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调色板上用满了各种深浅的绿色,这样的绿色与她的眼眸交相辉映,仿佛跌落尘埃都能开出一朵美丽的花来。又从一边取出一只画笔,握笔的右手没有任何颤抖地将这些颜色扫在了画布上。歌央的脸上出现诡谲的笑容,冷漠而深邃,捉摸不透。
她不停地画,仿佛要用光身体里所有的力量。
两天,这两天她没有停歇地作画,像是在赶什么时间,期间也只是少少地吃了一些东西,再无暇顾及。歌央的眼里只剩下了自己房间里的那副未完成的画作,一直不紧不松地牵动着她的心弦。
然后到第三天的夜幕,嗅着颜料特有的矿物香气,她深深而贪婪地呼吸了一口。看着面前已经完成但颜料都还没有干透的画作,她满足而疲惫地轻轻笑着。又拿起一只最小的画笔,沾满了藏青色的颜料,在画的右下角签上署名。在落笔的一刹那歌央踌躇了一下,眉间闪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随后在指尖的微颤中掩盖过去。
当她将画作挪到墙角,并且罩上一层厚厚的帷幕后,房间响起了敲门声,但是并没有听见管家的声音。
难道是……白马……歌央心中一凛,将房间收拾妥当后故作平静地打开了门。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堆大大小小的盒子,白马探抱着它们招呼都没有打一声就挤了进来,将盒子放在歌央的床上,用袖口擦擦额角的汗珠。
“喂……你这是干什么……”她疑惑不解地指着自己床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堆东西,还试探着观察白马探的表情。好在消失几天后显然他的情绪已经调整过来了,没有任何异样,歌央高悬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白马探小小地喘着气,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他打开最大的一个盒子,双手从盒子里拿出一件酒红色的小礼服摊在床上。礼服在灯光下散发着丝绸般柔顺的光泽,简约而巧妙的设计显然出至名家之手,深深浅浅的红色与歌央的眸形成美术上所说的一种常见的强烈反差。
白马有些窘然地将双手放进口袋里,喃喃道:“我不太清楚你要穿的尺码……不过,应该差不了多少吧。”他歪着头看着歌央一脸惊讶的表情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容里是一丝得意和骄傲,“其他盒子里还有一些配套的东西我想你还是可以接受的。”
歌央猛地转过头看着他,带了一丝愠怒:“我不是问这个啦……为什么突然要给我这个……”
他愣了一愣,目光如水般倾斜下来,“因为生日……”
歌央狠狠别过头去,“抱歉,我的生日是一月三号,而现在是八月份呢。”
“可是,明天是我的生日……”白马探停顿了一下,之后的话里不免带了一份委屈和失意。但是随后,逆着光在吊灯的最下方,歌央看见了白马探茶色细碎而干净的头发和笑起来微微颤动的睫毛,光线被顿时分成很多闪亮的碎屑,被水晶反射的光芒在他的睫毛下暖暖垂着。
“怎样,可不可以穿上这件礼服陪我过每年只有一个的生日呢?”
他绅士地笑了,微低身体伸处了右手,不卑不亢,波澜不惊。
歌央静静看着他,漠然沉默了几秒,之后深深地叹了口气。“非(…提供下载…)常荣幸。”她轻轻举起自己的手放在了白马探的手心。原本虚弱的目光不知为何变得锋利而具有穿透力,眼神灼灼地直视着白马的眼睛。
“侦探先生。”
☆、美丽的终章
暮色微降,歌央酒红色短裙无疑是夜晚最华美的一抹色彩。礼服的下摆镶着一圈碎碎的玫瑰花装饰,肩带在颈后大大咧咧打上结,更增添一种疏懒的美感。宽边的黑色绸带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淡金色的卷发盘成一个松松垮垮的样式,余几缕垂下,荡漾在耳边。哥特式繁琐花纹的耳环和项链镶嵌着细细的黑曜石,显得神秘而高贵。
白马探看着她这样走近,有一瞬间的失神,那种尖锐的回忆又在脑中突显,似乎他极力想要忘记的某个深处有栗发黑裙的少女,逆风站在邮轮的甲板上,眼眸闪闪如同星辰,皓颊如月。然后她抿唇对他一笑,掩盖了夜幕,黯淡了烟火……白马探摇了摇头,自嘲地轻叹一声迎上前去,为歌央挪动椅子。
看着眼前的一切歌央有种小小的惊讶。
两个人安静而淡然地享受了一阵闲适的时光。
空旷的餐厅,头顶波光流溢的水晶灯在散发出谜一样朦胧的光线,面前古欧洲式的烛台是灰暗的银色,米白色的餐布上映着一圈圈橙黄的光环,几只蜡烛上跳动着淡红色的光,宛若疯狂的舞者,时而优雅,时而热烈。她坐下后一会,发觉身边一直都没有其他客人,才忍不住问自己对面的白马探:“难道你……把这里都包下了?”语气里听不出一点疑问的感觉,好像是她已经对自己面前这个人的做事风格了若指掌。
果然白马云淡风轻一笑,然后若无其事地回答:“没错。”
“真是大手笔啊……”歌央心里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她端起白色桑格利亚掩饰自己眼中飘忽不定的神情。白色桑格利亚在水晶灯的光芒中闪闪发光,如此透明而炫目的液体。透明的高脚杯在被拿起的时候发出叮当的声响,歌央用嘴唇抿了一小口酒,再放下。
倒是白马探对歌央的鄙夷毫不在意,他突然向歌央的方向伸出右手,用一种平静而掩饰不住兴奋的语调问她:“我的生日礼物呢……”歌央冷不丁懵然呆住,她回看白马,这时的他简直像一个讨要糖果的孩子,如此心无城府,谁会相信这是原来飞扬跋扈的少年。于是她暗自思量了几秒,含糊地回答,眼神一直眺望着窗外,“白马少爷还会期望得到我的礼物吗……”
他失望地叹了口气,眉头微蹙收回手。
也许觉得于心不忍,歌央的神色慢慢舒缓了下来。她颇踌躇了一阵,觉察身前的人一直都没有说话,难道在赌气吗……许久她才支支吾吾地补充:“如果……如果收到什么你都不会在意……的话……”说完她起身移开椅子,在餐厅一边踱步一边左右环视。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激动地挑起好看的眼角向目光的尽头走去。
角落里摆着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光滑的漆面反射着淡黄色温暖的光,柔柔地覆在面上。歌央走进一下子坐在了钢琴前,伸手打开了键盘盖,一瞬间,有黑白分明的精致光泽在她绿色的瞳仁里幻化为一场虚幻的梦境。琴键是很完美的色调,多一份则浓,少一分则浅。她轻轻覆手在琴键上,小心翼翼试探着按下一个键,浑厚而干脆的音节仿佛从自己指尖处飞扬而出。白马探好奇地看着她,而自己却不动声色地走近。
歌央回避他越来越近的目光,有点不好意思地为自己解释道:“以前只看过谱子完全没用琴弹过……不过既然你不介意,就把这首曲子当作你的生日礼物好了。”说完双手僵硬地在琴键上游走着,按下一个个音节。
她手下的曲子慢慢在整个餐厅里清晰而脉脉地飘荡,但是却显得生疏而干涩,严格说简直不算是曲子,仅仅是用一个个音节拼凑出来的断章,整个过程毫无连贯可言,即使是初学者都完全不能接受的调子。时高时低的音符揭示弹奏者没有一点基础,甚至最低的手法也不熟练。
但是白马探听出来了,听出这模模糊糊的曲调。他的身体里仿佛有一个人在告诉他,这首曲子分明就是……《天赐恩宠》……天赐恩宠……他们的相遇之歌……被毁掉的苜蓿水晶球里她曾经留下的回忆之歌……他眨眼,天花板上的水晶灯都无法发出这样具有诱惑力的光芒。
曲子在中途就生硬地停止了,歌央悻悻放下手,略带歉意地低头不语。果然自己还是不能将这首曲子弹好呢……她想着,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多多练习呢,白马很失望吧……
难耐的一段沉默,空气在这时变得异常宁静,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无法搜寻。白马探神色缓缓明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