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肯定断了,至少此刻的他是这样认为的,可是那把匕首依然没有拔出。
山昆的指尖在垂直的匕首柄上划着圈,看着鲜血不断地流淌,他脸上的笑容愈加地灿烂。
美,真是太美了,这个世上,有什么是比真龙之血更美的呢。
“快说求求我,说了我就拔出来。”
山昆将嘴凑到他耳畔,应龙已经全身痛到发抖,仍是死死咬着唇。
“真是越大越难教,还没学乖啊,不说是吧,那就别怪我了。”
“啊……!”
那一刻,仿若听到肉被撕裂的声响,山昆将那把插在肉中的匕首往下一划……真的就跟切肉一般,皮开肉绽,鲜血几乎侵染了半件衣衫。
不是痛死,那便是失血而死吧。
这时的应龙根本听不见山昆的声音,几近昏厥的脑中,只有一个字在徘徊,那便是“死”字。
他真的会死在这个地方吗,首次觉得,好不甘心啊。
他紧闭着双眼,痛得快要麻木了,身体也似乎没了感觉,只有大脑异常地活跃。
人在感到死亡的那刻,一切细微琐事也会浮现出来。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他怎么能就这样死了,他还有一大堆的话没跟风后说。
此时眼前出现的竟是琴师的脸,他曾经最要好的朋友。
那个弹琴的对他说,姓萧的,什么事都要迈出第一步,为什么你每次面对公子的时候都会变得那么胆怯呢。
是啊,他到底在怕什么,浪费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这么多年了,回想一下,似乎只有他就像什么事都没做过一样,他的人生,从头到尾就是张白纸。
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曾在蒲阪都时,他只输给过琴师,他还一度以为自己的功夫真的已经在九州内可以排得上号了。
他的视野真是太狭窄,到了逐鹿才发现,处处都是藏龙卧虎,太多人比他强,不论是信念,还是功夫。
突然想到了隶掌柜,他说自己的死可以换来公子的成长,换来公子更坚定不移的信念。
但他呢,他的死能换来什么?
什么也换不到,相较下,他渺小得就如粒残沙,在泱泱九州里,死都死得这样没价值。
好不甘心啊。
恍惚中,好像还能听到山昆的声音,满带着嘲讽的声音。
山昆说他是魑鬼教的三鬼之一,而众所周知,三鬼并不是最强的。
魑鬼教原来真的这么可怕,强大得难以置信。
他是否在后悔,在惋惜,他没能在魑鬼教长大。
不,他不会后悔生长在风家,相反,他唯一庆幸的,就是能够遇到风后,遇到风家的所有人。
痛觉也在慢慢消失,他,大概真的就快死了。
……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又或许一直在半清醒的状态下游移。
就快陷入沉睡,意识模糊之际,突然有人一脚踹向了他的腹部。
“啊……”
伴着一声大叫,他猛地睁开眼,视线逐渐清晰。
他在做梦吗,山昆正在给他的手臂包扎纱布,可这并不是梦,伤口依旧隐隐作痛。
对,明显没那么痛了,他那一觉到底睡了多久。
但至少可以确定一点,他,还没死。
山昆甚至还在他鲜血淋漓的手臂上洒下药粉,止了血,止了痛。
他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山昆摆明想杀了他,现在又要救他。
忽然间,他注意到这时居然还有一人站在一旁昂首俯视着他。
什么人?
他努力抬起头,
“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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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魑鬼众生(7) 。。。
不,不是阿青。
眼前这人所带来的压迫感,绝对不是阿青身上该有的。
那样强势的眼神,光是站着不动就能感觉到的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势,这个人怎么可能是曾经生活在一个帐篷内直爽的阿青呢。
“山昆,给他松绑。”
冷漠的命令,容不得人半点迟疑。
山昆给应龙包扎完毕,用匕首轻轻一挑,绳子便被割断了。
只是现在,应龙的左臂早已没了知觉,松不松绑又有什么区别。
“你下次再做多余的事,小心你的脑袋。”
“哎呀呀,护法……哦,是将军,大将军不要动怒,我也只是跟少主玩玩而已。”
“别跟我耍嘴皮子,滚出去。”
应龙躺在地上,左臂已经完全麻痹了。
糊涂了,到底是不是阿青,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山昆被那人一吼,见他不苟言笑,无奈地摊摊手,耸了耸肩就走出了屋门。
将军?
他果然在做梦,阿青怎么会是将军。
“应龙,站起来。”
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那股压迫似乎更深更沉了。
山昆的药很有效,血已经不再流了,但他的嘴唇依旧白得近似死人。
用右臂艰难地支撑起身体,他的眼中充满了疑问。
“你想怎样。”
蚩尤没有答他,走到墙角,捡起那把钧天剑,并将之扔到了应龙跟前。
“你还有力气剩下的话,就把剑拿起来。”
就似让他选择的语气,此刻也变得不容拒绝,应龙握起剑,一摇一晃,拖着毫无知觉的左臂,站了起身。
“你不是来救我的。”
“应龙,赢了我就放你出去。”
“你是什么人?”
正如他所想,他不是来救他的,连山昆那样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
在看到山昆听他吩咐下去后,就几乎可以确定,他不仅不是来救他的,虽不知是什么目的,但今次幕后指使的人便是“阿青”了。
“你不用管我是什么人,你现在只用尽全力保住你的命就行了。”
“哼,你认为我断了只手,你就可以赢我吗。”
应龙无来由的自信,让蚩尤冷笑,他还是在对着阿青说话吧,不然对上他蚩尤,这句话好像应该反过来。
只见蚩尤将左臂挽在身后,右臂一伸,挺直了身体说:“我只用一只手,并且不使用武器,我不指望你能伤到我,你只要能让我移动一步,就算你赢,我便放了你。”
他说得顺理成章,听在应龙耳里却似毕生的侮辱,即使受了伤,被小看到如此,也是曾经没遇过的。
他们一起生活了段时间,他在阿青眼里,真的弱成这样?
“你在犹豫什么,莫非这样的条件,你都不敢吗?抱着杀了我的决心用你的剑刺过来吧。”
“你想死是你的事,但我没杀你的理由。”
对,他们无冤无仇。
“哦?你是那种需要理由才会动手的人吗,那好吧,我给你理由,你赢不了我的话,不仅你要死,离朱和姬常会一起去陪你。”
他冷漠到听不出半点感情温度,应龙的右臂蓦地握紧了剑柄,眼中尽含杀意。
“你把三殿下和离朱怎么了?”
“他们现在很好,但之后会怎样,就看你的表现了。”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应龙蓄势待发,将所剩无几的所有力气和精力都集中在了这一剑上。
他擅长以守为攻,可他少有的这次主动攻击,虽是有伤在身,也比平时快上了数倍。
因为他完全不用去防守,不用去思考,他只需一剑,只需让眼前这个男人的脚动一动就行了。
手无寸铁,并只用一只手,来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