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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1 / 2)

>  天上下起了缠绵的小雨,秋日的迟墨在这蒙蒙雨雾中更显娇羞婉约,雨点丝丝洒向大地,洗尽平日的负重与铅华。

千山暮雨迟,池满盈天色。

三人两伞,雨点打在油纸上,溅起晶莹的水花。

“再呆一阵,我就准备出门远行了。”沉洹独自撑着一把伞,抿起嘴角笑。

“又要出去。。。”姜醴皱眉,秋雨飘忽,吹进来沾湿了肩头,他往沈执身边躲了躲。

“都半个身子要进棺材的人了,再不出去风流一下,胡子长见识短,多可悲啊。。。”

沈执闷头不语,倏尔问道,“几时回来?”

沉洹偏着头,扯了扯花白的胡须,“三年?五年?哈哈,随性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哎,希望我下次回来能见着我可爱乖巧的徒孙吧。。。”

沈执捏了捏姜醴的手,一脸肃穆道,“嗯,我们尽力。”

“砰!”脑袋上莫名鼓出一个包。

姜醴一直不懂,沉洹这个沉静内敛的名字是怎样安到面前疯疯癫癫的老顽童头上的,多年未见现又重逢,他竟然还是老样子,发丝虽如白雪但眼里仍锋芒不减。

“嗯。。。”姜醴半晌开口,“一路上当心。”

“放心放心,谁不知道我沉洹大人英勇无双器宇轩昂仪表。。。”

“咳师傅,我只是客套一下。”

“死小子!”

沉洹笑得啐了他一口,脸上恢复了正经,“你们啊。。。我走以后也不忘好好照顾自己。”

沈执垂眉,“知道了师傅。”

“华儿是个好孩子,以后醉生楼营了利,月钱给他多涨点。”

“知道了。”

“院子里的花每天记得浇水,不要让它枯死了。”

“知道了。”

“告诉珞桃苑的翠儿姑娘,她的歌声如凤吟鸾吹,一直在我脑海中萦绕不绝,有空一定再去楼下细细欣赏,叫她不要再拿花盆砸我了,疼。”

“知。。。知道了。”

“饭菜要荤素搭配,没我的时候将就将就,唉。。。能下咽不饿死就行了。”

姜醴听言飞身扑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擦在他身上,“师傅不要走,徒儿舍不得你啊。。。”

沉洹爱怜抱住他,慈祥地说,

“阿醴乖,以后藏酒不要藏在第二块木板下了,原先藏在那的酒都被我喝光了,那太不隐蔽,不如回去我再帮你研究研究?”

姜醴闻言愈发悲切,“老头子你还是走吧,你再在这呆下去,徒儿我迟早一口气喘不上来被你活活气死。”

三人走得悠闲,不经意间就到了家门口。

门外停着一架马车,车身上雕着芙蓉花,富贵荣华,绛紫色的帘子撩起了一边,枣红马打着鼻息,想必已到达多时。

沉洹沈执有些疑惑,这是谁家贵人将马车停到了自家门口,转眼看身边姜醴,早已脸色煞白。

怎么会,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姜醴一眼就认得这是姜怀弈的马车,但又不敢确定,揪着衣袖心中慌张,看到一旁的沉洹,赶紧冲到他面前,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好师傅,你帮我进去看看是不是我爹吧,半柱香你不出来的话,我和愣头青就趁机溜走了,可不能被我这丧心病狂的老爹逮住啊,不然我又要抓回去相亲了啊,没准一急更激发了我爹的暴力倾向,到时候可就小命不保了啊。。。”

沉洹被他推搡着,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进了门,两人撑着伞,在屋外心急如焚地等待着,小雨添得心头更是有如乱麻。许久,姜醴实在等不住了,拉着沈执抬脚欲溜,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沉洹只身站在门口,埋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姜醴心脏跳得剧烈,突然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阿醴,你还是进去,见见你父亲吧。。。”

作者有话要说:

☆、归乡

马车一路颠簸着,从水墨连绵的江南翻越千山万水,尽头是阴云漫天的锦官城。

姜醴掀开帘子,看路上的风景从杏花烟雨小桥流水延伸成为崇山峻岭云雾苍苍,归乡马蹄声掩住他轻轻的叹息。

得知母亲病重的消息时,他脑海刹那一片空白,所幸沈执扶住了他,不然他准得直直跌在地上。

父亲嘶哑着嗓音告诉他,母亲病重是在月初,起因仅是一场小小的风寒,吃了药后不仅没有痊愈,病情还加重了,病发时时冷时热,背上也长满了渗人的红斑,视力逐渐衰退到半米内才能认清来人是谁。不过是半年有余,原本潇洒俊逸的男人鬓角已变得斑白,说话时埋着头身子无力地颤抖着,像极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阿醴。。。”姜怀弈声音苦楚,“你回去看看你母亲吧。。。她很想你。。。不会逼你娶婉儿,你母亲就想看你一眼,一眼就好。”在自己儿子面前,男人近乎恳求。

心中好似已经决堤,可眼睛干涩无比,流不出丝毫代表哀痛的液体,姜醴很想说些什么,嗓子却哑得发不出声音,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压迫得他无法呼吸。

窗幔被逆行的风裹得飞卷起来,父亲执意独自在前骑马,沙尘迷眼,伛偻的背影看起来格外寂寞无助。

自己是怎样坐上马车的已然不知,只记得旁边有人一直用力撑着他,他一步步走得艰难,仿佛一迈步就要用尽他毕生力气,只有依靠着身边的臂膀,就像南去的雁群涉山越水也要寻到的星点温暖。

离燕归巢千万里,只道山穷水尽,不知前方路途漫漫,是否还见昔日风采。

还是青砖碧瓦,飞檐斗拱,姜府二字意气风发地立在匾牌上,牵了多少人的沉思与挂念。

祥和祥瑞还是老样子,有些疲累地站在门外,看着许久未见的少爷恭敬地垂首。

跌跌撞撞走向母亲卧房,推门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母亲憔悴了许多,瘦不禁风,原本圆润的脸凹陷了下去,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一只手搁在被子外面,皮包骨头,细的怕人,看得姜醴心头梗得难受。

她闭着眼睛似是还是睡觉,睫毛微微地颤动着,像是折断了羽翼的旧燕在枯风中哀哀泣血。

姜醴小心地将她枯枝般的手捧到胸口处,低声喃喃,“娘,我回来了。”

成都的冬天不如塞北的鹅毛大雪凛冽深沉,也不如江南的绵绵细雪一般清婉柔媚,它在更多的时间里是以一种潮湿而古怪的状态存在着,虽然下雨,温度却不足以结冰,冬雨窃窃地下着,整日笼罩着恰如其分,切骨的足以将人溺毙的阴冷。

母亲患病时精神不佳,不分昼夜地昏睡于榻,姜醴始终守在她床边,终于等到姜夫人睁开了眼,看见姜醴,病弱的妇人迷蒙的双眼倏地睁大,有些不敢置信,嘴唇蠕动着像是要说话,姜醴起身,轻轻拥她入怀,不过一会感到胸前润湿了一片,像要浸进胸膛里,妇人已沉沉睡去,嘴边一抹笑,双手还放在他背后回抱他久久未放下。

回到姜家后,曾经的好友也曾登门拜访过,看望了姜母与姜醴浅聊之后陆陆续续也就失了踪迹,君子之交本就淡于水,原来以示风流的扇子也收了起来,除了上面提的几行诗句,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母亲的状况说不上好转说不上恶化,父亲请了都城最好的名医为她治病,天天陪着她。吃饭时勺子放嘴边吹一吹,再一口一口地喂,连熬药都要亲力亲为,把着火候扇扇子,一呆就是大半个夜,有时姜怀弈迫不得已出门做生意,姜醴就来陪着母亲,将迟墨的事一点一滴说给她听;红袖沉洹王祁尧,还有那个木讷笨拙的愣头青,青楼偷银子开了家酒馆名叫醉生楼,临城酿酒误中绣球成为了点招女婿。。。姜夫人听着听着便又昏昏入了眠,眉眼舒展似乎也步入了儿子言中柳绿花红的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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