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1 / 2)

>他心中尚在衡量,便问:“监军看呢?”

裴禹双目一瞬,语气间突然挾了森然冷意:“原是我不在军中也有些年月,军规也记不分明了。只是这胆小怯阵,瞒报军情,误了军机的,放在西京太师帐前依律当斩首。却不知如今尉迟将军帐中的规矩是怎样?”

这话说的甚是严厉,尉迟中忍不住跳起来道:“你说这等话是何意?”

裴禹也不看他,只道:“我与主将说话,你是何人。”

尉迟中又惊又气,直噎得说不出话来,诸将见这态势,一时谁也不敢再多言。

倒是尉迟远不动声色道:“普天之下,哪里都讲个理字,我这里又何曾两样?”转首向司刑官道:“这罪将按军规当如何处置?”

司刑官忙出来顿首道:“当斩首。”

话音未落,下头的将官已瘫在地上,尉迟远看也不看道:“既然如此还等什么?”

裴禹见卫士把那人拖了下去,方又淡淡道:“我来此前,太师告诫我不可越权干涉,我自谨记在心。可我既来做了监军,遇到事情该说时也要说上一说。若哪位觉得裴某不懂分寸要向太师申诉,都请自便。只是诸位也都请小心谨慎,再有误事,军令可不是说笑。”

尉迟远听了,面上只做无事,继续将升帐要议的几桩事讲了。众人这一番都已看出裴禹是个面冷心硬的角色,谁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裴禹却再不多话,只静静听着诸将议事。

一时事毕,将官们皆散了,裴禹向尉迟远笑道:“可请将军借一步说话?尉迟中将军可一道来。”

尉迟远与尉迟中对看一眼,缓缓开口道:“有什么事监军就在这里说吧。”

裴禹眼光从兄弟两人面上一扫,饶是意味深长:“今日的事,将军以为完了?”

尉迟中怒道:“威风你也耍了,人你也杀了,还待怎样?你是太师跟前红人,我们可也是跟着太师鞍前马后的宗亲兄弟!”

裴禹摆手道:“将军觉得我此来是夺你们权的?”

尉迟中也不意他如此直白,一时也一愣。到底是尉迟远沉得住气,沉声道:“你我皆是为太师效劳,何必说这样的话。”

裴禹笑道:“尉迟将军这话说的好。”他半身微微向前一探,“在下做事,从不畏千夫所指,只求对西燕对太师好有交代。如今太师尚还倚重二位,我对二位怎有二话可讲。这一节上,我把话说开,将军心里有数,你我莫要离心。”

尉迟中嗤笑道:“这漂亮话我等粗笨武夫可不会讲,只看做事罢了。”

裴禹冷笑道:“我来此做的是为了助你们夺得洛城。将军以为凭着二位原本的计较,这洛城拿得下吗?如今围城两个月了,太师那里已经有些心急。”

尉迟远道:“古来就没听说打洛城能速战速决的,太师现在嫌慢,等拿下来便觉着快了。”

裴禹漫声道:“这话不错,围城就是为了消磨城内的气焰,等他们自觉得没了指望,城墙再高再坚便也破了。可是,赵慎这一番搬来了救兵,城里士气回复,将军前两个月的辛苦就全百忙了。”

尉迟远探起身道:“救兵?”

裴禹眯了眼冷笑道:“不然他出城干什么去了?算起来在外十日,许都阳城,哪个也够一个来回了。那守北城的夯货在眼皮底下纵了恶虎出去,我们这些人到今日才明白过来,真是叫人耻笑。”

尉迟远当然知道其中利害,赵慎杀了高又安时他还暗笑赵慎年轻不经事,自己断了外援来路。谁知这十余天后情形就急转直下,洛城骑兵的厉害他算小小见识了一番,若到时候倾巢出动,跟城外里应外合,还真怕吃不消。

一时也不由沉吟,可这事到如今,懊悔也没有用处,心中一动,缓了口气对裴禹道:“监军已有计较了?”

裴禹道:“赵慎从城东而归,八成是去了汜水关。因此我适才说,这事还没完。如今看来,他们必是想以汜水关为据,内外夹击。所幸洛城离着汜水也还得一天路程,所以阻住汜水关方向之敌,是眼下比打洛阳更要紧的事。”

尉迟远道:“汜水关本身没多少守兵,我们若占取了去,以逸待劳,阻援便有几分把握了。只是我们这大军移动,城里必也知道,骑军冲出来撵着后面给我们一下子,便甚不妙。”

裴禹笑道:“将军果然是行家,句句都说的通透。可我们若困住赵慎,叫他自顾不暇,他也便没手脚派兵追击了。”

尉迟远沉吟半晌,道:“监军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只是具体安排,我还得跟手下诸将商量。”

裴禹拱手道:“将军是营中主将,我断不会喧宾夺主。我也看出将军多年将兵是重情意的人,只是眼下是非常时期,不能一味宽仁,这和乱世用重典是一个道理。今后将军不便说的话不便翻的脸,这恶人我来做便是。今日杀一儆百也正是这个意思。”

尉迟远听了这话,心中虽不痛快,倒也不得不服,哼的笑了一声道:“监军的手腕眼光,在下见识了,你的好意我也心领。既然都是为了公事,你我各在其位各其事也就罢了。”

第13章 飞蛾拂明烛

眼下情态,洛城得失牵动着诸方势力的消长。那边厢高元宠冷眼观望,高元安挟兵西进,这边厢西燕军欲佯攻洛城,暗取汜水;中原局势波云诡谲,山雨欲来。

这一日天色突然转阴;吹了半日的大风,亦不见拨云见日;到了夜间,风声停了转又下起雨来,到第二日晨起,仍是阴霾蔽日,气温亦骤降,兼着湿气,营内巡逻卫士皆冷得不敢停脚,一站住便禁不住瑟瑟发抖。

裴禹一早便轻装简从;只带了一个跟前听用的文书骑马出营,却是直奔龙华山而去。

到了山脚下马,正见洛河水穿流而过,石窟就镶嵌在其北岸龙华山山体之中。裴禹踽踽独行而上,见洞窟石像自东向西,最初几窟中造像只有半人高矮,越行的往后,见得洞窟渐渐宽敞,佛像也渐显得高大精美。

他一路向山上登去,行至半山腰再回头望去,已可从高处得以俯瞰洛城一角。洛城南面地势较高,而西面围绕低洼周围有几座矮小土山,正与城墙相对,洛水则从旁而过。

裴禹看了一阵,转头看身侧一间洞窟,便信步走了进去。他早就听闻龙华山石窟佛像的盛名。其实论起开凿年代,西北天水郡的麦丰山石窟比这里还要早上百年。只是那其内的雕塑多为民间供养的泥塑,没有龙华山中这样肃穆高贵的风度。

洞窟内光线本就晦暗,更兼着雨天没有日头,那些石雕隐在阴影之中,眉稍唇际的顾盼神态皆似更添了一分深意。这一窟除了当中坐像,四壁上还雕着“舍身饲虎”的摩诃萨埵太子本生浮雕;一共有八块。裴禹眯眼仰目细看,只觉浮雕中摩诃萨埵神色安详而痛失爱子的国王夫妇满面悲戚,不由喟叹。

正在感慨,却听见有人问道:“施主?”

裴禹回头;见来者是位有些年纪的僧人,于是微微颔首算回了一礼。

那僧人道:“施主见这石雕缘何叹息”

裴禹道:“佛家讲摩诃萨埵舍身饲虎是慈悲;但对他父母,这焉不是一桩恶行?”

僧人道:“既无善,何以为恶”

裴禹道:“愿闻其详。”

僧人道:“摩河萨埵饲虎不是因为慈悲,是出于自然。心中了无刻意杂念不吝肉身舍身成仁,便是自然;若是心中时刻只念着慈悲,这慈悲便是做作。于是无谓善恶,只是心意真假罢了。”

裴禹笑道:“我如何知心中闪念是真还是假?”

僧人道:“佛法讲不伤生灵是慈悲心怀,山中猎户捕食野物哺养家中高堂稚儿就不是慈悲心怀吗?无心时崇山峻岭都是虚妄,便若有心,一颗沙砺就是山河。”

裴禹道:“若像大和尚这样说,拦路劫道的土匪,只要事出有因,也是可恕的了?”

僧人笑道:“我佛万事皆可恕;只这世上,从来是恕人易,恕己难啊。”

裴禹听了,亦微笑点头,道:“大和尚很会说道,敢问尊驾法号;何处修行?日后裴禹当常相叨扰。”

僧人合掌道:“贫道慧明,就在山间禅房修行,施主如要赐教,贫道欣然恭候。”

最新小说: 丁一蓝文集 独向一隅文集 邓岚心文集 弄哭那个小呆子 不能出卖小猫咪 竹马总想扑倒我 苏苏修炼法则 丹房主人文集 戴高山文集 冬日小草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