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的确如他所愿什么事也没发生,可惜在半梦半醒的清晨,驭鹰的手碰到了希踪细细的锁骨……
从此,这场两个人之间的战争再也分不清谁赢谁输。
第四章 咬着指头,覃希踪坐在工作室里回忆着她和驭鹰这两年一路走过来的点点滴滴。
一场主任存心考验她这只菜鸟的采访工作,让她和驭鹰走进了两个人的世界。那天早晨从驭鹰的银蓝色视野里醒来,她很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清醒地知道自己选择了什么。
她的眼光没有错,驭鹰的确不是仅仅把她当成游戏的对象,他要她做他的女朋友,接受他惟一的爱恋。从那天起,客房还是用做客房,他的房间分她一半。他们俩在一起,这栋别墅成了她的家。那份采访最后还是没有做成,驭鹰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展示在她的面前,希踪也写出了满意的报道。可就是因为太满意了,她才舍不得交出去。看到她所描写的Hawk,连她自己都会再爱上他一次,她不愿意将这种感觉与其他人分享。
说她小气也好,说她缺乏记者的职业操守也罢,她终究还是很干脆地告诉主任:Hawk没有接受我的采访。驭鹰也不介意,反正她采访的是Hawk,他只做她的驭鹰。
再然后,这段爱情经历了两年的考验,希踪一直很满意自己的选择,至今无悔。
或许在旁人眼中,他们是不相配的。Hawk作为国际顶级战地记者,以他的相貌、才华、知名度和财富,根本不该和她这样的无名小记者待在一起。幸亏他从不参与社交场合,褪下他复杂的工作身份,他普通得就像一个工薪族。
有时候,她忙于台里的采访,他没有什么工作要处理,便很自然地承担起所有的家务活。老实说,他懒得要命,宁可不吃也不愿意洗碗。可是身边有个小女朋友,他可以委屈自己却不愿意委屈她。
有时候,他唠唠叨叨,像只老母鸡,叮嘱的内容往往都和希踪的健康有关。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在意她的身体,哪怕有一点小毛病,他也坚持带她去看医生。她甚至觉得他对生病有种恐惧,一个常年处于战争、灾难中的男人居然会害怕感冒一般的小病,她不解。
还有的时候,因为工作需要,他必须飞去世界各地。不是为了拍摄照片,而是为了跟出版商、电视台的负责人或是其他什么买他版权的商人打交道。他最怕面对这些事,往往是阿曼帮着解决,可有些非得他出面的场合,驭鹰也只能暂时离开她。
电视台里的同事会担心自己的男朋友、老公一旦出差,就再也飞不回来,而希踪从不为这些琐事担心。不是她自信,也不是他长得太保险。说不清为什么,她就是很相信他。两个人之间彼此相连的安全感不是甜言蜜语说出来的,不是用一个又一个电话硬讨来的,而是在日日相处中潜移默化地培养出来的。
他给了她所有他能付出的,除了对战争、灾难、死亡的追逐。
每每什么地方出现灾难或是战争,他总是丢下她毫不犹豫地奔赴最危险的第一线。她惟有在家中对着电视、电脑,等着电话、手机,拼命地想确定他依然健在。
那种每时每刻活在提心吊胆的日子里;那种生怕下一个电话传来的不是他很好,而是他死亡的消息;那种永远担心今天还待在他怀中,明天不知何方的灾难、战争就会带他远离的恐惧压得她喘不过气。
两年的时间,希踪累了,也怕了,她受够了。
多希望自己爱上的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他不是战地记者,也不是活在危险中的生命,他只是她的男人,平安、健康、完整无缺的男人。
老实说,希踪并不真的想结婚,她甚至对婚姻有恐惧。她一直觉得婚姻是不可相信的,否则当年爸妈不会不顾两边家人的反对执意结婚,也不会在她六岁那年,再次不顾两边亲人的反对执意离婚;否则家里的年夜饭不会总是父女或母女两个人单独相对。
可笑的是根本就不相信婚姻的她,却想着要用结婚的方式让驭鹰别去伊拉克,留下来,留在她的身边。
她做错了吗?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人,宁可所爱的人背叛她爱上别人,也不愿意看到他踏上飞往约旦的飞机,从此一去不回。
她的心,为什么他就是不懂?
希踪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孤独地走上阳台想透透气。脚步停在与阳台相临的休闲厅里,她看到了正撑着头站在阳台边缘的驭鹰。
他似乎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很久,僵直的身体如一尊雕像。
凝望着他的背影,她不想打扰他,也没有勇气靠近。他的双手撑着阳台扶手,身体微微前倾,半悬在空中,就好像……好像一只站在悬崖边缘的鹰,失去飞翔的翅膀,惟有堕落的命运。
脑中一片空白,希踪冲上前抱住了他的腰,什么也没说,她让眼泪淋湿他的背。
因为她滚烫的泪,他从两年来的回忆中惊醒,赫然发现她依然在他的身边,从未离开。
“希踪……”
她用最高的沉默回答着他的呼唤,仿佛稍一松手,他就会飞走,消失在战火硝烟中。
☆☆☆
2003年1月31日
这一年没有大年三十,却有正月初一。中国人还是保持着良好的传统习惯,将正月初一的前一天当成除夕夜来庆祝团圆。
按照惯例,电视台给没有直播节目的全体员工提前放假。覃希踪做好除夕夜的晚饭,给分处两地的爸妈打起了电话。不愧是在一起生活过十多年的人,两边的回答出奇的相似:
“希踪啊!回家过年吧!妈妈(爸爸)等着你呢!你叔叔(阿姨)也希望你过来啊!”
希望她过来?怎么可能?这不过是大年三十照例要说的客套话罢了。十几年前,爸妈离婚后,两个人很快就找到了再婚的对象,然后在第二年同一个月,他们同时有了除了她的第二个孩子。
从那时候起,她一直都是不被欢迎的小孩。在爷爷身边住一个星期,再转到外婆怀里待七天,偶尔跟舅舅相处半个月,那段时间婶婶的心情如果不错,也可以跟小堂妹挤一张床睡两天。
十二年里,她一直就是这样过来的,她拼命想逃离这种生活,想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后来她考上了大学,来到了这座城市,彻底摆脱了颠沛流离的生活。直到遇见驭鹰,她才真的有了一个家,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还有爱她的家人。
从那一天起,希踪一直想和家人过大年三十的愿望才真的有可能实在。只是,驭鹰也很忙。去年这一天,他正忙于冲照片,处理手边有关巴以冲突的记录片。前年的年夜饭,他在印度灾难现场,她惦念着他的安慰,根本是食不下咽。今年,这个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吧!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迈过,越接近十二点钟声敲响的时刻,希踪的心越是平静。
他没有回来,她不想打他的手机,不想听到他用抱歉的声音告诉她:”我正在忙着为赶赴伊拉克作准备,你不要等我了,我没办法赶回来陪你吃年夜饭。”
她情愿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他将要飞往风暴的中心,不知道这一次他有可能一去不回。十二点钟声敲响,电视上春节联欢晚会的直播现场正是欢天笑语,一派沸腾。希踪缩在沙发上,却是异常的冷静,她就像一块冰,随着时间的推移冰点越来越低,心……越来越冷。
当电视屏幕上四位主持人招手说着新年祝福语的时候,门外终于传来了希踪期待已久的归来。
“我回来了!”
驭鹰推开门却看见屋内灯火辉煌,希踪缩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抱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屏幕,很专注的样子。他不想打搅她,饿坏了的肚子主动寻找可以吃的东西。他猛一回头,却看见与客厅相邻的餐厅桌上放满了各种中国特有的年夜饭菜色。那不是一个人可以吃完的,她一直在等他陪她共同跨进新年,而他却失约了。
褪下大衣,他走到她的身边,半蹲在沙发边上,银蓝色的眼中盛满了抱歉。只是这抱歉又能挽回什么?
“对不起,希踪。我回来晚了,我以为你们电视台有节目,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我累了,想睡觉。”她抛下抱枕和他,径自走回房间。
知道希踪在耍小脾气,驭鹰理亏地走去哄她:“除夕夜可是狂欢的夜晚,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睡觉呢?”他轻啄着她的颈项,存心不想让她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