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靳豁地坐直身,一扭头看著窗外红彤彤的一片,先是一愣,而後立马甩开被子,连鞋都没顾著穿就冲出了门。
溪对岸的房子起了火,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了半边天,吓得轩辕靳手脚冰凉,一路踉跄著奔了过去,就连脚底被石头咯出了血痕都没发觉。
“小惑!净儿!”冲上木桥过了溪,一路奔到屋前,他这才看清站在空地上的两个人影赫然就是云小惑和云净,一颗悬著的心终於放了下来。
云净此刻正瑟瑟发抖,一张小脸白白的,眼里映著火光,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到是云小惑,挺直著背脊看向被大火吞噬的院落,平静的表情未有丝毫改变。
听到轩辕靳的声音,云小惑转过脸看向他,而後未加思索便道:“轩辕靳,你明天就带净儿回京吧!”
“什麽?”
“不要!”
轩辕靳和云净的声音一同响起,云小惑低下头,看著死命抱著自己颤抖的云净,重复了一遍:“明天跟著你父皇回宫,不要让爹爹说第二遍!”
“我不要!我要和爹爹在一起!”云净边说边攥牢掌心,捏著云小惑腰间的衣服死不松手。
“云净!房子烧了,爹爹明天就要回山,你也必须回宫学著做一个太子!”
“我才不要当什麽狗屁太子!要我回去可以!爹爹一起回去我就去!”云净大声宣布,倔强的眼神看地人心疼。
云小惑别过脸,闭上眼狠下心,而後一把推开了云净。
他这一下是用足了力气,直把云净甩出去几步远,云净一屁股跌在地上,轩辕靳正要去扶他,却见那孩子固执地站了起来,又冲著云小惑跑了过去。
“我不走!”
上前,再次被推开,再上前,再被推开。轩辕靳看著一次次跌倒在地的云净,终於忍不住开口,“小惑,他还小,你。。。。。。。”
“闭嘴!我已经烦了你们父子俩,一个天天阴魂不散,一个粘著我让我照顾,我是有千年修行的九尾狐妖,却跟你们这些凡人在一起!简直是笑话!”
“你骗人!”云净从地上爬起来,小肉手抹了把眼泪,叫唤道:“爹爹骗人!爹爹骗人!”
“我骗你们做什麽?我早烦了你们!”
“爹爹别说了!净儿都知道!”云净又一次扑了上去,不想因为之前膝盖摔疼了,一个没用上劲,居然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正好跌在了云小惑眼前。
云小惑看著他摔倒,心里一怔,又狠心别过脸。
云净这一下摔得够狠,胳膊肘的衣服也给磨出了洞,可他却不哭,连轩辕靳上前扶他都被他推开,他就这麽保持著趴在地上的姿势,哽咽著说:“爹爹,净儿都知道,二师傅和二师公说话的时候,净儿听到了!”
“你知道什麽?”云小惑朝後退了一步。
“爹爹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因为生了净儿,所以要死了?”
“你胡说什麽!”云小惑的嗓音突地尖利。
“爹爹生了净儿,犯了逆天的大罪,所以会遭天雷之刑。净儿没有说错吧?当年干爹也说过,要不是他护著,爹爹早就死了。当时我还不明白,再问干爹他又不肯说,後来顺著二师傅他们的对话才想到。”
“什麽逆天?什麽天雷?你们在说什麽?”轩辕靳冲上前拽住云小惑,“云小惑,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们的房子好好的怎麽会著火?真的是被雷劈的?你要受的天雷之刑又是什麽?几时?你到是说啊!”
“你唠唠叨叨个没完,让我怎麽说?”云小惑叹了口气,甩开轩辕靳後,走上前扶起了云净,先看了看他的胳膊,又撩起他的裤脚管检查了膝盖上的伤,这才抱起他对著轩辕靳说:“先去你屋里。”
三人一同进了轩辕靳的屋,隔著窗,仍能见到溪对岸冲天的火光,还有木头燃烧时发出的霹雳啪啦的声响,声音虽不大,却撩得人心里发毛。
轩辕靳站在窗边,呆呆地看著对岸的一切,後怕地想著若云小惑和云净没有走出来,那现在他大概已经疯了。
“男妖生子,是逆天的大罪,我以为凭自己的本事能避开天庭的耳目,可惜生下净儿没多久我就知道自己错了。後来是老鬼施法替我护著,才没让上头察觉。可净儿是你的孩子,是真龙天子之身,随著他一点点长大,他的气息再难瞒下去,连老鬼也压不住了。我知道天雷的刑罚迟早要来,只是没想到比我预料地还早了点儿。”
随著云小惑平淡的叙述,轩辕靳的背影轻轻颤抖起来,握成的拳头死死攥著,指甲陷进肉里,连著心口地刺痛。
“刚才那道是天雷,但只是作为警告,所以只烧了房子,下一次若再劈下来,就该要我的命了,因此净儿不能跟著我。”云小惑对著轩辕靳的背影说,“你明天就启程带他回京。”
“爹爹!”云净坐在云小惑身上,不安地叫道。
“净儿,你也该改回姓氏,以後就是轩辕净,别叫错了。”
轩辕靳听到,猛地转过身道:“他的确该改回轩辕的姓氏,因为他会是当朝太子,继承我轩辕的大统,我也会让人送他回京,你放心。可是,我留下来!你别想赶我走!云小惑我告诉你,我们拜过天地,我不管你怎麽想,总之,你生就在我身边生,你死我替你挡著,没道理你一只上千年的九尾狐妖死在我一个凡人的前头!”
“你替我挡?怎麽挡?那是天雷,一道劈下来我都受不住,更何况你凡胎肉身?”云小惑的声音有些急促。
云净坐在云小惑的身上听著,眼珠子一转,插嘴道:“我听二师公说,皇帝爹爹是真龙天子,或许能帮爹爹度过天雷的,而且不是还有国师和通天山那帮老道士吗?可以让他们一起想办法!”
“对!我怎麽忘了还有国师!” 轩辕靳的双眼噌地亮了,一拍脑袋道“等天一亮我进城通知小雀子,让他飞鸽传书回宫找国师问问,我就不信那天雷还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要了你的命!”
第十五章 '中'
後半夜,云小惑和云净睡在了轩辕靳的屋里,原本轩辕靳要打地铺的,可云小惑居然主动让他睡到床榻上来,虽然俩人中间隔著一个云净,但对於轩辕靳而言已经满足到无以加复。
其实以云小惑的本事,用妖法完全可以即刻整出一个新屋子来,但看著轩辕靳尴尬地抱起被子就往外冲的样子,他便忍不住逗他一逗,果然如他所料,轩辕靳一点点挪上床榻,轻手轻脚地躺在了最外边,可哪怕躺下了他也抑制不住满脸的笑意,云小惑即使闭著眼睛也能感觉到他的欣喜若狂。
再说这轩辕靳,躺下後也不敢乱动,生怕吵著云净和云小惑,就这麽僵硬著全身肌肉躺上了一个时辰。这身体不能动,可脑袋里却没闲著,他想著想著,就想起了前头云小惑对云净称他作“父皇”,虽然早就知道云净是自己的骨肉,但亲耳听到云小惑这麽说又是另一码事,这等同於云小惑亲自确认了云净是他云小惑为轩辕靳生下的孩子!他甚至想著,是不是这也意味著云小惑有那麽一点点能再度接受自己了?
这份高兴还未扬升地太久,他又想到云小惑让他带著云净回宫的事,虽然他和云净都没答应,云小惑也没有再说什麽,但以他的个性,难保不会偷偷地离开。那到时,自己又要去哪里找他?万一他遭著天雷而自己还一无所知,那简直等同於挖了他轩辕靳的心!
念头到此,轩辕靳有些按奈不住,骨碌一下坐起身,呆呆想了片刻,然後捻手捻脚地下了床,从柜子里翻出串红绳来,剪了一小断,又爬回床上,轻轻系在了云小惑的脚踝,而另一头系在自己脚上,这才又安睡下来。
可是躺下没多久,他又猛地睁开眼坐起来,先检查了下脚上的绳子,又看了看里头抱著云净睡得正沈的云小惑。就这麽一连几番,直到天蒙蒙亮,他才耷拉著眼皮终於睡著了。
云小惑便是在这刻睁开眼的,他微微抬起左脚看了眼上头绑著的红绳,不在意地一抬眉,又放下脚,装做没事般翻了个身,继续闭上了眼。
轩辕靳的心里装著事,自然睡不塌实,没一两个时辰就醒了过来,他一睁眼就坐直起身,眼光先瞄到脚踝上绑著的红绳,再顺著绳子看到另一端,瞅著云小惑好好地睡著并未消失,他才长舒一口气,却是怎麽也睡不著了。
他的眼光盯在云小惑的睡颜上,半晌後又挪到云净的小脸蛋上,只觉得越看越爱,越爱就越舍不得,仿佛要将全部的好都给了他们才肯罢休。
云小惑也醒了,撑著脑袋侧过身,开口道:“你看什麽?”
“小惑,跟我回京吧,不管你愿不愿留下,先让我助了你过天雷劫再说,行吗?”轩辕靳的言语里尽是恳求。
云小惑闻言只是不响,直到轩辕靳等得发急了,他才轻轻“恩”了一声,“等天雷过了我就走。”
轩辕靳的心跟著一抖,又是高兴又是失落,可想著至少还能跟小惑相处一段时间,还是有望的,心里也就稍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