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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蛇孕
炼丹室正中的香案台上,缭缭香雾弥漫,拳头大小的莹白蛇卵慵懒而随意的躺在香雾萦绕中。较之官轻痕初次发现它时,蛇卵坚硬外壳变得略微有点透明,看得到里面小小的黑影,但具体形状看不大真切。
披著罩衣,罩衣下又穿著几件外衫,将有点显形的腹部遮住。官轻痕抚摸著与寻常怀胎三月妇人一般大小的小腹,稍微蹲下身体,缓缓靠近蛇卵。蛇卵安静的躺在他眼前,悄无声息,仿佛一刻锺前被滴上的根本不是溶解外壳的腐蚀液,不过是凉水而已。
这颗蛇卵太过诡异,官轻痕研究了它十来日,无论采取什麽方法想要瓦解这颗蛋的外壳,火烧、水蒸、扔到地上、由毒虫噬咬,种种方式用尽,这东西俨然铜墙铁壁,滴水不漏,甚至撬不出一点小小的卵壳碎片来。
越是研究它,越是心惊,这已经不是爬行动物的後代那麽简单了,其中分明有诡谲异术在内,像是有一层结界在细心护持著它。
它为何会出现在他寝室中,与他此刻腹中的胎息有关麽?
官轻痕现在摸脉,已经能清晰摸出双脉迹象,确认了腹中有一个小生命存在。他没敢再声张,每日自己把脉;干呕得再厉害,也不曾唤教中大夫来复诊,不想让教众心生疑惧。
莫说这个胎儿有可能是蛇王的诡计,若与蛇王无关,确属夏离的血缘,他以男身孕子,不也同样惊世骇俗麽?
他与夏离在夕断地交合,是约摸一个月前的事情,如今肚子已好似三个月的怀胎妇人;依此类推,岂不是怀到三个月,便要瓜熟蒂落……
蛇卵依旧四平八稳躺在香案上,从容淡定,全然不在乎凝视它的人是如何柔肠百转,心中翻闪过了无数个奇奇怪怪的念头。
官轻痕又尝试了一种溶解性能强悍的药水,泡过蛇卵表面,却如同水遇到炙热火焰一般,一沾表皮便瞬间蒸腾汽化,不留一丝痕迹。
挫败的松了手,放弃了继续做无用功。他进来炼丹室已有将近5个时辰,是时候歇息歇息了。
蹲在地上久了,双脚也有些发麻,官轻痕扶著桌案一角,慢慢撑身站起,却忽然觉得腹中一绞,继而疼痛起来。
“呃……”
那股疼痛来得猝不及防,像是有东西在腹内乱钻乱拱一般,官轻痕顿时煞白了脸,额前冒出冷汗。他捂著腹部,缓缓跪倒在桌案旁,呼吸凌乱:“呼、呃……”
痛,好奇怪的疼痛,他毕生不曾尝过这般又冷、又拧结在一起,仿佛五脏六腑都要翻搅成一团的疼痛,只疼得他抠紧桌脚,双膝发颤,周身染了一层薄汗。
耳旁听得一声奇异的!辘声,好像有什麽东西从桌案上滚落下来。勉强抬起被汗蒙湿的双眸,模糊视线中看到那颗完整无缺的蛇蛋,自半空跌落,堪堪跌进他衣摆内,与他微凸的小腹齐平。
温暖的感觉,从蛇卵与小腹接触面传来,一丝丝几不可见的白光,通过衣衫,自蛇卵向他腹内传递过去;散发著诡异白光的蛇卵,形状一点点缩小,似乎正一点点钻入他腹中。
官轻痕全身乏力,那股鲜明的疼痛抽干了他所有力气,他虚弱的趴在桌旁,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看著那颗蛇卵以白光的形式,慢慢渡进他小腹里,并在一盏茶的功夫中消散於无形。
奇异的是,在蛇卵消遁入他腹中的同时,腹中骤起的阵痛也渐渐平缓,直至蛇卵全数没入,官轻痕只觉所有痛楚都销声匿迹,不复存在,而在四肢百骸中游走的温暖,亦同他自身保有的真气融合在一起,不但没有给身体带来负荷,反而有增添功力的征兆。
这是……怎麽一回事?
那颗他绞尽脑汁想要破坏的蛇蛋,竟然会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就此消失不见,而且,似乎是被他自身吸收了?
又或者……
他神色复杂的盯视平稳起伏的小腹,暗暗心惊──是被他吸收了,又或者,是被他腹中的胎儿吸收了?
再度撑住桌角,这次官轻痕终於能站直身子。腹中仍旧温暖如春,暖洋洋的像烤了一团火,让人精神十分放松。
他咬著唇,静静思索。
夕断地中蛇群的诡异举止、蛇王酷似射精的举动;腹中突生的胎息,生长速度异常的孩子;以及来源不明出现在他寝房中的蛇蛋,百般试验之下竟是被他吸收……
这个古怪的胎儿,不能留才是。
但是…………
“若是能像一般妇人那样给你孕胎生子的话,大抵我亦会心甘情愿。”
与雅同心告白时,他完全是下意识的,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当日夕断地,雅同心在他体内释放了多次,两人做到精疲力竭,双双昏睡过去,直至第二天清醒过来,下身还是紧密胶合在一起。这样的姿势,蛇王即便想插足,应当也是不可能在他腹中留下精血。
──若是有一半几率,他腹中这个胎儿,是雅同心的骨肉的话,他愿不愿意冒这个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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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牢壁上用石板刻划痕迹,来计算自己熬过了多少日子,已经是雅同心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白天给狱卒换著花样折腾,夜晚忍受各种蛊虫在身上噬咬,雅同心苦中作乐,和护心蛊喃喃细语:“第十天了,轻痕还真沈得住气,他都不来看望一下我。好歹也让我装装可怜,骗点眼泪啊~~~~~”
过道中传来细碎声响,雅同心头也不回,估计又是一只老鼠跑过去闹出的动静。
护心蛊绕著他飞,嗡嗡作响。
“不必安慰我,等皇兄大军进发,找来这里的时候,想必我坟上都长草了。”苦哈哈的去摸护心蛊,血色小虫飞开一点,不给他碰。“啊,忘记了。雏雁说要将我做成活尸蛊,大抵是没有福分入土为安的。那麽到时候和你就是同类,身为前辈,要多多关照哦。”
他兀自自娱自乐著,冷不防门外阴影里,传来一个冷淡熟悉的声音。
“还有余力说冷笑话,雏雁他们到底还是留了手。”
心跳猛然漏了一拍,雅同心蓦地回头,捕捉那双纵然隐藏在黑暗中却依然盈盈如水的眼眸。
“轻痕。”他手握在精铁锻制的牢杆上,轻声唤那人名字。“轻痕。”
缀著寒星般清亮的眼眸微微一动,掩去听见自己名字时波动的情绪。官轻痕穿著好几层厚实大衣,身形隐在角落阴暗里,雅同心竭力睁大眼去看,只看得清大致轮廓,往细了看,却再看不真切。
“你为何穿著这麽多,寒疾不是好了麽?”
目光又是一闪,官轻痕微微侧脸,不与他灼灼盯牢自己的视线相接。
慢慢道:“你希望本座叫你夏离,还是雅同心?”
“……随意。”满腔热情陡然给泼了一盆冷水,雅同心颓然倚靠在牢栏上,是啊,他此时还有什麽资格去关心莫谷教教主的身体状况?
他将视线垂下,官轻痕便转回目光,眼神复杂的看著他垂首模样。
“本座并不怨你。”这是真心话,“各为其主,各护其民。你隐瞒身份入莫谷,有你的原则和立场。身份对调,若换做是本座,亦会如此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