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不必问我的姓名,正如你不必问严冬有多少飞雪,不必问盛夏有多少流萤。
回到了七夜,婴宁把《曼倩遗谱》仔细地一页页扫描下来,存入电脑,然后给每人都拷贝了一份,方便研究。原稿怎么办呢,马淇很大方地交给了郭小宝,说:“本来这东西就是郭家的遗物。”
郭小宝倒也并不客气,就塞到了自己的挎包里。他问两人道:“你们发现了什么没有,关于《曼倩遗谱》的密码问题?”
两人齐刷刷地摇头。
婴宁道:“赵京一何等聪明,他都不能看出端倪来,更何况我们呢?”
“也未必啊,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嘛。”郭小宝道。
“呸,谁要和你们一起当臭皮匠。”婴宁打了小宝一下,却痛在了马淇的心里,好啊,两人已经开始公开打情骂俏了啊,他发誓,一定要和郭小宝比比,看谁先发现《曼倩遗谱》的秘密,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他就是要证明,自己比小宝强。
想罢,马淇道:“你们都不觉得奇怪吗?”
“怎么?”两人停止了打闹。
“《曼倩遗谱》,既然是郭德彰祖上流传下来的,那么理所应当是比郭德彰更早的古人留下来的。怎么这些文字,都是半文不白的,一点也不像古人写的啊。充其量,是民国左右的作品啊。”
婴宁道:“是啊,是啊。我还以为,《曼倩遗谱》是东方朔老爷子留下来的呢,可是,那时候的人,时尚是写赋的啊,都是四六八句的,看都看不懂的那些。可是这个《曼倩遗谱》很好懂啊。”
“没错,里面所记载的内容,都是有关相声的舞台技巧之类的,什么三翻四抖啊,铺平垫稳啊,都是一直沿用到现在的。里面还有很多相声段子,看着像是某位相声艺人自己创作的段子,记录下来,给相声填产业,给后辈留饭一样。”郭小宝补充道。
马淇道:“这话说到点子上了。现在公认的观点认为,相声是到晚清才开始形成雏形的。虽然有观点说,唐朝时候的参军戏有相声的影子,里面的那个被戏弄的参军,颇有些捧哏演员的意思,可是,这只是一相情愿的想法而已,真正的,两个人站在台上说的相声,就是清末才有的。所以说……”
“所以说,这本书的成书年头很有问题。”婴宁抢过话头。
郭小宝道:“我有个很大胆的假设,那就是,这本《曼倩遗谱》其实是假的,它只是披上了一层外皮,写上《曼倩遗谱》四个字,我们就以为它是《曼倩遗谱》了,但是,究其里面的内容,其实很有可能它的作者就是我的干曾祖郭德彰本人,这本书,是他的一个笔记本,记录他说相声的心得之类的。”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纷纷点头称是,接着,又都陷入了沮丧的境地,是啊,忙活了半天,九死一生的,换来的只是一本假的《曼倩遗谱》。
57、侯白重现
没错,就算是假的,它的价值也不低,那也至少是七八十年前的古物了,而且很有可能是郭德彰留下来的亲笔之作,也算是故剑情深吧,里面可是有不少关于说相声,说好相声的秘技啊,要是谁能真的把这本笔记本吃深研透,说不定还真能成为一代相声名家呢。
可惜,这三个人里头,只有一个郭小宝目前还从事相声这个行当,可惜用心不纯,而且只上过一次台,还让人给轰下来了,真是糟蹋了这本好书啊。
郭小宝讪讪地说:“行了,看来,这秘籍还是得保存在我这儿,我研究研究,看看说相声的时候怎么利用。只可惜,找《曼倩遗谱》的线索,又破灭了,只能放一放了。”
就在这时,七夜传达室的大爷来了,对小宝道:“小宝,你怎么在这里啊,让我好找啊,来来来,签字,有你的信。”
“我的信?”郭小宝一头雾水,他无父无母,无亲无友的,要说亲人,就只有太婆婆了,要说朋友,就是七夜的同事了,都是天天碰面的,哪里用得着写信啊,而且,现在什么时代了,电话、短信、qq、电子邮箱,便捷快速,谁还会用纸和笔来写信啊,在七夜这么久,他是第一次接到来信。
拆开信后,他愣住了,原来是他?
郭小宝面色凝重地对马淇和婴宁说:“我有事儿,要出去一下,你们继续讨论吧。”
婴宁上前一把就拽住了郭小宝的袖子,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今天不用干活吗?”
婴宁嘟起了嘴巴。
“乖了,等我回来,给你买棒棒糖吃。”说着就匆匆忙忙出了房间。
婴宁还在身后嘟嘟囔囔呢:“人家现在已经不爱吃棒棒糖了。老是拿干活干活的压着我,你自己呢,又翘班出去,看神秀大哥知道了,不扒你的皮……”后面又说了些什么,郭小宝已经听不见了,他已经飞速钻进了一架即将向下的电梯。
心,也随着电梯一起下沉,下沉。
这是一间门面房,很小,很狭窄的空间,郭小宝猜想,可能它只有八平米吧,因为,这家小铺子的名字,就叫“八平米”。
临街的部分,摆着些病怏怏、干瘪瘪、烂糟糟的苹果、橘子、李子、柿子、梨……
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女子坐在水果摊后头,闭着眼睛打瞌睡,手里还拿着没做完的针线活,她正在纳鞋底。只有布鞋,才用这种鞋底,可现在,还有谁会穿这种布鞋呢。
这大婶脸上分明带着愁容,倦容,她怎么了?
小宝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不久之前,她还是英姿飒爽的女强人,还是精明能干的老板娘,还是风韵犹存的俏佳人,还是幸福快乐的老母亲……可是,就因为那件事,那件意外,把她摧残到了这个样子。
她,就是金榭的母亲,谢云娥。
金榭,就是那个表演《口吐莲花》的时候,由于过敏,死在了舞台上的相声演员。
是的,那只是一个意外,肇事者很后悔,郭小宝知道,也许他的下半生都将在忏悔中度过,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做都已经做了。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如果忏悔有用的话,还要法律做什么。
郭小宝正在思索,怎么开口向大婶表明自己的来意,谢云娥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目光如炬,逼人魂魄,郭小宝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我,为什么要心虚呢?
谢云娥手指轻轻一挥,手中的针突然向着郭小宝的面目激射而来,郭小宝吓呆了,除了闭上眼睛,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应对。
鸵鸟政策,有时候还是蛮好使的,没事儿,郭小宝慢慢睁开了眼睛,四下里一踅摸,这一身冷汗方才被吓出来,原来,那根针就钉在了门框上,距离郭小宝的脸只有一指的距离。
要是大婶刚才稍微偏那么一点,小宝峻峭的脸蛋上,可就要多一个针眼了,这应该不会好看吧。
没错,人脑袋上是可以有针眼的,不过一般来说人们只接受在耳朵上的,还得搭配上好看的耳环、耳钉,现在时尚的青年也能接受鼻子或是嘴唇上来那么一个小窟窿,不过,其他的地方,嘿嘿,还是不要有洞比较好。
更要命的是,这根针把一只出门没看皇历的倒霉苍蝇,钉在了门槛上,估计性命不保了,马上叫120可能也没用了。
好快的身手啊,好俊的暗器手法啊,除了电视机里《笑傲江湖》的东方不败以外,小宝还是第一次活生生地感受到呢。
金榭的妈妈,是何方高人啊?
谢云娥缓缓站起身形,把针拔了下来,重新纫针,一边干活,一边对郭小宝道:“小伙子,买什么啊,苹果不错……”
郭小宝看了看干巴巴的苹果,一点食欲都没有,突然他反应过来了,我是来干什么的啊,忙说:“谢大婶,我,我是曼倩社的。”
“喔,你也是郭老师的徒弟吗?以前没见过啊?”谢云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我是最近才拜师的。”郭小宝道:“我来看看您,不知道能帮您些什么忙?”
“没什么忙的,我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忙些什么啊。你替我谢谢郭老师吧,金榭的事情出了之后,他给我送了不少钱,以后啊,让他别再每月给我汇那么多钱了。”谢云娥开始喋喋不休地说着。
“唉,人都死了,还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啊!我知道他是好意,可是我不需要,我自己能养活自己。再说了,这事吧,也不怪他,这是谁都料想不到的,你说是不是……”
郭小宝一下子感到一阵心酸,他想起了祥林嫂,大婶现在的样子,和祥林嫂有什么两样啊,是不是所有失去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