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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1 / 2)

>我下意识地想到了我娘,同样是风华绝代的女子,却绝没有半分温雅之气。她的眸子里永远含着烟愁,看一眼就会沉溺下去,好似最甜蜜而蛊惑人心的毒药。她从来不会温言温语地跟我说;不会慈母般牵着我的手嘘寒问暖;也从不会为我做一顿饭。她一直都只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过着奢侈的生活,终日和江舟待在一起,醉生梦死。

她唯一关心的就只有我的武功,尤其是那招“天殇九玄”。她还时不时在醉酒之后抱着我咒骂,咒骂我那薄情的爹和那个叫霜华的江南女人。而在每年的七月七日那天,她会待在竹林里看我练剑,不论刮风下雨,一看一整夜。

对比着眼前的处处温情,我的心底一片残花败柳,眸子不禁一黯,逃避般低下了头。

在街边坐下,我叫了一些茶点吃着,是很清淡的食物。

放下茶杯的时候,我发现店里上了岁数的老板正两眼直直地盯着我看,一脸惊愕与不可置信。

而满街的人,除了稚儿少年,凡是有一定年纪的人,都和店老板一样两眼直直地看着我,满脸震惊。

好像,好像就是从来到这里开始,一路上总有些人用异样惊讶的目光盯着我看,不住地打量。我并未放在心上,想来他们只是对我这个远道而来的陌生人感到好奇而已。但现在想来,除了刚刚那对仪态大方,温雅有礼又颇为貌美的母子出现时牵住了他们所有人的目光外,好像他们的视线都似有似无的朝着我的方向看来。

——不明所以,我只是淡漠以对。

付了银子,起身要走的时候,那位店老板忽然忍不住问出了口,“你,北辰是你娘吗?”

他问,声音因苍老而沙哑,但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错愕、惊讶自眼底一闪而过,然后被我恰到好处地掩住,不流露一丝一毫。

“不是。”

我回答,声音冰冷,简短而有力。

拿起剑,牵起马,我转身就走。留下身后众人的一阵唏嘘。

——不要问我娘是谁,我从来都不想提她,特别是在这个山温水软的地方,这个孕育出一位又一位温柔典雅的女子的地方,我觉得这是一种讽刺。

北辰,北辰,美丽的遥不可及的名字。我娘的名字。

走上一座桥,青石板桥,马蹄踩踏在上面“哒哒“作响。

桥下是一望无际的荷,粉的荷花,碧的荷叶,疯长着,连绵远去。

一群群少年和姑娘们赤着脚,挽着袖,驾起船穿梭在满塘荷叶里,采莲蓬,唱酒诗,眉目含情,一片欢声笑语。

“嘿,给你的——你接住!呵呵呵”一个粉雕玉琢的绿衣姑娘,从船上盈盈一跃,抛给我一捧刚摘下的新鲜莲子。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她痴痴地笑,眼睛清亮,一袭绿衣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看着她清亮的眼,我消沉的心突然轻快了不少。

足尖点地,我轻轻一跃,纵身而起,几个回旋便将她抛向我的莲子尽数接住,再一个转身,落回地面,“多谢——”我说,嘴角轻扬,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嗯,何须客气,远道而来的客人对我们这儿的莲子都是赞不绝口呢。”她说,满脸笑容,清秀可人,“呃,对了,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你娘,是叫北辰么?”

她问,声音小小的,满脸期待。

我一愣,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手里握着的剑一阵冰凉。

最终我什么都没说,牵起我的马就走。

风过,带来一阵清香,连带着她之后的话语,由远及近传来——

“长得和北辰一样漂亮啊,不,她甚至比北辰还要漂亮呢,我家里现在还有北辰的画像呢,那个美丽得不可一世的女子”

我什么都不想说,关于北辰。我也不好奇她的过去,不好奇她在江南有过怎样的百转千回。那个奢侈颓靡的人,定然与江南的淡然清远是格格不入的。而我此行,不为追溯,只为清偿,为她在这里杀一个人。

突然有种罪恶感在心底升腾,仿佛我黯淡悲凉的生命终将给这里也带来一丝黯淡悲凉。不知道清澈的江南被染上一抹血色会是多大的一画败笔,也不知道会给温顺善良的人们带来怎样的惶恐不安,又会让我自己背负怎样的深重罪孽。

天阙

兜兜转转,走了一天,并没有走出多远,我只是在这里打转。

抬头看向那块蓝底金字的牌匾——秦府。

在月光下,这两个金色的大字闪闪发光。

是很温润的光,但我只冷淡地瞥了一眼,眼底一片冰凉。

我知道她就住在这里,那个叫霜华的女人。

我纵身一跃落入院内,不费丝毫力气。

——很静,院内很静,偌大的府邸一个家丁也没有。花园里也遍植药草,不见任何装点之用的草木。

忽然想起市井的流言,霜华夫人宅心仁厚,在老夫人死后便将家产全数捐了,接济贫苦人家,自己种植药草替邻里看病,分文不取,菩萨心肠。附近的人都很尊敬她。

如此看来,倒也不假。

我忽然就矛盾了,不知是进是退,心里一片凄凉。

“今生情怀误,皎皎霜华,暗里城府。一失足,万劫不复,万劫不复。”多少次的,北辰,我娘,喝醉了酒总会在我耳边念这两句诗,咬牙切齿,语气里带着刻骨铭心的恨。那时的她脸上挂满泪却依旧讽刺地笑,漂亮的眼眸里满是不甘。我想,她一定是输给了这个叫霜华的女子,输的一塌涂地,而她输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我爹。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冷冷地推开她。因为我觉得这样的诗句,有情怀的诗句不该从她这样的人口中念出,这会是一种亵渎。而那个时候,她已经和江舟那个家伙在一起了,都是我讨厌憎恶的人。

霜华,霜华,多么高风亮节的名字。

你相信么,是一个江南女子的名字。一定是个很美好的女子。

于是在那场争夺战中,我高傲奢侈、飞扬跋扈的娘,肯定就输了,万劫不复。

“哈哈……霜华,霜华今生今世,我说过的,绝不会放过你!”酩酊大醉的北辰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站起,满步蹒跚地朝我走来,华丽的火红色衣裳被染上一层呕吐的污物,发丝凌乱,像个疯子般狼狈不堪,但是烛火照进她的眼里,却是非比寻常的美,“你一定会替我杀了她吧,是吗,一定会的吧,天籁,天籁,替我杀了那个贱人,给我报仇”

然后她就笑,双手搂着我的肩,笑得花枝乱颤。

我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冷眼旁观。

等她哭好了,也笑够了,混着浓烈的酒气睡过去后,我就离开。

我就离开去竹林里练剑,练她教我的那招“天殇九玄”,几日几夜,不眠不休。

至于她,自会有那个叫江舟的来照顾。

那时我的心里都会悲伤到极点,并不是,并不是不知道爱她,她是我娘啊,爱她是发自心底、与生俱来的。但我从小到大所有的痛苦也都是她施加给我的,她对我爹的恨,对霜华那个江南女人得恨,时时折磨着她,又折磨着我,如此万劫不复。于是我好恨,恨她又可怜她。如此千回百转之后,我剩下的就只有冷漠,麻木。

而江舟就会借此跟我说:“你不该对你娘这么冷漠啊”

语气里满是慈悲。

——滚。

但我没说,我只是冷笑,连一个滚字都不想对他说。

因为我不屑。这个年轻人,肮脏的青年。

良久良久,我都没能再往前走一步。

忽然,有琴声响起——

什么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对面的树下,竟坐了一个白衣人。

——是他在弹琴。

琴声起先很平稳,像一个女子在月下蹁跹起舞,轻轻的,衣带翻飞;然后琴声开始加重,音调上扬,就像那女子踮起脚尖,旋转着起跳;接着那女子便展开双袖,一舞惊鸿,琴声也到达□□,越来越激烈;最后又慢慢变缓,再变缓,一个转折符,好似那女子舞罢俏皮回头好奇打量伴奏之人,接着轻轻退去,琴声再变轻,变轻。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是很好听的曲子,很好听。

曲罢,那白衣人抬头看向我,眼神温润,眉目含笑,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是那个少年,那个白日里为母亲撑伞遮阳的少年。

他娘,就是霜华吗?

难怪当时街上的小贩们会格外尊敬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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