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次他挑的是洗衣房,十几个小丫鬟正在忙碌,这个世界的人类似乎肌肉都格外发达,连女人也都是二肱头肌健硕异常。他看着一个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身材相当结实,轻轻松松提起一桶大约六十斤的水,举过肩膀,倒进大木桶里。这种身体素质,李默刚开始有点吃惊,但现在就见怪不怪了,他搬了个小马扎远远地坐在一边,就开始翻开书本来。
这一个月来基本都是这样,缪府的下人们都已经熟悉了这个奇怪的大少爷。自从禁园回来,大少爷就开始一句话不说,也不再整日郁郁寡欢,似乎变了一个人,以前下人们看不起他他也看不起下人,但现在他没事就喜欢扎到下人堆里。很多人都说,大少爷这次恐怕是受刺激太大,得了失心疯和失语症。
李默在场,丫鬟们自然不会再说大少爷的坏话,转而开始聊一些丫头小厮彼此间的八卦。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大家不好意思在大少爷面前直接聊这些,后来习惯了之后,发现大少爷只听不说,也就大着胆子重新开始了。
听了她们说了一个上午,李默站起身,夹着书,走到其中一个丫头身边。
那个丫头正在埋头洗床单,没有注意到大少爷的靠近,抬起头猛然发现身边站了一个人还吓了一跳,然后抹抹额头,看着李默问,“大少爷有什么事吗?”
李默选这个丫头,是因为她在这群人里面是最安静的,许长时间以来观察她,发现她一直寡言少语,只埋头干活。这样的人不会说闲言碎语,对他现在的情况比较有利。
他将书翻到中间,指着一个字。他虽然看不懂书,但也将书都翻了不少,找到一些出现频率十分高的字记住。无论到哪个地方,语言都是很重要的,他并没有变成哑巴,也不可能一辈子不说话,像他这种从出生就与书本打交道的人,也绝不能不识字。
“怎么了?”丫头很疑惑地问,“这个‘之’字有什么问题吗?”
原来是之,李默笑笑,摇摇头,夹着书本离开。他只问一个,不能多,不然容易引起怀疑。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李默拿起毛笔,在纸上开始练习写之字。来到这个世界,目前来说,他大概唯一庆幸的是,这里的人也是用毛笔,而恰巧他学习过书法,写起这里的文字来倒不是非常困难。写完后,对着镜子张开嘴巴读这个之字的发音。因为他本来就听得懂,所以学起说比写要简单得多。
☆、被家族放逐
李默平稳安康地在缪家度过了这样令人哭笑不得的一个月,就在他以为差不多也就这样过下去的时候,缪召南突然来到了他的院子。
缪召南因为潜力巨大,是太爷的心头宝,也是缪家上下最得宠的少爷,更是缪家着重培养的对象。平时光是教他更有效地绞杀狼人的教练师傅就有好几个,还是专门从军队里请回来的最优秀的战士。几个人生经历异常丰富、宰杀无数狼人的师傅,让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j□j乏术,哪像李默这个闲人,别说来看他,就是上茅厕也得掂量着时间,抖三下能抖干净就绝不拖到四下。
但今天他来了,还是一大早就来了,李默正在厨房给自己下面条。
缪召南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才在厨房里发现李默,一看到他正掀开锅盖把面条捞进碗里,一个箭步就冲上来,劈手砸了他的碗,怒道,“哥哥,你在干什么?”
他虽然是庶出,可从小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缪家上下谁都不敢小瞧他,而且爷爷教育他的就是,缪家的男人,就该是身处战场,顶天立地,手持巨刀,所向披靡的大英雄!
大英雄自然不能在厨房里下面条,太蠢了。
缪召南的脑子里此时还没有一个大英雄,不吃东西也是有可能饿死的这种概念。
李默并不生气,就是退后一步站得离他远了点。缪召南天生精力旺盛,生机勃勃,李默唯恐他一个激动,上来给自己一下,那自己可就伤上加伤了。
缪召南没有把他的小动作放在心上,一屁股坐到厨房门口的台阶上,用不符合他年纪的少年老成的口吻说,“哥哥,你到底在干什么?我从小就敬佩你聪明绝顶,缪家也只有你能作出让国主刮目相看的文章。可你看看这些日子以来,你都干了什么?你自己说!”
说到这里,他突然扭过头来盯着李默的脸,恨其不争道,“如今为了个女人,你居然连话都不肯说了!”
李默也看着他。这个虎头虎脑的少年,比如今的自己小一岁,身姿伟岸,相貌俊朗,胸怀广阔,性格直爽,这个年纪没有半点心机,每天惦记的就是有朝一日痛快淋漓地征战沙场,杀光天下狼人。他没法理解他哥的世界观,不明白世界上怎会有不想杀敌的男人。
“哥哥,你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缪召南没等到李默的反应,突然就很失望地垂下头去,“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李默摇摇头。
似乎早就意料到这个结果,缪召南叹了一口气,“你的生日啊,过了今天,你就满十八岁了!”
李默点点头,心里却在想十八岁有什么很了不得的吗?
缪召南突然吼了一声,愤怒地一拳头砸向身侧的门槛,拳头力气极大,竟将砸得门槛木屑飞溅,李默吃了一惊。
“就知道你什么都不在意,我真是不明白你,”缪召南气愤地站起来,失望透顶,“哥哥,走吧,爷爷已经在朝升殿为你准备了成人礼。”
李默了然,在某些地方成人礼是非常重要的习俗,这一个月来他并没有打听到这件事,还以为这里不在意这些。
缪召南走在前面领路,大概是被他哥漠不关心的态度给气急了,一路上都不愿跟他哥说话,脚下走得飞快。李默身上带伤,自然走不快,好几次差点跟丢了,好在缪家内部布局相当狂野,走廊墙壁都是用整块的大理石花岗岩直接砌成,直来直往,也没多余的装饰物,显然缪家更注重实用效果。在这样的走廊上,就算一时跟丢了,但拐个弯又立即看见缪召南的身影闪现在走廊的尽头。
李默到达朝升殿时,缪召南已经等在屋子里。除了他,还有那个爷爷和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
朝升殿是缪家最神圣庄严的地方,除缪家子孙不得入内,无事轻易不得入内。殿堂非常高大宏伟,无任何花哨修饰。缪太爷两人分别坐在两张由大理石打磨的高大石凳上,石凳前方是十级石阶,李默站在最下面,显得很渺小。
缪太爷看见连走路都落后一大截的长孙,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满是不屑。
缪召南朝太爷和那个男人分别弯腰行礼后,说,“爷爷,三叔,哥哥到了。”
李默学着缪召南的样子,也给两个长辈行了礼。
缪品看了看太爷,知道他不想说话,便清了清喉咙道,“召成,你满十八岁了。”
李默垂首不语。
缪品继续道,“按照律法,将帅家族凡满十八岁的男丁,都要随父辈上战场。不过你的能力……”他微微沉吟,“缪家世代为将,更不能做偏袒自家人的事,可你的能力即便是上了战场,只怕也是拖累了军中将士,所以你父亲为了你的事,特启信函向国主禀明情况,国主圣明,多给了你三年时间。三年后再随你父出征沙场,可这三年间,你若一直如此碌碌无为,即便是我缪家,也无能为力再保你……”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看向缪太爷。
缪太爷看了眼李默,缓缓接口道,“若真如此,你就脱了我缪家姓氏,这是唯一保全你的办法,只要不姓缪,就不用上战场,免得白白送了性命。”
李默点头。他明白两人的意思,大概就是他三年再出不来成绩,就收拾铺盖滚出缪家。这恐怕也是缪家上下早就期望的事情,缪召成已经给缪家丢了太多的脸。他对此并不太介意,没有雄心壮志一定要留在缪家。
见他如此顺从,缪召南倒急了,“哥哥,你就不说点什么?”他了解这个大哥,写写诗歌倒是还行,上战场的话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也绝出不来什么成绩,难道到时真离开缪家?
“召成,”为了表现自己的宽宏大量,太爷也道,“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别说李默不能说,就是能说,他也没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