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秋原川回到了自己的家,直到他关上房门,苍辰都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并且走了进去。
他伸出手,想抓住秋原川的胳膊,却被秋原川转身抓住了手。
“衣服上有血。”秋原川说着,渐渐松开了手。
他穿着一身的黑,上面的血污自然是看不出来,但血还没干。
苍辰看着他霜白的面色和嘴唇,以为他受了伤,想替他检查伤口。
“我没有事。”
闻言,苍辰停下了手,傲然地看着他:“我最讨厌这种感觉,让人看不透的感觉。”
秋原川没有说什么,从门口向卧室里走去。
沉郁的秋夜,没有月亮幽蓝的泪光,白色的窗帘安静地敲打着窗棂。
苍辰站在门口,转身,要开门回去。
秋原川从卧室里出来,穿着一身浴衣,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点了一根烟,阖上了眼。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不知不觉,他的一只手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握住,在香烟的缭绕中,他看见了苍辰。
原来他还没走。
秋原川就这样沉沉睡去了。
暮成雪这个名字在他心里划过,似乎在黑暗中擦亮了一抹烟火。在那抹烟火中,一个银发男子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爱不释手的剑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一样。然而,光的色彩发生了微妙的变换,那个男子的身影渐渐化成了一个黑发少年,穿着高中校服,单肩背着书包,面带青涩而成熟的微笑看着他。
暮成雪是在读高中的时候和秋原川成为了同学,九年后的偶遇,却令暮成雪有一种时过境迁的沧桑。
曾经的秋原川,不至于是这样的。暮成雪仰面朝着天花板,躺在床上,回想起那种阴寒的气息。
他还记得,秋原川是高一下学期时跳级到他们班的,比他们要小两三岁。当时,他想象着秋原川会是一个矮小、文弱,戴着一副厚重眼睛,目光呆滞的初中生模样。
然而,当这个“菜鸟”走进教室的时候,不止是他,几乎全班同学的三观都破碎了,教室里发出一阵唏嘘。
因为他们看到,这位新同学身材高瘦,校园的秋季运动服也没能遮掩住他的骨骼清络,较宽的肩上背着一个看起来轻飘飘的书包,而且,他不戴眼镜,一双秋瞳剪水似得清冷空灵。
班主任让他做自我介绍,他环视了一眼班级同学,说:“我叫秋原川。”
连声音都是清冷空灵的,而且有十四岁少年变声时特有的磁性。
班主任把他安排在后排的空位上,与暮成雪的座位几乎成对角线。
可是半个多月过去了,还没有人敢和他说话。
“哎,你们都知道吧,那个谁有妄想症。”休息的时候,田橙跟他们哥几个说道。
“谁?”暮成雪问。
“就是那个……”田橙想了想。忽然指向秋原川,“对,就是他,叫秋什么来着。”
“听别的女生说,秋原川好像能和看不见的东西打交道,”旁边的临颍开口了,“不过,她们多半是在八卦。”
“可是,我听说,也有别的班的同学看见,跟活见鬼一样。”田橙坚持道。
“橙子你别乱说了,又不是你亲眼看到的。”临颍皱起眉毛,一张文静的脸写着反感。
这时,秋原川从门外走了进来,暮成雪看到,好多站在周围的同学都离开了,似乎都有点胆慑。
暮成雪却心中疑惑:“他看起来……不像是那样的人啊。”
那天放学,暮成雪一边看着漫画一边走在回家的路上,经过一个路口时,遇见了秋原川。
他望了一眼那条街,问:“你往那个方向走?”
秋原川的眼睛不自觉地扫了一下身后,应了一声。
“我往前走。”暮成雪指着另一条街,说,“走吧,那个东西不见了。”
秋原川的瞳孔突然震了一下。
“你怎么了?”
秋原川闷闷地说:“你能看见它们吗?”
“当然能,我从小就能看见一些平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暮成雪不以为意地说,笑了笑。
“哦。”秋原川的眼神微黯,说了一声再见,就离开了。
又过了几天,暮成雪送给他一副眼镜,可以看不见那些挡子。
现在想想,秋原川也依旧认为世上没有什么能真正替自己挡过任何劫难,但那副眼镜他一直戴到了今天。
那件事之后,暮成雪就和秋原川成了朋友。
“想不到高中都过去一半了啊。”寒冬腊月,暮成雪感慨道。
“暮雪。”
“……嗯?”暮成雪缓过神来,“你刚才叫我什么?”
“没什么,走吧。”秋原川岔开话题,刚才他只是不小心叫顺口了而已。
暮成雪笑了笑:“川哥,我记得,你妹妹是叫暮雨吧?你要是想叫我暮雪,我是不会介意的。”
说着,他的手在秋原川的胸膛上拍了两下,震掉了衣服上的积雪。
翌日,暮成雪很早就来到了学校,只是,早自习的铃声已经响过了,秋原川的位置还是空的。
闹钟嘀嘀作响,过了好久,秋原川才醒来,缓缓伸出手把闹铃关上了。
看了一眼表,已经七点多了,这是他周末起床的时间。从被子了爬出来,他觉得浑身阵阵发冷,头也很痛,视线逐渐被无数黑点覆盖。他想站起来,身上却十分无力,扶着床头柜的手渐渐滑落,眼睛渐渐睁不开了,他又昏睡了过去。
就这样,早自习和第一堂课已经结束了。
他再次醒来,是因为冷。
“九点……”他看着表,轻声说,忽然,他跳下了床,“九点了。”
头还是又晕又疼,他觉得可能是自己的低血糖又犯了,于是,他给自己到了一杯热水喝下,又吃了一块巧克力,还在兜里揣了一块备用。他把浴衣脱下来扔在床上,三下五除二地换上校服和大衣,冲出门去。
等等,还有书包。想到这,他又跑了回来,拎起书包,甩门就跑。
“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午休时,再去食堂的路上,暮成雪问。
“起晚了。”
今天学校食堂里有腊八粥,他们这才想起,今天是腊八。
暮成雪看着碗里的粥,忽然笑了,笑得很诡异。
秋原川有点惊异地看向他,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你知道吗?今天早上你没来,橙子居然以为你中暑了……”暮成雪笑了几声,肩膀跟着颤了两下。
“是啊,秋原川,你是不是真中暑了?”田橙继续开玩笑道。
秋原川略有些无奈而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心说,今天是腊八,你敢不敢中暑给我看看。
放学后,暮成雪照旧和秋原川一起走。
“唉……饿死了,晚课我什么都没听进去。”暮成雪两手拖着空空的胃,一边挪步一边说道。
秋原川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举在他眼前。
“诶,给我哒?”暮成雪兴奋地夺走巧克力,毫不客气地把它吃掉了,“嗯,川哥,明天有体育课,一起去馆里打篮球吧。”
“哦。”秋原川答应道,突然,他只觉得眼前的路变得扭曲,早晨眩晕的症状又发作了,喉咙也开始发紧,连呼吸也变得吃力了,他不禁微微仰头深深的吸着气,同时脚下也不听使唤,他伸出手,走了几步,晃晃悠悠地差点撞到墙上,幸好暮成雪抓住了他的手,挡在了他面前。
“你没事吧?”暮成雪失笑地问,看到秋原川忽然连路都走不明白的样子,他揉了揉他额前的头发,忽然,他的手停了下来,“你发烧了。”
秋原川在这之前还不知情,也并不在乎:“不要紧。”
暮成雪用手背试了试自己的额头,又把手背贴在秋原川的额头上:“这么烫。今天你来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