,雨水将山路变得泥泞脆弱,无论是上山还是下山,都十分困难。但白草他们还是选择安居在了山中,更加远离喧嚣,一年中下山也仅有十数次。
尽管如此,山下的人家对他们依旧十分友好,总劝着他们下山来。每次白草都是微笑着摇头,然后担着货物往市集而去。这是白草一年下山十数次的原因,赶集。在离大山有好几里的地方,是一个小镇,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就会十分热闹,因为那是人们赶集的大日子。梦里的那个她,也是很喜欢这种热闹的情景。琳琅满目的物品,容易满足的笑脸。偶尔人群中会发生一些口角,但这些并无碍于人们美好的心情。
这究竟是不是梦,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在骗自己吗?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