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戈的马长驱直入,直到进了王帐,晏观才发觉不对,扭着身子要下马。
“大人,大人,莫往前走了,里头是王殿!”
朝戈低头暼了他一眼,心想他如今身份直剌剌进去,若是被有心人看到恐怕要给他招来祸端,于是拉住缰绳。
晏观翻身下去,“多谢大人,小的身份低微,往后有用的到的地方尽管吩咐”,晏观打着寒战,哆哆嗦嗦的谢道。
“不必,你回吧”,朝戈不过是随手一帮,说来也是他的马惊了人。
他知道死在流放路上的有多少,或病痛或被折磨殴打,能到梁洲的估计不到一半,他以为和这个少年不会再相见了。
认出晏观的时候他有些不可思议。
朝戈垂头看了一眼,晏观被冻得微微发颤,不由得皱了皱眉,“今年的厚衫还没发吗?”
“啊,不是,我放在屋里”,晏观哪里敢说是没发,万一这位爷迁怒了管事,最后受罪的还是他。
朝戈扯了扯嘴角,他哪里想不到晏观所虑,这人还真是……罢了,机敏点也好。
听着马蹄声渐远,晏观才赶紧回下房换衣裳。身上干燥,喝了点热水才慢慢回过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天大雨,也不必去医官局上值,晏观自己泡了点姜茶去去湿,就着星点的烛火在屋里看起书来。
之后数日无事,那雨连着下了好几天,人也被着连日的阴雨天弄得恹恹的。唯一引起点波动的就是听说兀甘王回城了。
麻吉是和晏观一同当值的伙计,一说起宫廷内辛就来劲,晏观从他那把兀甘王族的事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你说这兀甘王治下如何啊?会不会随意打杀人?”,相对于八卦,晏观还是更担心自己的小命。
“主君上位五年,待下挺宽和的。”
麻吉如此说,晏观便放心了。
旬后,晏观回医官局上值。两天前内务府把过冬的厚衫给送来了,晏观现在身上暖和和的,心情不错的干起活来。
把库房里潮掉的药材挑出来,又晒又洗的,折腾了一整天,晚上拖着酸疼的胳膊回下房睡觉。
梁洲的夜不同扬州,月亮高得很,把路照得亮堂。晏观也没点灯,慢悠悠的走在甬道上,抬头就是三指宽的天空,宫墙太高。
晏观看了一会儿,莫名的心中憋闷。
拖着半条命到了梁洲,这黑压压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往前拐个弯就到了,晏观收了思绪,加快了脚步。
一脚刚踏过拐口,后头就闪出一个人影,猛地捂住晏观的口鼻。
晏观心下大惊,摁住人家的手就是狠狠一口,对方猝不及防低声抽了口气。
脸上力道松了点,晏观手肘往后一格,也不知捅到哪了,撒腿就跑。
朝伦气了个半死!
本来大哥回来处处管着他已经令人很不爽,正想找个下人打掩护偷摸溜出宫去玩,还被人打了!
一时气急,当口就喊了出来,“你若敢走,我现在就弄死你!”
晏观脚下一软,更加提上一口气,疯了一样往前跑。
朝伦从小野到大,晏观如何跑得过他,没几步就被揪住了后脖领。
“再跑个试试?我又不是坏人”,语气颇有几分委屈。
晏观被扑了个仰倒,跌在地上就着月光认出来人,是之前那个让他去猎场自己却没来的二殿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殿……殿下大晚上叫我何事?”,晏观爬起来行礼。
“嗯?你认得我?”
好好好,贵人多忘事,二殿下这是把自个儿忘干净了,晏观扯出一个笑。
朝伦叉着腰,摆出气派,指使道,“我要出宫,你带我。”
“啊?”,晏观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一个奴婢,怎么带人出宫?”
“你给我找件衣裳,到时候跟守卫说你是下值的外官不就行了?”
晏观为难地看了朝伦一眼。
“喂,成不成啊,要不是被我哥拘着,我现在酒都喝了三壶了……”
“殿下,要不您还是找其他人吧,我是罪奴,连腰牌也没有的”,晏观指了指自己额角的刺字。
朝伦一看,心凉了半截,半路抓的这个是个没用的,今晚是注定要在宫里了。
心下一叹,又不甘心的瞅了晏观几眼,一时恍然,“等会,我之前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晏观干笑,“是,殿下之前叫我去猎场服侍来着。”
“哦~”,朝伦想起来了,在晏观眉眼间流连了几秒,捉弄人的心思又起了。心说,反正今夜在宫里很无聊啊。
“诶,上次我有事没来。既然今夜注定是出不去了那咱干点别的,跟我来!”
晏观站着不动,朝伦直接拽着人就往宫殿走。
跌跌撞撞跟上,听到人说:“不是坏事,不过是找个人陪我玩而已。”
晏观想,你最好真的不是干什么坏事。
直接被带到了寝殿后墙,晏观正踌躇着,朝伦催他,“别看了,快点。”
说着就往上跃,伸手把晏观也拽了上去。
“今夜内殿在办宴,朝戈居然把我关在宫里让我补落下的功课!你说气不气人!”
原来二殿下是翻墙出来的,晏观从墙上下来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恍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人又翻窗进了屋子,晏观拘谨的站在殿中间。其实朝伦的寝殿不大,但东西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散落一地,看得出来二殿下玩心未泯。
朝伦在几个大箱子里翻翻捡捡,拎出来一条布料。
“喏,你换上。”
晏观接过抖开,整个人僵在原地,是一件舞裙。
朝伦倒是非常自得,“我看了好些人,那身量宽的啧”,颇为嫌弃,“你一定能穿上!”
晏观不知道说什么好,该叩谢大恩吗?
“殿下,这这……实在不合规矩……”
朝伦拧着他的胳膊,不悦道:“不就是穿件舞裙吗,什么规矩不规矩?”
“好了好了,你把这个换上,咱们装成乐师溜去宴席吃好吃的,什么金贵的宴席,连我也吃不得了!”
晏观无言以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他语气明显与主君情谊不错,二殿下若真想去,也就是求一求的事。不过看他样子估计是被抓了把柄,拉不下面子罢了。
晏观捏了捏手中的布料思忖到,若是被人发现,想来二殿下也没什么大事,不过他一个奴婢,万一被扣上什么教坏皇子的帽子可就完了。
朝伦看他不愿,顿时拉下脸,到底是个从小受人宠溺到大的二殿下。
“你胆敢不听?”,语气威胁意味明显。
晏观叹了口气,想着自己今日是不宜出门,不然怎么碰上这个不好惹的,只能顺毛。
“殿下,我罪奴出身,没进过内殿,若有冲撞的地方,还请殿下多提点。”
朝伦满意地点点头,“行了,你既然答应,我没有丢下你的道理。这事若办的好,届时你直接来我身边干活。”
晏观能怎么办,唯唯诺诺地称是,转身去帘帐后换衣服。
罢了罢了,也不知道这位二殿下是什么恶趣味,明明有这么多法子混进去,偏偏要他扮成舞姬,不过就是想逗弄人罢了,晏观无奈想到。
换好衣服出来,朝伦也换了乐官的装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到晏观的那一刻,朝伦罕见的默了片刻。
这身舞裙是鸦青色的,兀甘女子大多丰腴高挑,喜欢红赤这样的亮色衬身材,不大有人这样穿。
但晏观体型削瘦,肤色又白,眉眼冷冷清清的,居然压得住。带上头纱面纱混在人群里也认不出是个男子。
晏观不自在的揪了一下袖子,腹诽这衣服也太短了,直起身子这腰就要露出来了!
朝伦围着他转了一圈,“你今年几岁啊,个子这么矮?”
“……过完年就十七了。”
朝伦向他眨巴眨巴眼,没想到对方比自己还大,“啧,那你家里不给你饭吃吗?”
晏观吸了一口气,“殿下,我们早去早回?”
朝伦收了话头,颇为激动的带着晏观去了内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朝戈坐在上首,百无聊赖的看着下面觥筹交错。他不喜这样的排场,但才旦这个老家伙就爱干这样的事。
“主君饭菜不合口吗?”,才旦是兀甘长老,坐在下首问道。
“办得很不错”,朝戈冲他一笑,隔空举起酒杯。
当初是才旦力主把他从封地请回来继承王位。朝戈虽然不大愉快,但这点面子还是要给。
朝戈挂着笑,与对方聊了两句,提到了上个月在扬州的见闻。
才旦对主君一时兴起下扬州的事很不满,即便知道朝戈是为开通海路运粮,但也觉得此事艰难,并不是现在能打算的。
“主君,恕我直言,您如今为一族君王,就该约束自己,不可再如先前那般随心。再说,二殿下也还需教导。”
“嗯,朝伦正在自己殿里补功课”,朝戈对前一句话只字不提,才旦皱了皱眉,还欲再说。
朝戈摆了摆手,截住话头,“长老不必多言,我去扬州并未流连酒色,既然已在神明前立誓,必然会遵守。”
朝戈知道他和一些人是怎么想的。生怕他给王庭留下个孩子,将来威胁朝伦。
看着才旦苍老的面庞,朝戈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三朝老臣当初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宁愿违背祖宗规矩也要迎他回朝。估计也是备受煎熬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朝戈无端的生了点愧疚,吩咐左右给才旦新添了菜。
其实才旦的心思也好理解。旧王去世时朝伦才十岁,其母族气势太盛,若他上位,这梁洲究竟姓谁还未可知。
无奈,才旦和一干旧臣只能迎回朝戈,等朝伦羽翼丰满再做继位的打算。
事实证明,才旦的眼光没错,朝戈上任五年,励精图治、勤政为民,私德上也从未出错,对朝伦教导也很上心。
但未来如何,才旦也不敢下定论,他不确定是否有人大权在握后还愿意归还朝政。
至少现在,梁洲还需要朝戈,他被架在这个位置上,容不得半点私欲。
朝戈闷了一口酒,下首的礼官开始传叫曲目,不一会儿一队乐官舞女鱼贯而入。
朝戈兴致缺缺,筷子拨了两下眼前的菜,俱是牛羊肉,没胃口。
……
“喂,你瞧好了,等那些人跳完了出来,咱们就混进去”
朝伦带着晏观趴在墙头,内殿把守甚严,正门进去是不可能了,朝伦只能另辟蹊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殿下,恕小的直言,您这般身份,直接进也没人敢拦着啊……”
晏观的声音一寸寸低了下去。
“你懂什么,我乐意。”
得了,大少爷想玩,自己还能不陪着吗?
晏观屈辱地提起裙摆,跟上了朝伦。
“快来快来,这儿走。”
朝伦拉着晏观深一脚浅一脚的翻进了内殿旁边的……恭房。
朝伦混当没看见,拽着人就往园子里钻,“现在没人,咱们绕去偏厅就好办啦。”
晏观一言不发。发了也没用……
被人拽的空档,晏观神思游离了一会儿,觉得兀甘朝廷把朝伦他堂哥弄回来当王上的决定十分明智。
朝戈看了两眼乐舞就厌倦了,让礼官好生安排,自己寻了个醉酒不适的由头溜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主君回殿休息吗?”,随侍达西问道。
朝戈摇摇头,“不,回来太匆忙,还没好好看看朝宝”,朝宝是朝伦的妹妹,如今已八岁。
“小殿下这两个月天天念着主君呢”
朝戈笑了,八岁的娃娃心思浮,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能勾走,哪能天天想着自己?不过听人这么讲,心里多少有些熨帖。
朝戈站在禧宫外着人通报,禧宫是太妃所住,也就是朝伦朝宝的母亲巴云氏。
巴云一族在前朝势力强大,因着王位的缘故,太妃本人自然不喜朝戈。
“主君请回吧,小殿下已经睡了。”
朝戈看着面前的女子,没再多说什么。
“内殿宴请,一些点心给朝宝。”
达西麻溜的把食盒递给了禧宫的随侍。
“主君费心了”,巴云氏不冷不热的谢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妃早歇”,朝戈早习惯了她的态度,她能如此不过依仗前朝的父兄,先王在时也要让其三分。
朝戈走在甬道上,盯着脚前模糊的影子思索着。
他在封地那些年正是梁夏打仗,波及梁洲边境。他上马平乱、安稳百姓不在话下,但朝廷党争他实在是心力交瘁。
尤其是巴云……才旦之前说他有些妇人之仁,倒也没错。
朝戈缓慢的眨了眨眼,收回一些思绪。
太妃的弟弟巴云·布拉甘和朝戈年岁相差不大,朝戈十五岁往封地前二人一直为相知好友,谁也想不到五年后会成为朝堂政敌。
朝戈捏了捏眉心,布拉甘这些年没少给他找麻烦。家族利益面前,那点友情也是末微。
朝戈自扬州回来就没好好歇过,想着今日总算钻了个空子,结果前脚刚踏进寝殿,后脚宫人就慌慌忙忙的跑进来。
“主君,主君,二殿下在内殿闹起来了。”
朝戈一听是朝伦就一阵发昏,他就知道这家伙不老实。
“怎么回事?”,朝戈转身往内殿走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朝伦长大些后,朝戈就有意减少他和外祖家人的见面。也是怕他年岁尚小,心志不坚被人拿捏了去,今日不让他来赴宴也是如此。
“二殿下混进了乐队,几位公子不知其身份,惹恼了殿下,方才都打起来了!”
朝戈拧着眉进了内殿偏厅。
里头是乐官侍人梳妆修整的地方,现下真是热闹。
朝伦一见到人进来,立刻挺直了腰板,“大哥,这几个宵小目无尊卑,竟敢打我!”
地上正跪着一行人,俱是鼻青脸肿,反观朝伦倒是屁事没有。
朝戈随手点了一个,他自然不相信朝伦一面之词,“你起来,说说怎么回事。”
都德为宗室子,风流成性,花名在外,他哪里敢说真实原因,跪在地上早就是冷汗直流。
朝伦冷哼一声,嚷道,“我呸!身下那二两肉不要小爷替你割了,省的害人!”
朝戈一怔,回过味来,属实是没想到这么个发展。
一边朝伦还在噼里啪啦的骂道,朝戈听得脑仁疼,挥手招来边上的宫人,“把这几个人都带下去,丢人现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总算清净,朝伦还是颇为不忿。
“都是男的,被摸几下至于吗”,朝戈给朝伦递了杯茶。
“至于!哪里是摸几下?那玩意直接顶我腰上了!”
朝戈沉默了……
朝伦恨恨道,“那几个家伙跟发情的畜生似的,要不是我身手矫健,哼!”
朝戈扫了一眼弟弟,有些难以言喻,“他们兴许是认错了……”,朝伦比同龄人壮实不少,怎么也不至于……
“可不!诶跟我来的那个奴婢呢?”
“谁?”
“跟我一起来的,那几个人本想欺辱他,结果我先进了这间屋子。眼睛也不长,一见门开就给我摁了!”
“走吧,看看去”,朝戈有些无奈。
此事尴尬,谅那几个宗室子理亏也不敢造次,倒是好料理,就怕朝伦怒气上头,直接将人打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场的五个人全被押到了下房,偏厅那儿人多眼杂,不好审问。
除了四个浪荡子,还有个舞女,他竟不知道弟弟身边什么时候有了这号人?
朝伦身份尊贵,侍奉的侍女也都是太妃特意安排的本分的人,朝戈不由起疑。
“你过来。”
晏观脑子一团乱麻,想着祖宗保佑,若是能安稳过了今天必定去庙里烧高香还愿。
晏观站起来走到朝戈面前,连头也不敢抬,咚得一下就跪下了。
“小的知错,还望主君开恩。”
晏观一开口,房内的几人俱是一愣。
都德和狐朋狗友使了个眼色,怎么是个男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朝戈闻言也是一愣,转向朝伦的眼神里立刻带了责备。
真是胡闹!居然把他带到这里来,还扮成这个样子!天知道他那日回去后令人秘密探了消息,得知人在医官局,倒是个安稳的去处,谁承想朝伦又是怎么招惹了他!真是一日不看着就不让人安心。
朝伦轻咳了一声,没什么底气的低声说道,“跟他没什么关系,是我非要将人拉来的。”
晏观真是欲哭无泪,被二殿下抢拉来凑热闹不算,还差点被几个不长眼的玩意轻薄,要不是朝伦起了疑心,先进了屋子,他现在可没这么好过……
晏观伏在地上,上衣短小,露出半截腰肢,被半透的头纱遮着也难掩其颜色。
朝戈只瞥了一眼就默不作声挪开目光,忍着怒气,硬邦邦地说:“你下去吧。”
晏观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主君就这么放过自己了?
朝伦连忙冲晏观打眼色,示意他快走,底下的侍人也上前引晏观出去。
走出几步,晏观忍不住问道:“我这是没事了?”
“主君宽厚,既然让你走了就是没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里头那几位身份贵重,即便是意外冒犯了朝伦也不至于性命之忧。若来日他们想起自己女装戏弄,难保不会被欺负。
晏观神色忧愁,侍人见了笑了两声,“小兄弟担心什么,你可是二殿下的人。”
“我……”,晏观不知该如何解释朝伦他真就是顺手把自己拉来的。
但看如今情形还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朝戈没再费时间和这几个拉扯,打了几十板子,让他们滚回家禁闭。
朝伦倒是颇为不满。
“大哥,这几个人死不足惜!”
“按律法行刑,怎么还如此任性?”
朝伦瘪瘪嘴,转身就要走。
朝戈欲言又止,还是叫住他,“跟你来的那个怎么回事,没在你身边见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半道上拉的,只是在医官局有一面之缘。”
朝戈暗地松了口气,思索着,经此一事他若是无人庇护怕还是要被那几个渣滓报复。
朝伦看大哥不言语,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揶揄道:“大哥,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不过他现在还不算是我的人,你若是想要得去医官局知会。”
“胡说什么呢!”,朝戈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我先前倒也不知道你有这样的癖好。”
朝伦脸红,“一时兴起,一时兴起。”
“别再有下次,便是侍者也不该如此折辱人家。还有……”,不知为何朝戈犹豫了一下,朝伦抬头看了大哥一眼等着下文。
“把人领进永宁殿吧”,在认出晏观的那一刻朝戈就恨不得剜了那几个人的眼睛,想着立刻把人带到惠恩殿,可是愤怒过后觉知此事不妥,升得太快难免有不干净的流言,对他不好。
朝伦汗颜,他自幼受大哥管教,虽然叛逆,但朝戈的话还是入耳的。
“知道了。”
“嗯,回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回了殿,就见晏观换回之前的官衫立在边上。
“殿下,舞裙已经放着了。”
朝伦嗯了一声,想起朝戈的嘱咐,转头说道,“我言出必行,你往后就在这里做活。”
晏观悬着的心放下,他生怕今夜的事扰了朝伦不快,连着自己也要完蛋。
现在朝伦是自己的主子,那些人万一要报复也得掂量掂量。
晏观没什么东西,回房间收拾了一点就搬去了永宁殿。
同舍的麻吉看到,多问了几句,唏嘘一阵,说他也是因祸得福。
晏观苦笑,心说朝伦金枝玉叶,上下多少人看着,自己往后只怕得更加小心才好。
首先一事,得把额上的刺字给去了。顶着黑乎乎一个刺字不招人烦?
这事儿好办,找医官局要了点药水,将那处皮肤腐蚀了,去了颜色,再涂药膏祛疤。就是过程疼了些,但晏观不在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来也是无奈,晏观在永宁殿并没有呆多久就病了。
之前扮女,舞裙单薄,大冷天又折腾许久,晏观初来乍到,生怕被人挑错,有点病头的时候还撑着,硬是拖重了。
“那个小南蛮子倒是好命,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进得了永宁殿,现在病了也是压不住福气”,几个下人窸窸窣窣地聊着。
“听说是在主君面前露了脸。不过话说回来,这回怕是要不好了。”
“怎么,他病得要死了?不至于吧,身子骨竟这么孱弱?”
“不好说呢,我上回去看了一眼,烧得胡言乱语,要两个人擒着才灌下药去。”
“听着怪可怜的。”
“谁知道,梁朝来的奴隶,命也不值钱……”,宫里大多是看人下菜碟的,晏观进了永宁殿多少招人嫉妒。
几个人聊着走远了,并未发现山石后的重纹衣角。朝戈瞬间咬紧了牙,“怎么又病了,这才几日?”
达西在边上看着主君神情变幻,心说完蛋,这是栽了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乌日图大夫治的,应该没大碍”,虽然朝戈吩咐过要照看那个小南蛮子,但他之前确实未料到主君是这般心思,还以为是怀疑监视的意思,毕竟正常谁想得到那事上去,故而生病这事也不曾告知。
朝戈没为难达西,嘱咐人务必照看好。但朝伦却不知道为什么课业骤然加重了许多。
“小子,能起了么?”,医官局的乌日图大夫递了碗浓汤给晏观。
“能起了,能起了”,晏观慌忙掀了被子就要起来。
乌日图哈哈一笑,顺手就将人摁了回去,“得啦,你歇着吧”,乌日图是个和蔼的小老头。
晏观喉间有些干涩。
小老头摸了两把并不存在的头发,乐呵呵地捏捏晏观的脸,“多吃点吧,再有一遭可就真垮了。”
晏观咬了咬下唇,把眼泪憋回去,呼噜呼噜地喝起汤。
他这一病,拖拉半个多月,不过脸上的刺字倒是因此休养淡化了,只留下一块深一点的瘢痕。
晏观回来后,因着做事能干,又有分寸,永宁殿的侍人有些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不乐意花银子请大夫,晏观顺手都帮他们治了。这下,侍人们待他也和善不少,在殿中行走松快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几天朝戈变着法把朝伦拘在宫里,连授课的先生都严厉了不少,日日能听见二殿下在书房里叫苦不迭。
晏观捂着脑袋坐在书房前的台阶上,叹了口气。
“小观,去拿盘点心给殿下送进去,我在这守着吧”,侍女姐姐捏了捏晏观的脸蛋。
里头这位还在嚎着,一听就是夫子布置的课业又写不出来了。
晏观跳起来,向姐姐俯身一谢,可算能远离殿下的魔音贯耳了。
托了盘栗子糕并几块林檎干摆在朝伦书桌上,晏观正要走呢,被朝伦拉住了袖子,靠近书桌,晏观一瞅,是梁朝的文字。
朝伦把草纸一扬,“我朝兴华夏之风,一是为了和梁朝通商往来,二是教化族内百姓。我为皇子不得不学。”
外族人习中原汉字很是不易,晏观不由地敬佩,赞了一句“殿下刻苦”。
朝伦不大好意思地咳了一声,“我身边没几个人会认字的,更别说写了,你既然是南人,总该认识几个字吧?”
晏观谨慎地点了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你帮我抄些吧”,朝伦充满希冀地看着晏观,“抄写这等小事,不比诗赋策论,用不着脑子,光浪费我时间。”
“可殿下的字迹与我不同啊,夫子会看出来的。”
“哎呀,你模仿一下不就得了?”
朝伦见晏观半天没说话,就知他不愿意,想想风险也挺大的,上次手被打还疼着呢。
“算了算了,你走吧,让我疼死在这好了。”
晏观一吓,“殿下别乱说,什么死不死的。”
“我头疼,手也疼,你看。”
朝伦好久见不到同龄人,好不容易抓到一个,自然不放过一个抽科打诨的机会。
晏观斟酌着开口,“那我替殿下按按?”
“嗯?你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会一点,家父教的。”
“那就试试呗”,朝伦依言在榻上躺下。
晏观是家传的医术,手法差不到哪去,一通按摩,朝伦登时觉得神清气爽。
“你还真有两把刷子啊”,朝伦接了他递过来的热毛巾敷在脸上,长舒一口气,连日被课业压榨的疲惫一扫而空。
“殿下平日里还是早睡的好,夜夜熬着,身子要吃不消。”
话是这么劝,晏观也知道这不可能,于是又念叨:“要不我给殿下煲点茶汤,养养肝气?”
朝伦自是答应。
喝了几回茶汤,朝伦越发觉得晏观有几分本事,让他给自己调养的时刻也多了。
日子这样过去,终于到了年底,上下都忙活起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晏观正端着一篮蜜橘往寝殿走。
“可仔细点,从南方运来的,不多得,要是磕了碰了有你罚的”,掌事的嬷嬷嘱咐道。
晏观自然是更加小心。
想当初在扬州,蜜橘这种水果不是想吃多少吃多少?六七文一斤,成色还比这好不知多少。
可梁洲冬季严寒干旱,橘树种不起来。
晏观吞了吞口水,十分想念杨婶的蜜煎橘子。
正把果子在鎏金盏里摆正呢,门口就有人高喝通报主君来了。
朝伦正在狼皮毯子里瘫着,闻言立刻弹了起来,前去门口迎接。
晏观得了边上嬷嬷的指令,也连忙赶去烹茶。
“大哥怎么来啦?”,朝伦话说着,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后头一溜的箱箧。
“你倒是真心盼我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叫什么话,我哪里不真心?”,朝伦早顾不上朝戈,等箱笼一放下就凑了上去。
朝戈眼角一抽,“你若是不惦记这点东西倒有几分可信”,那边朝伦已经挂了一手的玛瑙串珠,一手的黄金琉璃。
朝戈也不管他,转头进了永宁殿。
见到人进来,殿内的几个侍人躬身行礼。
朝戈一打眼就瞧见站在桌旁奉茶的晏观,实在是这人太过醒目,清瘦白净的一个。远远瞧着清减了几分,但气色还好,总归是病了一场。
朝戈在堂上坐下,边上人接过晏观手里的茶壶冲奶茶。
晏观手里没了东西,就垂着脑袋,乖乖愣愣地站在朝戈身后。
不一会,朝伦进来,兴高采烈地冲朝戈展示珠玉珍宝。
殿内四周都放了炭盆,朝戈喝了热茶,又和朝伦笑闹一阵,颇觉得身上有些热,于是揪着领口抖了两下。
嬷嬷慧眼,“主君可是热了,将外袍脱了换薄的吧。”
朝戈点点头,顺势站起来,将身子往后一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身后的侍人手里拿的不是茶壶就是果盘,空着手的只有晏观一个,偏这人缩在后面,也不知这地板有什么好看的。
“晏观?”,朝戈张着手等了几瞬,还是张口叫了。
晏观猛地一哆嗦,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这兀甘王如何记得自己的名字?!
朝戈看人被吓到,跟受惊的松鼠似的,有些好笑,这么游神成这样。
晏观连忙走上来,在朝戈面前站定,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腰带宽长,缠了三圈,晏观几乎是搂着他。
晏观站直了也只堪堪够到到他的下巴,稍一低头余光就瞟到晏观的眉眼,惊觉先前的刺字已经被磨掉了,只余一块暗红。
弄掉了也好,本就不是该他受的,朝戈心想。
晏观迅速解下腰带,抬手扒拉斜襟的扣子。
他不敢乱看,眼睛规矩极了,就盯着那排盘扣。但耐不住有人要看……
朝戈也没太放肆,怕把人吓跑了,借着眨眼时,低头打量了几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晏观解开襟扣,绕到朝戈身后将外袍脱了,嬷嬷上来递了薄衫。
等朝戈再落座的时候,晏观已经不见了,大概是去挂袍子了。
晏观走到屏风后整理外衫,心中惴惴。
实在是太像了,可堂堂兀甘王怎么会对一个低贱的奴隶伸之援手?
之前去猎场遇上大雨,遇见好心人将自己带回来,晏观便记着这位贵人。后来跟朝伦偷去宴席,别说看脸了,晏观连头都不敢抬。今日惊鸿一瞥,便是晏观不愿相信也得承认,之前驾马载他回来的确是兀甘王无疑。
原来兀甘王是这样的,难怪麻吉说他治下宽和,应该也是个很好的主君,晏观想。
心里轻松了不少,收拾好后,又跟着侍女姐姐去了后厨拿菜。
朝戈吃了几块炖羊肉,有些腻,遂放下筷子,挑了个橘子剥着吃。
朝伦夹了块葱泼兔,吃的满嘴油光,“不吃啦?”
“腻了些。”
“嗯?这么多年吃过来你也没嫌腻啊,不会是去了扬州几日把舌头养刁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朝戈笑道:“不过是近几日脾胃不和。”
“请人看了吗?”
“我自己知道,过段时间就好了。”
朝伦不悦,向身边的达西质问道:“平日怎么侍奉大哥的?”
达西耷拉着眉,“二殿下,主君前几日忙得连饭也不吃,我们也劝不进去啊。”
“好了好了,我自然会好好吃饭,你少操心这个。”
朝戈这般说,达西和朝伦也没了话。
晏观站在后面听了一耳朵,主君竟然去过扬州么?
又悄悄抬头瞧了一眼朝戈,嗯,看脸色也没有什么不对,脾胃之气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顿吃罢,年关政务繁忙,朝戈也不久留。
“明天夫子还会来授课,你乖乖待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朝伦闻言如遭雷劈,“大哥,再过几日就是小年了!”
“小年那天可歇一日”,朝戈起身换回厚衫,“我下扬州大半个月,你可是荒废了不少。”
朝伦讪讪。朝戈刚回来那几天,可是好好把他和狐朋狗友们敲打了一番。
迫于威压,但依旧不甘心,“大哥,你也累一年了,不如明日我带你出宫去玩玩,民间这时可热闹了。”
“我要出去自然有达西陪着,用不着你。”
朝戈不欲在和他废话,知道再聊下去这家伙指不定开始磨人。
眼见着人要走了,朝伦噌地站起来。
“又怎么?”,朝戈不耐烦道。
“呃,呃……”,朝伦眼神在屋里一转,目光锁定了一直呆在边上发愣的晏观。
对不住了,晏小观。
“大哥!”,声量拔高了一个度,晏观也不由地抬头看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哥,你如今脾胃有损,连胃口都不好了,身边这些也不是能照顾人的,不如把晏观带在边上,他养生的医术倒是有几分。”
达西在边上讪讪一笑,心说主君不吃饭他还能强迫不成?真是冤枉。不过若晏观真来主君身边那或许正合某人心意,于是开口附和,“主君,有个精通调养的侍人跟在身边也好啊。”
“医官局是没人了?”,朝戈岂能不明白朝伦的意图,想着把人塞到自己身边,欠他个人情,好找由头逃课罢。
“晏观就是医官局出来的,再说,你反正嫌看大夫麻烦,还不如让身边人给你做点养胃的茶汤什么的,也方便不少不是吗?”
朝伦心想依晏观的本事,不消时日就能把人养好了,再说,他只是“借”,又不是“送”,到时候等大哥病好了自然就回来了。
晏观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心说二殿下真是……真是……
朝戈偏头看了一眼晏观,又在研究地板呢。
“既然这样,那行吧。”
朝伦一脸欣喜,“那我那个……”
“把课业熟练了就准你出宫玩几日。”
朝伦一把拽过晏观,重重地在他肩上拍了两下,“好好照顾主君!不调养好不准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晏观一脑门子官司,怎么就被指使去了朝戈身边?
朝戈在边上听得有趣,不准回来?合着这小子是将人借给自己的啊?他可没这么大度还能将人还回来。
晏观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朝戈进了惠恩殿。
“你会医术么?”,达西换了官话问晏观。
“嗯,父亲传授的。”
晏观初来时语言不通,现在是好多了,不过达西的官话听起来比朝伦说得还好。
“主君卯时起身,卯时一刻就得把饭食备下,午食常要拖到未时,晚饭也吃得少”,达西向晏观述说。
晏观皱着眉点了点头,心说看主君身子这食量确实不正常,“待会等主君得空,我去诊一诊。”
“也好”,达西冲晏观一笑,脸颊两边露出个酒窝。
晏观在殿外一直等到晚上,实在是犯困就靠在门柱上坐下了。侍卫都不知道轮了几班,才听到殿内桌椅挪动的声音。
门被猝不及防拉开,晏观正搓着屁股从地上站起来,连忙转身站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朝戈眼底带了点讶异,“你怎么还在?”
“我等主君,诊一诊明日就能准备饭食和药汤了。”
朝戈似乎是叹了口气,“过来吧。”
到了寝殿,里头连个侍者都没有,晏观猜想主君大概是不喜人近身照顾的,默默拉开了点步子。
朝戈坐上卧榻,将手伸到晏观面前。
晏观仔细诊了,又问了几句,心下有了计较,正准备开口。
“我不喝药。”
晏观愣住,不喝药的话只靠饮食和茶汤好得要慢许多,但主君这么说了,也就应承下来,“那明日我送饭食来。”
“你安排就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晏观困得很,回了耳房就睡了。
次日,惦记着达西的嘱咐,起了个大早跑去膳房。
把山楂、麦芽磨碎了,放到炉上煮了一大壶,代茶饮。又熬了小米粥,瞅着锅里咕噜咕噜起泡,连忙剖了个南瓜,切小块扔里头。羊肉汤现成的有,晏观回忆了一下扬州食肆的做法,将白馍掰碎了扔里头泡软,这大概是京城那边传过来的吃法。
膳房里的阿嬷见到晏观在忙活,还是忍不住凑过来说,“新来的侍人?你这样早饭,肉这么点,奶也没有,主君怎么吃?”
晏观辨认了一下方言,听得一知半解,含糊道:“我试试吧。”
晏观端着饭食回了寝宫。
侍卫大哥替他敲了门通报,“进来。”
晏观绕过屏风,将托盘放在案几上。
朝戈正背对着他穿衣洗漱。朝戈自幼习武,肩背宽阔,肌肉线条极为流畅,几道蜿蜒的伤疤趴在背上,颜色不深,并不影响美感,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了,晏观想。
朝戈套上外衫转过身,晏观连忙挪开视线,眼睛没处放,只得盯着桌上的早饭,看了几眼,觉得还真是有点寒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羊羹?倒是在禁宫里吃过几回。”
见朝戈没有不适应,晏观松了口气,解释道:“主君从扬州回来,饮食一下子变得油腻,脾胃这才不和,平日慢慢调整饭食,就能适应了。”
“这个山楂麦茶就当茶喝就是了,我煮了一大壶”,听着语气还有点小骄傲。
朝戈勾了勾嘴角,很给面子的全部吃完了。
晌午刚过,晏观就又提着食盒去正殿。
达西见到人来,接过食盒,问了一句:“做的什么?”
“山药鸡汤、清炒莴苣,还有面。”
“这点够吃吗?”
“早上也差不多这个食量,过饱不好”,晏观又看了一眼食盒。
达西点点头,将近书房时突然脚步一顿,转身把食盒塞回给晏观,“你进去送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晏观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也乖乖去了。
达西踮着脚瞅了一眼,心说幸好反应快,他要是进去,朝戈万一依旧不好好吃饭,二殿下可不又要来找他麻烦。晏小观不一样,他一看就讨人喜欢,准能劝人。
朝戈听到动静,抬头一瞥,见到是晏观来面色舒缓了些。
“主君现在就吃吧……”
“嗯,放茶几上去。”
晏观照做,心说主君看着也不像是难劝的啊?可能是今日政务少?
朝戈吃得很快,晏观在边上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忍住,“主君,吃太快对脾胃不好。”
朝戈没说话,但看着是慢了些。晏观自知有些逾矩,闭嘴不再出声了。
“食盒让达西拿回去,你留在这。”
“好”,跟达西打了声招呼,晏观也不知有何事可干,又站到了朝戈身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去那儿坐,隔半个时辰倒壶茶。”
晏观于是在软垫上坐下,盯着滴漏数时间。他虽然是普通人家出身,没侍奉过什么高官贵族,但礼法规制还是懂一些的。
没听说侍从还能在主君面前坐着,也不用自己笔墨伺候,只需要隔半个时辰倒壶茶吗?看起来倒像是给留下自己找个由头?
晏观晃晃脑袋,心说想到哪里去了。半天没琢磨明白,于是归咎于兀甘礼俗不同,并不似梁朝有那么多规矩。
晏观就这么在书房陪了朝戈一天,晚间出去一趟做了饭,拿来朝戈也很及时的吃了。晏观越发觉得是之前那些饭菜不适口才让主君食欲不开的!
书房里的烛火又换了一遍,晏观拨了拨茶炉前炭火,往前凑了点。
书房好大,燃了一圈的炭盆也不见得暖和,晏观哈出口雾气,搓了搓手,将领口攥紧了些。
朝戈越过书册,抬眼看去,官发的厚衫也不算薄了,怎么看着还这么冷?
“格其”,朝戈唤了一声。
外头进来一个侍卫,晏观见过许多回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主君吩咐。”
“多拿两炭盆,放我前面。”
格其下去搬炭盆,晏观也提了水壶过来给朝戈添上。
炭盆搬来正放在朝戈前面,晏观坐在侧边,自然也沾了光,这下倒是暖和多了,晏观不动声色地拖着垫子靠近了些。
朝戈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浮起一丝笑意。
三更天,晏观打了个哈欠,怔怔地盯着滴漏,显然是犯困了。
朝戈偏头扫了一眼,昏黄的烛光拢着晏观,炭火将他的脸映得温暖明灭,不知为何,心下突然生出一份氤氲。
“你回吧”,朝戈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晏观回过神,立刻端正了坐姿,摇头拒绝,“主君还没歇呢。”
“我今夜宿在这里,回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晏观没奈何,起身告退。走时背过身关上门,借着门缝,正看到朝戈略带疲倦的眉眼。书房太大,好像连烛光都填不满,连衬着坐在其间的那个人也落寞。意识到自己内心恍惚的悸动,晏观搞不清楚,连忙垂下眼不再看。
房门轻轻地扣上了,书房里陷入孤寂。朝戈抬起头注视了几秒,复又低下头去。
日子过得快,小年这天,宫里上下一片热闹。朝戈难得歇一日,却还要上庙里祈福。
“主君从今天起一直到新年那天都要茹素,跪坐神殿,为万民祈福”,达西向晏观解释道。
难怪,主君前几日那么忙,晏观心想。
“那我知道了,日后的饭食也会调整的。”
达西看向山前和觉母谈话的朝戈,“主君这几日看起来胃口好了许多。”
“嗯,不过主君不肯喝药,不然好得能更快些。”
“不喝药?为何?”
晏观摇摇头,他不敢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达西心说主君之前也不讨厌喝药啊。
“那位是觉母,众生的母亲”,达西跟晏观闲聊。
晏观被勾起了兴趣,瞪大了眼睛,叹道,“真厉害,所以主君往后几天就是拜她吗?”
达西笑了,“不是,觉母要请神,求得长生天指示。过会儿有些族亲要过来,场面挺大的,你呆着别丢了。”
“嗯,不会乱走的。”
说起来,达西和晏观相处了这几日,有些投缘,达西私下挺活泼的,晏观又和他小弟一般年纪,总是多照顾几分。
祭祀的场面确实挺大的,不过离得好远,晏观扶着马车踮起脚看了好一会,意犹未尽。
今日朝戈穿了一身黑袍,袖口和领口都缀了貂皮,胸口绣了鱼龙水云纹样,红色压花腰带,上头是莲花纹。山上的风有些大,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却不见他脊梁有半分弯曲。这一身庄重肃穆,衬得朝戈在一干大臣中更加突出。
他跪在祭坛上,听着觉母的祷词。
祭祀结束后,朝戈单独跟着觉母进了禁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主君今年要问什么?”,觉母有通神之能,问灵一事即是传统。
“一问万民安康否,二问朝政顺遂否,三问自身过失否。”
觉母露出一点笑容,闭上了眼睛。
“万民有恙,宗室之阴,祸及朝政”,沙哑的人声沉重地在屋里盘旋。
觉母突然露出痛苦的神色,“主君……”
朝戈屏息,不敢惊动觉母,却迟迟不见下半句。
觉母睁开眼,逐渐恢复清明。
不是什么好兆头,朝戈面色一片阴霾。第三问没有答案,也不知是好是坏。
“主君,祸起东南,亦湮于东南。”
东南?东南有什么?梁洲东南和梁朝接壤,是战争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觉母面有不忍,“第三问自身,神明未言,或许正是破解之处。”
觉母年纪很大了,见惯了皇室宗亲,其中不乏有些昏君利用通灵为自己谋利。像朝戈这样的君王不多得,可是偏偏运势如此,觉母也不由担心。
朝戈听了觉母的话,眉头没有松半点,谢过觉母后就离开了。那些预言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直到回了寝宫也没有半分好转。
达西眼观鼻鼻观心,拉着晏观跟在车后。
“主君神色不对。”
“是问灵的缘故吗?”
“兴许是”,达西不免忧虑,好不容易平静几年,又要起纷乱了吗?
“莫担心,主君这般勤政善任,不会有事的。”
朝戈回宫后一字未提,转头就进了神殿召来才旦。
“长老请坐”,朝戈挥手示意身边的人看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打算去趟桑塔草原。”
才旦暗暗心惊,知道这是和预言有关了,“几时出发?”
“年后就走,现在就安排车马,觉母说祸起东南。”
“什么?东南和梁朝接壤,难道是,难道是……”,才旦有些坐立不安,转念一思又觉得不应该,“梁夏两年前才和议,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没道理再起战乱。”
朝戈眼底晦暗不明,“也许,不是战火,今年冬天似乎过于冷了些。”
桑塔草原地处梁洲南边,水草丰美,是兀甘最大的牧场,数以万计的百姓倚靠它生存。
“你知道的,叔叔当年是怎么死的”,朝戈这话显得有些大逆不道,但才旦却是打了个寒噤。
上一任兀甘王死于疫病。一次南下私访,要了这位老狼王的命。
“主君放心,新年的章程具已安排好了,我等一定好好守着朝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朝戈在神殿,底下的人也没闲着。朝伦被他大哥指使去处理新年事宜了,日日窝在永宁殿,连宫门都不得出。
正处理政务时,底下人通报太妃来了。“母妃?”,朝伦起身迎接。
太妃跨过门槛走进来,脸上露出一点微笑,“新年将至,我和小殿下过来看看你”,说着挥手让下人递上礼盒。
朝伦虽是太妃亲生,但很小就被父亲带在身边。朝戈继位后,顾忌后朝势力,更不可能让他和巴云氏太过亲密,所以二人平日里也并不经常相见,也不大亲厚。想到这个,巴云氏不由得忌恨朝戈,若非他,儿子早已是国君,而她也会是兀甘最尊贵的太后。
“母妃来便来,还带礼物”,朝伦一把抱起朝宝。小女孩过了年就九岁了,圆嘟嘟的一个,朝伦抱得有些费劲。
朝宝倒是不见外,扶着哥哥的肩膀就要骑脖子。“诶诶诶,你别揪我,我扛不住你!”,朝伦怕她摔,连忙唤她下来。
太妃也是脸色一变,喝止了几句。
朝宝不情不愿地下地,“大哥还能带我飞呢,你咋不行?”
朝伦一时无言,他和大哥那力气能比么?当然嘴上是不会承认的,“哦对了,朝戈送了好些年礼,我带你挑去”,见妹妹的注意力被吸引,朝伦满意了。
太妃没跟过去,而是注视着桌前散乱的文书。“二殿下这几日都在做这些事吗?”
“是,主君在神殿不得出,新年内外多少事宜都是殿下在做”,说话的是朝戈拨给朝伦的人,有意在太妃面前卖个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成想太妃冷哼一声,“这么些杂碎小事换谁不能做?”,这是不领情且驳了朝戈面子。侍人心说太妃眼高手低,二殿下如今的手段离当政还远着呢,怎么不得从细微做起,真是白白浪费主君一番苦心。
侍人尴尬一笑,立在边上不再说话,心思却转了一圈。
朝伦抱着朝宝回来,后头跟了几个人端着一排的箱笼礼盒。太妃见之不由低声呵斥朝宝,怪她不懂事拿那么多。
“没事,大哥给了许多,我要也还有,朝宝喜欢拿就是了。”
“主君对你倒是上心”,这话说得莫名有些阴阳怪气,朝伦抬眼看了母妃一眼,扯了扯嘴角。
他平日里虽然常做些不着调的事,但到底是继承人,该有的敏锐不会少,太妃巴云氏一家和皇族的龌龊他怎会不知?不过是年纪未到,狠不下这个心,只能装糊涂。不过既然巴云氏这样说话,总归心里不舒服,于是场面也冷下来,太妃并未久留。
太妃走后,朝伦心里憋着气,这账排了几遍都排不明白,侍人在一边见他毛毛躁躁的,劝慰道:“殿下也不急这一时,慢慢来放着总能理顺的。”
朝伦偏头看他,反问道:“我若一直理不出怎么办?”
“我朝人才济济,总有精通算法的人能帮着殿下。桥到船头自然直么,再说不是还有主君。”
朝伦叹了口气,“大哥日理万机,年年不得休息,怎好再去打搅他。”
朝伦对朝戈有一种近乎长辈的景仰,这也是巴云氏至今都恼怒却无能为力的事实。一个不好掌控的继承人对他们没有任何益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边朝伦苦恼繁复的新年事宜,那边朝戈也不好过。
神殿的烛光很暗,侍人来往都静悄悄的,生怕触怒神灵。周围的石壁上勾勒着血腥的图腾,暗红的笔触在黑暗里显得恐怖肃然。晏观端着饭食进去,迎面就被这野蛮粗犷吓了一跳,呼吸乱了片刻,把东西放到朝戈面前时才缓过来。
朝戈看出晏观的局促,开口道:“下回让达西送进来就是。”
晏观巴不得,点点头跪在坐垫上,像个鹌鹑似的。
朝戈正吃着时,却听到有人进来,来人是个精瘦的青年,晏观从未见过。
“主君”,代青朝朝戈一拜,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一旁的晏观。
晏观心说这是要商量正事,他不好在这呆着,于是起身离开。
“南下的车马都备好了。”
朝戈目送晏观离开的背影,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你也随军,朝中有人知道你,届时等那边事了再随信使秘密入京。”
“是”,代青揣测朝戈的意思,无不忧虑地问道:“主君新年就南下巡查,会不会浮动人心,正遂了巴云氏的意?”
朝戈摇摇头,面色沉了几分,“我不可能冒着视黎民于不顾的风险,若真发生疫病,流言四起,那才是真正人心浮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人能影响朝戈的决策,连才旦都妥协了。
“桑塔那边怎么样?”
代青摇了摇头,“连着放出的几只鹰都没回来,估计是没了。”
那边的风雪竟已经到这般地步了吗?来往桑塔少说半个月,先行官已经去了,脚程没这么快。鹰倒是快,可惜冻死在半道,桑塔的消息至今未知。
朝戈放下碗筷,燃了一柱香朝面前的神像深深一拜,“望神君佑我朝民”,空旷的神殿传来悠悠回声,像是喟叹,又像是哀惋。
过不久代青拿着食盒出来,晏观站在神殿门旁连忙上前接过。
“看你面生,是新来的?”
晏观反应了一下,操着一口变扭的兀甘话回是。这下代青眼里露出些许惊讶,“梁朝人?”,宫里梁朝的侍人不多,若非有一技之长根本不可能留下,再一联想之前和达西闲聊,就把传闻和眼前人对上了,“哦~,你是二殿下送给主君的。”
晏观想辩驳,抬眼却看到对方脸上的笑意,于是又闭了嘴。原来是开自己玩笑,晏观不由腹诽主君身边的人一个朝伦,一个这位,算上达西,怎么都不太庄重的样子?
“不逗你了,你是医士,我走了”,青年没有恶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晏观暗叹了口气,提了饭盒回去。
朝戈得在神殿里待上十日,每次进那个地方晏观都感觉压抑不适,后来由达西送进去,晏观乐得清闲。
“嗯?之前的那个小人没来?”,代青每日都要往神殿递送消息,今日却不见晏观,于是问正收拾东西的达西。朝戈在边上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他来这不舒服,你惦记什么?”
代青耸耸肩,“上回逗了他一句,他差点当真,怪有意思的。”
朝戈有些不悦,“南北风物不同,你少撩拨他”,达西在边上听着,差点乐出声,即时向主君告退,拉着人出去了。
代青跟在达西后面,咂摸半天终于回过味来,两三健步追上达西,拿肩膀撞了人一下,“欸,欸,他俩是不是……”
“不是”,达西一脸正色,心说主君铁了心要搞日久生情,水到渠成那套,那点心思也不知道何时能得到回应,现在可不就是八字没一撇。
“不是?那朝戈干嘛那么大醋劲儿?”
达西咳了一声,把头凑过去,低声说道:“我感觉,主君有那个意思,但人晏小观没想法。”
代青眼珠子一转,一把搂住达西脖子,“你再同我多说些,哪看出来?主君这千年的铁树开花也是稀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朝戈不知道自己两位好属下背地里编排他,不过他不自觉或下意识的流露,有时实在是难以克制。也就是晏观不熟悉朝戈,还以为是外族习俗不一。
晏观在惠恩殿,唯一的主子不在,他除了一日三餐也没事可做,天天窝在膳房研究药食菜谱。
屋外风雪交加,屋内倒是温暖,晏观坐在灶火边取暖,小脸映得通红。嬷嬷给他端了一碗羊汤,笑吟吟地看他喝下去。
才转来惠恩殿不过一个月,晏观反而是胖了些,向来瘦削的脸上也挂了些肉,看着总算有个少年人的样子,不然瞧着总是可怜兮兮的。
膳房从未苛待过他的饮食,有时甚至对他照顾的过分。掌事的嬷嬷养他跟养惠恩殿的那只猫一样,不膘肥体壮的不罢休。
“哎呦,真可怜”,嬷嬷手里在盘那只肥猫,眼睛却瞧着晏观。兀甘的语调听着弯弯曲曲像是在唱歌,晏观辨认了一下,理解不了,只能冲老太太嘿嘿一笑。
“啊呀,老奶夸你可怜”,站在桩子上的红案师傅一边把肉剁得咔咔响,一边讲。
“我不可怜啊”,晏观莫名其妙,从海碗里把头抬起来,看见嬷嬷的笑容更深。
“夸你,夸你,懂吧?好像你们那边讲的稀罕、可爱”,听到解释,晏观不好意思的把头埋了回去。梁人含蓄,晏观没被人这么夸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朝戈神殿祈福的十日之期终于到了,梁洲也迎来了元日新年。
“主君”,晏观向朝戈行了个礼,“今早是萝卜炖排骨,薏米粥,羊肉馒头还有粳米花茶”,朝戈十日茹素,肚子里一点油水也没有,晏观思索着要给人加加餐,又不好整得太油腻。
夜里还要宴请大臣,总该庄重些,朝戈正背对着晏观编发,闻言只一点头。
“会编发吗?”,冷不丁来了一句,把晏观问得一愣。
晏观当然不会,来到梁洲之后连束发都省了,拿根布条把头发拢起来就算了。
见人傻站在那,朝戈就知他不会,于是唤道,“过来,我教你。”
晏观挪过去,站在朝戈身后。“把这些串上去”,手里被塞了几颗绿松石。
晏观乖乖照做,生怕扯痛了朝戈,动作十分小心。朝戈不动声色地看着铜镜里的倒影,男孩儿眉目沉静温雅,专注地捏着他的发梢串珠子。突然想起曾经修习的儒经,梁朝人似乎对头发有非同的执念寄托——风花雪月的儿女情长。现在头发被人拿在手心,朝戈心底居然生出了一丝隐秘的愉悦。
不一会,几颗绿松石就串好了,朝戈收回视线接过发尾,捋起两簇头发快速编好,“看明白了吗?试试。”
晏观也照着他的样子挑起几缕头发,笨拙地交织,末了穿上一颗火红的珊瑚固定住。
“嗯,不错”,朝戈夸道,顺势在匣子抓了一把琥珀玛瑙放在晏观手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吉祥如意”,手掌抬起,似乎是想抚上晏观脑袋,但犹豫片刻还是蜷住了手指放下了。
晏观被这笔横财砸了个懵,根本没注意朝戈的动作,晕晕乎乎的也照着说了一句“吉祥如意”。
朝戈窥见他的神色,不由想笑,心中一轻,“今日不用再做膳食了,出宫逛逛吧,街上应该很热闹。”
没想到晏观却摇了摇头,“不会说话,还是不出去了,宫里也热闹。”
朝戈比他高了不止一头,观察一下他表情,确定是没有不开心,于是便随他。
“是不是胖了点?”
“啊?”,晏观没料到这也要问,含糊地应了一句,“嗯,膳房的饭食很好。”
朝戈满意极了,心说还是老人家会养人,放在朝伦那这么久也没养胖,来这儿才几天面色就好了这许多。
晏观有点忐忑,心说主君这是不喜侍人发胖吗?犹豫着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小的日后会少吃些。”
这还得了!朝戈费心思叮嘱嬷嬷照顾,结果人现在误会了,连忙说道:“不可!梁洲冬季严寒,不养胖点会冻死”。朝戈一脸正色,丝毫没有恐吓人家的羞愧。
晏观瞪大眼睛,乖巧的点头应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出去后,晏观找了个香囊把这些东西放进去随身携带,正好碰到换班的格其。
“哪来的!”,估计是塞东西的动作仓促,太像干了什么心虚的坏事让格其误会了。
晏观急急忙忙解释是主君给的。
格其抱着膀子盯了人一会儿还是让他走了,晏观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撒腿就跑得没影。格其大哥好凶,还是主君比较慈祥,晏观这么想,丝毫没察觉到措辞不对。
膳房要准备晚宴,很忙,晏观闲得慌,想跑去给人打下手,结果被轰出来。无措地抱着嬷嬷塞给他的大猫,“带它去逛逛啦”,嬷嬷这样讲晏观也没法,一人一猫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宫里走。
晏观也不敢走远,新年设宴各方都加强警戒。外面很冷,晏观寻了个人少的廊坐下,屋子里烧着地龙,暖气透过墙壁散出来,晏观贴着墙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猫。
也不知道这猫是胖还是年纪大了,喉咙里像塞了个烧水壶,呼噜呼噜的。晏观这么想着就笑了,念叨,“你叫啥名?狸奴”,晏观把猫抱起来捏了捏它的爪子。
猫十分傲娇,全当没听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舔舔爪子又往晏观怀里钻,势必要将之前的美梦续上。
晏观没再扰它,心说整个宫里就它最自在,真是让人艳羡。
廊后宫殿的窗悄悄的开了,朝戈靠着,顺着那半掌宽的窗缝也不知看了多久。
廊外雪还在下,晏观贴着墙壁却不觉得冷,把下巴埋进猫厚实的毛中,远看就是个俊秀小公子套了个围脖。朝戈在屋里热得满头大汗,却还让人把地龙烧旺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达西实在热得受不了了,“主君,不如让晏观进来好了。”
朝戈抹了把汗,眼神是半分没挪开,“猫随主子,进来就躲起来了”,说着就笑起来。
达西心说主君喜欢个人,把脑子也赔掉了。他搞不懂,按草原的习俗,有心上人当然是直接当面讲就是了,非得弄得那么迂回曲折。
只有朝戈明白对晏观若是上来就花言巧语,海誓山盟是没用的,用梁朝人的说法那叫轻浮。他算不上君子,但对晏观他是真心爱重,小心翼翼地藏着,不想让一些有心人看去反而害了他。只是克制的爱欲到头来,不是过于压抑的妄自菲薄,就是欲壑难填的占有强制……
晏观看着雪小了,拍拍袖子正准备离开,身后的宫殿却传来响动。眼见着一角莲纹衣摆从转角露出来,晏观连忙把猫放下行礼。
刚伸出手却被对方宽厚温暖的手掌一托,“不必,怎么走到这来了?”,语气并无不悦,倒像是要跟他闲话几句。
“带着猫,随处走走,不知道主君也在……”
“糕点,还热着,垫垫肚子,宫宴开始还有一会儿”,说着一盘点心就落到他面前。
晏观谢过,捧着盘子跟在朝戈身后,达西冲他挤挤眼睛,意思是趁热吃。晏观捡起一块塞到嘴里,是栗糕,热乎乎吃起来很香,晏观数了数,准备给膳房的人留几块。
前头走的人像是后脑长了眼睛,“别数啦,今日设宴膳房的人有的吃。”
晏观面色一红,唔了一声,又往嘴里塞了一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了惠恩殿,一盘糕点被吃个精光,晏观像个餍足的猫儿,自以为没人看见,站在角落,用手指沾了盘上的碎屑伸出舌尖一舔。
朝戈视线一顿,连忙挪回目光注视手中的案卷,可心尖尖上却像是被猫尾撩了一下,毛茸茸蹭得他直发痒。
终究还是没忍住,招手把人唤过来。早上骗人过来给他编发的时候就看见对方这随意的扎发。
朝戈伸手捻起一缕,“怎么,还是不会编啊?”
晏观一愣,“啊,嗯……”,他其实记得,只是压根没想着要给自己收拾。
下一秒,晏观眼前一暗,朝戈站起来挡了光。不知从哪翻出一串红玛瑙,晏观还没从主君亲自给他编发的震惊中回过神,透润的红珠子就陷在他头发里了。
“谢、谢主君……”,晏观连话都说不顺畅。
“自己琢磨去编吧”,朝戈见好就收,太唐突容易把人吓跑。
晏观又退回边上,朝戈捻了捻指腹有些遗憾,见人散着头发吭哧吭哧地捋,又想笑。
新年的宴席办得隆重,朝戈早早就去了大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前殿忙忙碌碌,觥筹交错。大殿后头的内室却噤若寒蝉,众人平静下都睨着对方的神色。终于,凝滞的空气起了波澜。
“主君恕臣直言,新年伊始南下桑塔,不管会不会起疫病,这流言始终不利。”
朝戈面色沉静,“我知道,但桑塔远离京都,位置要害,我若不亲自去一趟,恐小人作祟。”
才旦坐在一边一句不言,一看就知是朝戈早打了招呼。
那大臣还欲再劝,“这疫病不起,主君离京,二殿下一人无法支应,不正好给朝中小人钻了空子?疫病若起,那些人又要拿王位来造谣主君。人言可畏啊,主君还请三思!”
“我意已决,今日只是知会诸位一声,年后的章程自有才旦辅佐二殿下主持,在坐的几位都是朝中能臣,总不至于这点事办不好。我当初去梁朝半月,那时如何做现在就如何做。”
朝戈掌权五年,青年时在封地就有威势,如今更不必说。众人知道无法改变,只能行礼告退。
前殿开席,朝戈知道自己在他们聊不尽兴,只略略坐了一会儿,喝了几杯酒。不乐意看那些个人虚伪的奉承,反正要事已经商议完了,正准备离开,却被人半臂拦住。
“主君,新年安康,臣敬一杯?”,能直剌剌拦下他的人也没几个。是巴云布拉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位二殿下的亲舅舅,巴云氏族如今最权重的人物,当年也是朝戈的并肩好友。
朝戈敷衍地勾了勾嘴角,随手拿杯一碰,“新年安康。”
“听说主君要南下?”
朝戈有些烦躁,一个两个上赶着问这问那。“既已知晓,何必多问?”
布拉甘在兀甘话里是豹子的意思,他本人也确实精干狡黠。“主君心情不好?”
朝戈可算是有了点浮动,分明是笑了,但笑意却不及眼底,“少放肆些,布拉甘”,语气慵懒似乎并未动怒。
“臣逾矩了”,布拉甘收敛神色迅速退下。转头走出大殿的时候,朝戈没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倨傲。
朝戈捏了捏眉心,布拉甘不是第一次试探他,今日这样的还算寻常。他们在试他对巴云氏的底线,利用年少友情这样蹩脚的方式。不过朝戈本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尸山血海里出来的人能心慈到哪去。像这样轻拿轻放的态度不过是兵者诡道,卑而骄之。巴云氏不会放过他南下桑塔的机会,他等着他们犯错。
朝戈回了惠恩殿,带着点倦意。晏观本来蹲在炉子边,听到脚步声立刻站起来。
厚重的狼皮大氅夹着风雪,晏观走到朝戈身边准备伸手接过,但朝戈却轻轻拂开了他的手,“无妨,我自己来”,说着向前走了几步,二人拉开一些距离。
晏观垂下手,跟着他。自第一天进惠恩殿给主君守夜,这个习惯就这么定下了,不过公务多时朝戈常常会让他先走。晏观依然不太明白,或者说他不敢往那样旖旎的方面想。主君只是一个人办公太孤单了吧。
等朝戈坐定,晏观很及时地端上茶汤。
呷了一口,微苦的茶水在唇齿间滚了一遭,觉出一点甘来。屋外雪还下着,风把门窗扑得嘎吱响,只有书房这一方天地有片刻的温暖宁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晏观看到朝戈很缓慢地放下杯子,心想主君莫不是吃醉了?他确实喝得不少,反应比平时慢了点。
“主君?”,晏观忍不住出声唤道,“还要添茶吗?今夜批公文的话,我把油灯掐亮点。”
朝戈没说话,反而直勾勾地盯着他。晏观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好低下头避开对方的眼睛。也幸亏他低下了头,否则怕是要被国君眼里浓重的欲色灼伤。
目光顺着晏观低垂的脑袋看下去,一截脖颈衬着暗色的毛绒围脖露在外面,不过半掌,却让朝戈无端想起了当初晏观女装时半掩在头纱下的腰。朝戈感觉喉咙有些烫,他知道不是热茶的缘故。
喉结动了动,朝戈合上眼睛,“喝过兀甘的酒吗?来这也半年了”,声音略哑。
“马奶酒算吗?”
朝戈笑了,“小孩子才喝这个”,晏观的脸有些泛红。
今夜朝戈喝了太多曲酒,室内的温暖似乎营造出了可以放肆的氛围。朝戈醉了,但他知道这是假的,可是看到站在他面前的晏观,又觉得可以试一试,太温顺了,好像一只小羊羔。
“过来”,晏观听到,身子猛地一颤。他看见了朝戈的眼睛。
晏观几乎想夺门而出,他真该笑自己太蠢,凭什么会觉得朝戈对他格外优待只是因为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医术。君王的威压从来没有像此刻那么明显,晏观挪不动脚,当年惊堂木拍下,那瞬间的战栗胆寒仿佛回到了身上。
晏观就这么僵直地站着。
朝戈意识到小羊羔不见了,现在面前的是一个浑身冷刺的人。他瞬间泄了气,像是示弱一般,“别怕我,只是想……抱抱你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晏观还是不动,朝戈没有掩饰好可怖的独占欲,哪怕只有片刻,晏观都怀疑他是不是要被撕碎了拆吃入腹。
朝戈突然伸手,将他一把拉入怀里,“抱抱而已,这也不行。”
晏观愣住,听语气他还委屈上了。对方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环抱着他,扣着他的肩和腰。
“明日我便启程南下,永宁殿那边会有人来接你回去。”
晏观哑然,朝戈便自顾自说下去,“你在永宁殿好好的,不要出头,不要让人发现,能平安……”
朝戈的话颠三倒四,但晏观奇迹般的听懂了。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成为君王的软肋,这些话看似是对他说的,其实是朝戈说给自己听的。不想被人发现对晏观特殊的感情,不想他因此受伤,自已因此掣肘。
觉母预言的阴影挥之不去,朝戈眉头紧蹙,又把晏观拢紧了些,直接将头埋在他颈间,鼻息喷得晏观犯痒,下意识地往边上一侧。
谁知朝戈像被刺激到一样,原本搭在他腰上的手猛地扣住晏观的后脑,将人掰了回来。晏观的瞳孔紧缩,他们鼻尖相蹭。
朝戈很少有想要的东西,王位、权势并非他所求,素日衣着饮食也没有什么喜好。大家都说主君随和,其实这样的人才最难弄。因为他一旦有所求,那必定心心念念,绝不放手。
反正,他现在就想要晏观一个,他愿望那么少,偶尔有,难道不能满足他吗?
朝戈这么想着,突然动腿,颠了一下晏观。
身体晃动,还没等人反应,眼前的光就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朝戈狠狠地吻住了晏观,毫无章法,全凭感觉攫夺,蛮横、无礼,晏观仿佛第一次认识他。朝戈吮着他的双唇,舌头撬开他的齿关,非常霸道地入侵。晏观惊地颤抖,却退无可退。他和朝戈的差距是巨大的,结实的臂膀因为情动绷得死紧,根本挣不开。
朝戈的神经似乎炸起一串金花,他不止一次肖想过和晏观肌肤之亲,但他不知道原来唇齿之戏也能令人如此痴迷,食髓知味。朝戈撒不开手,跟狼一样死咬着猎物不松口。
晏观被亲得痛了,被逼出了呜咽。朝戈只是稍微松了点,但入侵却变本加厉。舌头在他嘴里搜刮了一圈还意犹未尽,朝戈捏住晏观的脸,不舍地放开他,离开时还勾起一根银丝,朝戈用拇指漫不经心地替他揩掉。眼睛黏在他脸上。
晏观的脸涨的通红,大概率是气的,他甚至说不出一句话。
良久,晏观开口:“主君醉了,早些休息。”语气疏离,让朝戈不由得恼怒又无可奈何。
男孩的面容还青涩,嘴巴被亲得嘟红,面色粉白,怎么看都是一副可怜疼爱样,实际强硬执拗的很,不然也不能走过几千里路活着来到兀甘。
朝戈知道他做错了,但懦夫才把失控归咎于烈酒,他就是太想了。前路未知,他怕再也见不到晏观,让他讨厌,让他厌恶好了。有了今夜虚假的温存,他可以欣悦许久。
“晏观”,朝戈松开他,却捏住他的袖子,“可以讨厌我,但别恨我。”
晏观愣住,垂下眼眸:“小人岂敢怨恨,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主君让我服侍已是恩泽。”
朝戈感觉到心痛。学扎辫子的晏观,抱着猫的晏观,偷偷吃点心的晏观,和面前这个一口一个自称“小人”的晏观一寸寸的割裂。按他的年岁,活泼是寻常,但以他的经历,持重才是成长。
话说的冠冕堂皇,朝戈知道撕掉面皮后烂俗的欲望让人避之不及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次日早晨,饭是达西端来的。朝戈什么也没说,反而是达西耐不住问:“主君,闹变扭了?晏小观以前可是眼巴巴地送来看着您吃掉呢。”
什么眼巴巴,他就是道德感太强,把我当病患。朝戈愤愤想到。
“没事,永宁殿那边打招呼了吗?”
“说了,真的不带晏观去啊?”
“不带。”
达西没奈何,神色忧愁地想着主君的初恋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把东西送回膳房,正看到晏观站在栏边探望,于是上前打了声招呼。
“达西”,晏观笑道,指着远处的车马问:“马上就走了吗?”
“对啊,都收拾好了。”
晏观点点头。
达西看着晏观,咬了咬嘴唇,说道,“你也跟去吧,主君或许需要你。”
晏观一愣,转过头,却是眉目平静:“可主君让我回永宁殿”,达西有点焦灼,晏观有些不忍,又问道:“很要紧吗?如果需要我去……也不是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昨夜晏观辗转了一晚上,朝戈一国之君,拿人性命都是容易,想要一个男人更是轻而易举,自己左右都是逃不掉的。
“哎,达西大哥,只是我不知如何面对主君罢了。”
“哦?主君欺负你了”,有些揶揄。
晏观没想到对方如此敏锐,只得转移话题,“去桑塔,那边很艰苦吗?”
达西摇摇头,看向遥远的雪山,“那儿翻过去,就是美丽的桑塔草原。有成群的牛羊和丰美的水草,人们会围着篝火欢唱,歌颂长生天的馈赠。夜里的星星很亮,你还能看到幽绿的萤火和会发光的石头”,达西顿了一下,脸色突然舒缓了许多,“当然,那里还有我心爱的姑娘。”
晏观有些脸红,他到现在也不太适应兀甘人对爱情直白的表达。
“听起来很好啊,就算有什么事,主君也会解决好的吧。”
达西笑了,“那是,我就没见过主君有干不了的事”,兀甘的子民对这位年轻的君王充满了敬仰。
“用你们梁朝的话说,这叫未雨绸缪,不是么?”
晏观从台阶上跳下来,仰头看向达西,“我知道了,我会向主君请示让他带上我的。”
达西大事还是拎得清,能来求他跟去想必此行不易。他心想,只当是偿还恩情罢了。
但事情和他想的不大一样,还没等晏观找到朝戈,永宁殿就来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主君说他的病已经好了,让人接你回二殿下那”,来人是那个好说话的侍女姐姐。
“可是……”,没等人说完,姐姐就擒住他,“好了,快走就是,二殿下还等着呢。”
回到永宁殿,爱操心的二殿下自然不放过他,细细问了一番,确认大哥病好了。
听到晏观说达西希望他跟随朝戈前去桑塔,朝伦沉默了几秒,带着几分犹豫问道,“若是永宁殿不来人,你愿不愿意去?”
“自然,我本就准备和主君请示。”
朝伦蹙着眉,突然站起来将晏观拉入了内室,“接下来的话你听好了,我有办法让你跟在大哥身边,但你务必要保证他的安危。桑塔今年恐怕要爆发疫病,你跟着他我放心些。”
晏观迅速压下心底的讶异,这话万万不能传出去。
“大哥想必待你不薄,你可不要……”
“不会的,殿下放心”,晏观打断他的话,“我出身良家,幼时学医就受人命至重教诲,若当真发生疫病,不可能独善己身。”
朝伦心下稍安,当即去找了达西,二人合计着就把人带上了,反正多他一个又不起眼。
总之等朝戈发现时都走出几百里路了,饶是要发作也没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晏观被提溜到了马车上,朝戈黑着脸问他是不是朝伦逼他跟来的?
晏观没见过朝戈这样压着火气,嗫喏着说是自愿的。
“我让你回去你还非要过来?!蠢不蠢?怎么,昨夜的亏没吃够?”
晏观一噎,飞快地睨了一眼他的神色又把脑袋低下了,头一次他见发这么大火。
朝戈根本不放过他,“是我说得不够清楚?还是你觉得我是什么正人君子?”
“二殿下说可能会生疫病,需要我”,见朝戈又要说话,连忙道:“我当然害怕,但人命关天……”
晏观心虚,声音一寸寸低下去。他在梁洲半年,身边的人对他其实挺不错的,他也吃得饱穿得暖,还交到了一些朋友。有许多人的家人都在桑塔,自然心下担忧,既然可以,为他们做点什么也好。
朝戈盯了他半天,终于是没再说什么。
晏观垂着脑袋,盯着车窗上的木格花纹,思索着,真的只是医者仁心,投李报桃吗?
一行人走走停停数日,到了桑塔草原。晏观这几日大部分时间都跟着医官局的车马走,走累了就上板车上趴会儿,老先生们见到他一个半大的小子还笑话他。
“我十七了!”,晏观不服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着还没有我孙孙大”,乌日图的孙子今年十五岁,分明就是嘲笑晏观长得矮。
晏观不乐意,心说在我扬州的时候也不见得多么矮,偏你们梁洲的人长得老高,这才显得我矮。
沿路修整驻扎,草场上的雪没化,晏观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帐篷走去。
看这天气还真是不太妙,冬日太过寒冷,要是牛羊冻死了,等开春雪化了,那些尸体可不就要生疠气。
“主君,有几户人家的牛羊已经冻死了半数”,格其和几个部下打探回来。
“毡毯和垫草都拿上了吗?”
“拿去了,但夜里风大,常常把棚子都掀飞了。”
怎么会这样,这样的天气实在诡异。
“多叫些人,先把衣物和药材分下去。把代青叫来。”
“是”,格其领命下去了。
不一会,一个精瘦些的年轻人撩开帐篷进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主君,都冻上了,这泥土石头难挖的很。”
“那也要挖,圈舍不牢,等着风把牛羊都吹冻死吗?还有那些已经冻死的牛羊,按市价收来,通通烧了,绝不许就地掩埋。”
这样的天气实属少见,牧民即便准备充分,也难以预料。
即便如此,朝戈带的人有限,桑塔草原边缘的人家就很难顾及,而疫病却是以一传百。
“开春了还这么冷”,晏观嘟囔一句,他穿得厚厚的,正嘎吱嘎吱踩着碎冰走。
“主君要继续往东走,有探子来报说那边有疫病的苗头”,乌日图正忙乱整理药材。
“主君何必要以身犯险?让手下带医官去不是更好,他还能早日回朝主持大局。”
乌日图摇摇头,迅速将药草装袋,“或许有自己的考量吧,我们如何知道。”
进入桑塔已有四五日,朝戈一行人一路向南,沿路虽然有牧民遭雪灾,好在救援即时,并无人命伤亡,冻死的牛羊也得到妥善处理。
朝戈离京近一月,风雪太大,传信的鹰飞不过来,和京城的联系几乎断绝,晏观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预言能让朝戈犯险到这个地步,若是疫病,恐怕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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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安静了。
直到士兵从猎户家中拖出一具尸体,才打破了这份凝滞。
“主君,面有血斑瘀块,似是伤寒瘟疫……”
“带上面衣,速去探查”,朝戈的脸色瞬间冷下来。医官局的人也迅速将预防的药丸拿出分发。
最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朝戈唯一庆幸的是他亲身来了,不然按地方官员磋磨的速度伤亡还要扩大。
如今已至边境,百姓不多,住得分散,情况比想象中的好一点。染上伤寒的人大多还是轻症,只是刚刚那位老猎户年纪实在是大了。
一位医士正匆匆忙忙地往乌日图的帐篷走。“师父,有个姑娘吃了药不退烧,反而严重了。”
谁料乌日图此时并不在帐篷内,只有几个青袍的侍人在熬药。晏观闻言立刻从灶台后站了起来,“乌先生在另一处诊病,先带我去看看!”
医士认得晏观,也不推脱。二人急走路上,晏观担忧问道:“可诊过没有?”
“诊过,恶寒呕逆,确是伤寒之症,先前服了桂枝汤,按理是没错的,却吐得更厉害了。”
到了女孩帐前,没想到达西也在,正捏着姑娘的手絮絮叨叨,竟然是哭了。晏观来不及多想,连忙上前看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病入肌肉,阻滞了药力”,晏观将女孩的手放回被子下,“刺风池、风府两穴,再服桂枝汤。”
晏观从布袋里抽出银针,拿烧酒烫了,准备刺穴,“穴位在后脑,很快,不疼的”。
曹都撑着达西坐起,面前少年尚且青涩,言语温柔却不可抗拒,没来由地使人安定。
晏观下针快准,曹都烧得昏沉本就没什么感觉,倒是达西一眼不错地盯着晏观。梁洲毕竟是游牧民族,医术上比不得梁朝渊源,针刺等法并不多见。
给曹都喂了药,晏观起身告辞,还有许多病患需要照顾。达西担心曹都,只低声道了声谢,并未起身迎送。
晏观看他那副样子,不由艳羡,原来这就是达西心上人吗?他们感情真好。
周边的伤患都被聚集此地,医官局一众人忙得不知天昏地暗。晏观自幼修习养生,连大夜都不曾熬过,又是长身体犯困的年纪,这下是困得个仰倒。别看人还坐在锅前,其实两眼早就发直了。
朝戈甫一进帐就看到这副场景,嘴角难得勾起一点笑意。
“晏观”,朝戈唤了一声,隔了几息,面前人才把黏在锅上的眼神挪回来,懵懵地应了一声,“啊?”,连主君也忘叫了。
朝戈到底是没忍住,轻笑出声。这下晏观是彻底清醒过来,连忙起身行礼。朝戈摆摆手,“罢了,我来讨药喝。”
晏观反应过来,连忙给他端药。连着几日朝戈都带着人在周边巡查遗漏的病人,搭建隔离、分药……估计也是几夜没合眼,难免跟病人接触,喝点药预防还是十分必要的。
朝戈一口干完,昏暗的烛火难掩他眼底的鸦青,“这边病患如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多还是轻症,喝了药已有好转。一些重症的也特别安排了帐子照顾。”
朝戈点点头,“嗯,辛苦,等这边事态稍定,你先回都城”,语气有些生硬。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能他自己一个人走了。“不行”,晏观想都没想就拒绝,“这里大夫不够,有好些年纪轻,治疗疫病经验也不足,我还是得留着。”
“他们年纪轻,难道你就大了吗?”,朝戈含了点怒气。当初他自作主张跟来不说,如今等事态稳定让他走还不肯。
气氛凝滞,朝戈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子将晏观整个人遮住,压低了声音,“你聪明,不会不知道原因。”
晏观想起了那夜,他当然知道,但他实在不敢相信朝戈竟然会将他看得那么重。
儿女情长会成为他的软肋。
“别让我为难”,朝戈压下身子,贴近了晏观,手抚上他的脸时似乎带着怜惜。晏观的脸被寒风吹得冰凉,朝戈的手却很温暖。
不应该是这样,一国之君对一个什么玩物,或是什么男宠不该是这样。晏观睫毛微颤,答案呼之欲出,他却不敢看。
“怎么这么犟”,朝戈有些无奈地叹道。
“朝中势力错杂,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无法给你承诺,也不可能把你日日夜夜揣在兜里,挂在腰上”,朝戈停顿了一下,晏观感觉周身的气压又低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脸颊被搓了一下,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晏观终于开口,“会有危险,怕有人拿我威胁您。”
“我不会辜负兀甘的子民。”
朝戈的意思很明显,他舍不得晏观,但身为一国之君的责任更大,若真有那样两难的局面,晏观会是牺牲的那个。所以必须让晏观回京,那里有人能保护好他。
其实这样利用晏观中伤他的计划很幼稚,但朝戈不敢赌万一。
过了几日,达西找到晏观,看着颇为轻松,看来那位姑娘病好了。
“曹都大好了,还得谢谢你”,达西把一串手链放在晏观掌心,“她自己拿岫玉串的,不值几个钱,一点心意。”
达西这么说,晏观也没推脱接了下来,“怪好看的,怎么像水?”,岫玉玉质润,手链上的珠子不大,但粒粒通透,想来也是费了不少功夫。
“嗯”,说起这个达西还有点小骄傲,“曹都手可巧了,跟她的名字一样。”
“曹都?是聪慧的意思?”
“对啊”,达西眼里俱是笑意,“我打算春天的时候就求婚,带她去都城。”
晏观唔了一声,突然问:“那主君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威严。”
晏观笑了,“确实符合。”
说起这个,达西想起了之前和格其的闲聊。“我听说你马上要回都了?是主君的意思。”
晏观叹了口气,“是,主君非要我走,等病患稳定了,医官局的大夫们也忙得过来时我就走。”
达西盯着晏观好久,突然啧了一声,“怎么?主君的心思你知道了?”
晏观摸了摸岫玉手串,笑笑不说话。
达西语不惊人死不休,“睡过了吗?”
晏观一愣,随即脸涨得通红,“说,说什么呢,达西,你……还是回去照顾曹都吧……”
达西咂摸了一下,心说还以为有什么进展呢。
晏观羞得要死,轻斥道:“达西大哥对曹都姑娘也这么孟浪吗?”
“欸,你可别乱说”,达西立刻急了,“我和曹都发乎情止乎礼!罢了罢了,不逗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晏观有日子没见着朝戈,听说是去了边境。马上就要整装回都了,信使有十几个人,领头的是代青。
“晏小大夫,东西收拾好了吗?”
“好了好了”,晏观急急忙忙把包背上,跟着代青骑上马。
“我们之前见过,你可还记得?”
晏观点点头,“神殿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大人姓名?”
“代青,不过你可别跟不相干的人说起我。”
晏观一惊,既然此人姓名这么要紧,怎么就随便告诉他了,连忙发誓不会。
代青哈哈一笑,被他紧张的样子逗乐。
“哦对了,有一事要嘱咐你,我回京一事还请透露给二殿下。另有一些公文也一并交付给他。”
晏观自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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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伦得知晏观自己先回来有些不悦,“你怎么自个儿回来了?大哥没事吧?”
“主君无事,是主君命我回来告诉殿下莫要担心,他一切平安”,晏观又说了些疫病之事,听得朝伦脸色发白。
“竟然如此凶险,还好大哥有先见之明,不然这疫病发起来要死多少人。你说这次去桑塔是不是和觉母预言有关?但如今祸患已解,大哥为何还不回来?”
晏观心里一突,只摇了摇头,说道:“送我回京之人是代青,他特意嘱咐要我告知殿下。还有一些公文。”说着,将书信递上。
“代青?”,朝伦一愣,随即严肃起来,连忙拿出书信翻看。都是一些桑塔的近况,写得板板正正,一看就是朝戈亲笔。
朝伦迅速看完,将纸往桌上一扔,假哭道:“我在朝上连轴转了两个多月,他竟然还要留在桑塔!”
“主君有要事呢,二殿下多劳累了。”
“好晏观,你竟然向着他说话。”
晏观赔笑两声。朝伦叹了口气,“代青是大哥暗卫,几乎不出面的,你由他护送回来,想必大哥很看重你。这几天不要出殿了。”
晏观应了一句,神思却不由得漂远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次日朝会,朝伦就把书信公文放出,安了臣子们的心。朝中局势他并非看不明白,有下手意图的只有巴云氏,他们或许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若是朝戈不测,上位的是他,第一个惩治的也只会是巴云,他们捞不到什么好。还是说……他们对他也有杀心?
朝伦忧虑地回了永宁殿,一想到这些复杂的政事他就头疼。
“去,把晏观叫来”,朝伦吩咐。
晏观空着手进来,听见二殿下在那阴阳怪气,“哼,先前还会替我按头按手,弄些瓜果糕点吃,现在倒好,真成我大哥的人了。”
晏观面色一红,“什么谁的人,我来得急罢。”
“哦~,好吧,暂且饶过你”,朝伦收敛神色,“我问你些事。”
“殿下问,我知无不言。”
“你在大哥身边时,可知道些什么?或者你猜测过什么?”,朝伦估计他大哥这是要以身为饵,诱人出手,此举太过危险,他猜不出来对方要做什么,只能把晏观抓来问问,兴许有什么启发。
“主君喜怒不形于色,我也看不出什么。”
“那他凭什么让代青送你回来?”,朝伦有些吃惊了,他以为晏观至少也是心腹,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你大哥心悦我这种话晏观说不出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成想,朝伦在敏锐上倒是和达西等人一脉相承。
“呵,当初我就说他看上你了,他还死不承认”,发觉他可能有个男嫂子了,跟晏观呆在一处就哪哪不舒服。
“额,那个你回去吧,千万别出殿知道吧。若是想到什么立刻来告诉我。”
晏观也浑身不自在,明明他和朝戈没到那地步,这不上不下的吊着,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没过两天朝堂上就吵了起来,不少官员上奏恳求朝戈回京,朝伦多番安慰却无济于事,说来朝戈这一走的时间也确实太长了些。
夜里回到永宁殿,朝伦对着一叠高的奏折叹气,心说真要锻炼我,也不必走这么久,有点想大哥了。
三日后,晏观上回被朝伦念叨几句学乖了,端着一大盘面食进来,朝伦没留意对方眼里的迷茫。
看到饭来,朝伦眼睛一亮,刷地把奏折一推,腾出个空地吃饭。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一边扒饭,一边含糊地问道:“你最近还是没有想到什么吗?”
“二殿下,今日代青来了一趟。”
朝伦闻言停了箸,“巴云氏有动静了?”
“不是,代青说主君病了……”,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朝伦大惊失色,“怎会?你回来时他还好好的!”
“疫病本就有潜伏期,或许那时主君就……是我没发现”,晏观愧疚难当,早知当初说什么也不回来。
“那边有这么多医士,不会有事的”,朝伦自我安慰。
二人沉默许久,朝伦也不吃饭了,站起来披上外袍就往外跑,“不行,此事重大,我要见代青。”
晏观拦住他,“代青奉命秘密监视巴云氏,如今贸然过去恐怕令人生疑。”
朝伦冷静下来,是啊,他忘了这宫里还有一位巴云。他的好母亲,细心地为他安排了这么多的侍人,真有事时,居然只有寥寥几个人能信任。
“大哥素来抗事,能逼得让代青传话想必事态已十分不好,得让才旦来一趟。”
晏观奉命下去请人。
朝伦也知道大晚上的请人进宫很显眼,但实在是别无他法了。孤零零坐在空旷的殿内时,他似乎有点理解大哥了。
才旦步履匆匆,路上得知此事也是惶惶不安。
“老师”,朝伦站起身行礼。才旦曾为内廷西席,教导过朝伦几年,这句老师真是久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殿下,臣不敢当这二字。主君在桑塔有难,臣等需得早做准备。”
“老师请说。”
“此事恐怕守不住,若真到那时二殿下还请践祚”,才旦年老,说此话时却颤颤巍巍的要下跪。
晏观站在门后听到忍不住地瑟缩。他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冻僵了,可是这回没人再给他暖着了。
朝伦不知该说什么,才旦是纯臣,在他眼里朝伦才是正统,当年迎朝戈回朝更像是为他这个羽翼未丰的继承人做打算。如今说出等朝戈不幸后立刻登基这话也在意料之中。
“不”,朝伦有些迷蒙,“大哥不会有事,一定是巴云氏害的,怎么代青一点没消息”,朝伦喃喃道。
才旦急道:“如今不是揪幕后之人的时候,主君危在旦夕,有人推波助澜消息绝对守不住,到时殿下必须继位稳定局势。”
“然后呢?”,朝伦勃然大怒,“大哥苦巴云已久,我一朝上位难道还能留他们?既如此,他们也该杀了我才对。我不是……还有个妹妹吗?”
兀甘史上并不是没有女君,从他们的信仰上来说女性的地位不低。妹妹才刚九岁,正是好掌控。
“老师不必说了,我自知斤两,如今还当不了主君,当上了也是四处掣肘,明枪暗箭难防。”
才旦叹气,“臣等会护好殿下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了,明日朝上我会说这事,左右瞒不住,还请大人尽快拿个章程出来。我不管如何,一定要把幕后揪出来,这样正大光明的倒也方便了。”
才旦不赞同,但还是无可奈何的答应。
送走才旦后,晏观走进殿内,正见朝伦沉着脸。平日朝伦有些不着调,如今这个样子,方才觉出和朝戈的几分相像。晏观心里忐忑难安,“殿下,不如让我再去桑塔一趟吧。”
朝伦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不行,你在大哥心里有地位,他是故意送你回来的。万一出点什么事,这不是往他心窝子上捅吗?”
“如今哪里顾得了这么多?我知道乌大夫的本事,代青传信,必定是连他都难以治愈了,或许令我去一遭试一试呢?再者,若是主君故意放出的假消息,何必要让代青来我跟前说,连殿下都知道我于他是不一般,他又怎会令我担忧……”,晏观说到后面都哽咽了。
朝伦也是一阵无言。的确,若这是诱敌之计,大可直接告诉朝伦或者才旦,毕竟朝中需得有人接应。另外,晏观心思敏锐,当初朝戈送他走是何其心急,拳拳爱护之心并非作伪,怎么会忍心告诉他病重,令他忧心?他也知道晏观是个好大夫,一定会坚持来桑塔。想必是代青私下做主,故意告之,至于原因,晏观不敢深想。或许是病重难医,请他过去医治;或许……是不忍自家主上连心上人最后一面都见不得。
朝伦撇过头去,“我会着人安排。”
“谢殿下”,晏观向他重重一拜。
次日,朝堂里就起了轩然大波,各人心怀鬼胎,猜测纷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晏观和一众人等马不停蹄地赶往桑塔。
说起几日前,朝戈还是好好的,全然不知病邪已入肌体,又兼数日劳累,心思沉郁,等发病时,来势汹汹,没几日就重症了。乌日图没有办法,日日的汤药送去,并不见得人好,也是心急如焚,见到晏观来如见了救星。
“晏小大夫,我知你医术绝不在我之下,南方这等病症想必也治了不少,快替老夫救救命”,乌日图拽着人就往帐子里走。
心焦了一路,看到朝戈躺在床上浑身出疹还是忍不住一滞。怎么会病成这样?
朝戈烧得意识不清,看到眼前模糊的人影,心说真是要死了,居然梦到晏观了,那也少了件遗憾。
晏观诊完,默然片刻,随即执笔写了方子出来。乌日图拿过一看欲言又止。
“猛药发汗,汗出后再和其荣卫。”
“这也太险了,剂量但凡差错一点,以主君现在的病躯怕是扛不住。”
“是啊,万一发汗过多,转为亡阳之症可是危极!”
帐子里的医官纷纷嚷嚷。
“我自以生平学识医术全力护佑主君!诸位可还有更好的办法?”,晏观一扫往日的谦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下众人也都偌偌无言。
“我随晏小大夫一起”,乌日图将药方往袖中一揣,“兵行险招。”
乌日图都如此说,其他人也无异议了。
二人迅速煎好药给朝戈灌了下去。晏观已经反复诊断数次,确保剂量合适,但等发汗这段时间最是凶险,晏观执意要留下在一旁随时观察。
“小晏大夫,面衣务必要带好,此病传染力极强”,乌日图嘱咐道。
“我明白的”,晏观冲他弯了弯眼睛。
等人走后,晏观上前给朝戈又加了两床被子,就静静坐在边上凝视着朝戈的眉眼。
汗出时,朝戈开始剧烈颤抖,仿佛身至寒冰之地。晏观连忙上去探他的脉,还不到时候,蹙着眉想把朝戈摁住。朝戈寻到温暖,反手就死死攥住他的手腕。晏观抽不出,只好滑坐在床榻边,由他了。
不多时,乌日图端着药进来,看到这副场面微微一愣,“可到时候了?”
“再等半刻。”
朝戈喝了药下去,不到半个时辰就安静下来,面上的浮红都退了许多,乌日图一诊,大喜过望,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晏观吊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揉了揉被攥出青痕的手腕。之后的病症就好料理了,仅需拿解表的汤药就行。
“代青总算是长脑子一回”,出去后达西晃了晃晏观的肩膀,“大老远赶过来累坏了吧,这次真是多亏你,看不出来啊晏小观。”
晏观身心俱疲,但还是反应过来往后一闪,“我和主君接触太久,怕也要染病,你莫离我太近。”
达西连忙叫人给晏观准备单独的帐篷隔离。
第二日,朝戈就清醒了。他底子好,这时已经能坐起来,第一句话便是,“晏观呢?”
来人是个眼生的医士,“乌大夫和晏大夫都单独隔离了,眼下还未有什么病症发作。”
朝戈低头搅了搅药,不辨神色。
“把达西格其他们叫来。”
“可主君您身子还……”
“快去”,朝戈打断他,有些事因为这场病不能再拖了。
“主君”,达西和几位下属进帐,都是人高马大的家伙,帐篷一下显得拥挤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主君,属下有一物呈上”,朝戈手下有一对孪生兄妹,俱生蓝瞳,兄长骁勇善战,妹妹通巫蛊术,方才讲话的正是哥哥孛尔斤。
朝戈接过,是一方白布,里头包着一团黑乎乎的药渣。
“查过了,是藜芦,大寒有毒。主君病前喝的几次预防汤药里有此物,人已经盯着了,没有声张。”
朝戈嗯了一声,倒像是早已料到。
大寒有毒的药物,令自己身体亏损,染上疫病也就不足为奇了。
众人退下后,朝戈靠在床头,半阖上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朝戈没两日就下地走动,谁也劝不住他。
“主君,代青来信。”
海东青扑过来,在朝戈肩上收了翅膀落定。朝戈接过信,眉头却逐渐皱紧。
朝戈将书信递给格其,肩上的猛倒是心大,低头把喙插进羽毛里梳理。
“巴云和王寻有联系?这安的什么心!”,格其惊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梁朝那边如何了?”
为何出此言?说来,梁朝新年比兀甘习俗要晚上一个月,本也是春幡雪柳,各相献遗的日子,偏偏被这德州兵变给毁了。
当地知州被杀,叛将王寻自立为王,利用邪教竟笼络追随者万万,遍及德、恭、廉诸州。
久攻不下,如此僵持一个多月,叛军越发势大,而更糟的是白莲教徒隐匿人群,隐隐有向边境扩展之势。
朝戈离京已有三月,瘟疫发时他就得闻梁朝内部兵变一事,一直不回京也是因此。恐怕有人要借此动手,果不其然,他们一击不中,还有后手。
“今日刚得的消息,新来了知州,不知能不能把叛乱平了。”
“边境怎样?”
“抓了几个梁朝逃过来的难民。”
朝戈不由心念一动,“带我去看看。”
到了地方,人还挺多,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念些什么。看到朝戈进来,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贼眉鼠眼的男人偷偷睨了朝戈一眼,对方似有所感,偏头扫了他一眼。明明也没做什么,对方的气势却压得他不敢再抬头,男人慌张移开目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朝戈伸手一指,男人被一个壮汉提了起来,死亡的恐惧令他挣扎起来,连连告饶,“贵人饶命,贵人饶命,我就一平头老百姓,德州兵变好不容易逃出来,只求口饭吃,绝对不惹事,绝对不惹事……”
男人话语错乱,正担忧对方北蛮之民听不听得懂官话,朝戈开口了,“我问你几句。”
男人自然忙不迭地点头。
“德州兵变所知多少,都说来”,朝戈有些门路打探梁朝内务,但更多细枝末节却不好过分探听,毕竟还要顾忌两朝邦交。
“小的出逃时王寻正把州府的人给杀了,一堆驻兵在州里抢掠,趁乱逃出来,真是走投无路才偷偷渡境来的梁洲。”
朝戈盯了他几息,神色不明,“一路过来未曾听说白莲教么?”
男人脸色一变,不由地将头埋得更低,压着颤抖说:“有,有一点,但咱老百姓也不深想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