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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眼睛关注着那终日无忧无虑的阮福升,许多声音在说着:“这孩子是极聪明的,可惜却流连于温柔天地,水墨江山,只怕终非帝王之材呢。”他也从来不会察觉到,那成人的世界里,笑容背后的阴影。
阮福升这日走出殿来,却看见女孩儿们在廊中窃窃私语。一看见他,不象往日欢跃着迎上来,竟都拉着手跑散了去。
阮福升唤她们也不应,望着这些女孩儿跑开的身影,他不知道是什么使这一切改变了。少年的他忽然有种预感,以前那种群嬉笑闹,亲密无间的日子是再也不会有了。
他追出一层院去,见宫女小云儿站在竹林下,望着他眼中尽是怨色,不忍跑开也不肯上前。
“你们怎么了?跑什么啊?”
“恭喜四皇子。你大喜的日子就要来了!再过些日子,皇后就要与你赐婚了。”小云儿说完一扭身飞奔去了。
阮福升呆呆站在那里。
“选亲……”
他忽然发现,身为皇子,这终生作伴之人。也是由不得自己作主的。
那心中之女子,或许只有离开了帝王家时,才能自由去找寻吧。
那夜,阮福升无法入眠。
他向着黑夜唤道:“阿玲……你在不在?”
过了半天,黑暗中传来郁闷的轻小声音:“凭什么你一唤我就要在呢?我偏不在。”
“可是你就在我心里,能跑到哪儿去呢?”
“哼。你是吃定我了么?本姑娘也不一定要总在你身边的,随便挑个上进的公子哥儿,不也比呆在一个攒着劲琢磨自己如何能不当皇帝的傻子身边强?”
“我要选妃了。”
女孩子突然沉默了。
许久,她才用那几近虚无的纤指拔弄帐帘,轻轻说:“知道了啊。这不是很好么,帝王家的必走之路。”
“我这一生,再不可能有别的选择了么?”
“没有了,别想了,安心做你的皇帝吧。”
“你也说这话?你怎知我一定能做皇帝?”
“你做皇帝,也许比别人做了皇帝会好些吧。”女孩子望望殿顶,那里看不到星辰。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个坏人啊。”
“可是当皇帝光有好心是没用的啊。其实我觉得那钦天监的圣师也说得没错,假如我当了皇帝,也许真得要天下大乱了,因为我想的,是世人所无法理解的。而世人所想的,我也并不在乎。”
“如果有一天你非做不可呢?”
“如果有那样一天……你还会在我身边么?”少年低下头,轻轻问。
这日,大皇子阮福膺祯来到宫中看望阮福升。大皇子是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的人选,重臣们都与他亲近。但大皇子阮福膺祯优雅谦和,天生一种书卷气质,不象二皇子阮福膺祺三皇子阮福膺祜那样有狼似的眼神,所以阮福升倒和他觉得亲近。
谈了一会儿饮食书画,阮福升忽然问:“大哥可有心爱的女子?”
阮福膺祯笑起来:“终年在外,哪象四弟可以天天在女孩儿堆中游嬉,大哥无此福份啊。”
阮福升却看出他的眼神闪烁,笑道:“必是有的,只是不敢说与人知?”
阮福膺祯的笑容渐消,神情中有了一丝忧郁:“人生****愉情,不过是过眼云烟,男儿当纵马天下,其他容不得多恋了。”
阮福升追问着:“难道大哥不能与她成婚?”
“婚姻大事,有时可由不得自己的性子。”
“难道将来做了皇帝,还由不得自己性子么?”
阮福膺祯有些吃惊,抬起头来望着阮福升。
“做皇帝,可不是为了为所欲为啊。”
“那得到自己心爱的女子总是行的。”
“你也知道的,有时越是帝王,越是容不得‘性情’二字的。”
二人忽都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