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哼——”
谁知就在此时,一声轻哼传入几人耳中。御紫炎挑眉看向一旁,正瞧见宇文解语满脸鄙夷斜睨着君岳山。虽是没有说话,但其中之意已是清楚明白——君岳山拿了蝶谷的栖石花,骗得他们的宗主为其怀了骨血。而他却是抛下爱人急急火火跑来仙叶派自家师傅、师尊面前邀功讨赏。
“解语。”
宇文菲轻唤一声爱女,无声示意后者莫要无礼。然而此时宇文焰柳却是凉凉开口,“菲儿何须如此苛责解语?有人贪慕虚荣、邀宠负心,想必是不会怕他人鄙夷目光的。我们又何须处处赔小心、时时加在意?”
“这——”
宇文菲支吾片刻,终是在宇文焰柳恶狠狠的目光下收了话音。
御紫炎注意到这一幕,勾起唇角——这一位焰柳妖修,当真是可爱得紧。明明对爱人仍旧十分在意,明明心中怨情难平,却偏偏如此拐弯抹角,不肯直面“债主”,便连说话也只是如此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令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在与爱人斗气闹脾气,而非他自己所说,失望心灰。
伤心过后,情丝难断,依旧存着牵念,依旧留有期待。因而才会如此咄咄逼人,因而才会如此别扭寻衅。或许,只为听爱人一句解释;或许,只为留住爱人视线在身上。
原来也是个痴妖。
御紫炎心中不禁叹了一声。不知为何,竟是对蝶妖心思有了共鸣,甚至有种惺惺相惜感触。
唔——似乎,确是与幻瑛有几分相似吧?
因为如此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这一对恋人?
因为如此浮世轮才会如此活跃,牵动着他的心绪悸动不已?
就在这时,献上了栖石花的“君岳山”突然“咚”的一声跪倒在地,面对着自己师傅说道,“师傅,弟子在蝶谷寻找这栖石花时遭遇了一名妖修。”
“嗯?”
另一旁正自对徒儿献上栖石花爱不释手的中年男子听到徒儿如此说,只是漫不经心应了一句,“嗯。”
“君岳山”偷瞄了一眼师傅,见对方心思根本不在自己所言之上,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不过,跪在地上的男子片刻过后仿若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握了握双拳,然后继续说道,“而弟子与那名妖修……日久生情,已是缘定三生,互许终身。”
“哦……”
君岳山话音落下,他的师傅先是随口应了一声,而后方才反应了过来,不由得嗓音提高了几分,把玩手中栖石花的动作也蓦地停止,瞪大了双眼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君岳山,不可置信的反问道,“岳山,你——你方才说什么?”
君岳山似是对师傅如此反应并不意外,再次重复一遍自己之言,“弟子在蝶谷与一名妖修相识相恋,已是缘定三生,互许终身。而今柳他身怀六甲,临盆在即。然而弟子担心如今世间灵气不足,柳他分娩时会因灵力匿乏遭遇危险,因而弟子斗胆恳请师傅,将九转还阳丹以及大罗回元丹赐予弟子一些,好助柳顺利分娩,诞下婴孩。”
“妖修,临盆,丹药……”
喃喃念叨着几个字,君岳山的师傅原本珍宝一样捧着栖石花的双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如此反复了多次,终是没有将手中的栖石花丢了去。
听到这里,御紫炎眼中划过一丝了然。
第四一八章 欢喜冤家
果然,当年君岳山偏选在那样一个关键时刻违背诺言坚持返回仙叶派,乃是另有目的。
猜测终是得到印证,御紫炎轻舒一口气,唇角扬起看向御天行。
紫发紫瞳的少年略有些得意的含笑模样,使得原本就生得俊俏的容颜更添了几分灵动。
不过点破这一层薄纸,答案似乎倒显得颇为顺理成章。
仙叶派乃是五大派中唯一一个以丹术成名的门派。想必其丹术传承、丹药的数量与质量都是一流。而先前君岳山也说过宇文焰柳腹中婴孩会汲取后者体内妖力。
于是,君岳山返回本门讨要丹药也就完全合情合理了。
“这回可是满意了?”
御天行宠溺的捏了捏爱人柔软脸颊,心中问道。
“唔——”
躲闪着逃过爱人魔掌,御紫炎在心中回道,“我自然是满意的。不过关键在于当事者的宇文宗主如何作想。”
思及此,御紫炎侧首看向一旁翠绿衣衫的男子。
“所以当年你瞒着我离开、独自返回仙叶派,不只是为了向长辈们禀告你我之事,还为着想要向本门讨要一些灵丹灵石以助我平安顺产?”
翠绿衣衫的男人自从与眼前之人重遇后,第一次正视对方且说了如此长一段话。
君岳山显然对这一改变十分欢喜,两眼闪烁着灼灼光芒,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当初你为何不说?”
宇文焰柳再次追问了一句。
“我——”
被爱人问起,君岳山正要开口回应,却蓦地停了口,不再继续说下去。
“为何不说?为何什么都不对我说?为何连我现在如此逼问着你,你都不肯说半个字?”
就在宇文焰柳步步紧逼之时,忽然一声叹息悠悠响起。那么飘渺,却又那么靠近,“并非所有人都是能言善辩,宇文宗主又何必执着于言辞呢?君兄为人如何,宗主最该了解。眼前事实已经一清二楚,宗主莫非还不肯相信么?”
谁知御紫炎话音刚落,宇文焰柳却是用快要着了火一样的目光瞪向他。
已经竭力压抑却依旧无法掩藏的怒气随着拔高的音调倾泻而出,“我自然知道他是世上最最拙嘴笨舌的一个!若非这样,我也不会对他的承诺深信不疑,结果反被他抛弃!
眼前的事实?哼!谁知道你们与他是不是一伙,借用什么浮世轮制造一个幻觉来蒙骗于我?!别以为我宇文焰柳还会再被他唬得团团转!”
听得宇文焰柳一番咄咄逼人的发言,御紫炎先是愣了一愣,旋即淡然一笑,“宗主说得是,言语既是不可尽信,那么眼前所见也未必就是真。只是如此一来,想要判定孰是孰非倒是愈发的困难了啊。”
“呃——”
原本有些迁怒嫌疑的宇文焰柳没想到对方竟还能如此心平气和的与他说话,一时之间竟有些愣怔。
然而少顷,蝶妖便对眼前少年所言咂摸出一些话外之音。
眼前所见未必是真?对方莫非是在暗指他数十年前所见亦是有人作假?
……
目光复杂的看着面前笑得从容自信的少年,宇文焰柳双拳握紧。
不。千年前他所见怎会有假?事实就是君岳山为了自己名声与他划清界限、背叛了他,也抛弃了他们的血脉骨肉。
这样的一个男人,死不足惜。
没错!当初结识这个男人时他一定是被对方老实笨拙的模样蒙骗了。其实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个虚荣自私、寡情薄幸之人!
就当宇文焰柳在心中一遍又一遍说服着自己时,一旁的“幻境”却不顾他的意愿继续进行着。
“岳山你——当真决心与那妖修双宿双栖了?”
怀疑的态度深深刺痛着宇文焰柳。
妖修,妖修,没错,在人修眼中,妖修就是异类,与他们人妖疏途。
“正是。”
几乎是与那一句问话同时响起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或是勉强。宇文焰柳的心不受控制的一动。但是翠绿衣衫的男子却依然在徒劳的拒绝相信——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一切都是假的!根本都是他们串通一气的!
然而,琥珀色的瞳眸却违背了他的意志,转向前方。
陌生却又熟悉的面孔,是他用了数千年想要忘记、却偏偏可恨的在他浑浑噩噩之间唯一记得清晰的事物。
那一双似是看到了希望、闪闪发亮的明眸,是那么的真实、不掺半点虚假。
如此真实的一幕,当真只是一场骗局么?
宇文焰柳只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分不清到底该要去往何方了。
“所以你此番前去蝶谷寻觅栖石花,却数月迟迟未归,甚至连个消息也未曾传回,便是因为与那妖修一处,且已有了夫妻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