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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部分(2 / 2)

“横空绝世,莽昆仑,揽尽人间春色。飞起玉龙三百万……”田仲刚进水巷子小院,就听得书房中升旗在吟诗。

“老师今天怎么啦,有雅兴写诗?”

“这可不是升旗我写得出来的。”

田仲这才看见升旗手头拿着一篇手抄的诗稿,便问:“谁写的?”

“猜猜!”

“老师知道的,我对徘句都一窍不通,何况中国诗词。”

“你听听,这起势何等大气!突然,诗人胸中杀气陡生,他要倚天屠龙——”升旗接着读诗稿:“而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安得倚天抽宝剑,将汝裁为三截!”

“当真杀气腾腾。”

“这杀气却为了终局大同的一团和气。”升旗读诗:“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升旗望着田仲,“大气杀气,冲气以为和,成就诗人胸中一股霸气。一篇读罢,还用得着再问——中国的霸主还能是谁?”

“蒋介石?”

“蒋公多不写诗。”

“毛泽东?”

“中国之大,除了他还有谁?这是他前年‘北上抗日’走到了头,写下的。今天我才找人辗转抄了回来。”

“今天有啥事,叫老师这么欢喜?”

“田中君曾记否,前年民权轮初航万县,我对你说过一句话——一旦我国对中国有事……”

“啊!”田仲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当时我说,少则两年,多则三年,这件事就要发生了!”

“这才刚过两年!”田仲迫不及待地想听下文。

“嫌快?”

“嫌慢!田中一天也不想再等!”

“一天也等不得的,是东条君。这个圆框框眼镜也掩不住一脸杀气的老东西,要生事了!三天前,他向内阁上书,立即给中国以打击。”

“哦,”田仲脸一红,“田中出身军界,配属给您后仍隶属军方,可是地位卑下,至今未得到军方任何消息。还是老师您,手眼通天,消息灵通!”

不出田仲所料,升旗果然服捧,闻言大笑,索性将所知向田仲和盘托出:“东条要动,事必生于北方!”升旗也红了脸,“我原想,日中两国,邦交悠久,地理上一衣带水,径直升火开船,到它最大的都市靠岸,一举摧毁它的经济中心,再挥戈西向,径取其首都政治中心。没料到,这一回,叫东条抢了先手!”

“事到临头,老师还有心吟诗?”

“田中君,你我到这个国家干什么吃的?事到临头,我升旗能像他关东军参谋长那样武士刀一拔,号令三军?”升旗笑道,“这一回出手,可不像六年前‘九一八’满洲里光是由他关东军小打小闹,本土肯定全民总动员!”

“老师想为国家提供:中国会不会全民总动员?”

“这没悬念!”

“老师想判断的是,一旦中国全民总动员,将由谁发这动员令?老师相信是写这诗的人?”

“他有这心,没这力。”

“那,就是蒋?风闻蒋想法太多,我一旦全面开战,他会不会?”

“投降?蒋的想法确实很多,但只有‘投降’二字,他连想都不会想!”

“老师判断,一旦全面开战,我将面临来自蒋毛两军的共同抵抗?”

“我升旗也是杞人忧天。中国军队会不会抵抗,谁来领军抵抗,这是军方的事。”升旗手一摆,“一旦全面开战,登陆上海是迟早的事。军队必于占领这个大码头后,沿中国最大的这条黄金水道一路西进,攻取南京、汉口、宜昌,最后重庆。升旗要做的,是向军方做出下面的预测:实施这一战略意图时,我军沿江上行时,会不会遭遇来自中国民间、经济界、实业界,具体到航业界的抵抗。如果会,这抵抗最主要将来自哪一家、哪一位?”

“卢作孚,他会么?”

“有酒么?”

“糟了,随常日子,都为老师您备下了的。偏偏今天……”田仲满脸堆笑,作痛悔之至状,拎起升旗的酒壶,“这就给您打去。”

“倒不如带肚皮出去喝,来得更直接!”

二人走穿水巷子,来到小什字,钻进那处“老地方”小酒馆,老板见是老客,赶紧让进雅间。刚落座,田仲偶抬头,由窗口望见了外面什么,低叫一声:“完了!”

“什么完了?”升旗问。

“忘带钱了。”

“我当是好大个事耶,别人来是概不赊账,未必你二位来了我还信不过!”老板已将二人的酒送上桌。

“牟老板放心,他没带,我荷包里倒带了几个铜板。”升旗笑道。待老板走后,升旗突然敛了笑容,望得田仲发毛,“田仲,说说看,到底是什么‘完了’。”

田仲还想掩饰,升旗顺着他先前的视线扭头向街上望去,突然大笑,指点着田仲的鼻子:“你想赖账!”

田仲红着脸嘀咕道:“我有什么账好赖的?”

“三河寡妇清家酿清酒一坛!”升旗低声,但一字一句毫不含糊地说。

“我何时何地该你三河寡妇清家酿清酒一坛?”

“几年前,就这‘老地方’!还是我身后的这窗口望出去。”

“哦,老师说的是赌这民生大楼的颜色哇!”田仲见抵赖不过去,只好认账。

“我还差点把这一赌忘了。刚才你一抬眼看到落成的大楼颜色,大惊失色,说明你当初猜错了。那天回水巷子后,我见你写下三个方块字,扔在抽屉里。”

“我写的——黑或白。”

“为什么这样猜?”

“因为一栋房的颜色,尽管是外装修,却应该适合主人内在的性格爱好。此公商场杀仗,手黑心黑,为人却一清二白,黑白两色都到了极处。我拿不准,就猜了这两色。”

“还算有想法。”升旗瞅着田仲,冷笑,“今日你既亲眼见了,还不该我一坛清酒?”

“我是猜错了,”田仲望一眼升旗身后大楼颜色,一脸痞相,“但也并不说明老师就猜对了。老师猜的什么?”

“不黑不白。”

“我见老师只写下一个方块字。”

“黑白之间。”

“那算什么颜色?”

升旗边饮酒边说,“已知,大楼的主人是商人。自古中国商人有几种,庸商、奸商不值一提。剩下两种,其一如范蠡者,仅凭经营天赋,清清白白挣钱,借你的颜色作比,算他是白商。其二如胡雪岩者,天赋加官场背景,早期挣的清白钱,晚期却介入朝廷与在野党太平天国血战,挣的钱沾了血污,靠战争挣来的钱沾了血呈黑色,还借你的颜色作比,称之黑商。可是,我背后这栋大楼的主人,能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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