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1 / 2)

>刻的伏尔泰立像后,“历史的审判、现实的无情、一切熟知事物的远去,让我认清了我的蜕变与你无声的啜泣。我不知道我是否脱离了那些羁绊,但我正试图做回那个我最初的自己。我好像突然明白你在《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里的意思——你并不是让我们回归原始社会去做原始人,而是说人性本善,教育让我们认识善、谋求善,然而更多的所谓‘教育’让我们向恶。你只是追求一种最至纯至美的东西,它很单纯,可是我们都不能超脱,是吗?”

卢梭环视他们的墓地,泪水无声地滑落,“我们生命最后黑暗的十年里,我一直在努力超脱并且相信自己已经超脱……但是我事实上没有。我一直记得1760年6月17日,那天我写着我生前给你的最后一封信……那句‘我恨你’不可能被划掉,但是它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现实意义,因为,在那句之后才是我真正的心声,‘但是,假若你要我爱你,我这颗恨你的心原本更值得爱你’ ……即使如今也是如此……我要尝试这后一可能,尽管过去的伤痛太沉重以至于我无力埋葬。你在我心中总是如此矛盾……过去曾有无数地域的阻隔、人员的交杂让我们心生误解——但现在我们就这么面对面地站在这里,是我们最真实的自己,不用顾及我们曾经是不是伏尔泰或卢梭;我只求心灵的慰藉……”

小小的灰尘在灯光的映照下慢慢轻轻地回旋。

“弗朗索瓦,”卢梭说,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那么朦胧隐约,失去了真切……“我们就好像两面镜子里的肖像……各个时期,我心中的你,你心中的我,都千差万别,它们的影子层层叠叠,错综复杂,夹杂着历史的尘埃,走过这近两个世纪的道路。即使我永不原谅你过去的过错,我还是最珍视现在。现在、当下,这才是最要把握、最为真实的!

“因为你要知道……在我内心深处,在我最早最初的记忆里,当我第一次被伏尔泰的优美散文感动时……那时植下的幼苗,经过无数的严冬寒夜,只要稍受恩泽,就会马上萌发……!”

唉,你终究还是那个单纯的让…雅克,即使被欺骗还愿信任那信任曾经破碎的地方。

“谢谢你,让……”伏尔泰黑色的眼眸在灯光中滑过柔和的光,“我曾经极力推崇孔子的‘恕’,然而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恕字,我却从未做到……是你教会了我……我的愧疚将会化为甘露,假如我现在的每一丝努力能弥补心内心的伤口,又免你于一切灾厄的话……我将用在这里的每一秒冲刷我的不逊与罪恶。”

冰雪融化深切的声音滋长破出了地幔。冬季的最后一点残雪在慢慢消融。

启明星冲淡了黑夜。东方的天空渐渐露出了鱼肚白。

破晓已经降临。

☆、永无止境

永无止境

薄雾弥漫的清晨草地,一个朦胧精致的小花园。

卢梭正在查看他那些刚刚发芽的玫瑰花苗。突然一只脚踏到了地里,一些小泥点喷了起来。

“别再看那些小花苗了……现在已经7:40分了,你想上班迟到吗?” 伏尔泰没好气地说。一个熟悉的声音,却是少见的调侃语调。

“不要担心,我走路很快的……”卢梭困惑地说,“可是你为什么……”

“那是因为我们要一起去上班。”伏尔泰一字一顿地说,“我已经告诉德尼(指狄德罗),他不必再煞费苦心把我们工作的时间错开了。——你能不能别那么感动,让。”

卢梭正泪流满面地望着他,小圆脸上是一种人神共泣般高度的欣慰。

哲学组办公室内。几位哲学家正在焦急地等待。

“所以你马上就照办了?”洛克拿着咖啡,忧郁地说,“万一伏尔泰只是在开玩笑呢?”

“哎呀,他那时确实是一直在笑……!”狄德罗很难过,他抓耳饶腮焦躁不安。

“德尼,恕我直言,现在已经7:55分了,万一他们以后都不来上班了呢?”孟德斯鸠严肃地说。

“夏尔,请不要再说了!拜托,这样我会自责一辈子的……”狄德罗看起来快哭了。

正在狄德罗饱受同事指责的悲惨关头,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只见伏尔泰和卢梭一起笑着走了进来。

这实在是百年奇观……洛克差点没把咖啡泼了出来,孟德斯鸠看起来完全喘不过气,而狄德罗的表情惊讶到完全扭曲了起来。

“看起来你们不欢迎我们。”伏尔泰面露不悦,“太过分了。让,我们还是回先贤祠去吧。”

卢梭非常不好意思地扭向别处,手却不由得紧紧抓着伏尔泰的手指。

“非也非也,”狄德罗快语无伦次了,双手无规则地挥舞着,“我们非常非常……欢迎。”

虽然接下去的整天伏尔泰和卢梭一直保持距离,也没有再交谈,但是大家都还是异常激动:严肃的圆顶大法官孟德斯鸠一直面带微笑,而狄德罗……他好像不幸地吸入了过多笑气……最后只好以岔气告终。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这一天毫无异常,仅仅是正常的工作气氛。然而,伏尔泰和卢梭竟然共处一室并且毫无打斗的消息(以及包含的隐藏意义),还是在协会各种底下神秘渠道广泛传播,以至于光速之间大家都知道了。生前热爱专研社会契约、现在则热爱观察回忆录实体化个体的行为变化来评估是否二者订立契约的霍布斯和洛克,不经意地(至少他们是这么说的)又向各位表明了这其中技术层面的关键问题。

被誉为协会时钟的康德先生很长一段时间都再也没有准时散步,而是面壁痛哭流涕,因为他悲恸地知道卢梭先生——自己心目中人类负坐标的杰出代表,也是他心目中除了牛顿之外的另一位女神——又远离了自己一步。

休谟先生百感交集,一方面他期冀着人类能够互相理解的目标,而伏尔泰和卢梭的和解无疑为他的任务进度条贡献了很大一步;另一方面,善解人意的他意识到,那些美丽的(并且歇斯底里的)英伦三岛日子永远不会再现:那些日子里,一个面色苍白身体颤抖的小个子男子缩在他怀里奉献给他潮湿的亲吻,并以泪水浇灌他的面容与胸怀。

霍尔巴赫先生对于现状表示非常得意,他认为他早在18世纪就预言了一切关于某人的事物都是不可知的。

狄德罗先生,看起来只是这场戏剧的热情愉快的旁观者,内心却难以平静。一个人的笑容,在被多年的黑暗命运所扭曲后,又重新浮现,这是多么令人感动的事情;如果这个人还是当年拿着法兰西学报深一脚浅一脚来探望狱中的他的那个少年,那这笑容的重现就更加宝贵——可惜,这个笑容如今不为他所浮现,今后也不会再会了。

达朗贝尔先生,还在他的数学海洋里艰难困苦地遨游,顺便继续调戏那群都被他称作“小拉”的学生(虽然他们其实分别叫做拉格朗日、拉普拉斯和拉瓦锡)。但是走神的时候,他还是会想起当年的有那么些时候,自己和伏尔泰同仇敌忾反击卢梭的日子,以及偶尔闪现在他脑海中,对某阿鲁埃隐约的好感与倾慕。

拉马克先生有点抑郁,因为他发现卢梭心情舒畅(心理正常)时,似乎就不会再来到他的植物园里和他探讨植物问题了。不过他坚信以卢梭反复的性格,他一定会很快再收到卢梭滔滔不绝的植物学指导(以及,如何制作精美的植物标本册,然后这本标本册当年又是如何在邮寄给一位小姑娘的过程中神秘失踪的——卢梭先生对这个保留节目念念不忘以至于他在每一封植物学通信开头都要提及)。

帕斯卡先生似乎更为抑郁,因为他知道伏尔泰如果不攻击卢梭,那么他就会来攻击他(以及笛卡尔——不过笛卡尔现在似乎更专注于一觉睡到中午的愉悦之中而心无外物)。而且面对一个对数学不懂装懂的批评家,帕斯卡知道任何数学解释都是白费。

1978年5月。

“弗朗索瓦,我们准备举行馆内的小聚会欢迎你来到事务所100周年。”帕斯卡说。

“只有我们三个人参加吗?”伏尔泰扔下报纸,厌烦地叹道,“唉,我早就厌烦你的下垂眼还有拉瓦锡的大饼脸了。”

帕斯卡和拉瓦锡一脸扭曲。

“虽然我是有这个意思,但是我的言下之意是,”伏尔泰眨眨眼,“让二馆的他们也来吧。”

“可是卢梭……”帕斯卡诧异地说。

“有谁告诉你伏尔泰和卢梭不共戴天是相对论一样的真理了?”伏尔泰不开心地说(伏尔泰此时也不忘炫耀一下他似乎很精通的物理,当然帕斯卡对此再次露出了鄙夷的目光),“我和他一起吃一个蛋糕,这样更简单易行,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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