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靠近商南国的城市,虽然繁华比不过京城,然而却也算是夏平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城市。最主要的是它拥有夏平最大的皇家园林,阁楼亭台假山池沼,与京城的皇宫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天了,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
江渝被带去疗伤,而奚慕却被软禁在这名为筱枫阁的地方。出了溪风原之后,奚慕方才记起,原来此时已是春末。窗外是一池碧莲,偶尔一阵风过可以看见那一两朵隐藏在荷叶之间的荷花苞。
三天过去了,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然而奚慕的心却有些闷闷的,不知是不是这天气的缘故,阴冷着的天空不知何时会落下一场雨来。
是夜,这个风景独好的园林隔绝了洛城的繁华与喧嚣,宁静而安详。丫鬟小厮们纷纷小心谨慎地做事,如非必要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
陈公公捏着浮尘,眉心纠结成了一团。
在他的前面,一袭锦衣的男子安静地站在树下,隔着一丛丛的花木,静静地看着那阁楼上的一抹清淡身影。陈公公心中暗叹,从小到大,何时看到过皇上这般模样?皇上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只要想办的事想要得到的东西,那便没有办不成的,得不到的!可是如今,这都第三天了,从奚皇后到这避暑山庄的第一天起,皇上就每夜都在这里站着,眉心纠结地站着。一动不动,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陈公公毕竟是一个下人,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劝解皇上,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胤焱冷冷地开口,陈公公的嘴唇动了动,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便离开了。
阁楼上,那抹清淡的身影静静地坐着,她的面前摆放着一尾普通的古琴。
奚慕淡淡地看着那尾古琴,琴身上是斑驳的血迹,而那琴弦上却也有着缕缕暗红的痕迹。这是初来这里,一个丫鬟小心翼翼地抱过来的。她不懂,不懂为什么他明明恨她入骨,却还要将她的琴留下,还要费尽心机地将她找回来并且幽禁在这个地方。然而,一连三天,她都能够感觉在这阁楼的不远处,有一个人的气息一直萦绕在那边。
是他。
时隔一年,她终于落在了他的手中。
奚慕闭上了双眼,双手却抚上了那古琴。铮然一声,三天来终于弹响了第一个音色。
丫鬟小心翼翼地开门而入,轻声道:“这是主子吩咐的补药,请姑娘喝下吧。”
奚慕看了眼那黑褐色的药汁,一双眼淡然却又冷漠。“我等会儿会喝,你先下去。”
“是。”丫鬟退下后,奚慕站起身来端起那碗补药走到了阁楼外的台子上,清淡的眼冷冷地扫过了那无边无尽的黑暗。哗啦啦,一阵流水的声音。奚慕将碗中的补药一滴不剩地从阁楼上倒下,混入了那莲池之中。
黑暗中的胤焱唇边一抹冰冷的微笑,她变了。
如果是从前的她,即使是毒药她都会眼睛不眨地喝下去,而后一句淡淡的“谢主隆恩”。可是如今,她却居然有了想要活下去的念头。
她不再是那个冷宫皇后了。
阁楼台子上清冷站立的奚慕往胤焱的方向看了看,而那里却只剩下了灌木丛的一阵轻动。
他走了。
看着手里没有药汁的空碗,奚慕突然觉得心中有些东西渐渐纠结,根本就清理不顺那些情节那些线索的丝丝缕缕。然而,奚慕刚刚回到房中准备入寝,房门却被轻轻地推了开来,一群丫鬟有条不紊地进入,每人手中都拿着一些绫罗绸缎和金银珠宝。奚慕眉心一皱,冷冷地看着那些丫鬟恭敬地将那些东西呈上。
“姑娘,主子今晚设宴,请姑娘赴宴。”一个丫鬟拿上来了一袭金边红锦刺绣袍,道:“这些都是主子吩咐姑娘要穿戴的。”
奚慕冷冷地一笑,走上前去伸手勾起了一件轻薄的丝绸里衫,“如果我说我不去呢?”
那丫鬟恭敬地低下了头,一字一句地道:“姑娘是一个人,我们这儿有十一个人。一对十一,谁优谁劣相信姑娘看得很明白。希望姑娘不要为难奴家们,奴家们自然也不会对姑娘硬来。”
垂眼,奚慕有些欣赏地看着那个丫鬟,道:“抬起头来。”
那个丫鬟顿了顿,而后抬起了头。
“你叫什么名字?”奚慕淡淡问道。那丫鬟便又低下了头去,恭敬地道:“太皇太后赐名伊真。”
能够得到太皇太后的赐名,果然是个不一般的丫头。可是为何现在都还只是个丫头?
没有等到奚慕再次问话,那名为伊真的丫鬟再次道:“姑娘,主子要奴家们在一炷香之内将姑娘送过去。还请姑娘允许我等为姑娘宽衣。”
奚慕没有答话,那伊真便冲身后的丫鬟们点了点头。而后那些丫鬟纷纷上前来,七手八脚地在奚慕身上穿弄着。然而那伊真却始终未曾碰奚慕一根手指,只是半低着头在一旁静静地等待那些丫鬟打扮奚慕。
约莫半柱香后,奚慕冷眼看着那镜中的女子。
呵,冷笑一声。原来这镜中的女子竟是自己。自从一年前离开了夏平皇宫之后,几乎就没有再着女装,更妄论描眉画线。而今,当初那个闪耀在众人之上,端坐凤椅的奚皇后,似乎一瞬间又回来了。
奚慕起身,伊真方才抬头,眼中闪过了一瞬间的惊叹却又立马低下头去掩盖住了。
“姑娘这边请。”伊真前方带路,小心翼翼地将奚慕带向“主子”设宴的地方。火红的宫灯照亮了这山庄内的大小通道,亮如白昼。
奚慕袖中的手渐渐捏紧,可是脸上却还是那副淡淡的,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改变的漠然的表情。
“你是太后身边的丫鬟吧。”奚慕淡淡道。虽然太皇太后赐名,但是奚慕在宫中两年,却一次都没有看到过这个丫头。
伊真略一滞惊,而后浅浅一笑,道:“伊真为太后守灵三年,三年期满,刚回到主子身边不久。”
三年······三年了啊······
唇边一抹有些寂然的弧度渐渐勾起,却是自嘲和讥讽交合的复杂。
三年前,有一个清冷如孤竹的男子告诉她,他爱的另有其人;告诉她,此生再见当如陌路。
三年前,心死如灰的她为自己盖上了红盖头嫁入了皇宫,却在一夕之间成为罪臣之女。
三年前,原本盛开的忧昙将自己重重裹缚,以厚厚的冰冷的伪装掩盖了心中所有的爱恨情仇。
三年······三年原来眨眼便已经过了。
“姑娘,已经到了。”伊真恭敬却没有温度的声音传来,将奚慕所有的思绪强行扯回现实。
那镂花的楠木大门吱嘎一声从里面打开,耀眼而辉煌的烛火刺伤了奚慕的眼。
终是,要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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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sp;避暑山庄(下)
偌大的房中,烛光闪耀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她来了。
一身锦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