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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玲又沉默许久。然后,她仿佛决定了什么似的,深呼吸一下。
“我们从来没有同床过。”
婉儿吃了一惊。大家都看得出来他们俩相敬如宾,却没想到一直是分床而眠。
岂只是他,以前乔瑟夫还在世时,我们也只在结婚初期同床,后来我怀了杰森,他便没再和我同床过了。”提起这些闺房隐私,瑟玲的语气有些困难,却仍然坚决,仿佛想把心底积压许久的事都宣泄出来。
婉儿移坐到嫂嫂身旁来,替她拂拢肩上的长发。
“告诉我乔瑟夫的事,我几乎不认识他。”她温柔地说。“你很早就认识他们兄弟俩吗?”
瑟玲抬头,短暂地微笑一下。
“我从少女时期就认识罗家两位少爷了。我父亲是一位佃农,向罗家租田,我放假时都在罗氏公司打工,这两位少爷在我眼中就像天神一样,可望而不可及。”顿了顿,她自嘲一笑。“当时怎么也不敢奢望,自己能有嫁人豪门的一天。”
“他们兄弟俩,年少时是什么模样?”
“若说乔瑟夫是太阳,那么杰森……我是说洛,就像月亮。乔瑟夫金发,高大,像朗,性格强烈剽悍,而洛黑发,瘦削,沉稳,性格斯文优雅,他们兄弟俩站在一起,光芒可以照亮整座庄园。”
“听起来真伟大。”婉儿轻笑。“可惜这两人合不来。”
“洛是这么跟你说的吗?”
“难道不是?”
瑟玲沉吟一下,点点头。“我想是观点不同吧!以洛的眼光来看,他确实和哥哥合不来,甚至可以说痛恨,但以乔瑟夫的观点……应该是一种又爱又恨的感觉。”
“你觉得乔瑟夫爱洛吗?”婉儿讶然。就她所知,乔瑟夫该是恨不得世上没有洛这个人。
“爱吗?不爱吗?我也不知道……不,其实我是知道的,只是大家都以为我不知道,我也就依照每个人的期望,继续装作不知道……”瑟玲望着湖面,近乎喃喃自语。
“知道什么?”婉儿拂着裙角,不经心地问。“知道‘潘’的真面目?”
瑟玲重重一震,好一会儿,眼中的震撼终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悲哀。
“是啊,我怎么没发现,乔瑟夫华丽的外型就像潘的笛艺一般,吸引人靠近,但内里的他其实只是一个暴躁不满的恶神。最可悲的是,他又坏得不够彻底,当不了人,也当不了兽,最后只能像潘,成为一只半人半兽的怪物。”
“他虐待你?”
“如果你指的是肉体上,完全没有,他只是忽略我而已。不过这也不令人意外,他结婚从不是为了爱,只是为了生养必须的子嗣。既然如此,选一个乖乖听话的佃农之女为妻,似乎是很方便的事。”瑟玲深吸一口气。“我想,承受他最大精神压迫的人,应该是洛吧!”
婉儿轻轻颔首,想起老公曾对她说过的成长生涯。但瑟玲的话,让她感觉,情况并不仅只是单纯的兄弟阅墙而已。
“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她轻声对嫂嫂说。
瑟玲仰起头,不让眼眶的湿润被地心引力影响。
“乔瑟夫不可能爱上我,因为他是个同性恋者。”
一声水鸭轻啼,苍鹰破空而去,天际起云了。
☆☆☆
“嗯……嗯……自己小心点,多加件衣服,天气转凉了……我知道了,BYE。”
毕洛搁回话筒,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是婉儿打来的?”盖伦好奇地问。
他们人正坐在毕洛的办公室里,商讨一些套装行程的执行细节。
“对,她说要带女儿和瑟玲去游湖,下午不来找我们喝午茶。”毕洛的语气还是很客气有礼,却不再像以前那样生冷。
盖伦观察他一会儿,忽然说:“你真的变了许多。”
“是吗?”
“你以前从不和人亲近的,更别提向身边的人提及家务事,是她改变了你吗?”盖伦的语气很微妙。
“或许吧。”毕洛把文件放回办公桌上,往椅背一靠,目光同样深沉。
盖伦起身,走到窗前平空下望。
“乔瑟夫若在世,八成要狂怒吐血了。他一辈子求不到的事,却让一个娇小玲珑的女人达成。”
毕洛听见哥哥的名字,浓眉攒结在一起,没有搭腔。
盖伦转身面对他,嘴角的微笑挂着悲哀。
“我始终不懂,他为何会爱上你。”
☆☆☆
“我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何时爱上杰森的吧!,”瑟玲的话音与眼神一样茫然。“他看着杰森太久了,从小看到大,看到最后,眼里竟就只剩下他……”
瑟玲回眸,认真而严肃地望着婉儿。“乔瑟夫真的恨他,恨这个分走自己荣耀的半个弟弟,所以他越发不能忍受自目已竟被一个“杂种”吸引。同性恋的阴影,乱伦的隐晦,社会道德的压力,在在让他喘不过气来,所以他便做了唯一能做的——努力抗拒!尽其所能的伤害杰森,以及所有与杰森有关的人。他以为如此一来,他就能挣脱了。”
婉儿没有说话,胸口有一种紧绷的感觉,她不知是为了自己的丈夫,还是那个可怜复可恨的大伯。
他不只爱男人,还爱上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
“你的疑问,我也没有答案。”毕洛的眼神转为阴冷。
“他爱你。他是这么的爱你……”盖伦喃喃。“有许多次,他和我做爱,口中念的却是你的名字。”
毕洛只觉得一阵嗯心。
他个人对同志并无偏见,也能平心接受,甚至正常和他们交友,但这并不表示他很乐意当男人的性幻想对象,而那个男人,还是他半个哥哥。
“盖伦,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坦白说,我也不感兴趣。如果你没有其他要事,请回吧!”他摆出送客的手势。
“但你一直是知道的,不是吗?”盖伦坚持。“你知道他爱你,你因此而恨他!是你的恨真正毁灭了他!”
毕洛的双掌紧紧按在桌面上。昔日那股无法挣脱的网重新攫住他,让他深恶痛绝。
“即使不提同性因素,他也是我的哥哥,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你期望我怎么做?”
“他只是要你看着他而已!!”盖伦把他身前的文件移开,强迫毕洛迎视他。“他只是要你看着他!像他看着你一样的看着他而已!”
“在他毁了我的生活之后,还期望我无私地回报他?抱歉,我从不以圣人自诩,请恕我做不到!”毕洛咬牙说。
此时,盖伦热切坚持的眼神,又让他想起乔瑟夫。乔瑟夫的眼里也充满如许激烈的爱和挣扎,有时甚至强烈到让他感到畏惧。
所有孤立都不是为了仇恨,而是为了嫉妒。
乔瑟夫看着弟弟的朋友,可以日日夜夜和他心爱的人相处,得到毕洛的温和以对,而他呢?毕洛看他,从来只有保持距离的眼光。他嫉妒!他嫉妒得必须毁了那些人!
只要把这些人赶走,毕洛就不得不留在庄园,没有地方可去。他试图以他的方式来留住心爱的人,不让任何人抢走,一个都不让!
只有毕洛抢得走自己!
所以他想毁灭乔瑟夫。
他知道,只有自己逃走是没用的。乔瑟夫会不惜一切将他找回来,唯有将乔瑟夫毁了,那双在黑暗中窥伺的眼,才会彻底消失。
因此,他不能离开家族庇护,他必须善用每一分资源。他只能靠争夺,来保全由目己生命的完整性。
他恨这个自私的哥哥,为了一己无望的爱,从小将他拉进地狱里,陪伴那已毁败的灵魂!只因为在地狱里才能拥有他,乔瑟夫便不惜一切把两人都拖进深渊。
若乔瑟夫是暴烈的潘,他便要当一只阴狠的蝎,不惜舍自己的性命,也要把敌人毒死!
☆☆☆
“后来两人的战争白热化,但只有少数人知道成因是什么,包括老夫人也以为这纯粹是兄弟阅墙,因此她对杰森非常不能谅解。她一直以为,罗氏家族接纳他们母子俩,毫无成见地将他抚养长大,已经够宽大了,却没想到他会长大之后只想争权夺位。老夫人很自责,认为自己做错了,如果当年她没允杰森母子进门,罗氏公司不会弄到这步田地,元气大伤。”
“于是她要求儿子把洛送走?”婉儿静静地问。
“是,于情于理,老爷都无法拒绝。到底乔瑟夫是正统,又没犯什么大错,没理由将他逐下太子宝座。于是,杰森在二十六岁那年被驱离罗氏,从此不曾再回来,直到去年为止。”瑟玲叹息。
原来如此!婉儿点点头。莫怪乎老夫人希望洛重返家族怀抱,却又防他像在防贼。原来她是担心重蹈覆辙,将来洛又和小杰森打内战,罗氏基业二度受到重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