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藏西贵离婚不是因为藏西贵有外遇?”
“不是。”
“哦哦。”
马昊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哦哦”地应着。停了会儿,他才道:“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干吗?庆祝我离婚,还是庆祝我获得第二次解放?”林艳用眼角瞟着他,嘴角噙着一丝挑衅的微笑。马昊感到心慌意乱:“不不、不是。”他含混地说:“今天是我生日。”林艳笑道:“怎么今天又是你生日?你一年过几个生日?我记得上月刚给你过完生日,我还在金凤糕点店给你订了一个冰淇淋大蛋糕。你又过生日?”
马昊好像皮漏了,出了一身汗。“林艳,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让你搞昏了头,所以才胡言乱语的,你瞧……”他指着自己满脸的汗珠子让林艳瞧。
林艳抿嘴而乐。
“谢谢了,今天晚上有人请我吃饭。我和藏西贵要吃最后一顿分手饭,地点都订下了,就在明月寄相思酒家。”
“什么酒家?”
“明月寄相思酒家。”
“哈……”马昊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酒家是刚开张的,专门接待吃最后一顿分手饭的夫妻。”
“听起来,这倒是一个吃团圆饭的地方。”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林艳微笑道,“以后我可不敢单独跟你吃饭了,我要是跟你单独吃饭,万一有人告到莫晶晶那儿,我可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而且,就算莫晶晶不找我的麻烦,我也怕……”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嘴里叼着圆珠笔,斜睨着马昊笑道:“兔兔吃了我。”
“别瞎说。”
“你当我是瞎子,看不出你们两个眉来眼去?”
林艳虽是以说笑的语气说这番话的,马昊听了却不由大吃一惊,心想,林艳能看出自己和兔兔眉来眼去,别人就一定也能看得出来;虽然自己一再在心里警告自己要小心,没想到还是露出了马脚,这可是危险之至。
林艳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只看出他很窘,满脸通红。她笑着用调侃的语气道:“这也没什么可害羞的,你用不着脸红。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你胡说八道什么呀!”马昊又紧张又害怕,恨不得捏起拳头来捶她两下。
正在这时,林艳却突然叹起气来,马昊被她搞得满头雾水,由不得瞪起双眼瞅着她。只听林艳叹着气道:“唉,你对别人都这么有情有意,你为什么就对我无情无义呢?难道我就那么丑?那么让你看不上眼?”
“谁说我对你看不上眼?”
马昊听了林艳这寒意萧瑟的话,不禁脱口而出说了这么一句。说完才知道自己说错了,刚消褪了点儿的脸蛋又臊得通红。他使劲用脚搓着地,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这么说,你对我还是看得上眼的?”
“我……”
“唉,你呀……”林艳笑道,“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有贼心没贼胆,这是我最看不上你的地方。”
“我、我……”马昊那双一贯能言会道的嘴巴这会儿好像让钳子钳住了似的,变得直打嗑巴。
“算了算了,”林艳摆着手笑道,“瞧你吓得那样儿。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不放的。像你这样的,我还瞧不上呢。”话是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你要是胆子再大一点儿,我可就不管什么张晶晶李晶晶这个晶晶那个晶晶了,那你就是我的了。
想到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林艳不禁感到有点儿伤心,差点儿落下泪来。
一时三刻,让我到哪儿去筹集二百四十万呢?尚哲义走在阳光灿烂的大街上,茫然地想。他想来想去,只有请何记者出来说说情了。一个记者有多大能耐?他明知即使请何记者出来说情也没有多大用处,但是现在齐广维既已被抓,除了何记者,他也想不起有别人可以帮忙了。
就算是病急乱投医吧,他心里叹着气,用街头公用电话给何记者打电话。不料,电话打到《瓜州晚报》,《瓜州晚报》的人却回答说何记者辞职了。
“他什么时候辞的职?”尚哲义愣了半晌,才问道。
“前天吧。”
他妈的,真是人倒霉,盐罐子都生蛆。尚哲义心里想,这家伙早不辞职,晚不辞职,偏赶这会儿辞职,这不是存心捣乱吗?他放下电话,寻思来寻思去,在瓜州还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人?他想起熊之余的老同学马昊。心想,不知道这位马先生能不能帮上忙?他是本地人,又在瓜州鼎鼎大名的大鸭梨酒楼工作,说不定也许认识什么能说得上话的人。
看他那情形,真个是病急乱投医了。
但是当他像个疯子似地跑到大鸭梨大酒楼时,大鸭梨大酒楼的人却告诉他,马昊刚刚让人叫走。
尚哲义心里只有直叹倒霉。
他筋疲力尽,一屁股瘫坐在大鸭梨大酒楼的白玉台阶上。
随后的几天,尚哲义满世界找马昊都没找见。后来大鸭梨酒楼的人也开始满世界找马昊,因为他好几天没来上班,已经严重影响了大鸭梨酒楼的正常工作。吴有千非常不满,让人传话说如果他三天之内不来上班,就开了他。
不过他开除不开除,对于马昊已经无所谓了。当尚哲义和大鸭梨酒楼的人满世界找他的时候,他却正坐在瓜州北郊一间黑洞洞的民房里发呆。他脑袋上缠着绷带,坐在栾策飞给他找的这间农民房里百无聊赖地等着栾策飞。
他想起兔兔,满心悲伤。
上个星期六的夜里,兔兔被人发现死在西城的一个垃圾处理场里。她身上被人连捅了六刀,上身的羊皮短大衣除了四个窟窿,还算整齐,下身那件蓝色的羊皮百褶裙却被人扯得稀烂,阴道里塞着一个未成熟的粗大的巴拿马香蕉。当人们发现她的时候,她随身携带的一个英国产的皮手提袋也不见了,据说那里面装着她的全部家产几十万元。
尽管警察的结论是她死于歹徒的劫色劫财,马昊却觉得她是死于有目的的报复杀人。他在兔兔血赤糊拉的尸体后面,仿佛隐隐看见了齐广维的身影。为此他提高了警惕。可是他躲得过初一,却仍没躲过十五。
那天当他被中学的一个同学打电话叫出来,驾驶着他的绿色富康顺着瓜州沿河大路准备到金都饭店去赴同学的约会时,一辆本来在马路对过行驶的红色卡玛斯大泥车却猛然一打车头,出其不意地迎面向他撞来。马力强劲的大卡玛斯将路障撞得四处乱飞。当时幸亏他反应机敏,急踩油门,猛打方向盘,才没使卡玛斯大泥车与自己正面撞上。当他一脚将油门踩到底时,绿色富康就像匹受了刺激的烈马一般,往前猛地一窜,与此同时,他往右猛一打把,使本来想迎面顶撞绿色富康车头的卡玛斯大泥车只撞上了它的一个尾巴。绿色富康被撞得就地转了个向,顺着公路护堤就一路滚了下去,一直滚到从瓜州城北边擦城而过的金瓜河里才算止住。
马昊急忙撞开车门,从水底泅水而逃。
至于是什么人撞他的?那些人为什么要故意撞他?他联想都没有想,更不敢探头去看,因为他觉得事情是明摆着的。这次是富康良好的加速性和机动性以及他自己良好的水性救了他一命,他相信自己下一次不可能还会有如此好的运气。
自从出了这件事,他就再也不敢公开露面了。他打电话给栾策飞的秘密手机,栾策飞给他在北郊找了间黑乎乎的农民房,他就在那里藏起来了。他觉得自己连老鼠都不如,老鼠还只是白天不敢出洞,他是白天晚上都不敢出洞。
他本来想质问栾策飞的。栾策飞是答应过保证他和兔兔的安全的,难道他就是以这种方式保证他和兔兔的安全的?但是当他看到栾策飞那张苦瓜般的脸和那张苦瓜般的脸上沉重而痛苦的表情时,他却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他知道栾策飞是个好人。尽管这家伙强行将他安排在那样危险的一个位置上,从事着那样危险的一项工作,可是栾策飞也没少关照他。
他想这件事也许已经超出栾策飞的能力了。栾策飞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那天栾策飞见到他时,立刻说:“我虽然没有低估齐广维的能量,但我也没有想到他的能量会大到如此地步,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兔兔!”
他语气沉重,说话的时候,不停地撕掳着他那乱糟糟的头发。
现在马昊就在这间黑洞洞的农民房里等着栾策飞给他送证件和钱来,以便他可以出逃。他又等了六个多小时,直到晚上十一点,他已等得焦躁不安,才听到外面有自行车的铃声。接着,他听到门上一轻二重地响了三下,这是他和栾策飞约定的暗号。
他仍然不放心,从门缝里往外窥视,直到确定门外真的是栾策飞,才将门打开。
“有人跟踪,我费了好大劲儿才甩脱,所以来晚了。”栾策飞一边返手掩上门一边说。
“东西带来了?”
“带来了。”
“我看看。”
马昊打开微型手电,这手电也是栾策飞替他拿来的。他匆匆出逃,除了一身衣服和腕上的一块劳力士手表外,几乎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