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天,蛋蛋就能破壳了。
凌鹿乐呵呵想着,就抱着蛋下了床,仰起头,在占据一整面墙的书架前找了一会儿,他移来边上的滑动梯,熟门熟路地爬上去,选中一本童话书后,又回到了床上。
盖好被子,把蛋放进怀里,凌鹿翻开书,就像曾经陈素对他做的那样,轻声念了起来:“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像最明亮的玻璃……”
故事说着说着,无论讲故事的凌鹿,还是他怀里的蛋,就一起渐渐沉入了梦乡。
半夜,凌鹿突然被一阵奇怪的心悸惊醒。
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坐起来,就在这时,凌鹿似乎听到了一声像人类又像野兽般的尖叫,吓得他立刻僵住身体。那叫声模模糊糊的又似乎非常凄厉,然后紧接着,又响起了几声砰砰的枪响,凌鹿彻底害怕了。
光着脚丫下了床,临走时不忘抱起蛋,小家伙下意识就要去找管家阿源。
啪嗒啪嗒下了楼梯,穿着睡衣的凌鹿沿走廊往前,来到机器管家夜里进行休眠的客厅。此时,由于站在墙角的阿源处于未激活状态,整个客厅都很昏暗,只有黯淡的月光从外面照射进来。
凌鹿还没顾上去开灯或唤醒阿源,他一扭头,就因为玻璃幕墙外的那个巨大的暗影而呆立在原地。凌鹿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而仅隔了一层玻璃墙的外头,有一双幽绿色的竖瞳也直盯着凌鹿——
那是一头猫科动物。
它体型硕大,黑色皮毛与暗夜融为一体,五岁的凌鹿必须仰起头,才能看清它的全貌,而更为奇特的是,这头危险野兽的四肢和长长的尾巴上没有皮毛存在,在微弱的月光反射下,竟泛着金属的光泽!
凌鹿和那个大家伙之间,起先谁也没动,但下一秒,那头野兽却呲起獠牙,甩动着它那条金属尾巴,上半身压低,猛地朝凌鹿扑了过来。
透明的幕墙发出了‘咚’的沉闷撞击声,然后那层经过特殊强化、寻常武器无法穿透的玻璃表面,竟然因为这一下的力量,就迅速出现了几道深深的抓痕和一小片蛛网状裂纹!
凌鹿吓得浑身一颤,而那头野兽一击不成,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嚎叫,它盯着不知所措的小家伙,眼看就要发起第二次攻击。
千钧一发之际,凌鹿怀里突然传出喀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低下头,傻乎乎看着怀里裂开一条缝的蛋,那一瞬间凌鹿几乎忘记了害怕。蛋壳上裂纹迅速扩大,然后顶端破了一个小洞,有什么东西正竭力要从里面出来。
墙外,那头凶恶的猛兽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叫,却又像是忌惮着什么,竟不敢再次发起攻击。
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咀嚼声,蛋壳上的空洞越来越大,转眼之间就变成了成人拳头大小。下个瞬间,凌鹿只觉怀里一轻,眼前飞过一道黑影,完全没来得及反应,玻璃幕墙就哗啦一声,彻底破了一个十五厘米左右的洞。
夏夜的热风倒灌进室内,凌鹿呆呆看着此时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头之前还异常凶残狂暴的野兽仿佛被什么吓坏了,瑟缩着掉头就要逃跑。但它没走几步,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屋外的草地上打起滚。
云层这时遮住月亮,天太黑了,隔开一段距离,凌鹿根本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隐约看到那只黑色的野兽拼命挣扎着,金属的尾部把草坪上的天鹅绒草和泥土甩得四散纷飞。大概一两分钟后,它的挣扎就微弱下来,跪伏在地面上发出低呜的求饶。然后,凌鹿又听见一阵‘叽叽叽’的叫声,那声音又尖又刺耳,又过了一会儿,那头黑色的巨兽便虚弱地撑起四肢,摇摇晃晃,头也不回地飞速遁入了更远处的黑暗中。
又一阵微热的气流吹进室内,凌鹿眼前一花,还是来不及反应,手里的分量又突然变重了。
这时的天空中,云层被风吹散,月亮再次探出了身影。
凌鹿低下头,在银白的月光下看着他怀里的蛋,蛋壳上那个破掉的洞口边,小半截露在外面的尾巴,因为凌鹿的目光,‘嗖’地缩回进蛋里面,而更深处,一对比月辉更璀璨夺目的银色圆眼睛,正眨巴眨巴与凌鹿对视。
“……”
凌鹿本来被吓得不轻,几秒后,他却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叽叽!”
大概是明白过来,它再也伪装不了一颗蛋了,浑身黑不溜秋,皮肉皱答答湿乎乎的黑色小怪物从蛋壳里探出头,冲小不点凌鹿叽叽叫唤起来。
“蛋蛋……?”凌鹿试探着问。
小怪物立即回应般发出叽的一声,脖子往外欢快地又伸出来一些。说时迟那时快,行动力爆表的小不点凌鹿抓住这个机会,将黑咕隆咚的小怪物从蛋里面揪了出来。
捏住后颈,不顾它发出的尖锐抗议声,凌鹿放下蛋壳,拎起小怪物的尾巴,仔仔细细端详起来。那一整条细长的、犹如精密机械般甩来甩去的金属尾巴,确确实实连在他的小怪物身上。
“蛋蛋,刚才的那只大猫是你的同伴吗?你们到底是什么呢……?”
凌鹿的语气有些苦恼,他看看破了个洞的玻璃墙,听到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的警笛声,又看了看手里不停挣动四肢的小怪物。最终,他还是把它放进了怀里,又揉揉它黏答答湿乎乎的肚皮,小怪物马上老实下来,只抱起凌鹿的手指象征性地啃了两下。
“别担心,你是我的宠物,我不会丢下你的……”凌鹿喃喃出声,乌黑的大眼里露出了坚定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候的绿岛之家大楼里,幸存者仍集中在顶层,安全系统没有判定危险解除前,依然将维持封锁。
确定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霜牙挑了一间隔壁的空房,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松软的浴巾,把浑身湿透的凌鹿整个包起来后,才放到床上。他又忙前忙后,找来更多的毛巾把凌鹿擦干,除了他弄出的动静,整个房间里静悄悄的。
忙完这些,看着陷在柔软的被子和毛巾里的凌鹿,霜牙先是碰碰他的脸,又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甚至还做贼心虚地左右看看,然后飞速俯身偷了个吻。结果翻来覆去,他还是没能决定该从哪里下手。
他怕弄疼了凌鹿。黑发不断舞动,犹如针一般笔直尖锐的发梢部分在凌鹿的皮肤表面稍作停留又缩了回去。上一次转变时,他对凌鹿造成的伤害太过刻骨铭心,因为珍惜,所以恐惧。无论凌鹿说过多少次原谅,霜牙还是会害怕,那次的事,是他卸不下来的黑色十字架,且永远都将背负下去。
“大眼睛……呜呜,我、我做不到。”又努力尝试了一次,完全金属化的发丝试探着刺入凌鹿颈侧皮肤,约莫连半公分都不到的地方,霜牙就不得不停了下来。那感觉让他全身发抖,头脑一片空白,眼泪跟失控一样,停都停不下来。
极度的恐慌笼罩了他。
俊美的怪物就这么一边抽泣,一边拼命压抑着源自本能的冲动。他想把刺进凌鹿皮肤的头发抽出来,却又恋恋不舍,就像冬眠的蛇渴望一个温暖的所在,他甚至渴望着更加深入。
布满神经末梢的发丝敏锐感知着一切,包括凌鹿身体的温度,血液的流动,肌肉轻微的颤动等等,令人毛骨悚然的甜美几乎要将霜牙凌迟成为碎片。一半灵魂疯狂渴求着,另一半只能举起屠刀,将这份饥渴杀死了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