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话。”朱棣咬了我的嘴唇一下,继续吻着。良久,他才松开我的身子,双目定定的看着我道,“我已经和他们商量好,明儿夜里便进攻。已经两年了,所有跟着我的兄弟们,并没有看到什么曙光,我知道他们也累了,不止他们,就是我自己,也累了,每天都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的日子,我不想过了,也不想让你跟着我继续这样下去。战事一旦结束,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我低下头,“我不需要什么交代。只是……”
“只是什么?”朱棣转过身去,烛光中他的身影更加高大挺大,仿佛一座岿然不动的高山,一块坚硬无比的磐石,世界不动,他就不会动,永远值得依靠和信赖。
我犹豫着说道,“王爷您不觉得有些奇怪吗?咱们在济南城外盘桓多日,连一条缝都没有攻出来,铁弦和盛庸,一个都不可小觑,他们不止会守,却并不是不善攻,从后来他们追着咱们夺回德州等地变更看得出来,盛庸的才能不在平安之下,前朝老将的风采我没有见识过,但是我想王爷都是耳濡目染的,盛庸的路子和常遇春常将军不出左右,有勇有谋,有进有退。为何他们蓄势待发这么久,竟然会被我们一举攻得节节败退,一路退到了这里?”
朱棣脸色阴沉,嘴角边肌肉与太阳穴一起轻轻跳动,“你未免也太高看这个盛庸了。”
见朱棣这样说,我也不好再在他面前夸奖敌方的主帅怎么样英明,只好不说话了。朱棣几乎憋着一口气道,“济南城之败乃是我朱棣一生前所未遇的耻辱,盛庸,铁弦,玩弄小计,连门都不敢开,一边诈降,一边拿着先帝的灵牌来挡箭,大丈夫所不齿!燕军所有的兄弟也都咽不下这口气,早就想活捉这两个奸徒好好出一口恶气,一鼓作气直到这里,将士们的怒气已经积攒到一个顶点了,谁也抵挡不住他们的决心,哪怕此时天要拦我,我也要把天捅破。”
“王爷,兵不厌诈,他们玩的这些计谋在我们看来确实为人不齿,但是他们确实守住了城,还获得了反攻的主动权,这就说明……”我还想继续劝朱棣小心谨慎为是,不由得又多说起来。
朱棣皱眉,打断我的话道,“箭在弦上,势在必得,你不懂战争,不要再说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我看了他一眼,微微福了福身子,“王爷也早些安歇。”一转身准备离开,朱棣却一把拉住了我,“你又来这一套吗?”
我吞咽了一口口水,深吸两口气道,“王爷征战多年,于战略战术自然无人能及,是赫连多虑了。”
“阿漪,这一路走来,多么不易,你是最清楚的。”
“我知道,王爷,付出一定会有回报,您要相信。”
“金陵城内的皇位,我真的能有坐上去的一天吗?”朱棣盯着我问道。我顿了顿,“这个要看老天了。”
“下去吧。”朱棣对着我挥挥手。
我快步的走出了他的帐篷,却站在门口捂住自己的胸口,心跳不止,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我只记得朱棣靖难之路走了将近四年,却不知道期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样的事。现在才不过两年,他已经疲惫不堪至斯,我不禁有些怀疑,自己对他的鼓励,到底是对是错,后人们当然都称颂他是一个治国有方的好皇帝,但是如果没有他,谁又能知道朱允炆会不会也是一个好皇帝呢?
眼前的最大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朱棣这一役胜算如何,这段历史对我来说是空白的,我只知道结果,对于过程中会经历什么,会失去什么,会牺牲什么,全然不知。
第235章。55。埋伏
燕王军纵横多年,并不是只因朱棣善战名声远传在外,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营盘中的纪律乃是维持这一支铁一般的队伍的关键。第二天一早,全军列阵,做着最后的整顿,傍晚日落,我走进朱棣的帐篷,他正在亲自穿着铠甲,我走上前去,与他帮忙,他便也停下了自己的手,只凭着我替他穿戴,等到全部穿好,朱棣才开口道,“今天你别去了,在营中等我的好消息。”
“你再怎么又把握,我也总是要跟着你才放心。”我帮他将最后的头盔戴上,低低的说道,朱棣忍不住笑道,“那我以往那么多年的战役,若因你不在便不能上战场,那岂不是一个也拿不下了?”
穿戴好一切,我两手握住他的两臂,正面打量着他,时不时的理一下,不客气的回道,“以往你没有我,现在有我了,我就不能任你一人去刀剑林中冒险。”我将他的靴子拿一块布擦好之后,直起身来,笑道,“好了,你恐怕是古往今来最英俊潇洒的主帅。”
朱棣被我逗笑,“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说笑,看来对此役的信心也是很十足啊。”
我垮下脸来,“对没有发生的事,我一点信心也没有。我唯一能想的就是,我可以一直在你身边,无论什么事,都能与你一起分担。”
朱棣抚了抚我的头,“快去吃些干粮,半个时辰后出发。”
我根本没有胃口,赶紧回到自己的帐篷,也寻出一件小巧的铠甲穿上。这是朱棣特地命人替我做的,因为军中都是男子,旁的倒好说,这铠甲只要大小不合适,穿上之后,保护身体的功能便要大打折扣,他便命匠人按照我的身材尺寸专门做了两件。我送了朱颜血一件,这便是唯一剩下的了。战场上除了步兵,骑兵都是在马背上与敌作战,所以长矛用起来最为合适,但是我总觉得绣春刀在我手上用起来更顺手,便没有带长矛,而是带上了绣春刀,并且在靴子里一左一右各插了一把匕首以防身。一切都准备好,走到外面的时候,大军已经蓄势待发。
朱棣正骑在一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之上,对着全军训话,“兄弟们!”朱棣此言一出,数十万大军全都将手中长矛举起,“喏!喏!喏!”
朱棣伸出一只手,在空中虚按了两下,战士们才恢复了平静,“诸位兄弟随本王征战沙场,追随本王时日最久的弟兄只怕已有二十多年,自走上靖难之路,已两年有余,吾倚仗兄弟们衷心有加,悍勇有余,一路下至济南,无奈君子遭遇小人,战士遭遇书生,铁弦及盛庸两位,受朝廷奸臣佞相用奸狡小计,侮于吾,辱于汝,更损了先帝的龙颜!今日,小人即在眼前,信手拈来,斩杀以平天怒,尔等听见否!”
“喏!喏!喏!斩杀奸臣,靖难报国!”将士们的吼声震天,直惊得飞鸟走禽都退避三舍。一路通到营地口,全是熊熊燃烧的油火把,把这漆黑的冬夜照亮得如同白昼一般。朱棣身先士卒,赶着马儿朝前跑去,余下副将们如张玉朱能郑和等人也都紧紧跟上,我与越龙城朱颜血等人并排跟在第三列。
马蹄声,将士们钢铁般的脚步声,刀枪碰撞的铿锵声,一路组成一曲高亢的战曲。东昌乃是一个小城,盛庸因一路退败,带着手下退至此地栖身,若要强攻,此地比济南城要容易攻得多。朱棣就是延缓几天,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这起人便会又钻空子逃脱,退回济南,那么就会又形成僵持的战势,燕军等不起了。
迎战而出的盛庸,今晚看起来没有当时从济南城追出时的气势了,他显得很是憔悴,带领着一小队残兵败将杀将出来,不过片刻,那一小队人马便死伤过半,见此情势,盛庸立即带领余下人马往城内退缩,试图关起城门,抵挡片刻便是片刻。朱棣终于见了这个对自己使了阴招的罪魁祸首,岂肯容他如此逃脱,立即带着先锋追击过去,我见他进去,也迅速的将拦在脚边的几个南军砍伤,跟了进去。盛庸一路逃,朱棣一路追,眼见着盛庸就要被朱棣拿下,岂料城内的南军却越来越多,犹如决堤的洪水,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我心中暗叫不好,朱棣已经对着身边的部下下令道,“不好!敌方有诈,快撤回!”
紧跟着朱棣进来的人不不多,此时面对犹如排山倒海的南军,这本就为数不多的人立即乱了分寸,顷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