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系统中来,肯定“圣人之教放之四海而皆准”、“西方文明是中国‘圣教’所结出的果实”的同时,“学习西国光大发扬中学之处”!
现在的林义哲,毫无疑问的选择了后者。
“……今英法两国知仁义之本,以臻富强,未始非由久入中国,得闻圣教所致。”
当林义哲提笔写下了这样的字句时,在另一处外官馆舍,洪钧将自己刚刚写好的指责李鸿藻有违师道,自己宣布脱离师门的大字报,指使仆人贴在了外边的照壁之上。
“恩师,那洪陶……洪钧当真敢为此狂悖之言?”吴大澄看着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李鸿藻,气愤的问道。
他是在昨日接到李鸿藻的仆人要他过去时,才得知洪钧高调宣布脱离李鸿藻师门,李鸿藻已然气病的消息的。而在他正准备要过往李府探望的时候,洪钧的仆人却送来了一封洪钧写给他的“绝交信”,吴大澄大怒,待要马上过去和洪钧理论,却又挂念恩师安危,是以先到了李府,而在来李府的路上,他又碰到了陈宝琛,一问起来,才知道陈宝琛也接到了这样的一封绝交信!
李鸿藻微微从床上抬起头,想要张嘴说话,但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粗重的叹息。他的头随后又重重的跌到了枕头上,一时间老泪纵横。
“这洪钧简直是欺……恩师!……”一同前来的陈宝琛看到李鸿藻流泪,硬生生的缩回了后面“欺师灭祖”的话。
第二百零四章宁直不弯洪陶士
吴大澄和陈宝琛对望了一眼,隐约的猜到了什么。
“恩师,可需要我等……去劝那洪钧回心转意么?”吴大澄试探着问了一句。
李鸿藻转过脸来,微微的点了点头,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有气无力的指了指。
吴大澄和陈宝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桌面上放着的一封信来。
那便是洪钧宣布退出李鸿藻师门的信。
吴大澄不问便知,李鸿藻的意思是要他们把这封退出师门的信还给洪钧,他上前将这封信取来纳入袖中,然后对李鸿藻说道:“老师放心,学生此去,定然劝得洪钧回心转意。”
吴大澄说完,向李鸿藻躬身施礼,便转身向门口走去,陈宝琛看了看他的背影,便也对李鸿藻说道:“学生亦随止敬(吴大澄的字)去一趟,劝说洪钧前来探望恩师。”
李鸿藻面露欣慰之色,缓缓点头,陈宝琛施礼后便转身,快步追上了吴大澄。
吴陈二人正匆匆的向前走着,远处,在李府仆人的引领下,张佩纶和张之洞二人正急匆匆的迎面走来。
“伯潜,止敬,你们这是……”张佩纶远远的望见吴大澄和陈宝琛,招呼道。
吴大澄和陈宝琛只是瞅了他们一眼,便昂然而去,一句话都没有说。
张佩纶和张之洞对望了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苦涩之意。
张佩纶明白,吴大澄和陈宝琛之所以不搭理自己和张之洞,是因为清流们在林义哲和洪钧出使西洋期间大举弹劾这两个“鬼使”时,只有自己和张之洞没有附和的关系。
张佩纶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和张之洞一起进了内堂。
吴大澄和陈宝琛出了李府,便径直奔向贤良寺洪钧的住所。
刚到了贤良寺附近的街口,还没等二人下了轿,远远的便听见前方传来阵阵的喧哗之声。
吴大澄打开轿窗的小帘子,循声张望着,看到一群人正围在一面墙边,看着墙上的贴的一张大幅的揭帖,不住的议论着。
轿夫将轿子抬到了近前,吴陈二人下了轿,不约而同的来到墙边,看起那张揭帖来。
吴大澄只看了那揭帖一眼,脸色就变了起来。
那张揭帖,正是洪钧所写,内容便是说李鸿藻派人暗中监视学生,行止有为师道的事!
那边陈宝琛也是面上变色。他当然知道,这样的一张揭帖,对李鸿藻名誉的杀伤力有多大了!
吴大澄分开众人,上前将揭帖从墙上扯下卷起,然后和陈宝琛一道进了馆舍,来到了洪钧的住所。
洪钧的仆人认得二人,便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仆人回来,引领二人来到了客厅。
一进客厅,吴大澄看到洪钧一脸昂然之色的端坐在太师椅上,傲不为礼,便有些心头冒火。但他想起此行的目的来,便强压怒气,没有发火。而是向坐在那里的洪钧略略一揖。
“陶士,别来无恙。”
那边,陈宝琛也和吴大澄一样,略略拱手为礼。
“陶士,许久不见。”
“不敢。”洪钧也是略略拱了拱手,冷冷的道,“弹章交至,没给这满天的谤言气死,已是万幸。”
吴大澄知道洪钧这是在讽刺自己和陈宝琛弹劾于他,脸一下子涨得红了起来。
“听陶士这话的意思,是我们弹劾你崇洋媚外,是不对的了?”吴大澄怒道,“你在夷邦,和那林姓竖子一道身着洋服招摇过市,吃洋食喝洋酒,又暗自嬖幸洋女,此是圣教士子所为乎?我等弹劾于你,是怕你中洋毒过深!不能自拔!你怎地还记恨若斯!?”
吴大澄说着,将手中的那卷揭帖猛地掷到了洪钧的脚边,“公然张贴污辱师尊,此还是人子所为吗?!”
洪钧大怒,霍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入乡随俗便是崇洋媚外?与法兰西王妹为友便是暗自嬖幸?!你这又是哪来的道理?!不辨实情,一味以恶意揣测他人,又背后讥弹诽谤,此是友朋之所为乎?!”
洪钧俯身将揭帖拾起,猛地抖开,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指着上面的文字向吴陈二人吼道:“暗中收买仆人监视学生之一举一动,密令陈告,此又是师长之所为乎?!此又是读圣贤书者之所为乎?!”
“老师纵然有错,当面谏诤便是,你上门羞辱老师,公然揭老师的不是,宣布退出师门,又岂是学生所为?”吴大澄知道李鸿藻这一次做得属实是有些过份了,但他碍于面子,仍然强自辩道,“你公然送绝交书与我等,又岂是友朋之所为?”
“老师不拿我当学生,我为什么要拿他当老师?!”洪钧怒道,“你们不拿我当朋友,我还和你们交往个甚么!”
“陶士,你可知你如此,老师有多伤心么?”陈宝琛看到二人越说越僵,似要动起手来,赶紧在一旁道,“老师现在已然病倒,卧床不起,我二人前去探望,老师仍念念不忘于你,是以我等才来劝说于你。”
听到陈宝琛说李鸿藻病倒了,洪钧想起之前的师生之情,眼中情不自禁的闪过悲恻之色。
“陶士,我奉劝你一句,做事不可做得太过决绝!”吴大澄大声道,“你听我们一句劝,马上前去向老师道歉,我等再从旁为你美言几句,老师或可允你重回门下,不然……”
洪钧听到李鸿藻病倒的消息心下正自难过,听到吴大澄要自己回去向李鸿藻道歉,登时气往上冲。
“是他有违师道!对不起我在先!我没做错甚么!要我回去向他道歉,万万不能!”洪钧目眦欲裂,以手戟指吴陈二人道,“你等背后诬蔑中伤于我,休在这里饶舌!”
洪钧说着,转头大喊道:“来人!”
几名洪钧的仆人闻听召唤,一溜小跑的来到了客厅。
“老爷!有何吩咐?”一个仆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