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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生实似感觉出什么,他试探地问:〃吴半江对你不好?〃
韦庄无奈地说:〃也没有什么不好,工资照给我,晚上照常回来睡觉,只是我的感觉不好。我现在非常想有谁能来看看我。为什么你们都不来北京呢?〃
刘生实那边好久没有声音,韦庄也不多说,只是拿着话筒等着他说话。现在的她,真的很想朋友,哪怕不说话,知道对方在听也很好。
〃韦庄,我们公司最近真有去北京公出的任务,我争取一下,或许过几天我会去看你。你真的很想我去吗?〃
〃是的,很想。〃韦庄说着话,眼泪就流了出来,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哭,拿起一方纸帕擦着鼻子,刘生实不安地问:〃韦庄,在哭?〃
韦庄没有说话,叫她说什么呢?
〃韦庄,我到了北京如何联络你?〃
〃打我的手机好了。我一直都在开机。〃
〃那好吧,如果我到北京,一定告诉你。挂了吧?〃
韦庄答应着,却没有放下电话,她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可是此刻,她不想放下刘生实的电话。刘生实似也感觉出韦庄的情绪,他再一次说道:〃韦,别这样,放下电话。过几天我一定去看你。〃
韦庄舍不得地把电话挂断。刘生实的体贴和呵护叫她更想哭了。她走进厨房去洗衣服,放水的时候,她的眼泪也像水般不停地流淌着。
吴半江晚上下班一进屋,看到韦庄的眼睛肿得像两只青桃,饭也没有做,他没吱声,带着晓曼去外面买了一斤饺子回来,父女两个人默默地吃着,一时屋子里很静。
〃妈,你吃饭吧,我爸说了,这是你最爱吃的西红柿馅的饺子,快吃吧,一会凉了不好吃了。〃晓曼频频地看着韦庄,她小小的年纪感觉到这种气氛的压抑,很是不安。韦庄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饺子放在嘴里,眼泪又忍不住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饺子是好吃,但也要有心情吃才好。
要是在平日,西红柿馅的饺子韦庄会吃得很快,可是现在,却是难以下咽。她无情无绪地放下筷子。吴半江叭地一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暴怒地吼道:〃谁说你了,还是谁给你气受了!你这是哭给谁看,做给谁看!我一天到晚在外面辛辛苦苦地挣钱,回来没有一口热饭吃,还要看你的脸色!〃他满脸青筋暴现,站起身叭地一声摔上门,扬长而去。
韦庄木然地坐在桌子旁,大脑一片空白,在她的记忆里,吴半江还是第一次和她发这么大的脾气。以前的他,说话的时候,总是爱笑,常常笑得韦庄心里没底,从没有发脾气让韦庄心里难受。现在他突然这样的一下子,韦庄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想不起来。看着晓曼放下碟子进了屋,她也进屋躺在床上。两手枕着头,想着自己的工作八字没一撇,如果留在北京,自己的后半生就是一个未知数。可能辉煌一下,也可能就窝在家里做饭了,虽然对自己做饭的手艺很自信,可是螃蟹好吃,吃多了也腥,万一哪天吴半江吃不出感觉,要换做饭的人,怎么办?她的心很是烦乱。
朦朦胧胧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吴半江回来了。韦庄懒得睁开眼睛,她翻过身,脸冲着墙,既不像看到吴半江的脸,也不想像往常一样看看现在是几点。吴半江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做了什么,一切的一切和她的工作比起来,都已经不重要。
吴半江倒也配合,他无声无语地躺在床上,背对着韦庄,也是脸朝着墙。
日子在冰冷中度过。度过的时日十分的冰冷。
刘生实就在这样的冰冷中真的来到了北京。
他是星期五的晚上八点多钟给韦庄打的手机。韦庄接到他的电话,心里是喜悦的。多日来的烦闷,吴半江的冰冷,都令她想离开这个家,非常迫切地离开这个所谓的家。她问清了刘生实的住处,二话没说就出了门。没有告诉吴半江她去哪里,也没有说要去多久,她只想离开这里,不想再看到吴半江那青筋暴现的脸。那不是她来北京想看到的东西。
第四十一章 错位(2)
敲开刘生实的房间,韦庄站在门口看到刘生实,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仿佛看到家里的亲人一样。
刘生实想不到韦庄是如此的憔悴,他爱怜地将韦庄拉在怀里,紧紧地拥着,轻轻地摇着,喃喃地说:〃调皮可爱的韦庄哪里去了?风趣幽默的韦庄哪里去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像个幽怨的小妇人?〃
韦庄的泪无声地流着,她把头靠在刘生实的胸前,什么也不想说,只想就这样静静地靠着。刘生实把韦庄拉到床前,扶着她坐下,用手指轻轻地拭着韦庄的泪,了解地说:〃如果撑得太辛苦,不必太为难自己的。去还是留,只是很简单的一个问题。干吗要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韦庄的眼泪再次无声无息地流淌了下来,她看着刘生实痛苦地说:〃自从吴半江离开哈尔滨以后,我的婚姻状态就是空位,我这面一空位,吴半江也变成了空位。这种空位的滋味很难受,它是违背人性的一种状态。我不能说对吴半江爱得有多深,可他是我丈夫,我是他的妻子。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现在,我不为什么远大的理想,也没有什么救国救民的抱负,只是想一家团聚,只是想晚上睡觉的时候有个丈夫在身边,我的要求并不高,对不对?〃
刘生实没有说话,只是用大拇指一点点抹去韦庄眼角的泪,韦庄抓住刘生实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脸颊轻轻地摩擦着,刘生实的沉默给了她极大的安慰。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空位的滋味不好受,可是错位的滋味更不舒服。现在我才理解大家闺秀的姜欣、小家碧玉的陈香,理解了她们为什么像疯了一样不可理喻。当初在哈尔滨的时候,看到她们一天天精神失常的样子很是不欣赏,现在轮到我体验这种状态,我才真真地体会到:原来在婚姻面前,来不得半点虚假。没有谁的眼睛里能揉进沙子。〃
刘生实轻轻地抚弄了一下韦庄的眼睛,他忍不住笑着问:〃什么是错位?〃
〃错位就是吴半江没在应该在的轨道上。〃
刘生实再次笑了。〃应该在的轨道是什么呢?〃
韦庄不耐烦地说:〃这也不明白吗?我不在北京的时候,他是空位,他找哪个女人那是他的事情,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也不应该管,可是现在我到了北京,他就应该从那些女人身边走开,回到我的身边。这才是正位,可是这一阵子我感觉他并没有回到正位,他和我的关系虽然不在空位档上,但也不是正位档,而是处在错位状态。他的心并没在我这里。〃
刘生实听了韦庄这一通定位说,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看着韦庄的眼睛说:〃我不相信你会在意这些东西。以你的聪明加阅历你早该看淡这一切,怎么可能在这上面斤斤计较?〃
韦庄苦笑了笑:〃是呀,我是不太计较这些东西,我自己也经常错位。而且是正在进行时。〃她看了一眼刘生实,继续说道:〃可是不计较并不等于我无视这种错位的存在。这种存在是一种潜在的危机,它像不定时的炸弹一样,搞不好什么时候就会爆炸。而且现在不仅仅是婚姻的错位问题,工作也出现错位,工作的错位还将会间接导致人格错位。如果说为了婚姻牺牲我的工作,那么最起码我的婚姻应该在正位状态下才可以。在这种错位状态下的婚姻,再去错位工作,那是一种很动荡的感觉。这几年,我动荡得累了,真的不想再动荡,而且我也老大不小了,失了挑战什么什么的斗志。我只想稳稳当当地过一些平静的生活,不愿意再整天看着吴半江和别人灿烂,然后我就权当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我真的没有了那种兴致。〃
〃你不是这样颓废的人,我心目中的韦庄可是敢作敢为,敢于承担的人,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畏缩?〃刘生实有些不相信地看着韦庄。
韦庄再次苦笑了笑,疲惫地说:〃这不是胆量的问题,这是婚姻的底线问题。我以为,婚姻的底线是一个人的尊严。如果我放弃在哈尔滨的工作到北京生活,可能找到更好的,也可能主动把自己沦为奴隶,那时的我,不要说自己错位,容忍吴半江错位,一切的一切都将成为奢侈,我将没有资格再谈论这些。因为在经济方面我已经和吴半江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了,我无法想像经济不平等状态下的我,会要求精神平等,那简直是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