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男子的声音又渐渐恢复成早先的无波无澜。
紫鸢看了他一眼,“紫鸢去为楼主准备些吃食。”说着也是俯身一拜,“紫鸢告退。”
小丫头虽然平日在他面前放肆一些,但是人前却是极有分寸,从不逾越,缓步踏出纱帘,朝着帘外两个男子弯身福了福,便躬身退下。
“紫鸢,别忘记捎带点酒。”
紫鸢身形一愣,回转过身,“是,婢子知晓。”
月殿殿主却变了脸色,立刻又跪了下来。“请楼主赎罪,是属下多嘴了。”
半晌,才有声音缓缓传出。“名然,说话。”
月殿殿主依然跪着,一动也不敢动,那一瞬间的冷然无形的肃杀之气,原来,楼主竟是武功大成了。
“回楼主,归於阁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一干人等已做好奖惩,归於阁新任阁主遴选之事正在准备之中。”季名然缓缓道来,条理分明,身为肆华楼日殿殿主的季名然与凌月楼的季名然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当然,身为肆华楼楼主的那个人也不会是棋来客栈的店小二,大名鼎鼎的医仙抑或是那个人的夫人,而是真正凌顶高出望断生死之人。
“我要你准备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帘帐后又传来轻咳之声。
“回楼主,已经准备妥当,只等时机到来。”
两人问答有序,仿佛房内并没有第三人存在,若无赦免,月殿殿主也只能一直这么跪着,不得以武护身,不得吃喝,不得擅起。三阁阁主本该是月殿殿主的管辖,这次不过是小惩大戒。
“咳咳…既然准备妥当,就派下去。”温和的语气之下流露出不同以往的残酷。
“是。”季名然一愣,点头,
那个人还是伤了他,伤了好不容易敞开心扉的人。‘了生’在慢慢扩散,一直用来压制毒性的武功不仅恢复,还因为长时间与毒性的抵抗更进了一步,可是,武功虽然恢复了,他身上的毒……却…是再没什么可以压制的了。
默声…默声……
帘帐后的人缓缓收紧了搭在锦被上的手,勾起浅笑。
二十二年一次的争鼎,这一回他定要了结恩仇,还要紧紧抓住那个人,再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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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好疼,师傅,好疼…好疼……”长鞭过处,是男孩凄厉到嘶哑的喊叫,四肢被紧紧钉扣在墙上,连动弹也是疼的揪心,却仍是躲不过。
“闭嘴。”整盆盐水泼上身,男孩终于是忍不住垂下头,却又被冷水浇醒。
“你这个样子,若是今后伤痛袭身,岂不是露了行踪,还怎么暗中保护,恩?”说着,又是挥鞭而下,男孩却是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默声,只要你能忍住,今天就到此为止。”
男孩死死地咬着唇,满嘴的腥甜,身子不停的颤抖。
男人这才缓缓露出笑容。
被死死拴住的孩子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功夫,满身的伤痕,却已经学会不再喊疼。
“默声,师傅创立的凌月楼一定会成为整个江湖,不,是整个天下最大的…组织,将来,你就是这凌月楼楼主,你说好是不好?”男人摸了摸男孩的头,那男孩却蜷成一团,仿若毫无知觉。“今后,你就改跟师傅姓好了,叫什么好呢,雁,雁栖,栖儿,这个名字,怎么样,喜不喜欢?”男子的手按在他的腹部。
男孩伏在地上痛苦的扭动了一下,然后就只有微微的喘息,再没了力气。
“栖儿,怎么不乖了,竟然不回答师傅的话。”男人招手,端上一碗清粥,慢慢凑到男孩面前。
男孩终于缓缓睁眼,使尽力气去够,却是连手也抬不起来。
清粥‘啪’地一声碎在面前,男孩顿时睁大了眼,只得一点点朝那个方向挪动。
男人却站起身,一脚踹在那里。
满眼的绝望。
“栖儿,你还没回答师傅的话呢?”
男孩抬头望过去,“喜…喜欢……栖儿……喜欢……”
“乖——”男子终于满意地点头,“那么就挨过今天吧。今天完了再吃饭。这样的话,栖儿以后就能忍更长时间了,哈哈…哈哈哈……”
男孩动了动唇,终于闭上眼,不在期望。
“栖儿,不错,你合格了哦!”看着满地的尸身,坐在上手的男人满意地笑了起来,“一十一具,大人,孩子,老人,不错不错…你的剑法有进步啊!”
满身鲜血的男孩面无表情,执剑的手毫无颤抖。
“你准备准备,从今天开始你就一边执行楼里面的任务,一边开始做我交代的事情。”
“是,师傅。”
男孩领命而去,却在无人处吐得只剩腥黄的胆汁,杀人,不过头点地,分尸,却是灵魂的割裂。
夜是沉沦,封藏了满身的血腥。
男孩飞快地在夜里穿梭,绝顶的身手,天才的造诣,重重房屋之后,微亮的光芒,让他瞬间眯起眼。
在窗边落下,隐身在一片黑暗里,窗是半隐的,朦朦胧胧可以看见屋内的情景。他慢慢倾身。
满眼枯寂的颜色,一刹那凉了心底,不由自主的升起奇异的怜惜。
本该是厌恨的,一切的苦难有这个人的一份牵连,却生起痛惜。
那个人,在对着影子低语,无边的,寂寞,寂寞。
一个人挑灯,一个人秉烛,一个言语,一个人寝食,少年的颜色苍凉得可怕,男孩紧紧捂住了胸口。
不知是在惜他还是痛己,只知,一瞬间,万劫不复。
“磬寒,磬寒,磬寒——”男子抽身而起,静静地喘息,黑暗中抚上眼角,一点点湿意。
夜是沉沦,也是归路。
空缱绻,说风流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章节字数:1942 更新时间:09…01…27 20:04
江南纵泫山庄
抬头看向蒙蒙亮的天空,钟磬寒吹灭了冒着轻烟的蜡烛,满身疲惫地靠向椅背,在各类消息卷宗里埋首一夜,终究是有些累了,可常年的习惯又容不得他有片刻的放松,只得自己动手揉了揉额头,对于手上正在进行的事情,他可以分析得清晰透彻,其他,却是一片空茫。
面无表情地转向窗外,人仍旧是维持着贯有的表情贯有的姿态,却生生染上了秋的寂寥。
三个月了,始终是没有那个人的消息,无论怎么找都是全无头绪,那个人就仿佛从没存在过一样,彻彻底底地消失,甚至凌月楼都探查不到哪怕蛛丝马迹的行踪,他习惯性地抚上胸口,感觉到那抹暖意,心才稍稍安定了一些。那个人,不会不见的,他一定会找到他。
随手拿起桌边的长剑,缓缓走到院中,舞了一套熟悉的剑式,凌空处,衣衫飞扬,他习惯性的回头,寻找那个人的目光,却生生落空,握剑的手倏而用力,剑气过时,残叶飞旋,绕着庭院孤寂地打着圈儿,他眉色一动,小发气劲,枯叶竟然慢慢落了下来,不再随意飞舞,于是这才收了剑,却仍是孤零零地站在庭院的中央。
原来,并不觉得的,只是拥有之后再失去,竟然会是如此的苍凉,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从未这般失仪的在无人处放声大笑。
原来,自己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个人的陪伴,原来自己也会忍不住动摇。
笑意消了,又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