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紧,咱们还是坐着说话吧。”文博川说着,向桌旁迈步走去,林逸青见状,小心地扶着他来到桌旁,让他坐好,自己则侍立于他的身边。
“别拘礼了,坐吧。”文博川指着对面的一张椅子说道,林逸青这才过去,在文博川的对面坐好。
“章桐在信中说,你便是林文襄安排在日本的一枚棋子,是林文襄削日之策的执行之人,是么?”文博川问道。
“是。”林逸青答道,“家兄为了不使外间知晓,刻意隐瞒晚辈之存在,是以中堂不知。此次家兄亡故,而削日大计仍需进行下去,是以晚辈乔装归国,以求中堂之助,了却家兄一桩夙愿。”
“日本近在肘腋,而今修习西洋兵法未久,便思侵掠邻国,诚为中土之大患。”文博川叹道,“令兄在世时,曾和我说起过削日之策,但他只说了个大略,并未言及具体方策,想不到他为了削日大计,竟然不惜令自己的亲兄弟涉险……”
第一百三十五章详说削日
“你隐姓埋名这么多年,甘为朱序,报效国家,真是苦了你了。”文博川看着林逸青,感慨不已,“你们兄弟,都是一样的赤胆忠心……”
听了文博川的赞美之言,林逸青在心里暗叫了一声惭愧。
他穿越到这个时代,到现在为止,也还不到两个月呢……
“家兄与晚辈分工不同,个中经历亦一言难尽,然都是为国效力,只要国家中兴,这些个苦楚都算不得什么。”林逸青答道。
可能是因为激动的关系,文博川竟然咳嗽起来,林逸青赶紧上前,轻轻抚拍着文博川的后背,过了好一会儿,文博川方才缓歇过来。
“瀚鹏,你且将削日方略之详情,和我说说。”文博川拍了拍林逸青的手,示意他坐下来。
林逸青重新在文博川面前坐好,定了定神,说道:“现下之日本政府,以大久保利通为首脑,此人甚有才干,为求日本早日与西洋诸国一致,不惜以铁腕推行政令,以阴谋诡计清除政敌,因其行事操切,如今日本国内士族与政府矛盾尖锐,非有决死一战,不可解也。家兄安排晚辈前去日本,便是要借此机会,挑动日本士族与政府对立,爆发战争,使日本陷入内乱,国力损耗,从而无力外犯。”
“据我所知,日本国内藩阀林立,士族众多,你现下投身萨摩一藩,怎见得能挑动其全国士族反乱?”文博川问道。
“中堂有所不知,萨摩藩士西乡隆盛曾为日本国主重臣大将,为日本士族所仰望,西乡与大久保早年本为好友,因政见相左,大久保以诡计激怒西乡去职,是以结下仇怨,西乡去职后归隐萨摩,创办私学,改革藩政,使萨摩独立于日本政府管辖之外,大久保甚忌之,多次派遣细作进入萨摩,监视其一举一动,后竟派刺客行刺,为西乡部下武士所破,因大久保亦是萨摩士族,萨摩士族恨大久保入骨,双方积怨已深不可解,非有一场大战不可。”林逸青道,“晚辈投身萨摩一派,即为此也。盖萨摩一举兵,各藩士族必然响应,战火蔓延全国,兵端一开,不能骤解,此乱若要止息,最少也要一二年,如此便可达到削弱日本之目的。”
“好一个削日之策!”文博川听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晚辈此次归国,还有一项重要任务,便是替萨摩采购枪炮弹药,加强其武装,以使其能对抗日本政府之军队。”林逸青又道,“只要此战打得越长久,日本国力损耗越大,中土方越得平安。”
“好!好!此计得以实现,日本当不再成为我大乾之患!……”文博川又有些激动,竟然又咳嗽了起来。
林逸青上前倒了一杯热茶,双手端到了文博川面前,文博川接过茶碗抿了一口,感到畅快了许多,他看着面前的林逸青,眼中满是期许之色。
文博川又问起了林逸青关于削日战略的一些问题,林逸青都一一作答,文博川听得激奋不已,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时间。
二人又谈了一会儿,林逸青注意到文博川的身子在不住的发抖,面色也转为潮红,知道他今天见到自己后太过激动,不由得担心起他的身体来。
“中堂病体未愈,现下天色已晚,不如早些歇息为好……”林逸青看着文博川,关切的说道。
“也好。”文博川叹了口气,“本想和瀚鹏作长夜之谈,只是这身子不争气,唉!老了啊!不中用了……”
林逸青看着面色憔悴身体瘦弱的文博川,正想安慰他几句之后告辞,第二日再来拜望并投门生帖,却不料文博川说道:“瀚鹏,你一路鞍马劳顿,今晚便住在这里好了。明日咱们再谈,到时候我请敬王爷也过来……”
“晚辈遵命。”林逸青看到老人殷切的目光,立刻答应了下来。
入夜,林逸青躺在床上,辗转难以入眠。
今天和文博川的会面,可以说相当成功。
可是,自己真的能够继承林义哲留下的遗产吗?
以林义哲所苦心经营的强大势力,在保守势力的攻击下,竟然都难以保住性命,自己接手之后,能不免于林义哲的覆辙吗?
想到这里,林逸青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不安。
身为军人,他更多的习惯于战场上的真刀真枪,而对于尔虞我诈的官场争斗,他的心中有一种本能的排斥感。
他现在已经明白,为什么性情爽直的西乡隆盛,在政治斗争中,会落于大久保利通的下风。
可是,自己现在还有退路么?
不知不觉的,林逸青慢慢的睡着了。
……海面上满是浓密的硝烟,遮蔽了太阳的光芒,在硝烟和云雾之下,分作黑色与白色的二十几艘钢铁战舰正在这黑蓝色的海面上展开殊死的搏杀!呼啸的炮弹擦着一艘飘扬着巨大的黄龙战旗的黑色战舰的桅杆飞过,在不远处的水面上溅起高高的水柱。突然,一发从一艘白色战舰的八角炮房射来的炮弹命中了这艘黑色涂装的巨型战舰的前部,一阵诡异的黄绿色烟雾过后,战舰的舰体上瞬间燃起了熊熊的烈焰,映红了镶嵌在战舰舰艏处的两条五爪金龙。
白色军舰的速射炮的炮口火光闪耀,一连串的炮弹以让人目不暇接的速度沿着炮膛飞出,倾泻在对面一艘艘飘扬着黄龙战旗的黑色战舰上,这些炮弹里似乎装着高度敏感的炸药,可以说是一触即发,在引发烈火的同时还不断喷涌出让人窒息的毒烟。而那些飘扬着龙旗的战舰上的水兵则在四散飞扬的弹片中不断倒下,但炮位上受伤而未死的水兵们没有丝毫的退缩和畏惧,仍然飞快地拖开战友的遗体,继续操纵着火炮顽强地进行着还击。
在他们的身后,两名幼小的乐童出现了,他们俩吃力地抬着一枚150毫米口径的实心弹,向着舰艏的副炮塔拼命飞奔而去!铺满了细沙的甲板上满是淋漓的鲜血,一发炮弹在他们的身边爆炸了,飞溅的弹片击中了跑在前面的年纪稍大的乐童,他突然脚下猛地一个趔趄,随后便悄无声息的倒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无路可退
后面的乐童手上一沉,被沉重的炮弹拖倒在了,他看着同伴就这样的倒下了,他强忍悲痛,抹了抹满是烟尘的脸,看着远处喷吐着火舌的敌舰,大声的叫喊着,用力的拖着沉重的炮弹,执拗地向副炮塔的方向挪动着,一名穿着英国海军军官制服的洋人这时跑了过来,和这名比他足足矮上一头的乐童一起抬起了炮弹,向副炮塔奔去。
林逸青看着这一幕,泪水悄悄的流了下来。
战斗仍在继续,对面的那些白色涂装的军舰上仿佛火山爆发似的高速发射着杀伤力巨大的炮弹,与它们这令人心悸的火力相比。对那些双眼怒睁得几乎滴出血来的炮手们却只能咬牙等待着自己手中的火炮在制退炮架的作用下缓缓地回归原位才能装弹还击!
在这些龙旗战舰的轮机舱中,精赤着上身的水兵们将辫子缠在脖子上,发疯一般的向锅炉中装填着散碎的燃煤。空气中满是飞散的煤屑,轮机舱里闷热闹难熬,但那些浑身大汗淋漓的水兵们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只是,不管他们怎样努力,那锅炉中的火焰却总是烧不旺的样子。
又一发敌舰射来的炮弹落在了舰艏甲板上爆炸了。
满面焦灼的装填手一把抢过那名外籍军官递过来的炮弹,却随即飞快地转过脸来,两行泪水从他眼中奔涌而出。在他被硝烟熏得黑黑的脸膛上划出两条沟壑。面对装填手悲伤的目光,那名外籍军官也只能无力的闭上双眼,痛苦的点了点头,在他身后不远处,那名和他一起运送炮弹的乐童倒在了甲板上,他圆睁双眼,怒瞪着敌舰的方向,身下已是一片让人心悸的殷红血色!
炮手们甚至无暇去擦拭脸上的泪水。装填手咬着牙,转过身将那枚150毫米炮弹填入了炮膛!150毫米炮猛然发出一声怒吼,伴随着浓重的黑烟和暗红色的火焰,高速旋转着从炮膛中飞出,准确地集中了数千米外那艘飘着旭日旗帜的白色军舰!
没有硝烟,没有爆炸,甚至无法让敌舰的航速有些许地迟缓!而就在炮手们焦急地等待着火炮复位的时候,又一发来自敌舰的爆破弹在他们的炮位附近爆炸了……
旗舰舰艏被击中处地火势更盛,甚至连钢铁都跟着燃烧起来!形势危殆之际。两艘造型迥异的军舰高速驶出队列,横亘在了旗舰与敌舰之间,象是要用身体来屏蔽着己方的旗舰。
其中那艘双烟囱的巨大龙旗战舰虽然自身也被命中多处,但却仍能凭借着舰身上的厚厚装甲带勉力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