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味 > 其他类型 > 两小无猜 >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2 / 2)

薛均潜拿着毛巾的手慢慢垂下去,颇有些无力地说道:“没什么。”

要是他现在把毛巾还回去,可能会给陈俭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既然陈俭已经决定彻底往前走了,他又怎么好再像以前一样不择手段地把陈俭绑在自己身边。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原本想送给陈俭的糖给小孩,低声嘱咐:“我找陈俭没什么事,但是不要告诉他我来过哦。”

陈俭刚回到家,小源就迎了上来。陈俭把菜往地上一放,一边换鞋一边问:“怎么了?”

小源把手掌摊开,展示手里的糖果:“今天有个叔叔来了,给了我这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俭微微一笑,“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吃哦。”

小源摇摇头:“那个叔叔认识老师。”

“他和你说了什么,”陈俭一瞬间想到某个人,“那他有没有对老师说什么啊?”

“他拿了一条毛巾,但是没给。”

陈俭还在换鞋的手也慢慢垂了下去。

春天就是雨天雨天雨天。但是这回下雨陈俭却十分笃定薛均潜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了。他们两个人都在小心试探的同时毫无信心,陈俭莫名有了一种正式恋爱前处于暧昧期的感觉。

如果有一个人能勇敢点就好了,捅破窗户纸,不管是再来一次或者彻底分开,都比这样的拉扯更令陈俭舒适。

外面的雨声让陈俭心绪不宁,他毫无思绪地抚摸着小猫。这只猫还没有正式的名字,但是陈俭把它养得很好,一个多月下来已经胖了一圈,就是很胆小,常日里都躲在角落。

外面响起门铃声时陈俭已经浅睡过去了,毕竟这样的雨天实在舒服,又有小猫陪着自己。但是这猫警觉得很,门铃一响就从陈俭怀里蹿出去,不知道跑到哪里。

这个样子实在跟它妈妈很像。

陈俭开门就见到眼睛通红,浑身湿透的薛均潜,陈俭第一次见到他这么不修边幅,一时愣在原地。而薛均潜终于松了一口气,小声说:“我按了好久的门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俭忙说对不起:“我刚刚睡着了。”

“可以让我进去吗?外面好大的雨,我没有带伞,也没有带毛巾。”

他这副委屈的样子让陈俭以为他受了谁的欺负,但是薛均潜这样的人,谁能欺负到他。但陈俭见到他这样子还是可怜他,打开门让薛均潜进来,然后去浴室准备热水。

他没有看到薛均潜在后面伸出又缩回的手。

陈俭家里没有备用的浴巾,也不好意思把自己的浴巾给薛均潜,便拿了条毛巾,解释说这个自己没有用过几次,希望薛均潜不要嫌弃。

薛均潜怎么会嫌弃,双手接过毛巾开始解身上的衣服,完全没意识到这是在别人家。陈俭瞪大了眼,转身就离开了狭小的浴室。

薛均潜第一次进陈俭的家,本觉得应抱着一种不忍亵渎的态度对待陈俭和他的一切,但和陈俭距离这么近的时候,他的生理反应也不是自己能够控制得住的。

氤氲的雾气和嘈杂的水声掩饰着悄然滋生的欲念,暖热的水流顺身而下,本来是再舒服不过的,但薛均潜此刻还是犹觉不够。薛均潜把角阀调到冷水那边冲了十几分钟,整个人打着哆嗦,什么亵渎的想法都没了。等终于冷静下来,薛均潜把卫生间的门打开一个小缝,叫着陈俭的名字。

陈俭早就把衣服准备好了,却远远地隔着浴室的门把衣服递过去,连缩手的动作都是迅速的。

薛均潜暗暗心虚他刚刚不会是听到什么了吧,又想,陈俭还是怕他的。

到底该怎么对待陈俭才能让陈俭重新接纳自己呢?薛均潜自己也想不通,他连今天为什么会到陈俭这里来都给不出像样的理由。他只是实在受不了了,等待的日子太过煎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在陈俭让自己进来了。像陈俭这样好的人,肯定不会忍心让自己孤零零地被拒之门外。

想到这里,薛均潜的嘴角勾起,在心里默默唱起了歌。

陈俭已经在客厅等着了,他给薛均潜弄了杯姜茶,见薛均潜出来赶忙起身从沙发上起来,自己坐到另一张矮板凳上。薛均潜收敛了内心的窃喜,表面云淡风轻地坐到沙发的另一边。很奇怪的是,他坐的这一边沙发被什么东西撕成一条条的,陈俭刚刚坐的那边却完好无损。

薛均潜呡一口姜茶,一股热气直冲脑门。陈俭稍稍瞥他一眼,淡淡地说:“等会雨小了你就走吧,衣服可以下回再还给我。”

“雨小了也还是有雨啊,我没有伞。”薛均潜辩驳。

“我有。”

室内陷入一阵安静,薛均潜在心里抓狂:早知道就不开口说话了。

薛均潜把姜茶一口喝尽,有些头晕地往后面一靠,小声嘟囔:“我的头好痛啊。”

陈俭自然看得穿这种幼稚的把戏,动了动嘴还想问薛均潜今天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谁知道薛均潜的脸色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差的样子,连呼吸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你怎么了?”陈俭失声问。

薛均潜呼吸不畅,抖着手把手机掏出来打字:呼吸不过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俭忙问:“你是不是对生姜过敏?”

薛均潜摇摇头,用手机打字说自己不知道。

陈俭快速地跑到房间里翻箱倒柜,然后拿出一小板白色药粒,让薛均潜就着温水服下。接着他找来自己的棉拖鞋帮薛均潜穿上,拿上伞把薛均潜扶起来,说:“我叫人送你去医院。”

薛均潜现在开不了车,陈俭自己又又没驾照,情急之下给赵园长打了个电话,赵园长二话不说让陈俭先去楼下等他。

薛均潜本来因为过敏而有点不清醒,听到陈俭给别人打电话硬生生掐着自己不让自己睡过去,等电话里的人来了他才看清,这个人居然是陈俭幼儿园的园长!

他觉得这种场景和园长相遇太尴尬了,一路上都把自己的脸埋在陈俭肩膀上,双手紧紧抓住陈俭的胳膊。赵园长也是第一次见陈俭身边有这么亲密的男人,不免通过后视镜多看几眼。于是两人的眼神是不是交汇在一起,但总是若无其事地移开。而陈俭从上车开始就没把脸朝着薛均潜,所以错过了这火药味浓浓的一幕。

等到了医院,赵园长又是帮忙挂号又是取单,一点事没让陈俭做。薛均潜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很没用,本想开口说自己可以亲自来,却发现已经连简单的音节都发不出。

他开始怀疑今天是不是不适合来找陈俭,他应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出现在陈俭,以及他的潜在情敌面前的。

陈俭和薛均潜坐在椅子上,陈俭拿着病单仔细地看,而薛均潜还是把脸搁在陈俭肩膀上,另一边手上插着输液管。这副样子看起来更像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了。

赵园长过来跟陈俭打个招呼,说家里还有小孩,先回去了。陈俭连忙感谢赵园长,这次真是辛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园长笑着说:“没什么,我也一直没机会谢谢你帮我照顾我儿子,都是应该的。”

薛均潜竖着耳朵:原来是你儿子啊!你的儿子让别人照顾干什么!

他听赵园长又说:“下次有机会一起吃饭。”

薛均潜像僵尸一样竖起来,用手机打字:下次带上我一起吧,我也要感谢你呢。

赵园长看了眼陈俭,而陈俭像是早就知道薛均潜会做什么一样,脸上带着半分无语,但并没有制止。赵园长尴尬地笑笑,向两人点了头就算是告别了。

等人走了以后陈俭没给半个好脸色给薛均潜,反而拿着病单说:“医生说头痛是感冒引起的,让你注意吃药。还有,你怎么连自己生姜过敏都不知道。”

薛均潜把头重新倒在陈俭肩上,打字说:我也是刚刚知道的T︿T。

陈俭也不知道是看到颜文字还是怎么,轻轻地笑起来,就当薛均潜以为没事时,陈俭突然发问:“你今天忽然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薛均潜身子一抖,什么话都不说,把脸埋得更深了。

陈俭也没再依依不饶地问,他们两个人都在打着彼此心知肚明的哑迷。但他想,这是不是算是一个机会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打完针回到家已经晚上八点了,薛均潜等陈俭洗漱后,眼巴巴地坐在沙发坏的那一头,问:“晚上我住哪里啊?”

陈俭一边擦着湿头发一边说:“你睡沙发。”

虽然知道自己大概率不能和陈俭睡到一张床上,但看着这个两人式的小沙发还是陷入了沉默。他大着胆子问:“其他地方不可以吗?”

陈俭看他一眼,努力憋住发笑的声音:“你可以和猫咪一起睡猫窝。”

“你哪里养了猫?”薛均潜从进门到现在都没看见过猫的身影。

“他很怕人,躲着呢,”然后陈俭走进房间,“我先睡了,你自便。”

薛均潜看着那扇被反锁的卧室门,终于意识到陈俭应该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第二天早上陈俭早早起来,他原本是经常在外面吃早饭的,今天却难得在家里吃了早餐——薛均潜为了做早饭起得很早,活脱脱一个捡回来的田螺总裁。

陈俭一边把油条往嘴里塞一边说:“麻烦你帮我喂下猫,我中午就不回来了。”

说完又想突然想起来一样:“不耽误你开发区的工作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不会,我只是偶尔去那边看看而已,又不是去做事。”薛均潜赶紧说。说完又觉得这样显得生怕陈俭不知道自己是来主动找他的,又解释:“昨天是因为恰好赶上雨天。”

陈俭没再问他看不看天气预报,把最后一口豆浆喝完,又说:“那也辛苦你帮我洗碗了。”

薛均潜点头就像昨天下的雨一样急。

陈俭走了没多久那只猫果然出来了,可能是很饿了,也不管旁边是不是还有陌生人,一股脑脸埋在饭盆里。薛均潜只给它放了一点猫粮,等小猫吃得干干净净,便撕开一条猫条喂小猫。小猫开始很警惕,后来见薛均潜一连给自己喂了两根猫条,就开始在薛均潜手下打滚。

薛均潜摸了一会,想起陈俭临走的嘱咐,把整个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看到陈俭衣柜里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和阳台上大盆小盆的花,薛均潜知道陈俭在这里过得很不错,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但是他又想,自己又一次不管不顾地闯进陈俭的生活,是不是对陈俭太过分了。可是不这样试一次,薛均潜总也不死心。

中午陈俭果然没回来,薛均潜趁猫喝水时揪住猫的后脖颈,把它拿起来仔细端详。小猫在他手上“喵啊喵啊”地叫,薛均潜越看越觉得这猫很眼熟。

薛均潜把它放下来,很温柔地对它说:“我要回家了喔,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小猫抻着身体伸懒腰,薛均潜就在这将近一天的时间中被陈俭现在的生活所驯服。他想,和陈俭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也太舒服了吧,可是在陈俭彻底接受他之前,他不能留在这里。

猫咪还露着肚皮在地上打滚,薛均潜正要起身离开,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是两人分开后第一次打电话。

薛均潜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又怕说太多而失语,便只问了一句:“喂?”

“你在家吗?下午我和同事出去团建,可能会晚点回去。”

薛均潜没说自己正打算离开,听陈俭这语气,好像是默认自己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薛均潜在犹豫自己到底怎么回答比较合适,说自己就打算走会不会让陈俭觉得自己只是把这里当成一个停脚的地方,说自己还在这里会不会意图太明显了。

可能是犹豫太久,陈俭那边直接说:“可能要麻烦你多照顾我家猫一段时间了。”

薛均潜听这语气就知道陈俭有点生闷气,刚刚还是状若夫妻一样的语气,现在就直接说“我家”划清界限。薛均潜假装听不出,很殷勤地问:“那给猫喂多少合适啊,它今天一直缠着我要吃的呢。”

陈俭静默了一瞬,接着说:“给它吃就给它吃吧,反正就是只小猫。”

“哦,那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呢?”

陈俭正要问“你是打算走了吗”,话到嘴边又好强地吞了回去,含糊地说:“看情况吧,不会很晚。”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薛均潜看着被挂掉的电话,居然生出一些难以抑制的兴奋。他把小猫提溜起来,随意揉着猫肚子,说:“没办法,谁让你生活不能自理呢。”

小猫还是“喵啊喵啊”地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天下午薛均潜开完两三个小时的网上会议都觉得精神抖擞。但是晚上差不多九点了陈俭还没回来,薛均潜抱着猫躺在沙发上,把手机掐亮又摁灭,纠结了半天要不要打电话给陈俭时,听到楼下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他飞快地往外探一个头,看到上回载着自己和陈俭一起去医院的男人和陈俭一同下车,脑袋还来不及想到合适的应对措施,身体已经先一步从卧室里拿出小毯子往自己身上一盖,整个人又蜷缩在沙发上了。

等陈俭和赵园长开门进来,就只看到薛均潜晾在沙发外的一双脚,被毛毯紧紧盖住的上半身和在地上大声抗议的小猫。

赵园长神色先是一僵,随后就问:“我还没问过你,昨天被我们送到医院的那个男人是你的……”

“一个朋友,从小认识的。”陈俭想也没想地答。

而薛均潜在毯子下瞪大了眼,虽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但眼下是一动也不能动。陈俭走过来拍拍薛均潜的小腿,把毯子掀开一点问:“你怎么了?”

薛均潜就像是刚被吵醒一样,睡眼朦胧地低声说:“有点难受……可能是晚上没吃饭。”

陈俭往他额头上一摸,摸不出什么,正想走进卧室拿水银计,却被薛均潜拉住手往脸上摸去。

“明明没有发烧,可是脑袋好晕啊……”

陈俭尴尬地把手缩回来,耐心问:“吃药了吗?”

“我不知道你的药放哪里。”薛均潜把毯子重新拉上盖住脸,嘴角已经得意忘形地紧紧呡住。

陈俭叹一口气,说:“放在床头柜下面一层,你自己去拿,我去给你做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均潜就像是没听到一样,陈俭有些尴尬,转身对赵园长说:“对不起啊,我朋友不太舒服,小源的衣服我先找给你。”

赵园长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在陈俭进卧室后蹲下身逗猫。那猫本来趴在沙发底下只探出个头,见到不熟悉的陌生人,直接一整个躲进去了。

赵园长失笑,抬头直直看着坐起身来的薛均潜,问:“你有话对我说吗?”

薛均潜本来还气势汹汹,结果与赵园长这么一对视,气势落了大半,但他继而又对自己鼓气,短短几秒间便脱口而出:“其实我是陈俭前夫。”

赵园长一愣,薛均潜乘胜追击:“但是我现在在追他。”

“虽然陈俭也不一定会再和我在一起,我也没什么立场让他不和你在一起,但是……”

薛均潜斟酌了一下措辞:“……年龄,地位,身份,感情,哪一样我都比你更有优势。”

他原本想说我不想让陈俭给别人做后妈后爸,但是这样的话一说出口,他又把陈俭的想法置之何处了呢?

赵园长听他这么说,解释说:“他没同意,你不用担心。虽然他从来没和我们说起过你。”

这句话原本可以不说,但是一说出来莫名有种挑衅的意味,可薛均潜对这句话无法反驳,幸而这时陈俭已经关上了衣柜门,薛均潜便顺势盖好毯子倒下,不再出声。

陈俭把手上装了衣服的袋子递给赵园长,颇有几分抱歉地说:“没办法送你下去了,我朋友他有点不舒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园长笑笑,看沙发上的人一眼,说:“要是身体这么弱,那得好好照顾他,有事随时打我电话,我送你们去医院。”

陈俭笑而不语,送赵园长到门口。薛均潜闭着眼睛装睡,耳朵却竖得几乎把毯子顶起来。陈俭看都没看薛均潜,径直去厨房煮东西去了。薛均潜大概等了十几分钟,这期间他动都不动,半边身体都麻了,生怕陈俭看出猫腻。

之后他实在忍不住了,把自己从毯子里捞出来,好巧不巧跟拿着一碗面条的陈俭打个照面。薛均潜丝毫不尴尬地问:“我已经在你家睡到这个点了吗?”

“嗯。”陈俭把面放下推到薛均潜面前,也不说其他的,反而拿着一根猫条和一个逗猫棒想把猫咪从沙发下弄出来。

那猫咪很快跑出来,薛均潜还在分心想待会要不要主动提出离开,却听见陈俭问:“你今天给它喂了多少猫条?”

“大概……三四根。”薛均潜觉得陈俭做饭技术又高了不少,不禁想他这几个月自己做了几次饭呢。

“下回不要给它吃这么多了,不然它嘴巴太挑,连普通猫粮都不吃了。”陈俭仍旧一副很淡漠的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薛均潜却突然心慌起来。

之后两人都没说话,薛均潜觉得安静得有些异常,放下筷子说:“这么晚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陈俭没什么表示,等猫咪吃完才说:“我听到你刚刚和他说什么了。”

这个“他”不言而喻,薛均潜先是有一瞬间的羞赧,很快又因为这是在陈俭面前而直接问:“那你怎么知道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房间隔音又不好,我总知道你们在说话吧。而且,我养了猫,也在家里装了监控。”

“那你怎么想的?”薛均潜追问。

陈俭不答,薛均潜大概也是猜到他心里没底,便指着猫问:“它叫什么名字?”

“没取名字。”陈俭终于开口。

薛均潜从陈俭手上拿过逗猫棒,猫咪很快就躺在薛均潜脚边翻肚皮,爪子还随着逗猫棒不断挥舞。

陈俭看他这个样子,在心里悄悄骂了一句“没良心”,养了它这么久都不如薛均潜陪它一天不到。

薛均潜逗了一会,猝不及防地问:“叫它‘缘来’怎么样?”

陈俭不做声,不知道是不同意,还是不懂是哪个‘缘来’。

薛均潜把过年时候在寺里开过光的平安符递给陈俭,说:“补上今年的。”

“你要是不收,明年我就不做了。”他补上一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俭既没有伸出手接过平安符,也没有拒绝。薛均潜自作主张地把平安符放下,起身说:“我要走了。对了,下周刘叔过生日,他让我……问你去不去。”

陈俭点头:“嗯,肯定去。到时候麻烦你带上我。”

薛均潜也免了再问。把平安符送出去以后,他总觉得心里空空的,像是活生生挖掉了一块肉送出去,风吹过才后知后觉感到钝痛。

薛均潜往门口走去,陈俭也没有要送的意思,坐在薛均潜刚刚躺过的沙发上。

刘叔老家离首都有点远,陈俭和薛均潜便提前一天出发。原本是想飞机去,但是陈俭不放心把小猫独自放在家里,也担心托运让小猫受不了,便和薛均潜商量了一下,开车去刘叔家里,路上就方便带小猫了。一路上两人也不是毫无交流,只是说些简单的话,两人都不能像以前一样把话匣子打开,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两个人都不舒服。陈俭坐在副驾驶,时不时给车上音乐换首歌,时不时往薛均潜嘴里塞点吃的,这样的互动才让薛均潜有了一种陈俭就在自己身边的实感。原本预计当天傍晚到达,实际晚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刘叔见两人一起来,先是用眼神询问了一下薛均潜,薛均潜摇摇头,帮陈俭把行李放到房间里去了。陈俭和刘叔坐在桌子边聊家常,小猫从猫包里出来,有些胆怯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刘叔在乡下的家很宽敞,附近就住着刘叔哥哥一家,但是他的亲哥哥早几年去世了,几个侄子也外出打工留下妻子小孩,住在这里也不算太冷清。薛均潜收拾完下来,本来还畏手畏脚的小猫就踱步到它面前用头蹭他的裤腿。陈俭看在眼里,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没良心“,下一秒小猫便被薛均潜揪住后颈放到陈俭怀里,然后薛均潜笑着对陈俭说猫说:“他身上有吃的,你去找他。”

陈俭故意赌气:“它才吃过,你也太娇惯它了。”

刘叔也笑笑:“养猫就像养小孩,确实不能太惯着。”

三人俱是一愣,好在薛均潜反应快,把话接了过去:“开了一天车,有点饿了。”

刘叔忙不迭去厨房烧火做饭,薛均潜不愿让陈俭和自己独处起来尴尬,也跟着去厨房。两人在厨房里聊的还是陈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叔不免说了重话:“你之前做那么些事,他现在能跟你说上几句话都算是好的了。我看你自己也是个榆木脑袋,非要和我一起来厨房,有这点时间和他多说点话多好。”

薛均潜苦笑,心说恐怕陈俭不会再接受自己了,嘴上却对刘叔说:“人家又不是非要和我在一起,你就别撮合我们俩了,不然他多尴尬。”

“他直接拒绝你了?”刘叔听他这么一说,以为两人早就把这事说开了。

薛均潜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刘叔不要再管了。

两人沉默之时,忽然听见陈俭在身后问:“要不要再加点青菜?”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刘叔和薛均潜对视一眼,担心刚才的讲话被陈俭听见了。然而陈俭神色如常地又问了一遍:“晚饭要不要加点青菜?”刘叔起身说:“我去外面弄点新鲜的吧。”

陈俭自然地坐在刘叔刚刚坐过的位置,和薛均潜隔着几十厘米,薛均潜倒是尴尬了起来。好在这时猫咪跟离不开人一样跟着陈俭进来,因为刚刚吃了一顿,它这会跟谁都不亲近,只趴在火边。薛均潜往猫咪头上摸去,昏暗的火光下用余光撇了陈俭一眼,正发现陈俭注视着自己,薛均潜条件反射般缩回了手,转而去摸地上的火钳。不料地上的火钳没摸到,却摸到一只冰凉的手,那只手在薛均潜温热的手掌下瑟缩了一下,然后很快抽离。薛均潜以为他是不舒服,紧张地问:“你身体不舒服吗。”

陈俭摇摇头,把手放在火边烤,似乎是想到什么,眼中带着几分调笑问:“你刚刚看起来很怕我。”

“没有,我以为你不喜欢我碰你的猫呢。”陈俭这样一笑,薛均潜便知道是自己太紧张了,说出个玩笑话来缓解。谁知陈俭俯下身体,侧着头正对着薛均潜微微低下的头认真解释:“我没有啊,我就是在看你而已。”

薛均潜就像小伙子第一次谈恋爱一样羞涩,立刻把视线移开了,也不说话,捡起地上的火钳往火堆里一下一下地捅,实际上他脑子里一片懵,感觉一瞬间所有的血液都往脸上涌去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尽力克制着自己,然而在陈俭看来,薛均潜微微抿着笑的嘴角已经把他出卖了。

“再捅火就要灭了。”陈俭出声提醒。

薛均潜听到陈俭这样说赶忙停手,然而火已经被灭了大半,薛均潜一急,拿过蒲扇风,不想正是这一扇把火彻底扇灭了。两人不约而同地这一刻想起小时候闯了祸被刘叔责罚的回忆,不免担心地望着对方,一句话没说地默契起来,一个负责烧引火的纸板,一个干脆放弃扇子,拿起吹风筒往火堆里吹气。好在两人赶在刘叔回来前把火重新燃起来,刘叔一推开门就看见两个人被自己的推门声吓得后背都挺直了,便知道这两人一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反应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刘叔把这两人赶出去,不让两人帮忙,说自己很久没有给两人做过饭了。

两人拗不过,只好抱着猫出去。

饭桌上薛均潜和刘叔不断说着话,陈俭低头吃饭,偶尔插一两句嘴,三个人这样就像是家人一样。说话间薛均潜还像往常一样给陈俭夹菜,不过他很聪明,先给刘叔夹了才给陈俭夹,这样陈俭也不会因为避嫌而拒绝。陈俭没有注意到他这些小心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坐了很久的车,他格外地想吃东西。

吃完饭还早得很,陈俭和薛均潜一起把碗洗了也才八点半。虽然还没到夏天,但是清明一过天气就热起来了,连草丛里也不知道何时多了些鸣叫的虫子。陈俭和薛均潜在厨房里洗碗忙出了一身汗,本来只是站在院子里吹吹风,但是不远处广场舞的声音不断传来,陈俭心想这时出去散散步也来得及,正把大门打开,薛均潜便跑过来问:“出去散步吗?”

陈俭点点头,看薛均潜一眼。可能是今天两人相处得比较融洽,当薛均潜提出和陈俭一起去时,陈俭今天和薛均潜走的并排,一点也不排斥的样子。薛均潜松了口气,低声提议:“去河边走一走怎么样?”

陈俭愣了一下,薛均潜立刻改口:“啊……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谁料陈俭停下脚步,极其认真地看着薛均潜的眼睛:“去河边吧,正好我也有事想和你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几年村里的设施都翻新了一遍,就算河边离村子有点远了,也依旧几米一个路灯。

薛均潜看着路灯下神色晦暗不明的陈俭,心里的紧张感更甚了。然而陈俭很久都没说话,看着黑魆魆的湖面发呆。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总会在吃了晚饭以后带我出去溜达,因为其他时间,我们根本没有相处的机会。”陈仍旧看着湖面,眼底却多了一丝笑。

薛均潜点点头,“嗯”了一声,问:“把你留在家的那段时间,是不是过得很无聊?”

陈俭摇摇头,轻轻叹气:“好怀念那时候啊……”

薛均潜有点诧异,陈俭继续说:“你不在家的时候,刘叔很照顾我,所以那几年我根本没受过委屈。”他顿了顿,又说:“认真计较起来,我还得感谢那些年,你们给了我一个安定温暖的住所。”

“没什么好感谢的,你既然留在薛家,做这些都是基本的。”这确实是薛均潜的心声。他把陈俭留在身边,又和他有那么好的感情,肯定不会让陈俭随随便便受欺负。但是在那时陈俭在他心中究竟重要到什么地步,薛均潜一直清楚得很——就算他再犹豫再不忍,也还是把陈俭当成筹码一样轻易换了出去,而他自己得到的是所谓正常的、光鲜的人生。再重来一次,他还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吗?他仍旧没办法给出确切的答案,不仅因为他卑劣胆怯的人性在作祟,也因为命运已经走到这里,再怎么回想也无力回天。

到这一刻,两人不得不做一个了断了,继续纠缠下去,两人都不得安宁。

“为什么当时想把我留在薛家?”陈俭首先打破沉默。

“因为父亲想在我身边安排薛闻,说是给我找个玩伴,其实是在身边拘束我,然后等我们都长大了,按照他的意愿结婚生子,做他继续控制薛氏的棋子。我不愿意这样,”薛均潜苦笑,他以为自己是在反抗,实际上他的反抗也罔顾别人的意愿,这和他父亲的做法有什么区别,“所以我把你留下来,和你关系那么亲近,一开始只是我幼稚地叛逆父亲而已。”

陈俭虽然已经想通,但亲耳听到薛均潜剖心般说出来,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他以为他们之间的不堪始于成年人之间的利益交换,但实际上更早,从他们相识的那一刻起,就由复杂得不忍细究的人性决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且,”薛均潜话锋一转,“你那时候很可爱,眼睛透亮透亮的,又那么单纯,呆在你身边的每一秒都很轻松。我不是为了在你面前减轻罪孽才这么说的,当然,你的单纯也不应该成为原罪。”

“后来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告诉我真相,或者把我送回去的,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我不舍得。”

“什么?”陈俭有些诧异。

“送你回去,你能回到哪里呢?回到福利院还是回到你父亲的家乡?如果送你回福利院,你会不会又被卖给别人呢?如果送你回老家,谁来抚养你呢?”薛均潜语气有点不好,他偷看了一眼陈俭,不想再惹陈俭生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我就是不想你再过那种生活了。”

“而且,如果我告诉你,你的父亲被判了死刑,我是故意不让你知道这些的,甚至我做这些的本意也不是为你好,我是为了我自己,你要是承受不住,要是彻底不原谅我怎么办?那个时候光是想想这些,我都觉得很无力。我们变成现在这样,也是我自食恶果。但是我最后悔的,是让你也这么痛苦。”他几乎是把一直以来想要深埋起来的拙劣心思挖出来放在阳光底下接受审判,但是最令薛均潜不安的是,陈俭是否已经不屑于审判了。

果然陈俭没有回答,或者说他早已回答过了。对于薛均潜,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感激他提供了安稳的生活,而这么多年的感情,已经与薛均潜的数次背叛、伤害两相抵消了。

“哪怕你把我说得这么重要,一旦我与你的利益有冲突,你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不是吗?”陈俭这样反问,就说明他今天已经做好彻斯撕破脸皮地准备了。可是只有把这件事彻底说开,两人才能真正解脱。

“不是的,现在不是了。如果再回到过去,我不一定就会作出不一样的选择,我确实卑劣,但回到过去这件事本身就是荒谬的。现在你在问我,在前途和你之间我会选择哪个,我一定会选你……”

“那是因为你已经得到过想要的东西了,所以放弃也没什么,这么看来,我对你也没那么重要嘛。”陈俭出声打断,嘴角勾起,笑得很是嘲讽。他向来是把人性往低处想的,以前只是觉得薛均潜在自己面前永远是高尚的样子,但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因为不确定薛均潜能爱自己到什么地步,所以先假定了薛均潜给自己的爱并不比给其他的多。

薛均潜看着陈俭已经红红的眼睛,他语无伦次地为自己辩驳:“不是这样的,我一定会选你……我该怎么向你证明呢?只要你愿意,一辈子都陪你在这里,或者在你的小屋子都可以,公司可以转给别人,我整天都在家里等你回来,这样可以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料陈俭摇摇头,说:“你不必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已经不想再和你有什么瓜葛了……我不希望你变成那样,奇真是你的心血,看着你把它拱手送人我也很心痛。你不要再为我做这些了,我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陈俭终于忍不住,他怎么会不知道薛均潜纠结的心情,他们是一样地想向对方靠近,但是陈俭在担心自己还会不会被薛均潜伤害,而薛均潜却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证明他不会再伤害陈俭这件事。

“刚开始到日本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关系那么好,你却还是把我舍弃了。那个时候我安慰自己可能是我在你心里的分量不够,毕竟我们既不是亲兄弟,也算不上一起长大。后来我回来,你说想和我在一起,我以为我们算得上是真正的爱人了,但是你心里有真正把我当成爱人吗?你从来没有对我坦诚过,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该信你说的哪一句话。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薛均潜透支了陈俭太多的信任,陈俭甚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对谁这么犯贱过,他也并非是放不下过去,只是一想到两人没有任何改变就贸然和好的话,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薛均潜很着急,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就再也没办法挽回陈俭,他把陈俭的身体扳过来面对着自己,握住陈俭的手,极其严肃:“把你交换去日本这件事,你确实应该恨我,所以不原谅我也没关系。但是我不想我们之间再有其他的误会了,我不会因为你是个Beta就嫌弃你,你是Beta也好是Omega也好,我都喜欢,但是我不想你冒着生命危险生小孩,我想对你负责,也想对小孩负责。这些话我以前没对你说过,但我一直是这么想的。除了你之外我也不会有其他人,再也不会有人像你一样和我纠缠在一起了。可是陈俭,如果你选择向前走,去遇到更好更合适的人,你也值得这个。”

陈俭推开他,身体忽然感受到强烈的无力,或许是因为哭得太久,一阵干呕的感觉不断上来。薛均潜察觉到他的不适,以为是陈俭受了凉,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在陈俭身上。陈俭缓了缓,却因为剧烈的悲伤说不出话来。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即使是互相坦诚地说出心里话,陈俭还是不知道该怎么了结。

薛均潜说不会再有人像陈俭一样和他纠缠在一起了,对陈俭来说,他的人生似乎也不会再出现一个薛均潜。他想,不如两人就此作罢,未来也一定会有各自灿烂的前路。正想说出些决绝的话,低头却嗅到薛均潜外套上淡淡的茉莉花香。从前的许多事都像浪潮一样将他席卷进过去,陈俭的世界天旋地转,耳边似乎听见薛均潜焦急的呼唤。再然后他像是回到以前,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人抱起,可能是父亲,也可能是薛均潜,不外乎只有这两个人会这么对他。他感到身体正在迅速地发热,接着是浑身发软,陈俭猛地清醒过来,自己提前进入热潮期了!

他睁开眼,看到薛均潜一脸焦急地抱着自己往刘叔家里赶,用微弱的声音说:“车上应该有抑制剂,去车上。”

薛均潜加快脚步往车的方向赶,低头一看陈俭红透的脸,把他的头往肩上靠,企图用信息素帮陈俭缓解一下。等到了车上,按照陈俭的指示在背包里找了个遍也没找到抑制剂,但此时的陈俭已经热到神志不清了。没有抑制剂,陈俭很难一个人度过这次假性热潮期。他把陈俭从车后座抱起来与自己面对面,摇了摇陈俭试图让他清醒一点,但陈俭只是睁眼看了看眼前人,又很快毫无戒备地闭上了眼。薛均潜没办法,掐了一把陈俭的手臂,说:“陈俭,我可能要咬你一口做个临时标记,这样你会舒服点,可以吗?”

陈俭懵懂地点点头,不知道有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是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薛均潜让陈俭的下巴枕着自己的肩,撕掉自己的阻隔贴,对着陈俭的后颈咬了下去。他对咬后颈不太熟练,力度把握不好,陈俭难免扭来扭去。薛均潜只好费大力气把陈俭禁锢在自己怀里,一时间,车里充满了茉莉花香,就连薛均潜也受到临时标记的影响,整个脑袋先是一瞬间的空白,再然后一系列生理反应接踵而至。

他不得不退开一点和陈俭保持距离,但陈俭显然得到了极好的缓解,整个人清醒了不少。陈俭沙哑着声音:“还是好难受。”说完就追寻着信息素最浓郁的地方去,在薛均潜的怀里拱着。薛均潜没办法,趁着陈俭还清醒,问道:“有没有去医院看过?假性热潮期不治疗的话对身体有很大的伤害。”

陈俭摇摇头:“一般……只要用抑制剂应付就可以了吧。我这次时间有点提前,明明还有四五天的。”可能是今天和薛均潜长时间都在车里,避免不了和他的信息素接触,难怪今天吃得也比平时多,原来是身体为储存能量做准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刚可能是被你的信息素刺激到了,所以才……”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声,薛均潜怎么摇都无济于事。没过多久,两人开始发热,假性热潮期的生理反应甚至比热潮期还要不受控制。

陈俭最先受到热潮期的攻击,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只知道抱紧身边的人。而薛均潜也受不了了,把陈俭稍微推开一点点,想坐到副驾驶去解决事情。只是陈俭实在抱他抱得紧,薛均潜保持着最后的理智,把腿移开,又把拉链解开了。陈俭可能是真的很难受,一点也不能离开薛均潜,整个人几乎把薛均潜压倒。他一点理智也没有了,以为就是在自己家里,差不多把身上能解开的都解开了。薛均潜把车窗弄下来一点呼吸新鲜空气,终于冷静一点了,又帮陈俭把衣服都整理好。

如果是往常,他可能会亲陈俭一口,但是他今天没有。

陈俭迷蒙地抬起头看薛均潜,薛均潜摸摸他的头,轻声说:“等会就好了,再忍忍。”

临时标记过后会有一段Beta适应信息素的过程,身体相应的器官都运作着排除外来信息素,等过了这段时间就会慢慢恢复。但是这个过程的时间长短因人而异,薛均潜只能陪着陈俭一起等。

但是陈俭显然十分难受,他朝着薛均潜整个扑过去,坐在薛均潜怀里,似乎这样的姿势十分有安全感。此刻两人都有点衣衫不整,尤其是薛均潜作为清醒的那一个,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面对应当的生理反应却有些羞耻。

他把陈俭箍住,一下一下轻抚着陈俭的后背安慰陈俭,陈俭很吃这一套,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就这样过了十几分钟,陈俭因为太累而睡了过去,薛均潜松了口气,又紧紧抱了陈俭十分钟左右,把一切收拾好,抱着陈俭回刘叔家了。

第二天陈俭醒过来,已经一觉睡到早上十点了,身体和心都一点负担都没有,所以谁的很舒服。他洗漱好了下楼,薛均潜在厨房里忙里忙外。陈俭当然没忘记昨晚发生了什么,只是现在不是个道谢的好场合,便只好到外厅去招待宾客。刘叔的生日办得很热闹,薛均潜和陈俭看到刘叔的养老生活很不错,放心了不少。两人虽然在同桌吃饭,但是一句话也不讲,想说点什么又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一直到晚上两人也没说上话。晚上宾客都走了以后,刘叔把两人叫到屋里,分别给了两人一样东西。

他给了薛均潜一个相机,给了陈俭一个盒子。薛均潜没有立即打开相机查看里面的东西,倒是陈俭,一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眼圈就红了。里面装着父子失散前陈佰民穿的衣服,最然十几年过去,衣服已经有些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但是陈俭一眼就认了出来。衣服下面是陈佰民留给陈俭的财产,几百块,还是十几年前的币种,但是这可能是当时陈佰民唯一能给陈俭留下的。

“你父亲的案子审理得很快,当年就被判了死刑。这些是他被执行死刑后留下来的东西,他的骨灰我们也认领了,安葬的地方均潜会带你去。陈俭,这么多年才告诉你这些,我们对不起你,你恨我们是应该的。原不原谅全在你做主,但是你一定要过好自己的生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俭扭过头去,深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把盒子盖上,事到如今,他什么都不愿意多说了。

刘叔又对薛均潜说:“那个相机是十几年前的东西了,不知道里面的东西还能不能看。里面都是你父母年轻时候的照片。”薛均潜听了,正要把相机还回去,却被刘叔制止。

“你先看了里面的东西再决定还不还给我吧。”

薛均潜只得收下,再看一眼旁边的陈俭,他还在抹眼泪。薛均潜想,他们让陈俭哭得太多了。他还想伸出手抱一抱陈俭,但是他并没有这个资格,也不想再给陈俭徒添烦恼。

刘叔看着这两人在心里默默叹一口气,然后让两人快去休息。薛均潜这才敢拉着陈俭的衣袖把他带出去,等到了陈俭房间门口,又不放心地向陈俭确定要不要自己照顾他,陈俭摇了摇头,挣开薛均潜的手就进了房间。

第二天两人回程,路上一句话也没说。陈俭看起来精神很不好,一路上既没有吃东西也没有放歌。薛均潜想到他才经历过热潮期,现在精神也不太好,便加速赶回去,还让助理先给陈俭在网上挂了个号。

陈俭倒是没拒绝薛均潜带他去医院。等安置好了猫咪,两人走路去并不远的医院。

路上下起了点小雨,薛均潜从车上找了一把艳红的伞撑上,他发现在这把伞下,陈俭被映照得微微发红得面容显得尤其脆弱可怜。他不免把伞往陈俭那边偏一些,甚至另一只手还扶上了陈俭的肩。可能是陈俭精神恍惚,他没有挥开薛均潜的手。

薛均潜不忍让一滴雨落在陈俭身上,他们就像是亲昵的恋人一样往前走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薛晟六岁的时候还不太会说话。他的母亲总是疯疯癫癫的,但对这个儿子有着偏执的占有欲,以至于没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靠近薛晟。她将薛晟变相囚禁在自己身边,并不会像一般那样教育小孩,她所做的只是让薛晟活着,不至于饿死,毕竟薛晟是她眼里挽回爱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惜她越是这样,薛延就越是嫌恶他们母子。因此,在薛晟被认回薛家之前,他对“爱”这个东西,从没有正常的认知。

他十二岁踏上目的地名为“家乡”的航船时,望着辽阔的海面与越来越小的尖塔,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的人生也可以有更广阔的可能。刚认识的父亲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他看起来只有十岁不到,所以他的父亲微微将身体俯下,而薛晟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微微僵硬。

他以为父亲会打自己,谁知父亲只是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一番希望薛晟不要辜负他的期望之类的话。薛晟的眼睛很快黯淡下来。

他知道父亲把自己带回中国是为什么。虽然他的父亲在外不止他一个儿子,但那些人没有薛晟这么好命——他既是Alpha,又完美避开了家族基因缺陷,腺体完好无损。当薛延再也找不到也生不出称心的继承人时,他忽然想到了这个毫无存在感的儿子。

薛延向薛晟的母亲提出将薛晟带回国时,他完全不记得这个形容枯槁的女人姓甚名谁,便只用了尊敬的“您”代替。而这个女人看着多年来深深思念的爱人,竟然难得地清醒一瞬,然后便陷入了回忆一般痴笑起来。薛延心中厌恶,却不得不维持完美的假面。可能是天生敏感,薛晟望着父亲脸上完美的笑容,居然对母亲生出了一丝怜悯。可是他自己不也一样可怜吗?

他的母亲听不懂薛延所说为何物,薛延再也懒得装,第二天就把薛晟连拖带拽地带上了船。走出尖塔的时候,他的母亲仍旧维持着大方得体的微笑,仿佛她多年的等待终于让爱人回头,理解她卑微可笑的爱情。但很快,当她意识到这对父子并没有带上自己时,先是想到这个离去的背影多么熟悉,然后又像疯了一般尖叫着朝两人扑过来,想要和两人一起走。然而薛延只是不耐烦地把手一挥,立刻就有人迎上来把女人钳制住,还捂住她的嘴。薛晟只看了一眼便回过头,他对于要离开母亲这件事感到隐隐的兴奋与焦虑,又对未来有诸多盼望与恐惧,还未踏上船,整个人就已经晕乎乎的。

忽然身后一声闷响,是他母亲咬破了别人的手,弄得满嘴鲜血,向前跑着跑着整个人忽然蹲在原地,像被撕裂一样尖叫痛苦。这副模样实在是太丢人了。

薛晟心里很快有了同父亲感同身受的嫌恶。

他再也没回过头地踏上船,在湿咸的海风中最后眺望一眼尖塔,他的人生由此断成毫不相干的两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到中国时他连中文都不会说,更不要说进学校学习。薛延帮他请了老师在家里教书,薛晟学得很吃力,每个晚上他都因为受不了而哭泣,心想如果继续待在尖塔又怎样。但他没有跟薛延说这些,薛延甚至很少回来,偶尔见到薛晟,也只是考考他的功课,或者直接去问家庭教师。

结果当然不符合他对一个儿子的期望,和老师交谈完后,薛延用一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乜斜薛晟一眼,薛晟往往心虚低下头,很快,薛延就离开了,通常很久之后才会例行过来一趟。然后重复这套动作。

薛晟有天晚上哭到通宵,很饿,爬起来到厨房找东西吃,便听见大清早便忙活的佣人低声讨论着主人的八卦,话语中不免将薛晟贬低为低能儿。

薛晟不知道怎么回到房间的,对于那段时间的印象,只有“痛”。

浑身都在痛,脑袋痛,身体也痛,不论做什么都痛,可是请医生来也没查出毛病,薛延无奈,只好停了家教。整整半年,他都没有踏进这座房子一步。薛晟已经是弃子了。

薛晟夜里听见骨头生长的声音,像是要把他脆弱的皮囊撑破,他迷糊间想到“はは”,这个被他刻意遗忘的女人。他此刻无比想回到女人的怀抱,又恍惚想起是自己主动抛下了她——他与自己痛恨着的父亲原来是同一种人。

薛晟拿头不断地撞墙,撞得血从头上大片大片地流下,吓到了给他送饭的佣人。然后他被强制送到精神病院一段时间,仍旧是一个人,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在这个人人都不正常的地方,他显得尤为正常与安宁,这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薛晟在里面好好治疗,好好读书,等他终于不痛了,已经来到可以独立的十八岁,他变得身高腿长,整个人初具成年人的气质。

薛晟这时才反应过来,这就是他人生中必须经历的生长痛。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度过了这段磨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晟开始变得符合世俗定义上的正常。他不再留在中国,也不愿意回日本,他选择去离两者很远的地方留学,然后在合适的时候听从父亲的安排回国,从姑父手里夺回本该属于薛家的东西。

他过得符合所有人的期待,但是,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跟他说:“不够、不够、不是这样的!”

那种生长痛的感觉又回来了。

也正在这时,他遇到了陈俭。

第一次见到陈俭,他只是觉得这个孩子眼熟得很,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陈俭眼里的惊惶与无措在见到薛均潜的那一刻逐渐消失,薛晟想:啊,有这么个朋友,陈俭一定很幸福吧。

他替陈俭感到幸福,心底的声音却越来越疯狂:不够、不够、不够!

他用令人迷醉的酒精麻痹这个声音,却又遇到了陈俭。他那么小,伸长了腿也跨不过两级台阶。薛晟在后面用手机微弱的光照亮陈俭,仿佛给予陈俭黑暗中唯一一点庇护。

薛晟忽然醒了酒,他想起在哪里见过陈俭了。

那个他,那个没有熬过生长痛便死掉的他,那个被薛晟丢弃在身后的他——陈俭就是另一个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种怪异的父爱从薛晟心中诞生,但说是父爱也并不准确,因为他是以一副强健有力的身躯保护着曾经弱小的自己。

当天年夜饭过后,薛延和姑父已经讨论过怎么治疗薛均潜的病。薛延说,让薛均潜高中毕业之后去日本,自己在日本有个亲戚,正好可以照顾薛均潜。但是一去日本,估计薛均潜对公司的事务也插不上手了。

薛晟嘲讽地笑笑,却并不表露出来。他乐得看狗咬狗的戏码。

然而当他看到一直低着头的薛均潜,立刻就笑不出了。

他想对表弟说:一定要快快长大,长大了就不怕大人的束缚了。

但是他最终没说出口。

翘着二郎腿悠然地坐在沙发上,薛晟俨然一个成功人士,连表弟朝他投来的眼光都带着艳羡。

薛晟想,这没什么好羡慕的,自己也失去了很多东西,只是小孩子没法理解。

让薛均潜去日本完全是薛延的主意,不过薛晟没有反驳。又过六年,薛晟彻彻底底地将薛氏收为囊中之物了,他对姑父说,他想要陈俭去日本。

这对姑父当然有利,于是姑父很快同意了。薛延却气得要死,痛骂薛晟毁了自己一步好棋。薛晟连听他说完话的耐心都没有,拿起外套转身就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现在不需要受到任何人的约束。

他也无心考虑那些无力反抗的人怎么想,重要的是,他们无力反抗。听说薛均潜因为这件事闹了起来,不过最终还是同意这个条件。薛晟心里升起一种诡异的成就感,他和这个未来竞争者之间的交锋中,胜出者是自己。

薛晟还有点失望。他以为陈俭身边有一个很爱他的朋友呢。不过没关系,这个空位很快由自己补齐。

陈俭候机的时候就一直哭,海关还以为薛晟拐卖小孩,抓着盘问了好久。

薛晟看着陈俭哭,用手轻轻给他擦去眼泪,就像跨越时空给当年的自己擦去眼泪一样。他把陈俭安排在尖塔内,并没有限制陈俭的人身自由,只告诉他不要独自跑去尖塔顶部,那里很危险。

陈俭还是哭,薛晟开始有一点烦躁,随即被自己的烦躁吓得不轻——这就是他以前最厌恶的大人独有的特点,但如今,他已经不知不觉中变成自己曾经最厌恶的人了。

他又很快温柔地叮嘱陈俭一些注意事项,尽量让自己变得柔和。陈俭泪眼朦胧地看他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已经止住了哭泣。薛晟这才感到满意。

国内的事情很多,薛晟当天就踏上了甲板,这时他才肯给予尖塔顶部一点注视。

他想,自己只是还没有准备好,但是正在慢慢修复自己。希望她能再等待一会,自己很快就可以克服心中的障碍回到她身边。

他重新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几乎不太记得住当初把陈俭接到日本去的理由。直到底下的人跟他报告,说陈俭被那个人弄伤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晟静默一会,然后立即订好了去日本的机票。他到的时候,陈俭已经在床上沉沉睡去。薛晟轻轻拿起陈俭被烧伤的手臂,伤得不是特别严重,但是肯定会留疤了。几乎是一瞬间一股无名怒火让他整个人燃烧起来。

他恨死了。

明明说过不要再靠近那个女人,为什么不听劝?明明可以有那么多办法规避伤害,为什么还会这样?

他知道这种怒火不是只针对陈俭一个人,他最恨的人是他自己——好像他怎么也逃不出母亲给他制造的阴影,而他本着一个孩子的天性,妄想制造机会弥补幼时的创伤。

兴许是他抓得太用力了,陈俭从睡梦中缓缓醒来,见到薛晟,先是一愣,然后又才反应过来一样迅速抽回了手,慢慢挪到靠墙的位置。

这个孩子怎么也养不熟。薛晟心里哂笑。

他站起来,立刻就要离开的样子,对陈俭说:“下回不要再去那里了。”

陈俭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没有任何表示,像只小鹿。他心情好了点。

薛晟并没有多做停留的意思,走到门边又折返,问:“明天,带你出去走一走,好吗?”

听说陈俭一直待在这个地下室,昨天唯一一次在尖塔里走走,还受了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俭不说话,薛晟当他是默认了。

第二天两人出门,外面下着小雪,两人一人撑着一把伞,一前一后走在街上——陈俭不肯跟他太亲近。薛晟也由着他去,只是叮嘱陈俭务必跟着自己。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什么话,本来也无话可说。就在薛晟准备制造一些话题时,他转过身,恰好看见陈俭移开头顶的伞,头发上好些洁白冰凉的东西。而陈俭望着这片雪天,眼神流露出一丝活气。薛晟猜,他大概在怀念什么,此刻的悲伤如同这雪一样静悄悄落下。

他们进了一家关东煮的店,陈俭很局促,薛晟扮演起从容的大人,指着菜单慷慨地让陈俭随便点。陈俭愣了一下,然后又摇头,小声说:“您帮我点吧。”

薛晟想起来,陈俭不会日语。

于是薛晟按照自己的口味帮陈俭点了一份,吃着吃着问:“你想学日语吗?学了的话,在这里生活会方便很多。”

陈俭没回答,反而问:“我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他看起来是真的不喜欢这里。

薛晟呡了一口汤,饱腹感尤为强烈,他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关东煮了。

“为什么总想着回去呢?这里哪不好?再说了,你回去了有人要你吗?你早就没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重的话,顿住,看着陈俭越来越红的眼圈,手忙脚乱地拿纸巾给陈俭擦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想道歉,又觉得太没面子,便生硬地转个话题:“我总不能让你太没自由吧,不然你平常怎么出门呢?人有了能力才有自由。”他特意加上最后一句,显得自己很占理。

陈俭不再哭,点点头算答应了。

这个小孩怎么这么娇气,薛晟很是嫌弃。但又想,娇气是应该的,他才十二三岁呢。自己十二三岁的时候,面对相似的情况,想娇气都没办法。

他给陈俭安排了老师,然后匆匆回了国。他悄悄去看过那个女人,她睡着了,房间多了烧坏的痕迹。幸好她没有受伤。

回程的路上薛晟很轻松,同过去又和解了一点,整个人都变得明媚起来。

之后每年他都往日本飞好几趟,跟陈俭的接触也多了起来,但是陈俭还是不同他亲近。这也是应该的,自己就是让他和薛均潜分开的罪魁祸首。不过他并不是始作俑者,陈俭和薛均潜之间有什么问题,其中一个人必定清楚。

薛晟只是让镜子裂开了一点而已,他没办法分开陈俭和薛均潜的。

十年一到,他送陈俭回国。陈俭没有明显表露出什么情绪,只是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时候多了,大概是在练习怎么和薛均潜说话。

他们回了国,当天就遇到薛均潜,当天薛均潜就把陈俭带走了。看着陈俭远去的背影,薛晟心里很不是滋味,像把女儿嫁出去一样,知道这是必然的却无可奈何,自己这个长辈,又很担心陈俭会不会受到伤害。

他偶尔能遇到这两个人,总是表现得很惹人讨厌——薛晟没意识到这一点,他觉得自己在敲打这对小情侣。不过小情侣之间哪容得下别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闻问过一个很好笑的问题,问薛晟是不是喜欢陈俭。

薛晟在心里笑他们肤浅。他对陈俭的感情太复杂了,不属于爱情亲情友情中的任何一种,却有着爱情里的占有欲,友情中的牵绊,亲情中保护的本能。不过他嘴上回答,喜欢啊,谁会不喜欢陈俭呢?

薛均潜也问过类似的问题,薛晟却回答“陈俭也就那样吧”。看着薛均潜拳头上的青筋,他也不甘示弱地想:要是你敢对陈俭不好,我也会一拳揍死你的。

他没说出来,这话对陈俭是个负担。他再嫉妒薛均潜,也不会用这种方式离间两个人。

每次出现在陈俭面前,陈俭总会炸毛,薛晟一边苦笑这个人还是这么抗拒自己,一边又享受这种逗弄带来的愉悦。

陈俭和薛均潜分开以后,他去找过陈俭一次,顺便承包了郊区开发的一个项目。陈俭觉得是偶遇,薛晟处心积虑也不过为那几个小时。他告诉陈俭薛均潜隐瞒了什么,陈俭很崩溃。谢天谢地,陈俭终于和薛均潜分开了。

他希望陈俭从此拥有新的生活,新的爱人。

薛晟没有得意多久,底下的人说原来承包的工地,被薛均潜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硬是把薛氏给踢了出去。

操!

从前任意玩弄的小崽子,有一天居然成长到狠狠打压自己的地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晟不得不承认薛均潜也是个厉害的人,自己之前不过是利用年龄和阅历的优势占据制高点,而现在,他不得不花费大量精力应付公司的竞争。

这期间他母亲病危了一次,薛晟跟父亲提起母亲死后,将她的牌位移到薛家祠堂去的事。薛延当然不同意,在轮椅上哼哼唧唧。

薛晟被烦得连饭也吃不下——本来对着薛延的脸也没什么胃口,于是他把饭泼到薛延的脸上,薛延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又被薛晟揪着衣领扔到地上。

幸好他已经半身不遂,下半身都没知觉了,不然得痛死。

差不多被吓掉了半条命,薛延急忙答应了迁牌位的事。薛晟却毫不在意地用脚踢踢薛延的脑袋,无所谓地说:“我改主意了。”

发泄出来之后薛晟通体舒畅,他沉醉于对薛延的特定暴力,这样实在是……太兴奋了。

他想多花些精力陪护母亲,便特意去陈俭任教的幼儿园找他——他实在很想和陈俭尝试一下冬天里冰激凌是什么味道。幼儿园园长说,小陈老师辞职了,前几天,也有一个男人来找过他。

薛晟犹如被浇一桶冰水,很久才消化这个事实——他和陈俭再也没有机会了。冬天怎会是吃冰激凌的季节,可惜他与陈俭的故事总是开始在冬天。

失魂落魄地飞到日本,他拥着熟睡的母亲,将头贴在她的肚子上寻求慰藉,像一只流浪而归的幼兽。

母亲的肚子是他唯一能感到安全的地方,在这里,他曾被羊水包裹,透过薄薄的肚皮,还未睁开眼便感受到通过模糊血肉的红色的光。多么温暖,多么安全。这里才是他的归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真的退化成了婴儿,呢喃道:“他爱上别人了。”

头发被温柔地抚摸,头顶传来吞吞吐吐的声音:“我……爱……你。”

她不知什么时候醒了,难得意识清醒,用蹩脚的中文对他说“我爱你”。

她不太懂中文,很可能这句“我爱你”都是年少时的爱人教给她的。只是爱人早已远去,他们也来到生死边缘,但是爱恨是亘古不变的,不会随着躯壳消失。

薛晟不知道这句“我爱你”是对谁说的——他和父亲长得越来越像,母亲偶尔会把他当成自己年轻时的爱人。

但薛晟无意细究,用脑袋轻轻蹭着母亲:“嗯……有你爱我就够了……”

他从前不知道何为健康的爱,活在混沌中居然也幸福。后来见识了更广阔的世界,便知道了什么叫求而不得。追寻了十多年再回到这里,仍旧一无所有,前尘如梦。

很有可能他这辈子都追寻不到健康的爱了,便依赖着母亲给的这点活下去。幸运的是他治愈了部分自己,童年腐烂的部分重新活过来,他才不至于太煎熬。

他这辈子不会结婚,但会有很多过夜的陌生人。他也学不会爱与责任,但他已经知道,如何在无爱的未来中漂流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进刘家之前的名字,我已经记不太清了,不过好像是有个“yue”的第四声,至于是哪个字我也不确定。十二岁之前,我不识字。

十二岁那年母亲托人把我从南方小城送到首都打工,说是打工,其实是相当于把我卖给她的老乡了。我是家里面第一个孩子,按理说在穷苦人家里,我应当是很重要的劳动力,还是个男性beta,是干苦力活的好帮手。不幸的是我从娘胎里带了病,有哮喘,家里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于是父母商量了一宿,第二天我就坐上了出村的面包车,在颠簸的石子路上沉沉睡去。

母亲的老乡并没有按照约定把我带到厂子里。他给了我十块钱,和一袋馒头,让我自己出去谋生。因为约定好带走我的人贩子被警察抓了,老乡不敢再冒险,便仁至义尽地将我赶了出去。

我很快学会了在街上讨食,为了连塞牙缝都不够的食物和别人打架。我偶尔赢几次,孱弱的身体仍旧是我的拖累。

几个月之后我在一家黑心餐馆打杂,做些端菜洗碗的事。老板包吃包住,但总是拖欠工资,时不时地拿我撒气。我不敢反抗,因为当时这已经是最好的出路。

后厨养了一条土狗,看起来很老了,每天总是没精神地耷拉着耳朵趴在外面一个废弃的铁棚里,被老板用一条链子锁着。老板对它不算坏,经常给它吃饭店剩菜。其实我也和它吃一样的东西。

因为连续工作了几天,又正在发育关,我有天晚上实在饿得不行,打开后厨的冰箱偷了第二天的食材。食材都是生肉和青菜,我生嚼了几口青菜,又喝了几口凉水,觉得饱了又回到走廊的纸板上躺着。平时我和另一个打杂的住楼梯间下堆杂物的地方,那里夏天很热,我们便跑到走廊上铺纸板睡。我知道另一个人也没有睡着,在我躺下不久,这个人也起身去后厨了。我和他都干些这种小偷小摸的事,幸运的是,没有人发现过。

但很不走运,老板第二天把我们叫出去,问谁动了冰箱里的食材。我先是沉默,然后摇摇头,说我没有。老板锐利的目光立刻落在了另一个人身上,我以为另一个人也会否认,谁知他指着我,无辜的眼神对上我,说昨晚他看到我去后厨了,还说我经常这样做。我先是一慌,也没有继续否认。

老板随手拿起一块木板往我脑袋上敲去,我的耳朵嗡嗡嗡地耳鸣,脑袋晕乎乎的,连路也看不清了。然后老板揪着我的耳朵把我带到冰箱面前,我吃力地看着冰箱里的一片狼藉,然后瞪了另一个人一眼,对老板解释,不止我一个人偷吃东西。

老板自然看得出这些,但是我当天还是被赶了出去。可能是因为另一个人干活比我利索,又会在老板面前说些好听的吧。明明他也不止一次干这些事啊,但偏偏我就是比他倒霉,还蠢。

我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累得不行就蹲下来休息。不知道重复几次后,我一抬头,便看见一个泪眼汪汪的小孩,憋着嘴委屈地问我:“哥哥,请问警察局怎么走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也不知道警察局怎么走,便摆摆手,然后起身继续漫无目的地游荡。过了会我回头看,发现这个小屁孩居然跟着我。我又走了会,看他还在后面,便招呼他过来,看着天快要黑了,无奈之下便带着他重新回到饭馆。他走了会儿嫌脚痛,我便背起他,忍着随时倒下的风险硬是把他背到了饭馆。这会饭馆生意正好,我怕他被老板发现,便把小孩藏在铁棚里。铁棚里的大狗看到了一切,却只是懒懒地转过头,继续趴着看外面的天色了。我摸摸大狗的头,让它不要告诉别人,然后去找老板认错。

老板看到我出现在这里,跟身边的伙计笑着骂了一句“贱骨头”,然后又让我去端盘子了。

我实在要累死了,懒得计较这些。

端盘子的间隙我还偷偷拿了些做好的菜给小孩吃,他应该饿了一天了。然而可能是我离开时间太久,老板出来找我,差点发现小孩。

老板给了我一巴掌,让我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偷懒。我点头应和着,余光却不断瞟着小孩。

我居然担心这个小孩看到我窘迫的一幕。

忙到半夜,我背着小孩往警察局走。我趁着打工的间隙问厨师最近的警察局往哪里走,厨师很不愿意告诉我,还仔细盘问我问这个干什么。我只说很重要的东西被偷了,央求厨师告诉我。他经不起软磨硬泡,告诉我警察局往哪里走,最后还嘱咐我,去报了警就赶紧跑了,别被老板抓到。

我当然不会报警砸自己的饭碗。

小孩在我的背上睡着了,我背着他走在寂静的夜中,仿佛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互依靠。

到了警察局我把怎么捡到小孩的经过说了一遍,隐去了被老板打骂的过程。民警做好笔录后,我正要离开,却被一个女警察叫住。她指着我手上和脑袋上的伤疤问:“是不是有人虐待你了?”

我赶忙摇摇头,说这是我不小心摔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女警察叹了口气,把我拉过去给我处理伤口。我闻到她身上好闻的信息素,很清新,整个人被安抚了不少。另一边的警察已经在盘问小孩了。小孩不设防,说出了我在哪里打工。随即警察查了好久的电话,把老板从睡梦中传唤了过来。半个小时候老板过来,警察说怀疑他使用童工虐待小孩。我正想否认,然而根本没有我说话的机会。就这样老板也被带进去问话,没过多久他和警察出来了。警察让他先回去,过几天再决定对他的处罚。老板恶狠狠瞪我一眼,我低下头,心虚得不得了。

警察本来想让我在警局休息一晚,但是小孩的母亲没过多久也到了警局,把他抱在怀里安慰,做完警局规定的手续后便抱着小孩上了车。

小孩坐在车里盯着我,我和他对视了一下,突然低下头觉得无地自容。

我以为他是和我一样的流浪儿,没想到其实是走丢的富家子弟。但我也在庆幸,幸好他是被我捡到的。

不过这之后,我和他的人生应该没有交集了。我们生来就有这不同的命运。

第二天我走出警局,没有多远就被人从后面蒙住,我虽然挣扎但并没有用。抓住我的人应该是受人之托,问了我的名字,我不做声,便听到他的同伙说:“就是他没差了,赶紧办完事吧。”

我被打得很严重,加上之前就有伤,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我尽量蜷缩着身体,过了几分钟想到了一个办法,不再挣扎,甚至不怎么动了。

打我的其中一个人俯身探我的鼻息,然后略带惊惶地说:“怎么办,他死了。”

两个人踌躇了一会,把我身上的衣服给剥下来,合力抬起我把我丢到附近一个废弃后院里的杂物堆里去了。

等他们走了很久我才爬起来,半死不活地,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我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

我往城市边缘走去,不知道走了多久,在一家小小的便利店门口站定许久,然后推门进去乞讨些东西吃。里面的人很可怜我,给了我不少东西,但当我问他们能不能招我打杂的时候,他们犹豫了。其中有一个人说:“你没有户口,我们也很难办的啊,现在没有户口到哪里找工作都没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另一个人撺掇我:“找是找得到,就看你愿不愿意去。”他和周围的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犹豫了会说:“你再往前面走几百米,有个理发店,你可以进去问问有没有活干。”

旁边的人都说“你让一个孩子做这种事干什么”,然而我知道说这些话的人都不会给我另外的出路,便很欣然地接受了这个建议。

我走到那个理发店门口,理发店半掩着门,我当时已经颇懂些事,知道这种理发店实际上是干什么营生的。我推门进去,里面的老板娘从上到下打量我一眼,然后懒洋洋地朝里面喊:“来客了。”

没多久几个看起来跟我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走出来,看到我的打扮都很嫌弃,推诿着没再上前。我揉搓着衣角,蚊子声地问老板娘:“请问,你们这里招不招工?”

我话音刚落,几个女孩子就笑了出来。老板娘也嗤笑一声,然后就要把我赶出去:“你要是个omega,我倒也收了,但你一个beta,我收留你干什么呢?”

我羞赧地走出去,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便藏在理发店门口一个木头做的招牌后面,打算在这里将就一晚。刚蜷着身子躺下没多久,就有几个男人从理发店里走出来。我偷看一眼,他们个个都很大的块头,而且很凶,这样的人我平时都不敢与之对视,但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再找不到活儿就活不下去了,便一下子蹿出去,跪在那些人面前,哀求他们说:“各位叔叔行行好,给我一口饭吃吧。”

说完我还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

其中有个人本来想直接给我一脚,我甚至都做好了顺势倒下去碰瓷的准备,谁知道领头的那个人拦住了,然后用脚尖把我的脸抬起来,又不轻不重地踢了我几脚,问:“多大了?会打架不?”

我立刻回答:“十六了,就是长得有点矮,但是打架从没输过。”

那个人哼笑一声,一眼看出来我在撒谎,但他没计较,继续问:“有个看场子的活,能干吗?就是让你在场上看着,别闹出人命就行。”

我以为这是什么很容易上手的活,当即便给几个人磕了头,将他们祖宗十八代都亲切问候得仿佛那是我亲祖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天我才知道,我是在地下拳场当裁判。虽然有时候容易被选手误伤,但是好歹温饱问题是解决了。我也是在这里迅速变得圆滑起来。

我的工资并不多,但是拳场包吃包住,我也是个单身的,所以工资一大半都用来孝敬“师父”们了。这种生活持续了一两年,某段时间拳场的生意忽然开不起来,听说是上头原本罩着我们的老大被对家弄死了,现在两方黑势力斗得厉害,我们还有好几个拳场已经被端了,这才不得不低调一些。

谁知某天下午忽然从外面闯进来一群人,叫嚣着要我们出人跟他们比试比试。我们这边一个在场上赢面很大的人上去应战了,原本我们不惹事也不怕事,这场输赢也没那么挂在脸上,谁知道对方派出的选手在格斗中作弊,居然在拳击手套里藏了刀片,没过几招我们这边就喊了停,结果对方还不停手,我们这才方寸大乱地冲上去把两人给分开了。

我挤在人群里看了我们这边的选手一眼,他半边身子都被割坏了,往外哗啦哗啦地淌血。我们这边的人气不过,本想冲过去给对方一个教训,谁知道对方居然亮出了真刀实枪,我们纵然人多,也顶不住枪子儿,便只好恨恨地问到底怎么个解决方法。那边的头目也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便提出再比一场,还说两边人选都由他们来定。

我们自然不服,不知道谁朝天开了一枪,整个拳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带我入门的师父把我拉过一边,嘱咐我待会和另一个人去给上面通风报信。我和另一个人刚坐上车没开出多远,便被人给截停了,然后又被蒙上蛇皮袋,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

我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谁知道蛇皮袋又被人掀开,我一看,这是被抓回地下拳场了。

我们的对家拿枪指着同我被抓的另一个人的脑袋,他的蛇皮袋子还没被摘下,但我可以从他幅度不小的抖动中看出他有多害怕。

两边的头目还在交涉,但是对家怎么都冷静不下来,“砰”地一声,我的耳膜像是被震破了一样,好几秒我都听不见声音,但是我清晰地看到红色的血花从蛇皮袋里迸裂而出,我甚至看清了它坠落的整个过程,我还感觉到了温热的血花怎样在我的脸上冷却。除此之外,我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一切感知。

暴力就是这样突然发生的。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们那边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尖叫,我这才意识到,前一秒还因为对生的渴望而发抖的人,此刻已经变成一具往外飙血的尸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庆幸。

这是我恢复知觉后脑袋里想到的唯一个个词。

幸好被随机取下蛇皮袋的人是我,不然我就要亲临表演脑袋开花了。

但是我也没那么好运,有人给我松绑,像提溜狗一样把我丢在台上,说他们选定我作为代表参赛了。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去他大爷的,我只是个裁判,哪里有上台打拳的能力?摆明了他们就是把我当畜牲,想看我被活活打死!

好半天我都想要不直接给对家磕头得了,这种事我又不是没干过,然而对家拿枪指着我脑袋,说我不上台就立马让我给地上那人做伴去。我无奈,软着双腿,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这时几个师父上来给我戴装备,其中一个递给我一把弹簧刀,说实在打不过,就用这种阴招。其他几个师父也默许了,还安慰我说,最起码今天,他们会保下我。

我有了点底气。

上场没过几招我就被对手打得鼻腔里都是一股咸腥味儿,我这两年学的那点三脚猫功夫哪能应付一个职业选手。要是再不出手,我估计要被活活打死了,便摸准了弹簧刀,从师父事先准备好的拳套的小口里伸出去。

第一刀我刺中了对手的腹部,很快便抽出一把红刀子,然后血喷了出来。

我隐约觉得有点兴奋,可能我茹毛饮血如此之久的祖先,即使经过了数万年文明的洗礼与伪装,仍旧不能将嗜杀屠戮的基因从骨子里剔除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刀我还是刺中了腹部,第三刀第四刀便往上,刺中了他的胸和颈。因为兴奋与恐惧,过了很多年我也还记得,我刺了对手十三刀,我甚至精准地记得每一刀在什么位置——我一边刺一边在心里数数。

对手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很快便倒在台上。两边的人都没想到我有这么强的爆发力,听我们的人描述,我刺得毫不犹豫,而且出手很快,跟我平时简直两个样子。不过他们没怪我,他们都是在血腥中讨生活惯了的,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不可耻。

对家的人立马看出来我作弊,已经有人迈着步子上台来把我捉下去了,忽然外面响起警车的声音,然后大门从外面被破开,一时之间,整个拳场已经被警察团团围住了。两边的人都双手抱在脑袋上蹲了下来,只有我还在拳场上,半软着腿,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弹簧刀。

警察扫我一眼,我认出这居然是几年前给我做笔录的其中一个警察。真好,他居然混上了官儿做。不过他应该不记得我了。

我被带到局子里关了几天,我们那个拳场也被关停了。那段时间之后,整个首都的地下势力都重新洗了牌。

我在局子里被关了几天,然后被人保了出去。保我的人我不认识,但是从此我也知道,我这是有了新东家,从前那些师父兄弟什么的,要么被清洗了,要么从此和我就是敌对阵营了。我心里很唏嘘,但不得不坦然接受。

就这样,我接受了几个月的训练后,第一次上台打黑拳。

说是打黑拳,其实也算是在富人面前露露脸,运气好的,说不定就不用继续干这种随时丢命的勾当了。

我没想到我的命运转折点来得如此之快,它正发生在我一生中最好的年华。

我在进入青春期的同时,感受着青春的充沛与意气,并且在享有它的当下,并不感觉到青春荒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出拳一向是又快又狠,当天又是我第一次上台,所以同量级的对手中,几乎没有能赢过我的。

最后我还想再乘胜追击一场,然而其间我越来越发觉呼吸困难,出拳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我知道,我这是哮喘犯了。

它许久不曾光顾我,我甚至将它遗忘在脑后。

我不愿意轻易认输,硬撑着这场比赛。对手不仅是个经验老道的拳手,而且招招致命,我很快便招架不住。我被打倒第一次还能很快站起来,第二次就觉得力不从心。我又站起来,听到对手一声嗤笑。

他大概也没见过我这种为了一场小比赛的输赢如此固执的人吧。

他朝着我挥拳,我躲过了,但是没想到他居然飞快一个肘击。

坏了,我想。

但同时又希望裁判能将这一切看清楚。

我被打得脑袋发晕,只能屈居在拳击台的角落,最后倒下。

然后我第三次站起来。其实我当时已经看不清了。

这次对手也有点烦躁,他本来可以很快结束这场战斗的。于是我挨了一顿教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听到台下主教练商量着挥出白毛巾,然而这时人群中一个颇有威望的声音沉沉说:“够了,红方你犯规了。”

对手惊愕地停住手,裁判也叫停了,我躺在台上小声抽着气,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人继续说:“红方刚刚用了肘击,我在台下看得一清二楚,裁判你是看不清吗?”

裁判连连道歉。我被人抬下台,也没看清是谁把比赛中断的。主教练告诉我,今天上头有人来视察。我运气好,今天这盘居然判了我赢。

事后我恢复了一点,被教练带着去给这位老大敬茶。整个过程我甚至不敢多看,老大也没把我放在心上,我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遗憾。

我坐在角落,原以为今天就这样结束了,不想另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我响起:“我认识这个哥哥。”

瞬间整个房间的人都朝我抛去视线,我一愣,然后觉得眼前这个小孩很眼熟。

小孩继续说:“他就是以前带我去警察局的那个哥哥。”

坐在主位的中年人称赞地看我一眼,跟小孩耳语了什么,然后中年人让我带小孩在场子里走走,熟悉环境。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熟悉的,小孩又不必在这里讨生活。而且,干嘛非要是我呢?

但我还是依着做了。

我把小孩带出去,大家都走过来逗他,或者说,逗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会说我从哪里捡了个便宜儿子,一会说我很快就要发达了。我看小孩有点烦躁,便赶紧避开兄弟们,带他到我的宿舍里去了。

宿舍环境不是很好,一进去就有股味儿,我赶紧瞥了眼小孩,快步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了。他问我:“你的床在哪里?”

我指了指最里面那张,他便走过去,把床铺铺开随意躺下了。

我局促地坐在对面床上,紧张地扣着手。我只在很久之前帮家人带过小孩,而现在遇上他,竟然连半句话也无从说起。

我低着头,只希望这一天快点结束。他冷不丁地问我:“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在原来那个饭馆做事了吗?”

个中缘由说来复杂,我不愿多费口舌,便含糊地说:“嗯……那儿待遇不好。”

他沉默一会,便带着十足的愧疚问:“是因为救了我吗?”

我没反应过来,只“啊”地反问一句,他便立刻跳下床,坐到我身边:“那在这里待遇就好了吗?”我正想说“好”,他气冲冲地斥责:“可是你刚刚在台上都要被打死了,要不是我认出你,你可能就没命了。”

“做我们这行都这样。”

“可是万一你有更好的去处呢?哥哥,你来我们家吧。”他满是一幅“你好可怜”的语气,我听了觉得不舒服,但是只想着,忍忍就好了。

我看得出他是以极其诚挚的态度为我考虑的,但我眼下并不觉得自己活得多可怜,或者我需要接受别人的施舍才能活下去。我在拳场有师父,有师兄弟,做的也是我喜欢的事,怎么会可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怎么也不同意,他还劝了我很久,最终只是带着不知嘲讽还是惋惜的语气,说:“换成别人,肯定早就答应了。”

我以为这就是我们缘分的尽头了。谁想半个月之后,师傅把我叫到前厅去,神色复杂地让我给一个中年男子磕头,说这就是我的干爹了。我一愣,为什么会好端端冒出来个干爹?

我们这行都是凭拳头吃饭的,少有凭关系向上爬,哪怕真认个干爹,多数是为了还恩。

见我没弄清楚状况,为首的中年人笑着说:“我记得你,半个月前,打拳打得连命也不要了。”

他笑得和善,我却不寒而栗,正感觉自己走进什么阴谋——他提半个月前那场比赛用意实在太明显了。

我当即生了气:“我也没表现多好,要不是小少爷让人救了我,我恐怕连命也丢了。小少爷大恩大德,我来日一定登门拜谢,但是小少爷再想庇护我,我恐怕没命受得起,您也不一定能当我的爹。”

师父与中年男人的脸色俱是一变,师父更是一幅要当面骂我的样子,然而我梗着脖子,不肯认错。

中年男人打了个哈哈,说:“小少爷也说,你比他还要固执。”

师父也赶紧打圆场:“他没有做您儿子的命,我看,他就是努力半辈子也没这个福分。”

“福由天定,谁都说不准,”中年人还是沉着的样子,下一句话却实在激起我的好胜心,“不过我看,做你的爹,我还是绰绰有余的,要知道,你们拳场,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打得过我。”

我当时觉得荒谬,我们拳场好歹也出过数一数二的英雄,怎么会连一个五六十岁的老男人都打不过,当即便认下了他的战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半个月前那一战,馆里许多师兄弟都觉得我已经很厉害了,一开始便兴奋地要我赢了请他们吃东西,几个稍有资历的师父便唉声叹气,大概想说些什么,又怕挫我的锐气。

我信心满满地上了台。前十招我和他能打平手,心中便暗喜,想着这一次一定要证明自己。但之后我便跟不上对手的速度,渐渐吃力起来,而对手仍然气定神闲,甚至还能给我一两次不轻不重的拳。我便反应过来他前面是在同我玩呢!

我当时傲气得很,偏要让这人也吃一点苦头,便使了上次学到的肘击,谁料肘击很快便被挡了下来,而中年人一改和煦的态度,接下来拳拳照着我的命门来,我招架不过来,他又让我缓一会,然后接着打。

“年轻人,专门使这些不入门的把式,我今天就替你师父教训你。”

我又羞又恼,把平时学的东西都忘了,只凭感觉挥拳,当然很快就被打趴下了。我还想像上回一样爬起来,对方却冷哼一声:“没用的小崽子。”

我便趴在台上,很想哭。

输了比赛,我觉得脸上无光,披着毛巾连头也不敢抬起来,几个师兄弟还是叽叽喳喳地围在我身边安慰我,我却心慌得很,不会这回真要认干爹了吧。然后懊丧地想:要什么时候才能达到他那个水平呢?

当晚中年人宴请我们拳馆,我本觉得不好意思去,师父却硬要拉上我:“你是主角,怎么能不去。”

我心知这事已经成定局了,好歹也要狠狠吃一顿,还叮嘱几个师兄弟也放开了吃,让对方下点血本。到了饭桌上,师父们和中年人反而谈其他的事,总离不开清算后各方势力明争暗斗,言语间颇有人人自危的意味。

我当时以为这些都与我没什么关系,便只顾埋头吃。

宴席快结束时,中年人提出想在我们几个小辈之中选个义子,随后便匆匆指定了我——我以为他至少会说些客套话,例如夸我最肯用功,能力最强,但他什么都没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去的路上师兄弟都很为我高兴,说我以后也是有靠山的人了,让我以后罩着他们。师父脸色却一直不大好,我也不敢主动同他说话,只是一想到往后就要离开这里,平日里被我嫌弃聒噪的兄弟们也瞬间变可爱了不少。

正式认干爹那天的酒席上,师父一改平时的威严作风,揽着我的脖子,让我也给他敬一杯酒。师父之前也在之前的拳场教过我一二,我恭恭敬敬给他敬了酒,还给拳馆中照拂过我的所有人都敬了一遍。我见师父红着眼睛,便安慰,说我以后多的是时间回来。他却什么都没说,只让我到了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当下便有一种从头冷到脚的肃杀之感贯穿我全身,因为清楚意识到,这样在拳馆里欢乐的日子不会再有了。随后我很怨恨那个小孩,恨他拥有随意改变他人人生的权力,恨他随意改变的是我的人生。

这样的恨意也贯穿我一整个人生,期间我与它数次搏斗,偶尔输得甘愿,偶尔变得释怀。它活得比我的肉体更长久,我死后,它从我的肉体飘坠,成为为我送葬的一员。

之后我跟着干爹管着各种场子,拳击倒是没怎么练了,我数次跟干爹抱怨过这事,他只让我不要急。之后有天干爹问我,愿不愿意再学,我当然愿意,却不知这次竟是与他的永别。

这几年地下各方势力斗得厉害,我与干爹虽然名义上帮着小少爷家做事,实际也与其他势力暗中来往。原本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糊弄过去的,不想干爹还暗中走私军火,与我们军火交易的人为了保命,将这事透露了出去,这样一来,干爹就势必要遭到清算了。我当时并不知道干爹还走私军火,毕竟他对我虽好,却始终防着我。我当然理解他,却也免不了怨他始终不肯真心待我。我当时哪知真心是最容易被辜负的呢。

当天晚上师父带我赴一场鸿门宴,我不知小少爷也在,自上次拳馆一别,我与他也有两年未见了。他长大了很多,周身气质变得沉稳,我心想,真不愧是狼养出来的儿子,明明也就十二三,天天见的是刀尖舔血的事,怎么会和同龄小朋友一样不谙世事。我对他点点头,便是打过招呼了。他也朝我轻轻点头,随后不再看我。我松了口气,好歹不会再跟他扯上什么关系了。

当天宴请的还有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人还未来齐,干爹便带着我给大老板下跪,说他老糊涂了,做错了事,求大老板再给他一次机会。大老板却笑着让我们俩起来,嘴上说着不怪罪,却一点没有饶恕的意思。大老板让手下扶干爹起来,又说,吃完饭后,再说这件事也不迟。我不明就里,用余光瞄了小少爷一眼,他恰好也在看我,然后又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爸爸,”小少爷开口,“我想让这个哥哥做我的保镖。”

桌上的人都惊诧地看向他,大老板皱眉,开口便想拒绝,小少爷却抢先一步:“我就要他,做我的生日礼物。”

他倨傲的神情令我作呕,为什么他一次又一次地同我纠缠在一起,毫不顾及我的意愿,便轻松操纵我的人生,积压的怒火在这一瞬爆发,我正要站起来,却被一旁的干爹摁住,随后他起身,给小少爷敬了一杯酒。我惊讶不已,不明白好歹也算长辈的干爹,为何头一次对小少爷如此卑躬屈膝。

“我平日里对他教导不善,日后若有冒犯您的地方,还望您多包涵,”师父郑重饮下一杯酒,“我儿虽性情鲁莽,但身手不错,定能护您周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少爷以茶回礼,又看我一眼,从此我便是他的保镖了。

我心中满是委屈与不解,不知为何,这辈子从未被人真心呵护过,庇佑我的人,俱是一次又一次地将我踢向别人。随后我一言不发,甚至没有看过干爹一眼。宴席将完之时,干爹毫无征兆地重重拍我的肩,让我以后跟着小少爷好好干。我赌着气,不肯应答,余光却看见小少爷地脸色一下就变了。明明这只是宴间插曲,我不知为何,心中一慌,似乎有什么东西牵扯我的内脏,浑身都陷入未知的恐惧。小少爷此时却起身,说他身体不舒服,便要离开。我呆愣在原地,直到干爹拍拍我,我才如梦初醒地跟他一同出去。我并未看见干爹当时的表情,此后数十年我都在后悔中猜想,他当时是什么表情呢?

小少爷在前面走着,空荡荡的走廊只有我和他的脚步声,而他并未回头,似乎只要知道我在他身后就可以了。

“为什么你……”我话还未说完,便听到一阵巨大的枪响,我一个激灵,然后疯了一样往刚才的包间跑去。我站定在门口,迅速扫视一圈,没见到干爹身影,而后我往地上看去,血液还在不断侵占先前干净不已的地毯,地上那人的身体正微微抽搐,可谁都知道他即将死亡,他的也眼睛半阖着——介于死了与活着之间。

大老板让人把地上的尸体与血迹处理干净,一行人继续在饭桌上谈笑风生,而我就这样看着干爹的尸体被毫无尊严地抬出去。我这两年见多了杀戮,明明应该对此习以为常的,却总是免不了悲悯别人的死亡。干爹说我太为别人着想,这种性格很吃亏。这一刻我再次悲悯起来,为从别人命运中总结而出的,自己的结局。

拳击后来我也没练了,干爹的死牵扯很深,我从前待的那家拳馆内斗不断,从前的不少兄弟彼此反目成仇,我师父被人打断了腿,回了老家。我去送他,他居然还很庆幸留了一条命。而我一言不发,不知道哪里还有自己的去处。

他像我干爹一样拍拍我的肩,安慰我说我还很年轻,大有可为,何愁没有去处。

我们都心知肚明彼此说的不是同一件事,可笑的是临别之际,居然连句安慰的真心话也说不出了。

我送他上了火车,目送火车驶向日落,烟囱中灰白的烟不断蒸腾、向上、向着更远方前进,又在风中滞留。

最终还是远去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一次见到小少爷只觉得他是个孩子,后来几次接触下来,越发觉得他行事极为冷静,就像个可怕的大人一样,再后来给他当保镖,我才逐渐摸清他的性格——其实也就是个半大小孩,而且很爱装。

刚开始当保镖时,我以为这是个轻松活计,不想除了保护他以外,我还得兼职保姆。他脾气尤其怪异,不是明面上与你对着干的那种,而是暗地里给你使绊子,也不跟你说清楚哪里不满意,就是板着一张脸让你猜。

我一开始跟他磨合了许久,甚至有次跟他吵,说辞职不干了,我以为这招好歹能让这臭小孩安分点,谁知他冷哼一声:“你试试看呢,我不发话,你想走也走不了。”

我一噎,他说的确实有道理,但也不能就这样落了下风,丢下一句“随你”,转身就走。我肯定不敢这么大胆地对自己的雇主,我不过是当时已经摸清了小少爷的性格,觉得他就是个纸老虎,才这么放肆的。我和他大大小小的拌嘴,他从来没有告状,也从来没有罚过我。

这次我确实和他堵着气,第二天也没有按时叫他起床,然后帮他准备早餐。我难得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看时间,看到现在已经十点多了,不禁想那个臭小孩今天早上有没有发脾气。

等我心满意足地洗漱好想出去找点东西吃,却发现我的卧室居然被人从外面钉死了。

操,我就知道这小子很快就来报复我的,没想打他动作这么快,手段也越来越变态了。

我狠狠用脚踹门,大喊:“给我开门,他妈的要被饿死了!”

其实我很久没有说过脏话了,他不让我说,还让我说一次就罚自己一个巴掌。我虽然被他调教了大半年,不过恶劣的脾气早已养成,一时半会根本改不过来,我顶多不在他面前说脏话。这回我实在连理智也没有了,也不管外面有没有人听着,开口就将少爷的亲戚问候了个遍。无人理我,我也觉得累了,索性又回到床上蒙头大睡,中途外面响起少爷的声音,他隔着门问我知道错了没有。我起身往门上狠狠踹了几脚,让他放我出去。他在外面静默片刻,让下人连晚饭也不要给我准备了。

他净做些训狗的事,可是我哪怕是狗,主人也轮不到他来做。

虽说过去那些事跟他没关系,但我不知为何,就是怨着他。大概是我自己也清楚自己根本没有向少爷父亲复仇的能力,才将仇恨转移到少爷身上。我确实是个卑劣的人,而且我并不会因为大方承认自己的卑劣而变得高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天半夜里他连热水也给我断了,我用冷水匆匆冲了一下,出浴室的时候感觉头晕乎乎的,感觉胸口堵着一口气,但我以为是低血糖,也没太在意。结果我躺下没多久就呼吸困难了,艰难地坐起来想找水喝,这才想起来那人把我关在里面了。我不确定外面有没有人,想大声喊出来,但是已经连气也喘不上。

是哮喘。

这几年我经常锻炼,营养也跟得上,一年都难得犯一次哮喘。我不想就这样窝囊地死掉,用尽全身力气往门上丢了个玻璃杯,玻璃杯碎掉,很快就有两三个人从外面破门而入,大概是听见玻璃碎掉的声音,怕我受不了而自杀。

我怎么可能自杀,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大家看见我脸色发紫,急匆匆将我扛起来下楼,我意识混沌中抬头看一眼,发现那人竟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楼梯口。

“他犯哮喘了。”

我听见熟悉的声音这么说。

大家手忙脚乱地让我吸什么东西,甚至还打电话让家庭医生来一趟。

我想说“不用这么麻烦的”,但是当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是半睁着眼睛看着周围忙碌的人。他也在看着我,眼神很平静,好像刚刚那个张皇地说“他犯哮喘了”的人根本不是他。我也静静地和他对视,轻轻“哼”了一声,自以为是他先服软的,而我赢了。

这之后我和他仍然因为大大小小的琐事吵架,但他只是扣我的钱,或者罚我做些苦力,再没那样关过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在他们家过着单调又平静的日子,生活波澜不惊得让我以为从前在拳馆的日子、跟着干爹打打杀杀的日子是一场梦。

某一天我在游乐场遇到拳馆里一个师兄,他早就不打拳了,开了个湘菜馆,结了婚还有了一个女儿。他女儿也就牙牙学语的样子,居然还带到游乐场玩。我这样调侃他一句,他不好意思地指指不远处,说其实是他媳妇想来玩。他租了辆轮椅让媳妇坐着,自己推着媳妇,不舍得让媳妇受一点累。

我笑着笑着,忽然落寞起来——师兄幸福地笑起来,而我发觉我已经想不起前几年的他是什么样了。

从前打打杀杀的生活真的是一场梦吗?

我请了他们一家三口一人一个冰激凌,回到少爷身边时,他阴沉着脸问我:见到以前的人那么开心吗?

我不知怎么回答。

他很快又变了脸,问身边的小女友想不想吃冰激凌。这不知是第几个女朋友了,不过我从来用不着记这些,因为他一两个星期之后就会换。我怀疑连他自己也从来没记清楚过。

他这回的小女友很善良,似乎是意识到如果自己点头,那么遭罪做苦力的是我,于是她轻轻摇了摇头,提议往别的方向走。

少爷“啧”了一声,不悦地看着我,让我去给他们买票。我巴不得离小情侣远点,赶紧跑远了。那天游乐场人很多,我负责给这两人买票和排队,他们两个倒是腻腻歪歪的,直到小女孩家人派车接她回去,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一时之间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相顾无言且彼此嫌弃。他没有想回去的意思,也不管我,一个人走在前面。天已经黑了,游乐场大部分项目都不再运作,我提议早点回家,他居然指着摩天轮,问我想不想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立马跳起来:“你真恶心,是你自己想坐吧?”

他被戳穿了也只是白了我一眼:“陪我玩一次。”

我摇头,想象了一下我俩都在摩天轮上的画面,觉得这也太惊悚了。

他见我态度坚决,只好买了一个人的票。排队进场时,他忽然回头问:“你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我疑惑着想:不该这样吗?

他见我无言,开了个玩笑:“你不会是……”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来,大概被自己恶心到了,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跟着队伍往前走。而我在这一瞬似乎被惊雷从头顶劈中,久久不知如何作答,徒然地张着嘴。

我郁闷地蹲在游乐园出口,告诉他我在这里等他。第一次,我想试试抽烟是什么滋味。

等了许久,游乐场已经闭馆,他还没有出来。我急了,担心他一个十几岁的人还被拐卖,而且他爸爸树敌众多,万一他真的被仇家噶了怎么办?

我立马给他打电话,却不想他电话铃声就在我身后不远处响起。他手里拿着一个冰激凌,嘴里还吃着一个。他示意我把电话挂了,伸给我另一个冰激凌。他没问我为什么打电话给他,我也表现得丝毫不慌张。冰激凌甜沙沙的,很快融化在我唇齿之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我当晚没再想过抽烟。

这次他没再换女朋友,听他爸爸的意思,是说这女孩和少爷一起长大,彼此的家族间知根知底,两个人在一起,是好事。少爷一言不发。他看起来对那个女孩也并没有到痴迷的程度,要说喜欢,应该抵不过他应为家族尽的责任。我也无法想象他真正喜欢别人是什么样子。

那个女孩家里是制药的,家世清白,两人就这么谈了一两年,我跟她也熟悉了起来。

她虽然是个Beta,家里还有个弟弟,但是论能力她应当比弟弟厉害不知多少,未来不出意外,整个制药企业应当要交到她手上的。也正因如此,少爷的父亲才愿意早点为两人定下婚事。想想也知道两个人都明白这个恋爱谈得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比起少爷,我不知该说她是在这份感情里更投入些,还是说她的表面功夫做得更足些。

少爷即将满十六的时候,两人正式订了婚,也正是从这一年开始,少爷家开始逐渐参与到制药里面去,还着手准备将少爷送出国深造了。不过这些少爷不太在意,他当时因为出国这件事和家里闹来着,连对我也没什么好脸色,我也就不在他面前晃悠。说来奇怪,那几天,我也没见着越淑小姐。

因为我不能跟着他出国,便主动提起他走之后,我回原来的拳馆。他听了重重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问我都已经跟了他几年了,怎么还想回去。我心里笑他懂装不懂,但到底不愿意再和他吵架,便随便扯了个借口,说谁谁谁让我回去,他现在可风光得很呢。少爷阴阳怪气说我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我非常爽快地承认了,恼羞成怒之下脱口而出:“要不是因为你们……”

后面的话我没再说出来,但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顺手拿过一个东西朝我扔过来。

“那你现在就可以去找他们,你要是恨我父亲,为什么不直接去向他报仇呢?”

他用讥讽的语气说出后半句话,似乎是肯定我报不了仇。我讨厌他能这么轻易地看穿我的想法并将它袒露,相比于无力复仇,被人直言无力复仇更加让我丧失理智。

“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说不定他哪天死了,还有我出的一份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晚我没再回去,在外面随便找了个宾馆对付,原打算这几天现在外面游荡,等气消了再回去。但是第二天有一伙人把我截住带上了一辆车。这种行事风格我已经习惯了。

车上坐的人我见过几次,他之前在少爷父亲面前很是风光,但这几年放权,他反倒被排挤了。他没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而是好声好气地问我为自己的未来打算过没有,我缄口不言,他也不生气,问我还想不想回拳馆。我摇头,说自己没什么出息,只想跟着现在的少爷。他还是笑笑,明里暗里指出跟着少爷混是出不了头的。

说罢,他带我回了原来的拳馆。现在拳馆里的一把手与我并不算熟,但好歹也是同门,从前也是能照应彼此的。但现在再一见,他的第一句话便是说我身上锐气不如从前了。我听出来他的意思,也只当不知道,打着哈哈极其狗腿地说“几年不见,你越来越有风范了”。

跟在少爷身边这两年我连拍马屁的水平都退步不少。

对方没把我说的不成样子的恭维话放心上,转头毕恭毕敬地对把我带来的人说:“我这师哥给你们添麻烦了。”

带我来的人摆摆手,和他寒暄了几句,留下来与我们几个一同用餐。

我这顿饭食不知味,光听他们说话了。好在他们并未关注我,直到餐后送走绑我来的人之后,师弟才终于放松下来似的,问:“你考虑清楚了?”

我仍旧装傻:“考虑什么?”

师弟沉默良久,终于又问:“你不想替你干爹,还有整个拳馆报仇吗?”

我索性也不想装了:“我是想报仇,但你也想清楚,跟着这个人是为了报仇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铁了心跟着的这个主子,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倒台,你可以为了标榜自己的清高不去报复,但我同时为了前途和报复又有什么错呢?”

“我会报复的,”我死盯着眼前人,“但是我也不想伤害别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伤害别的人?别人是谁?”

师弟捕捉到我言语中的漏洞,似乎已经察觉到我不可告人的另一面。然而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跟在他身边没有好处,更何况,他们家本就树敌众多,现在想金盆洗手也来不及了。”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料到了。

他见我还是这副无所谓的死人样,知道是劝不动我了。

“这几天,你不要回去了。”

“不行,小少爷这周末出国,我想去送送他,更何况,”我看向他,“你们也下不了手吧,他们的守备一直很严。”

“所以说,得靠你啊。”师弟似笑非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实话实说,我确实又那么一瞬间想过倒戈相向,然而我也知道一旦这么做,我的仇恨就真的成为挥之不去的噩梦了。当下我并没有答应。

晚上我回去的时候,在玄关处就看到了少爷,他原本只是垮着脸,一见到我,就翻了个白眼。

“还知道回来?”

我笑着点点头,又向他赔罪:“少爷别生气了,这里才是我的家啊。”

他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又跑哪里去了?”

我没顶嘴,顺手为他摆好外出要穿的鞋,见他一动不动,又顺从地蹲下为他穿起了鞋。做完这套动作,他的脸色总算有所缓和。

“给我开车,我要去越淑那里,”他顿一顿,“再过两天,我就出国了。”

我一怔,原来这事安排得这么紧迫吗?我不由得想到师弟他们谋划的那件事,心里越发确定一定是出什么乱子,才会如此急切地想把少爷送出国去。

少爷当晚没有见到越淑小姐,薛家的仆人并没有放我们进去,只说小姐同父母一起赴宴了。少爷皱着眉,连原本准备的鲜花也没有送出去。他犹豫一会,还是叮嘱仆人,让他告知越淑小姐,自己后天就要出国了。

开车回去的路上,我分神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他似乎很累,闭着眼睛浅浅地打着盹。我的心不适时地被刺一下,一种怪异的酸涩感在我心底泛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快到了少爷出国那天,少爷父亲也赶了回来,特意送少爷去机场。

上车前,少爷忽然让我把越淑小姐送给他的那把小提琴也带上。我从来没见他拉过小提琴,也不知道他把琴带在身边是为了什么。生日的时候,少爷总会收到一两把乐器,但是少爷对音乐不感兴趣,礼物都随意地堆积起来,甚至懒得拆开。以防我带错琴,我还特意打开琴包确认了一番。

少爷的行李有点多,我便把琴随手交给身边一人,让他找个地方把琴放好。之后的事我没再管,我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给越淑小姐打电话去了。大概一周前开始,少爷怎么都联系不上越淑小姐。这次仍旧是联系不上,我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等我再次回到少爷身边时,经过老爷要坐的那辆车,偶然一瞥,竟然发现少爷的小提琴被放在车的后备箱。这原本还不算太惊奇,但是等我想走上前确认一下时,一个人忽然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不得不抬头看这人一眼,只这一眼,我似乎已经明白了即将发生什么事——这个人我前几天才在拳馆见过。

我驻足原地,想抬起脚再往前走一步,却感觉全身失去了知觉,脑袋里面一瞬间闪过许多事。然而现实中可能仅仅过了几秒,我便做出了决定。

我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转身离开,却在最后又回头看了看那把小提琴,这次我完全确认了——小提琴的双头拉链已经从一侧换到了另一侧。

坐上车之后,我悄悄地瞟了一眼少爷。他半侧着脸看窗外的风景,神色不知是冷漠还是麻木,我预想到未来这张脸上痛苦的神情,心中十分卑劣地感到痛快。

等上了高速,少爷开始眯眼休息。他有晕车的毛病,只有在车上睡着了才不会晕车。而我时刻警惕着,连咽口水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异常。

突然之间少爷坐的这辆车开始加速,与前面老爷坐的那辆车的距离不断缩小,我心道不好,这伙人是连少爷也没打算放过。

我猛地向前扑,与司机开始扭打起来,混乱之中我抓住了方向盘,在两人的争夺之下车子左冲右撞,少爷也被我们的动作吵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回事!”他惊恐地问。

然而就在这时,“轰”地一声,前面那辆车甚至被冲击得从地面飞起,然后车辆发生侧翻,熊熊火焰从汽车内部喷发而出,很快包裹汽车全身。

少爷短促地尖叫一声,但我顾不上他,从口袋中拿出一把短刃与司机博斗起来。许久没再干杀人的勾当,我都生疏了不少,好在司机很快被解决。我立刻观察起周围的环境,高速路一侧是一片小树林,看着是人工种植的,但眼下除了往这里面躲,我们毫无出路。我把呆愣着的少爷拉出车,而他还在看着那辆燃烧的车,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哪怕情况这么危急,我还是不忘挖苦他是被狼生出来的狗儿子。

我连拖带拽地把他拉进树林,见他还是一幅已经死掉的样子,便又是掐人中又是扇巴掌。他终于有点反应了,动物幼崽一样盯着我。

“振作一点,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我无意义地重复着,因为我根本保证不了,“前面有个收费站,一直往前面跑就好,剩下的交给我。不会有事的,我保证,我保证。”

我推了他一把,还把手机也塞给他:“这个手机是我自己的,里面没有定位,可以放心用。我已经联系了人,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

他抓紧手机,摇着头哭起来,泣不成声。

我没办法,却不得不狠下心让他独自逃命。

我把短刃交到他手上,让他捅我一刀,他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是我自己动手,他们会看出来。痛快一点。”

我用手包裹着他的手,催促他不要错失良机。

“想清楚了,我现在是你的仇人了。”

他突然止住了哭,先是呆呆地与我对视几秒,随后狠下了心一般,拿起刀往我肚子上狠狠捅了几刀。似乎还不解气,又把刀子拔出来分别往我的大腿和胸膛刺了几刀。

浓烈的血腥味不禁让我想起几年前打的那场黑拳,为了活命,我疯了一样用弹簧刀刺向我的对手。可是多活了几年,我竟然开始后悔。原来在那时候,我的人生就已经注定了走向。

我无力支撑自己,便把头搁在他的肩膀,轻声说:“要是能活下来,就往前走吧。”

倒在湿润的泥土中,我嗅到雨前空气中独特的香气。眼睛已经开始发黑,我的听觉却异常灵敏,听着他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眼前又浮现起我与他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他稚嫩的哭脸。

生命即将结束之时,我已无力感叹命运的伟力。

沁凉的雨丝落下,我的意识逐渐模糊,心里却还执拗地想确认这是不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了。

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我的第一反应是确认他是否还活着。然而我刚一转头,便看到外面层层把守的人。护士进来见我醒了,先是给我换了药,随后才跟外面的人说我的情况。

我师弟走了进来。我想开口问他,张嘴却只发出嘶哑的声音,只好用眼神哀求他。

他俯下身,在我耳边轻轻说道:“他还活着。”接着又补充:“只有我们俩知道。”

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意识又模糊了。

接下来半个月我在认真地做复建,期间师弟和别的人来问我以后的打算,我摇着头拒绝了他们给我安排的好去处,固执地说自己想回老家了。他们拗不过我,渐渐地不再来,只有师弟偶尔来探望我。

我和师弟单独相处的时候总是十分尴尬,他为了活跃气氛只能同我说以前在拳馆的事,然而每当他提起这些,我只是沉默。睡了这么久再醒过来,我越来越把过去当成一场梦。师弟大概看出我的心思,却欲言又止。

出院的时候他塞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个地址。他故作轻松地问:“我这个师弟做得不错吧?呆在拳馆也不是没有好处。”

我点点头,肯定了他这句话。

他看出我兴致不高,便问:“师兄,为什么你们都要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不待我回答,他叹一口气:“师父走了,大家都走了,拳馆对我而言,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了。”他说着,竟然有了泪意:“我以为只要有一个人留在那里,你们总有一天会回去,但是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离开了?”

他果真不知道为什么吗?他只是不愿认清事实罢了。

我无言以对,连口是心非的安慰话都说不出。

离开首都之后,我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去找少爷。我先是回以前的家里面呆了一晚上,然而我只在那里感到无尽的陌生。我的父母把原来的老房子拆了,建起了一座新房。我回去时,他们对我客客气气的,话里话外把我当成了这个家的大功臣,如果当年没有把我卖掉,他们确实过不上现在的生活。虽然预想过会是这样的景象,真正同亲人如此生疏时,我还是感到心痛。

我第二天天一亮就走了。

这几年村子修了路,我再也不必坐在颠簸的面包车内回望越来越远的家,我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景物,将手心那一团纸握紧,再握紧。

我没有犹豫地转乘高铁到了少爷所在的那个临海小城,按照师弟给的地址很快便找到了他。

他跟着渔民出海,晒黑了很多。海边的风浪从来不会对任何人仁慈。

我没有立即上前与他相认,甚至想着,能一辈子都这样在背后注视他就好。

有一日他没有出海,我在他家门口不远处蹲了很久都不见他出来。害怕他再出什么意外,我便托村里的小孩替我去看看。那两个小孩敲了几分钟门,他才慢慢地把门打开。之后两个小孩过来跟我说他看起来像是生病了,脸通红的。我又花钱请了镇上的医生去他家门口,还与他串供说,是那两个小孩担心他,才请医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把医生轰出去了。

我认真想了一下,确实是我太情急,才想了这么个漏洞百出的方法。

没办法,我实在不敢放他一个人呆着,何况他还生着病。做足心理准备后,我终于敲响了他的门。门很快就被打开,我没想到这么迅速,猝不及防地同他对视一眼,很快又把头低下。而他倚着门,嘴里发出一声嗤笑。

“我以为你没脸来找我了。”

我习惯性地想回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他往里走,还不忘嘱咐:“那扇门有点难合上。”我看到他的脖颈处贴了一幅膏药,只以为他是脖子不舒服。

我和他一起进去,不知该怎么开口问他的身体怎么样了,他却熟练地为我倒了一杯水,问:“今天那两个小孩和医生都是你弄来的吧?”

“是我。”我接过水杯,却没有喝下去的欲望。

“好蠢,”他嘲笑,接着又说,“我没事。”

当晚又发生了什么我完全忘记了,只是我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关系,偶尔斗斗嘴,却已经知道哪些是秘而不宣的禁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跟着他在小渔村住了下来,从来没有问他后来经历了什么事,又为什么愿意到这里来。某一日我和他一起出门,他还没收拾好,我便在门口等他,见他走来,便顺手把他的鞋摆好,又蹲下去,却迟迟不见他把脚伸过来。

我抬起头,他已经眼神复杂地看了我好一会,然后自己拿起另一双鞋穿好,对我说:“别愣着了,快走。”

我突然前所未有地感到无力,这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极限了,我却还是感到不满足。

渐渐地我们与村子里的人都熟悉起来,他也变得开朗许多,和一些同龄人偶尔也能有话聊。就在我以为后半生都回这么过下去的时候,变故出现了。

给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在他抽屉里翻出了一个看着眼熟的钥匙扣,却一直没想起来,也没问他。后来有天晚上七八点的时候,门被敲响了。一般不会有人主动来找我们,我还疑惑,开门却看到越淑小姐,她见到我,却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她来找谁,开了门让她进去,自己就坐在外面。

我猜得出少爷父亲那件事,越淑小姐的父亲也出了不少力,但是真论起来,少爷与她是一样可怜的。

越淑小姐是偷偷跑出来的,辗转多次才找到这个地方。两人匆匆地聊了大概半个小时便要分开,少爷向隔壁的男孩借摩托车载着越淑小姐去县城搭末班车。把摩托车借给我们的那个男孩也有十八九岁了,平时也跟我们相处很好,但他这回看到少爷身后的越淑小姐,便一脸猥琐地笑起来:“这么晚了还带妹子出去开房啊?”

少爷当即就变了脸,我难得看到他生气到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接着他也没有接过车钥匙,反而是狠狠握拳直冲那男孩的鼻子,男孩没有反应过来,被这一拳打得鼻血直流。男孩也很快反应过来,与少爷扭打在一起,我想上前把两个人拉开,正在这时,男孩忽然往少爷的背后摸去,一把把少爷贴在脖颈处的膏药撕开了。在场的除了少爷,都是Beta,对腺体和信息素一知半解的,但即便如此,我们看到少爷腺体处交错的伤疤时,都不约而同愣住了。

少爷不再顾及厮打,而是用力挣脱了禁锢,用手慌乱地捂住自己的腺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男孩嘲笑说:“你都是个废物了,我说你几句怎么了?”

少爷惊慌地看越淑小姐一眼,接着又看看我。我看到他眼里有明显的眼泪,却又倔强地把头扭到另一边,接着往屋子里跑去。

我当即想追上去,却不得不顾及他的尊严。

当晚我让越淑小姐暂时留下一晚,把握得房间收拾出来给他住,自己就守在少爷房间门口,一直没睡。深夜了,他才从房间里出来,我虽然醒着,但是没有乱动。他去客厅喝了水,路过我时以为我还睡着,便摇了摇我,低声对我说:“别睡了,起来陪我说说话。”

我一睁开眼就看到他已经肿起来的眼睛。

初秋的夜里,我和他就坐在地板上,相顾无言。

我想问的东西有很多,但是稍微一想我也能知道个中缘由,比如为什么他能光明正大地活着,为什么他还活着,却完全不再留恋过去的一切了。这条命是少爷自己用尊严和未来换来的,他委屈求生,我却替他痛心。

“你不想知道越淑来是为什么吗?”

我摇摇头。

“我想离开这里,出去历练一番。留在这个小渔村,我这辈子还能有什么用?”他咧开嘴笑了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的心不知为何空落落的,虽然隐约想过有这么一天,但这未免来得也太快了,我只和他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不到呢。

他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我:“越淑的父亲想让我继续出国留学,等我学成归来,就能娶越淑了。”

我皱眉,并不觉得事情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你知不知道你父亲是……”

“不要再说了。”

我还在斟酌怎样说出口,他便匆匆打断了,我盯着他的眼睛,感到无比失望。但是我早就没有失望的资格了,他走到这一步,也有我的一份助力。我曾经怨恨他随意改变我的人生,但如今想想,我也将他拖拽至如此绝境,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他的命运。

我没有立刻同意他天方夜谭的想法,只是表明,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这是我赎罪的唯一方法。

第二天我和他送越淑小姐去县城搭车。开往县城的班车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我看到他一上去就变了脸色,连话也不怎么说了,便想起他还有个晕车的毛病。我正想让他下车,自己亲自把越淑小姐送到县城,越淑小姐却从包里拿出一小瓶药膏涂在少爷的太阳穴,然后让少爷靠在自己身上睡觉。

他们两个好像是真的爱上彼此了。

我闭着眼休息,这时却不知为何想到少爷抽屉里的那个钥匙扣——我终于想起了它的来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他们俩有一次一起出去玩,越淑小姐在娃娃机里夹的,后来随手让少爷拿着,少爷最后也没有还回去。他居然把这东西一直带在身边。

我苦笑起来,却也祝福他们。

一个星期之后,我和少爷离开了小渔村,埋葬了此生最后的安宁。

少爷在越淑小姐父亲的安排下出国,我没有跟着去,这也是他的意思。只是短短几个月,他已经变得极其独立成熟,更何况在国外可能我还要拖他的后腿,便欣然留下。他一去就是五年,越淑小姐也等了他五年,始终不肯废弃婚约。她父亲被逼得没办法,即便将她当作继承人来培养,但还想榨干她的价值,将她当作联姻的棋子,更何况少爷当时隐隐有不再受他控制的趋势,多重阻碍之下,少爷还是与越淑小姐退了婚。但越淑小姐性格豁达,没有追问退婚的原因,只让我跟少爷说,她最多再等他两年。

之后的两年少爷的事业也逐渐好了起来,他一开始成立的那个小公司,两年后已经颇具规模,但是这样远远达不到越淑小姐父亲的要求。他悄悄把越淑小姐约出来见一面,打探她的想法。我笑着说他太过担心,越淑小姐的一颗真心谁都看得出,只有他一个人惴惴不安。

得到越淑小姐答复后的当晚,少爷又大着胆子亲自到越淑小姐家去问她父亲的意思。这一次总算是谈成了,第二天这件事便登报,昭告少爷入赘薛家。

这件事虽然免不了成为别人的谈资,但成婚的两个人是很开心的,我也替他们感到高兴。少爷遵守承诺,改姓了薛,当我问到自己需不需要改姓时,他反倒拒绝了。他入赘以后,我就改口叫他姑爷。婚后越淑小姐管薛氏药业,姑爷也跟着专心做起药企的事。他们为薛氏付出了很多心血,但偶尔也有见解不同的时候。

我印象中他们有次为一个项目吵得特别凶,这个项目后来成为姑爷在薛氏的最后一个项目。一开始两人的理念还算一致,为了这个项目,越淑小姐甚至亲自做试验者,但是试验进行到一半,越淑小姐突然怀孕了。怀孕的事让两个人喜忧参半,喜的是他们即将迎来小生命,忧的是一旦他们决定留下孩子,试验必须终止。越淑小姐当时坚决留下孩子,而姑爷已经到了魔怔的地步,不顾越淑小姐反对地,想让她终止妊娠,继续试验。我不忍两人为难,便主动跟姑爷提起,由我补上越淑小姐的空缺,替她完成试验。

姑爷异想天开,居然问我是不是喜欢过越淑小姐,甚至恼羞成怒地不允许我为越淑小姐做到这个地步。我一怔,随即觉得荒谬,又觉得他可怜。在权力与金钱的滋养之下,他已经无法正常地认知情感了。

我当时并没有解释,这个误会在此后的几十年里,也成为我某份情愫的遮羞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即便我代替越淑小姐完成试验,我依旧无法阻止他们夫妻离心。在我看来,越淑小姐坚贞、清醒又爱恨分明,因此她无法接受爱人的变心,更不会让自己的余生坠入无尽的深渊。为了薛氏与自己,她向警方举报了姑爷的试验。试验本就在伦理的底线边缘试探,这次举报让姑爷的心血毁于一旦,更让他从此被排除在薛氏的权力斗争之外。姑爷彻底向下堕落,但是我和越淑小姐都不会在再为他伤心了。

越淑小姐生下小孩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她似乎经受了极大的创伤,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而在当时我们根本不知道“产后抑郁”的概念,也根本没有人能为她解开心结。她对自己的儿子也冷淡至极,看着不知如何同母亲亲近起来又腺体残疾的小少爷,我似乎预感到,未来这个家里不会有一个正常人。

没有人知道越淑小姐是自杀还是因为疏忽照料而死亡。她死后姑爷一点表示都没有,我却想到他们决裂之前越淑小姐向我泣诉姑爷变得面目全非了。

我想安慰她说,姑爷本来就是一个自私冷漠、虚伪极端的人,你不必为此痛苦,这不是你的错。但是我只是静静陪着她,单方面地与她共享情绪。

过了几年,我对那个人的称呼由“姑爷”变成“老爷”。我一直陪在他身边,死亡仅仅是我们的旅途中短暂的分离。

我为他做了许多腌臜事,即便死了,也会陪着他下地狱。

他生命垂危之时,也只有我陪在身边。我看着他沧桑得已经失去生气的面容,不禁感慨几十年前那个经常与我置气的小孩竟也逐渐腐烂成这副模样,而我已经记不起闪耀的青春时代里他的具体面容了。

我们的时代已逼近尾声,却不知后辈是否仍将重蹈覆辙。我收回凝视于陈俭身上的目光,现在只专注于完成我一生中最后的赎罪。

病房之外的广阔世界里,不知还有多少人正享有一生中最好的年华,然而正因为这是一生中最好的年华,无论如何享用,最终都会荒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意识先一步比身体反应过来,薛闻蜷缩在被子里,与被套全身接触带来的不适以及腰身持续的酸痛感不断提醒薛闻,自己阴差阳错与陌生人上了床。

房间另一边还传来穿衣服的声音,薛闻循声望去,不期与一个长相与大哥有几分相似的男人对视。那人见薛闻已经醒过来,似笑非笑地往床头柜一指,道:“你昨晚的服务费,我绝不会给少了。”他顿一顿,走到床前把被子掀开,侮辱性地拍拍薛闻的屁股,又说:“我真没想到,有胆子给我下药的人,竟然还是个毫无技巧的雏儿。”

薛闻还不清楚他是什么人,但是用这种语气说话的,要么是地痞流氓,要么就是从小娇生惯养性格恶劣的公子哥。眼前这人是昨晚在义父的生日宴上遇到的,总不可能是前者。既然这人不好惹,薛闻再屈辱也只是把身体往另一边挪了挪,不愿与他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见薛闻这番动作,公子哥哼笑一声,转身拿起外套离开了。

一周后郑家再办宴席。郑家现在的当家人已年逾六十,然而迟迟不肯择立下一代当家。郑老爷子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一个不大成器的儿子。不过据说这次的宴席,正是为了昭示老爷子准备让流落在外的另一子嗣认祖归宗。不过薛闻听别人提起这个私生子时,大家的语气总是鄙夷的。无非是因为私生子的母亲出生不好,而私生子本人也颇为品行不端,据说还因为斗殴进过局子。

郑家旁支众多,行事又极为迂腐封建,少不得要因为这种事明面上争面子,暗地里贬低讽刺一番。薛闻见得多了,但从不多言是非,一来他只是这个家里的义子,旁人既没有利益纷争,二来他本人也极其厌恶家族琐事,不愿过多参与。因此听别人描绘这个私生子时,薛闻也仅仅是附和着笑笑,心里却对这个私生子多了一份好奇。

宴席尚未开始,郑家已经隐隐有了大吵一架的火药味了。老爷子的发妻对于私生子的存在已经颇有不满,如今还要再大办一场宴席,早晨便已借口身体不适,不愿参加这场宴席了。不知郑老爷子是想借此立威还是单纯想要完美地办好宴席,差人去请了大夫人两三次,甚至已经到了大夫人不来便甩脸色的地步。宴席上众人各怀鬼胎,尽显鬼样。平日里与老爷子关系好的便也跟着上前劝大夫人,但更多的人纯粹把这场宴席当笑话看,与薛闻平辈的几个,揶揄的神情已经毫不收敛地摆在明面上了。

这时距离宴席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宴会的主人公迟迟未见,但已经上演了这么大一场戏了。薛闻发自内心地觉得好笑,然而这种笑话他十几年来见得多了,也不免觉得索然无味,便趁没人注意,自己偷溜出去,回房间休息去了。不想自己原来的房间已经被上了锁,薛闻久久地站在房间门口,又笑起来。

他与郑家没有血缘关系,当初不过因为薛、郑两家关系不错,又有利益上的往来才被郑家认作义子的,真论起来,他也应该和那个私生子一样被称为“野种”的。更何况,薛闻与郑家众人平日里的交情并不深,可以说薛闻偶尔也会成为他们嘲讽的对象,但薛闻从来不会反击,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一直盯着开自己玩笑的人。那些人被盯得心里发毛,然而薛闻本人似乎并没有别的意思,等到下一次聚会,薛闻还是会和以前一样跟在这些人身边。久而久之,大家就觉得薛闻傻,既不知道与众人抱团,又不肯彻底断绝与这些人的往来。薛闻的反击是连自己都觉得无力的。一周前老爷子的寿宴,薛闻还在众多堂兄妹那里受了气,连一并为他们准备好的礼物也没有送出去。薛闻后来把这些礼物都给退了,又省下一笔钱。他似乎并没有变得更开心,冒犯他的人并不知道薛闻把准备送出去的礼物退了,而薛闻自己却在这些关系中经常感到乏味和疲累。

薛闻出神许久,连身后来了人也未注意到。那人悄悄往薛闻身后一站,接着礼貌地发问:“先生,您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郑术提前一天到了郑家大宅,他父亲原本想让郑术在自己生日宴的时候便住下的,不想郑术颇为强硬地拒绝了,理由是自己的外婆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他由外婆拉扯着长大,自然不能为了一个身份就忘了恩情。郑老爷子听了这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郑术虽然感到畅快,却还是维持着尊敬的模样,又向老爷子卖起惨来。

“父亲,您别介意。外婆年纪大了,连医生都说她撑不了多久,我当然要在弥留之际把她照料好。我是他的外孙,也是您的儿子,这两个身份对我而言同样重要。只是您不知道外婆从小是怎么把我拉扯大的,为了让我读完初中,她过年了还在外面捡垃圾收破烂。我进了局子,还要给别人赔钱,就为了500块她都要向别的亲戚一个个下跪。我坐了三年牢,她也不嫌丢脸,每逢探视都没忘记我。现在她病得这么严重,要是我再离开她,恐怕连我妈妈都对不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一提到自己的母亲,老爷子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他一向自诩克己守礼,认为情人和情人的儿子的存在便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如果不是从小培养的儿子走了歪路,他是断然不会把一个坐过牢的私生子认回来的。

郑术见他如此神情,心中讥讽更甚,却又转了话头:“父亲,您让我认祖归宗,现在我也改姓郑了,绝对不可能丢了您的面子。您也放心,宴席这么重要的事,我肯定丝毫差错都不允许自己犯。”

即便再三保证,老爷子还是不放心,让自己的秘书与郑术保持联系,一边传达消息,因此郑术在去到郑家的路上便已经知道郑家唱了好大一场戏了。他不慌不忙地掐准了时间从后门悄悄进了郑家,管家仆人都还在为各自的事忙活,根本没人注意郑术已经到了郑家。郑术上楼去找为自己准备的房间时,正看到有人站在房间门口。郑术初来乍到,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地方,仔细确认一下发现是对方走错了。

郑术上前一步,极有礼貌地询问对方。

那人缓缓地转过身,郑术先是看到他的侧脸,觉得有几分眼熟,等他彻底转过来时,郑术突然冒出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

自己不会把小妈给睡了吧?

见到郑术,薛闻也是一愣,他想过自己今天可能还会再遇到这人,不想这人那么胆大,居然独自跑上了三楼卧房,还不带质问这人怎么这么无礼,对方已经将薛闻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

郑术仔细回想了一下秘书为自己梳理过的族谱关系,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人当中,并没有这样一个男性Omega。思来想去,郑术误以为这是老爷子光明正大养在郑家的情人。秘书也多次暗示过自己,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少不了寻花问柳,甚至还让秘书帮忙处理过麻烦的情人。郑术听了秘书不知是抱怨还是试探的话,只当作八卦。明眼人都看得出现在老爷子把郑术当自己的接班人,少不了讨好,一股劲地往郑术跟前凑。郑术烦这些人,却又不得不忍受。

郑术正要问眼前人为什么站在这里,眼前人却像兔子见了狼一样躲到一边,连与自己对视都不敢便匆匆跑下了楼。

好像这人一直是这副胆小模样。生日宴上也是,床上也是,现在还更胆小了。郑术啼笑皆非,匆匆整理一番仪容,正好秘书发来消息让自己下楼,郑术便将刚才一切抛至脑后。宴席正式开始,一众人都换上和善亲切的面具,郑术虽觉得虚伪,但不得不承认和蔼的面孔更省心,于是也保持着谦逊有礼的模样。

郑老爷子一一为自己介绍,等介绍到刚刚遇到过的男性Omega时,薛闻心中好奇老爷子会用怎样的措辞介绍自己的小情人,不想听到一句震惊至极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闻与郑术对视一眼,在老爷子介绍自己之前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欢迎回家,哥。”

薛闻从郑术出现的那一刻起便惴惴不安,回到一楼大厅时便被人拉去听八卦。学问本来对这些不感兴趣,但一听八卦的主人公是此次郑家认祖归宗的私生子,便留心多听了几句。

这不是大家第一次聚在一起谈起私生子的八卦了,每次谈论来讨论去都是一样的东西,但这次却多了不少新信息。

“我打听到了,那个私生子前两年是因为过失杀人才坐牢的,而且被他杀的那人还是他的邻居,就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个私生子居然拿菜刀把人脑袋给削掉了一半。”

听到这里周围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薛闻无动于衷,对这种传播八卦的夸张手段见多了,也知道别人说的话不能全部信。

还有人把话茬给接了过去:“我听说他母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原本都已经谈好了价钱去打胎了,结果突然玩失踪把孩子给生了下来,见到是个男Alpha便直接上门让老爷子把孩子认回去。”

话音刚落便又不少人低声鄙夷,薛闻听到众人都在骂这女的不知廉耻,心中冷笑,恐怕在外惹风流债的老爷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这种错要被全部归于另一方。

薛闻听得乏味至极,正想离开,却又听到一个更劲爆的八卦。

“我还听说,他长得人高马大,脾气还暴躁,根本没人敢和他玩到一起。他以前可是在夜总会那种地方当保镖的,啧,真是脏死了。他不会年纪轻轻就得病吧?那种低级的夜总会能有多干净?”

薛闻听得脑瓜子嗡嗡,终于忍不下去了,正想找借口去别的地方休息,另一边大夫人却终于肯下楼了,宴席便只等真正的主人公到场。薛闻规规矩矩地随意找了个位置坐,等郑家大公子出现。然而等郑术从楼上下来,薛闻躲在人群中远远看到他,觉得荒唐之余,连身体都颤动好大一下。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郑术却笑着接受了这个称呼,睡了弟弟总比睡了小妈好上一点。他来不及跟薛闻有更多接触便被拥簇着与长辈们闲谈,心思却又想到生日宴上初遇的晚上。

郑术还是去年这个时候被人告知自己的生父是个商业巨亨,他那时候刚刚坐完牢出来,身无长处又找不到正经职业,恰好这个时候老爷子派人找上门来,说愿意承担起郑术外婆的手术费用,条件是郑术一年里好好跟着学怎么管理公司,一年之后再商议是否向众人公布郑术的事。郑术当时倒不怎么关心一年之后怎样,只想着赶快拿到钱救外婆的命,因此一开始对公司并不太上心。但外婆自此之后便瘫痪了,要是活得过一年,若郑术还是什么都学不会,恐怕连自己都难以养活,更不用说让外婆安享天年。郑术根本不敢想外婆活不过一年,虽然失去外婆是迟早的事,但郑术还是不希望失去世上最后一个亲人。

管理好公司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时间久了压力也大,但是郑术还不敢在父亲眼皮子底下做出格的事。生日宴是郑术第一次正式在郑家人面前亮相,一年以来父亲对他还算满意,已经隐隐提了几次让以后让郑术正式进公司的事情。郑术听到这种评价也放心了,当天晚上的生日宴不免多喝了一点放松。

他记得自己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小酌了几杯,意识一开始还是清醒的,之后有人也来到这里,郑术抬眼一看,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他这个弟弟被父亲说成是个废物,但实际并非如此,弟弟只是喜欢年长一点的Omega而已。这也不是什么秘辛,因为弟弟早几年还大费周章让人在首都搜罗大自己三十岁以上的Omega,理由是这个年龄段的Omega能给自己母爱的感觉。这件事之后弟弟就不大受老爷子待见了。郑术从头到脚打量了这个弟弟一番,倒没觉得他有什么异类的。被打量的人也注意到了郑术,大方地向郑术打招呼。

“你就是我的那个哥哥吧?”

还不待郑术回答,他又叹一口气:“好可惜啊,莫名其妙多了个人出来跟我分财产。”

郑术不想节外生枝,只当做没听到,心里已经生出了报复的心思。

这种场合本来就是各家年轻人社交的好机会,因此长辈也少有束缚,宴席进行到一半,聚在一起的年轻人也都放开了。郑术只是出去上了一趟厕所,回来时原来的座位已经挤满了人。郑术看着弟弟脸上不耐烦的神情,忽然想到一个捉弄的绝佳方法。他趁没人注意,往已经开封了的酒里加了点东西,又趁机把酒换到了弟弟面前。

这之后,郑术便安静待在不远处,随时注意着这边的情况。

他往酒里加了点小料,能迅速让Alpha假性发情,这种药在夜总会里很常见,郑术经常看别人用,知道它效力不长,但胜在不会被查出来。他只需要弟弟出点洋相,不需要他真的失身,这才小心盯紧了那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差不多半小时后,弟弟感到身体不适,起身想去休息一会,郑术派人一路跟着,抢在弟弟出大厅前把人带进开好的房。郑术特意嘱咐过药效只有二十分钟左右,因此只要确保弟弟在陌生Alpha怀里醒来就行,不能做出格的事。安排好一切郑术便静静等待宴席结束,强撑着想看看最终会发生什么。突然方才聚集的地方骚动不止,看起来像是有人突然到了发情期,不少在青春期好没办法自如地控制信息素的Omega受到了干扰,现在安保正在疏散人群。郑术匆匆跑过去,见发情的Alpha已经陷入了狂躁状态,而安保顾及这可能是某家的公子哥,不敢贸然下重手。郑术拨开聚集的人群,先让安保把Omega带到安全的地方,然后随手拎起未开封的酒便往狂躁的Alpha后脑砸去。Alpha吃痛,立即松开了正在挟持着的Omega。郑术一手接过Omega,看了一眼发觉没有什么大伤,便将人往沙发上一推,接着伙同安保把Alpha一同制服了。

很快又有医生过来给Alpha注射药剂,郑术这时又看了刚刚被丢在沙发上的Omega一眼。对方已经彻底伏在沙发上,微微发着抖。

郑术走上前,伏下身体凑近询问:“先生,你还好吗?”

谁知这人一把抓住郑术的手臂,慢慢抬起脸,一双眼睛已经蓄满了泪水。

“帮帮我,我不想在这里……带我出去。”

郑术立马明白过来,估计这人身份并不显赫,并不想在这种场合难堪。他扫视一周,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便扶起Omega往外走去。Omega虚弱地靠在郑术身上,在郑术耳朵边说:“您只需要把我送到酒店房间就好。”

生日宴特意包场整个酒店,还为客人都准备了房间,郑术没有多想,等进了房间,Omega让郑术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瓶喷雾,并解释那是Omega专用的抑制剂。

郑术好心地让Omega平躺,拿着喷雾却不知如何打开,这似乎与平常的喷雾器不同。郑术拿在手上晃了晃,不知为何只听到刺耳的一声,随即Omega便惊叫起来:“它是自动释放的!”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郑术已经吸入了大量的抑制剂。一般的Omega抑制剂只对Omega起作用,但不知为什么,大概是郑术也临近发情期,之前宴会生变时又同时受到不同Omega信息素的影响,此刻再被刺激,一时竟然无法控制信息素的溢出。

郑术当即便觉得是0mega故意设计自己,便冲过去掐着Omega的脖子将其压在床上,然而他并没有撑多久便因为假性发情全身无力了。Omega尚且意识清明,将压在自己身上的郑术推翻,挣扎着去够床头柜的电话,可以他堪堪往前爬了几步,一双脚踝便被什么东西捆住,还不待Omega回头确认,自己便被一边往后拖一边被脱了上衣。Omega还想保持着最后的清醒,不料对方竟紧紧扣着自己的头扑上前来,Omega动弹不得,却已经知道自己即将遭遇什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郑术一整晚的心思都飘忽不定的,好不容易挨到宴会结束,想要找的人却已经不见了。郑术想向仆人打听,却又怕随意打听招致不必要的麻烦,不想在被仆人领着回房间的路上,听到关于薛闻的只言片语。谈起薛闻以前睡这个房间时,郑术不由得问薛闻今晚是不是在这里住下。还不待仆人回答,郑术已经在楼梯口见到薛闻了。郑术见状,直接让仆人先离开,并解释自己已经知道房间怎么走了。仆人并未发觉两人的异样,也并未问薛闻今晚是否留下便离开了。

等人走远,郑术才轻轻笑出声,向前一步,逼得薛闻不得不扭过身体。

“看来你在这个家里不受欢迎啊,”郑术将自己的房间打开,“进去坐坐?”

薛闻恼怒地瞪他一眼,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郑术竟然直接伸手撩开头发,轻轻抚摸薛闻的腺体。

“还痛不痛?”

薛闻已经退无可退,生怕此刻有人经过。他抚上郑术轻轻搭在自己腺体上的手,正想好言相劝,不曾想对方另一只手抓上了自己的肩膀,下一秒便将自己推进房间,行云流水地将房门也关上了。

郑术松开双手,轻轻“嘘”一声:“你想让别人都知道我们在乱伦吗?”

说完郑术便一把撕下薛闻的阻隔贴,强硬地将薛闻背过身去,未完全退化的犬牙已轻轻抵在薛闻的腺体。

薛闻感受着脖颈间湿热的气息,终于反唇相讥道:“你也知道这是乱伦?”

郑术不以为然:“怕什么,又不是亲生的。”他顿一顿:“就算是亲生的,都已经睡过了,现在就是老情人会面,你害羞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闻冷笑一声,就要挣脱郑术的怀抱,却听郑术发大疯:“不然你今晚别走了,反正……这也是你以前的房间,睡着舒服,不是吗?”

“神经病。”

薛闻破口大骂,郑术却格外认真地放开了薛闻,让他去洗个澡再来和自己上床。

“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上床了?”薛闻怒极反笑。

“和我上床很舒服,不是吗?不然那天晚上你就不会主动压着我再来一次。”

“我那天是因为假性发情,”薛闻想起一些细节,不由得又问,“对了,你可别觉得你发情全部是我的责任,Alpha情绪起伏太大也有可能进入假性发情的。我看是你平时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才会这样的。”

郑术不置可否,态度也不再强硬。

“你要是想现在就走,我完全可以叫车送你。”

郑术看着像是对薛闻完全失去了兴趣。薛闻不知为何,竟然有一瞬的心慌,责怪自己欲擒故纵过了头。

出了这个门,自己下次还有机会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闻低下头在心中不断盘算,完全没注意到此时郑术已经隐隐在爆发的边缘。

“我想……”

薛闻话音未落便被郑术扯着衣领拽进了浴室,他没想到郑术竟然会突然发这么大脾气,询问的话语还未想好,便被郑术一整个人丢进浴缸。薛闻在浴缸里胡乱扑腾着,郑术竟然像上次一样解开领带捆住了自己的脚踝,接着又单手擒住薛闻的双手,逼得薛闻挣扎不得。

浴室里氤氲的热气让薛闻呼吸困难,他不知道这场单方面的发泄已经过了多久,激荡的水波已经让他难以感知浴室之外的世界。薛闻的双手已经恢复自由,但手腕处还是传来一阵阵疼痛。

薛闻双眼迷蒙地看着天花板样式繁杂的灯,忽然伸手轻轻抚过Alpha发烫的腺体。郑术蓦然停下,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他突然轻轻拨开薛闻的手,状似亲昵地吻吻薛闻的耳垂。

“我知道你早在我的酒里下了药,”郑术亲眼见到薛闻的神情变化,今晚第一次感到无与伦比的兴奋,“不要自作聪明。”

薛闻轻轻“啊”了一声,身体彻底瘫软了下去。九

郑术一边半拥着怀里人,一边释放着安抚的信息素。

薛闻经过刚才一番情事,现在整个人都萎靡不少,然而郑术仍旧兴致勃勃,还想拉着薛闻说不少话。

薛闻不禁想问郑术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在勾引他的,郑术轻轻笑起来,解释:“你特意从角落里坐到我身边时就发现了。不仅如此,我还看到你怎么给我下药的。我以前可是在夜总会工作的,你那点小伎俩骗得了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闻不服气,反倒问:“那你还任我把你往圈套里拐?”

郑术沉默一会:“我当时真的以为你不舒服,而且我没喝被你下过药的酒。”

“你发情明明不是我的错,为什么刚刚还对我发脾气?”薛闻怒气更甚,想起身穿衣服就走,却被郑术紧紧拥在怀里。

“恐怕那杯酒不是给我喝的吧,”郑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抱着薛闻,“你和我一样,想下药给我弟弟,不过被我捷足先登了。我真的不懂,给他下药有什么好处吗?要是醒过来发现在你的床上,恐怕不会让你在郑家好过。”

“我收钱办事而已。”

“你不缺钱,缺的是关系。”

薛闻沉默。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和我做交易?”郑术问道。

薛闻不知他是玩笑还是真心,笑问:“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把我当成进入上流社会的跳板,或者名正言顺地成为郑家的人,我都能帮你做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闻不由得转身与郑术面对面,确认道:“那我们现在开始了解彼此的情况?”

郑术没想到他居然和薛闻在床上还能谈交易,但也只是笑笑,先一步和盘托出:“我是我爸在外面的私生子,亲生母亲早就死了,从小被外婆养大。我坐过牢,因为把邻居砍死了。我和我爸相认之前在夜总会做保镖。我不是处男。”

“我没想问你是不是处男,”薛闻赶紧转移话题,“我有记忆开始就在福利院了,之后被薛家带回去当童养媳,不过他们那少爷不喜欢我,所以我现在没有婚约,你不必担心我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居然有人不喜欢你?”郑术蓦然打断。

薛闻叹一口气:“所以我从小过得悲惨异常,你以后就多多喜欢我一点吧。”

这句话原本只是玩笑话,不想郑术听了,竟然捏着薛闻的下巴深深吻了下去。薛闻被吻得猝不及防,想推开郑术,却被拥得越来越紧。

一吻结束。薛闻赶紧从床上起来:“好了,我得走了,不然被别人看见就麻烦了。”

郑术看着薛闻庆典包里得东西,伸手将一个首饰盒打开来。

“把这个送给我吧?”

薛闻抬头看一眼郑术手里拿着的东西,点点头当作是答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个……本来是我给别人准备的,结果没送出去,想退也退不了。”

郑术将首饰盒丢到床头柜里,也没有追问薛闻本来打算将东西送给谁,问起另一个问题:“你喜不喜欢珠宝?”

薛闻贴上新的阻隔贴,掩盖住不属于自己的气味。

“不喜欢,我不喜欢这种高调的东西。”

两人秘密保持着炮友关系,私会的地方从酒店到办公室再到郑家,偶尔频率过高都让薛闻都产生了恋爱的错觉。这期间虽说是交易,但郑术从来没有对薛闻提出什么要求,薛闻虽然奇怪却始终开不了口问。

郑术这次约薛闻出来罕见地没有立即把人带到床上去。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被人买去做童养媳来着的,是谁的童养媳?”

他们之间鲜少谈论别人,薛闻当下也没在意,将事情的原委跟郑术说了一遍,郑术听了之后,重点全在薛闻与薛均潜的关系之上。

“所以就是说,他没看上你?”

薛闻显然已经厌烦了郑术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连语气都变得不耐烦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没看上,不过跟你有什么关系?哦,Alpha之间的胜负欲作祟是吗?对啊,你看上了一个没人要的Omega,开心吗?”

郑术还是第一次见薛闻用这种话贬低自己,赶紧扑过去从后面抱住薛闻,讨好的话一套接一套。然而薛闻已经疲惫了。

这几个月来确实让薛闻人生第一次感到有人可依,只是维持着炮友的关系让薛闻感到患得患失。他会担心自己越界,会尤其在意郑术对自己的看法,会担心郑术只是将自己当成消遣,但是他从来没有直接问过郑术对自己的是否有进一步恋爱的想法。或者想得再远一点,就算他们确认了恋爱关系,难道薛闻就不再患得患失了吗?

薛闻第一次感到爱也能够成为束缚。

郑术并没有察觉到薛闻变化的情绪,仍旧不死心地问:“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问完之后,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他眼里满是期待,似乎笃定了薛闻会给出想要的答案。

“那你现在还喜欢薛均潜吗?”

还不待薛闻回答,郑术的手机便响起,他看一眼来电显示便匆匆跑到阳台上接,完全忽略了身边的薛闻。等接完电话回来,薛闻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酒店了。

郑术现在无暇顾及薛闻的情绪,只是匆匆解释一句:“我外婆出事了,我先去医院,下次再约。”

薛闻冷漠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会再有下次见面的机会了,”薛闻下定决心,“我们结束吧。”

十一

订婚当日薛闻并没有出席。自从郑术两个月前当众宣布要与薛闻订婚之日起,郑老爷子便正式与他断了关系,但即便如此,老爷子也没有真的将郑术对公司的管理权收回,尽管郑术与自己的义子搞在了一起,但相比另一个既异类又不成器的儿子,还是好上很多的。老爷子也不是不能接受郑术和薛闻在一起,只是义兄义弟在一起,免不了众人闲话。

郑术相比之下坦然得多,他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

订婚宴上薛均潜和他的伴侣也来了。郑术与薛均潜有生意上的往来,还特意上前去打了个招呼。他们两人关系不错,郑术愿意帮薛均潜的帮也仅仅因为奇真有潜力,并不像外界猜测那样暗地里做些肮脏交易,将薛闻也作为交易对象。薛均潜知道薛闻和郑术在一起之后还询问过郑术,薛闻是不是自愿和他在一起的,毕竟在薛均潜看来,郑术脾气不好又不会体贴人,薛闻应该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郑术吧。谁知一提起这个郑术便阴阳怪气地问薛均潜是不是对旧人有旧情,莫名其妙地一顿痛斥,弄得薛均潜从此再不敢问起薛闻的事。正因为这件事的阴影,薛均潜送上订婚宴礼物时还特意加了一句这是陈俭为薛闻挑选的。郑术看道这礼物是璀璨的珠宝,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心想果然还是自己更了解薛闻。

晚上订婚宴结束后郑术拿上准备已久的礼物,推开薛闻的房门。薛闻整日睡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昏沉得不知发生了什么,看到郑术拿着礼物进来,眼神依旧迷蒙。

“你今天过生日?”薛闻整理好睡梦中掀起来的睡裙,不料郑术竟按住了自己的手,恬不知耻地将裙子掀开,露出薛闻隐隐显怀的肚子。

“你忘了吗?我跟你说过的,会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订婚宴。”郑术轻轻抚摸着薛闻的小腹,又俯下身亲吻。

“什么……”薛闻似乎并没有办法理解郑术所做的一切,从他那晚说出结束开始,事情已经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软禁、怀孕,订婚,每一件事都在挑战着薛闻的精神底线,更可怕的是郑术整个过程里表现得像另一个人,薛闻甚至怀疑之前的郑术都是伪装,现在的郑术才是最真实的。

郑术像是完全感受不到薛闻的诧异一样,继续说着:“婚礼的话,等你生下孩子再办,怎么样?你放心,我绝对不是为了逃避责任,我只是怕你怀着孕还要参加婚礼太劳累了,孩子生下来先上你的户口,不过这也没什么,本来我们的户口就是在一起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郑术,我不想和你结婚!”薛闻赶紧打断,他完全不认为现在的郑术精神正常,更何况他自己根本没想过要把孩子生下来。

郑术抚摸着薛闻小腹的手停住不同了,接着慢慢抬起头来。

“我知道,”他冷静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薛闻一阵头晕,想认真解释,却又听郑术说:“我外婆去世了,这个世界上我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求你了,你也可怜可怜我,多多喜欢我一点吧。”

薛闻一愣,郑术外婆去世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外婆什么时候……”

薛闻正犹豫着用怎样的措辞才不显冒犯,郑术又自顾自地打开了话匣。

“就是你查出怀孕那天,”郑术颓然地缩进薛闻地怀抱,“我一直觉得,这个孩子是一个礼物。外婆去世以后,我真地没有家人了。我知道让你生下孩子对你来说很不公平,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薛闻,求你了,你不想结婚也行,求你不要打掉这个孩子,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去实现你的愿望。求你了,不要对我那么绝情……”

薛闻眼眶发红,不知该从何开口。他已经不想要钱和地位了,他想要自由,能够随时爱一个人随时接受别人的爱的那种自由。郑术希望通过自己的成全去圆满人生,但是薛闻自己都无法圆满,又怎么去拯救别人。薛闻抚上郑术湿润的脸,良久没有回应。十二

郑术已经一周没有回过家了,薛闻想从新闻或者仆人口中知道郑术情况怎样,却被禁足在二楼,甚至连宝宝都接触不到。不知为什么,他最近总是心慌得很,格外担心郑术会出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中午刘叔上楼给自己送饭时,薛闻又问了郑术为什么还不回家,得到的还是同样的回答——郑术在外地出差,需要过段时间才回家。

薛闻已经忍受不了被蒙在鼓里了。

“他没有在出差,平常他再忙都不会这么久不出现,”薛闻想到最糟糕的情况,“他是不是要死了……或者说,已经死了?”

刘叔摇了摇头,解释道郑术没事。

“刘叔,你对我从来没有对陈俭他们那么好……”薛闻突然控诉道,“如果现在是陈俭在求你,你会不会立刻帮他想好所有的出路?你从来不会为我做这些,你们总是在旁观我的痛苦!”

薛闻说到最后已经崩溃了,他忍受得够久了,一周没有见到郑术他甚至已经确定了郑术出了很严重的事,但是他身边没有一个人能依靠。过往二十多年所有的不满在这一刻爆发,而他完全清楚爆发的根本原因。

“我真的受够了!我不是郑术养的金丝雀,我不想整日整夜地被关在这里,为什么你们总是让我这么痛苦,为什么你们从来不给我想要的东西?”薛闻声嘶力竭地发泄着,他已经压抑了太久,不过是借着郑术失踪的由头在发疯。刘叔想上前安抚薛闻,薛闻却往窗户边退,情绪彻底崩坏,一只脚已经搭上了阳台,刘叔来不及呼唤,薛闻竟决绝地往下一跳,底下传来沉闷的一响。小腿处传来的钝痛让薛闻清醒过来,他试着挪动身体,却被赶来的仆人制止。

薛闻试想一下如果郑术真的死了,他的世界会像今天这样崩塌吗?他以前最怕的就是将所有的希望只寄于一个人,现在却发觉自己早已深陷囚笼。愿意留在郑术身边无非是因为爱,但似乎他从来没有将爱确切地告知郑术。如果将爱意袒露,他能确保自己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吗?薛闻再次陷入两难的境地,破笼而出的欲望达到顶峰。

十三

郑术醒过来不久,就有人告诉他刘叔将薛闻偷偷放跑了。郑术并不意外刘叔会做这种事,不过他也是没想到,薛闻居然有勇气抛弃一切逃跑。在郑术看来,薛闻想要的一切都已经有了,为什么还要抛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呢?他会想起与薛闻在一起一年多的时间里,似乎两人的心从来没有靠在一起过,肉体的狂欢固然让人忘却现实中的苦恼,但精神上无法共鸣却更让两个人痛苦。他们两个人都无法接受毫无爱意的婚姻,某种程度上感情洁癖出奇地一致,但也正因为如此,郑术不禁想或许他们更适合做朋友,或者炮友,而不适合成为恋人或夫妻。郑术迫切地希望自己一觉醒来就能见到薛闻,将一切阻碍在他们之间的问题都解决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十四

“所以你的需求是什么?”

郑术从来没想过如此生硬的类似谈判的话语会出现在他与薛闻之间,但此刻如果不保持理性,两个人一定会继续痛苦下去。

薛闻咬咬牙,纠结一会后认真说道:“我不想留在你身边了,你能接受吗?”

“可以接受,那我们再谈一谈离婚的事。”

薛闻惊讶于郑术居然迅速地给出了回答,他在此前一直以为郑术会故技重施阻挠自己。

“孩子由我来抚养,抚养费与探视时间这些问题,我会让律师告诉你该怎么做。”

“可以。”

“离婚时的财产分割,你有什么想法?”

“没有什么想法,你交给律师处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郑术忽然盯着薛闻的眼睛,似乎想要探究薛闻此刻说的时真话还是假话。薛闻被盯得心慌,误以为郑术不满意自己的要求,便又确定了一遍。

“其实我不需要你的财产也能养活自己……”

“我知道,”郑术贸然打断,“我只是想问你没有其他想说的吗?我们都要离婚了。”

薛闻沉默着摇头,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郑术忽觉郁闷非常,看着眼前只是低着头的男人,幽幽开口道:“你难道就不喜欢我,不喜欢宝宝,不喜欢这个家吗?”

薛闻震惊抬头,看到郑术眼里几分幽怨,很快又低下了头,纠结地说:“是喜欢的……但是……”

“你刚刚说喜欢,是吧?”

郑术喜出望外,再次向薛闻确认:“是喜欢,但是没有喜欢到可以为我和宝宝留下,是这样吗?”

薛闻没有回答,郑术已经挣扎着要从病床上起来,薛闻见状,后退一步,解释说:“是这样没错……郑术,对不起。我没办法和你做恋人和夫妻。”

“那和我做朋友或者炮友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不行……我喜欢你啊。”薛闻哭着坦白自己的心意,却发现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之前只是害怕承担告白带来的后果罢了。他害怕郑术拒绝自己的喜欢,也害怕郑术拒绝后两人不再能像以前一样坦然地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更害怕失去现在所拥有的金钱与地位。

郑术却将这份喜欢视为意外之喜,追问:“为什么喜欢我,却要离开我呢?”

“你不喜欢我。”薛闻委屈道。

“我喜欢的,我喜欢你,”郑术赶紧纠正,“我就是因为喜欢你才想和你在一起啊。”

薛闻不可置信地瘫软在座椅上,大脑还尚未完全反应过来,声音却不由自主地上扬:“可是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以为你……”

“最后一次约在酒店那天我就想告诉你的,可是那天你向我提出分开,我以为你不喜欢我,”郑术见薛闻被告白后是这个反应,狂喜过后是无尽的懊悔,“对不起,我误会了你的意思,我还做了那么多错事,我让你这么痛苦,对不起。”

郑术想上前抱住薛闻,不料薛闻却再次向后躲开了。

“可是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我很自私,很贪心,我先是想要钱和地位,得到了之后却觉得自由更好。我以为你死了,第一反应竟然是很愤怒,因为你丢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给我,没有了你,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带着孩子重新开始我的人生,我甚至怨恨你把我拖累成这个样子。我还恨我自己太软弱,我都不敢跟你说我爱你,我怕你知道了这些会伤害我,束缚我……你知道这些之后还会爱我吗?”

彻底坦白令薛闻感到一阵释放后的痛快,他无暇顾及郑术会是什么反应,将这些压抑在心里已久的情绪统统发泄出来,受益最多的是他自己。他完全注意不到郑术已经红了的眼眶。

“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薛闻,你会这么做多正常,不要自责了。我和你一样,我也有很多缺点。我多疑,我总是质疑你对我的爱,我还很残暴固执,我甚至把你给囚禁起来不让你离开我,我甚至装可怜让你为我生孩子,为我留下来,我一条出路都没有为你留,我让你无依无靠。你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之后,还会爱我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闻却点点头,看着郑术的眼睛道:“我是自愿的。”

郑术的眼睛发亮,迫不及待地抓住薛闻的手,生怕他改口:“自愿什么?”

“自愿和你在一起,和你结婚,和你生孩子,我真的打算就这样和你过一辈子,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你现在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吗?之前说的财产分割抚养权那些统统作废,我们不离婚了,既然我们彼此相爱,为什么还要分开?”郑术兴奋过度,此刻再想不到任何可以分开两人的理由。

薛闻吸着鼻子,委屈地问:“你真的能接受我吗?我一点也不好。”

“你哪里都好,是我不好,”郑术拿起纸巾为薛闻擦掉眼泪鼻涕,然后亲一口薛闻皱起来的小脸,“你会觉得我不好吗?”

薛闻摇摇头,郑术将他一把抱在怀里。

“不分开了,以后都不分开了。要是你觉得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要跟我说,不要憋在心里,我也没办法完全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啊,”郑术抚上薛闻的头发,安抚着,“以后不要再有这样的误会了,你看,我们两个简直浪费了一年。”

薛闻轻轻点着头,在郑术怀里肆意地流着泪,身体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他从来没有在别人的怀里感到如此安心过,像被安全地包裹在柔软的羽绒被里,薛闻甚至可以不顾一切地立即睡过去。但是这一刻太过美好了,薛闻贪婪地享受每一秒,自己后半生平稳的幸福开始生根发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会获得幸福吗?未来的事总是不太确定,但此刻有人与他有一致的愿望,并且愿意付出一致的努力,那么他们的未来总不至于太坏吧。未来那么遥远,他们能做到的,就是享有当下的每一秒,不去忧心明天会发生什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大概在2022年5月的时候我开始写《两小无猜》,而对于《两小》的构思则更早,一开始我只是想写一个极其狗血的AB恋爱的故事,当时的大纲由于换了手机现在已经遗失,认真回忆起来最初版本的《两小》里,我只是单纯地想着要让主角攻和主角受经历各种狗血误会最后仍旧决定在一起,但是构思与真正下笔写是不一样的。我不会完全按照大纲走,经常写着写着脑子里想到另外的剧情,觉得不错又不管是否符合原有逻辑地加上去,而且我也不愿意按照既定的框架发展故事,总觉得这样没什么意思。所以在最初动笔写《两小》的时候,我确实遇到了很多困难,更何况这是我下定决心要写完的第一本,我就更加想倾注心血给它一个完整的结局了。

在写《两小》之前,我也尝试过写其他类型的,但是我当时的想法比现在幼稚不少,只想着一步登天,根本没有细化故事框架和人物逻辑,所以我的第一本就这样夭折了。我将第一本从别的网站上注销,之后心血来潮地在浏览器搜自己曾用过的笔名,居然意外地发现了第一本的盗文。不知道是喜是忧。观看过去的文字时我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我好像完全不能共情当时的自己,而面对当时的自己写下的文字时,我居然会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退步了很多,过去的自己远比现在的自己有灵性,我现在写出来的东西简直就是垃圾。

实际上觉得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是垃圾这样的想法不是我第一次有了,我在写《两小》的过程中时不时就怀疑自己,不过我好歹从没想过放弃这本。最初创作《两小》的时候,我好高骛远,觉得自己肯定第一次签约就能成功,到时候一定能有很多人看到我写的东西。然而我两次签约都没有成功,也许是我真的写得很烂,也许我只是没有别人那样的好运气,总之长久地气馁过后,我接受了自己写的东西没人看的事实,并且彻底放弃了签约的想法。连载期间,海棠的收藏从来没有上过两位数,并且还时不时地掉一两个收藏,多数人只是点进来看看又退出去,这些事最开始让我崩溃和怀疑自己。直到现在,《两小》在海棠也只有7个收藏除去我自己,我的微博粉丝也只有11个除去我的朋友,最开始在微博追更的人也突然销声匿迹,我的文可以说是几乎一点热度也没有,但是现在我好像已经不太在意这个了。我会写出更好的作品的,这些失败,就当作磨砺吧。

2022年5月份我正式写《两小》的时候,应该心情不太好吧,总之应该是灰暗的底色,不然《两小》的前几章我不会写得那么悲观。其实连我自己也忘了当时是什么心理状态了,只是在最初创作的时候,我是很兴奋的,尤其是在描述陈俭悲惨的幼年生活时,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变态,主角越惨我越有动力。这之后主角攻受相识相知的情节我反而写得不太顺利,我担心把握不好两人相处的度,不想写两人过早地萌发与年龄不相匹配的爱情,更害怕自己无法描写出两人深厚的感情。这种别扭感一直持续着,我甚至为了让情节看起来不那么单薄,还埋了刘叔与老爷的伏笔当时根本没想好要怎样细致地描写,在埋下伏笔之前,我给刘叔的设定还是会拆散主角攻受的坏人。好了,总之我想到什么写什么,这种写作风格我已经改不掉,就当练笔了。另外,其实我好像不太适合写HE,我一直觉得爱情是需要逻辑的,但是现实中好像爱情的逻辑性并不是很强,加上我也不清楚好的爱情应该是怎样的,所以感情线一直是我非常苦恼的一个板块。在创作《两小》的时候我想过很多次,要不要让陈俭和薛均潜再也不见,就此分开,甚至我在写下正文的开放性结局时还在纠结。不过最终我还是让他们重聚了。我希望他们的人生能够圆满一点。

我至今不太明白自己的写作风格是什么样的,也不想把自己局限在某一种风格内,如果未来有时间,我一定披上马甲换尝试不同的写作风格。但是我是超级拖延症啊啊!!光是写完《两小》就花了我一年多的时间,期间数次想要提起笔来写一点东西,就被短视频啊啊动漫啊吸引过去了,所以我真的很怀疑自己这辈子能不能成为依靠写就养活自己的作者,我真的好讨厌考试好讨厌上班好讨厌没钱!!!拜托了让我成为待在家里就能赚到钱的人吧老天爷!!!

好了,吐槽归吐槽,我还是要面对现实的。

总而言之呢,写作这件事让我的情绪有了合理的发泄,也让我找到了自己的一点价值。我是很容易内耗的人,但是写就让我有机会把注意力转移,让我主动去接触更一些优秀的电影动漫去分析为什么它们能成为好的作品,在这个过程中好像我自己也慢慢地有所改变,我变得更加积极更加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了。感谢在2021年3月份鼓起勇气写下第一篇同人的那个我,午后一次心血来潮的尝试为我的人生铺就了一条可能非常坎坷但是充满意义的路。希望我会一直写下去!

我粗略地看了一下,《两小》的错别字有点多,逻辑还有不太通顺的地方,有时间我会重新修文的如果有时间的话,沉思。我的预收《在夏天掉叶子的树》也准备开写了,依旧没有大纲和框架,但是我会呈现出更加成熟的作品的!

最新小说: 惡墮 顶级暴徒2 臣那心机的白月光(NP) 甜梨 黄雀在后 【权游】太阳之下 【np强制】我在恋综里做万人迷 淫乱血脉(中世纪,nph) 風月录 宅门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