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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正圃见了脸色微霁。
吃饭的时候,宴席却让白正圃有些难看,四喜丸子、黄酒蒸鱼,倒都是些吉利的菜,但却少了河鲜。
如今正是吃河鲜的时候,螃蟹、河虾市面上随处可见,虽价格贵些,却是待客必备的。
他看了一眼二老爷白正固,白正固虽不学无术却不是笨人,如今是二太太齐氏管家,他的脸一红,想解释却又说不出话来。
晚上,白老夫人就将齐氏训了一顿,“……平日里倒也不是没吃,怎地待客却不用?”
齐氏有些委屈,有鱼有肉,又都是吉利的菜,怎地就非得螃蟹河虾?
她是官家庶女出身,虽有几分见识,却只看过嫡母管家,并未经过什么事儿,这几日做的顺手了,便也没有问。
黄大每隔上三、五日才送一回,偏昨儿个刘妈妈嫌他的河鲜不好,把那送菜的筐子给摔了。害的黄大不敢送了,她想着也无妨。便没有管这事儿,可她还没有机会教训刘妈妈,就被白老夫人教训了一顿。
梅氏上前一步,“母亲,这倒也不全怪二弟妹。”
白老太太诧异的看了一眼梅氏,只见梅氏难得的低头垂手,对着自己恭谨的行了一礼,“母亲,以前总觉得自个儿行事规矩,如今在一旁看着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疏忽,要不是母亲一直以来帮我掌着舵,早就出了大乱子了。”
白老太太经常被齐氏哄得开心。梅氏却是难得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竟有几分错愕,却又觉得梅氏的话合情合理。
“二弟妹每日只是家里的琐事就忙的不可开交,这些事儿偶尔顾不上倒也是有可能的,母亲莫要生气。说不得是厨房的人没有上心。”
齐氏有些火大的瞥了一眼梅氏,老太太再不高兴,回头自己抱了小三、小四来哄,怎么也能把老太太的气给捋顺了,这会子梅氏来充好人,定然没有好事儿!
齐氏连忙道。“媳妇是忙了些,可还是应付的过来!”
梅氏笑脸盈盈,一点没有要抢差事的意思。只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徐家也不会因着没有河鲜就不结这门亲事!”
白老太太颔首,只说累了,将二人撵了出去。
待到齐氏回了西跨院,又被白正固说了一顿。齐氏气的半死,跟白正固吵了几句。白正固就摔了帘子出门。
次日的一早,刘妈妈气冲冲的进了春晖堂,“老夫人,老奴这差事干不下去了!”
她本是脾气暴躁之人,只在白老太太身边才收敛一二,所以梅氏当家的时候才会被人挤兑到外院去。
众丫鬟见了倒也不觉得稀奇,辛妈妈让小丫鬟们都退了下去。
“……倒都是好东西,却份量不足,奴婢就紧着这几个主子的院子送,可这也不是办法!”这事儿她已经忍了半个月,碍着九小姐的话才拖到了今日。
刘妈妈本来就是白老夫人信任的陪房,如今又有了昨儿河鲜的事在前,白老夫人自然又把二太太齐氏训斥一顿。
午后,白老夫人只觉得睡不着,便一面看着雕花矮桌上的仙客来,一面叫了春桃过来,“你觉得让老大媳妇再出来管家怎么样?”
春桃拿了美人锤给白老夫人锤腿,难得的说笑道,“两位太太都是厉害的,可比着您就差远了,这么大一个府邸,一个人哪儿管的过来!”
白老夫人笑着颔首,却是深深的打量了春桃一眼,“你也大了,若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子跟我说,我自会给你做主!”
春桃却是脸一白,跪到了白老夫人跟前,“奴婢愿意服侍您一辈子!”
白老夫人沉了脸,“哪有一辈子不嫁人的,你也服侍了我这么些年,你放心,你若是不愿意,我自不会将你随便配人!”
春桃低了头,“奴婢谢老太太恩典!”说着竟是额头点地的正式磕了两个头。
服侍老太太躺在了卧榻上小睡,春桃这才松了口气,白家的小五虽机灵,却不老实,整日里就知道讨院子里的姑娘欢心,绝非良配。
几日后,德哥儿终于不负众望,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报喜的人进了白府的大门,“金陵白临德。一甲第十三名……”
梅氏抱着槿娘哭出了声,她终于扬眉吐气,她的儿子中了举人,待到明春再中进士,她终于可以不再仅仅依靠白正圃。
白临德谦虚的应对着前来恭贺的人,不时的低头行礼,面容俊美,就像当年的白正圃。
几日后,白老夫人将梅氏叫了去,“眼看德哥儿也要娶亲,你身子也好了,不如就帮着老二媳妇做些事儿。”
梅氏恭谨的行礼,“全凭母亲做主。”
槿娘听说此事,前来恭喜梅氏,“听说吴家被下了大狱,看来父亲和三叔父也快复职了,眼看着大哥也要娶媳妇了,真是双喜临门!”
梅氏又重得了老太太的信任,开始主持府中的庶务,这一喜恐怕更让梅氏高兴。
果然梅氏拉了槿娘的手,“你也快出嫁了,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母亲说!”
槿娘低了头,眼中浮起一层水雾,“女儿想去祭拜一下方姨娘,顺便看看陶妈妈的女儿!”
梅氏脸色微沉,半晌,终于点了头,“就要出嫁了,去看看倒也无妨!”
槿娘曲膝行礼,“谢过母亲成全!”
终于可以出府了,槿娘好不容易忍住了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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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玉屏风 第九十二章祭拜
九月十五,天气转凉,槿娘穿着一件竹青色梅花暗纹的缎面披风出了西厢的门,就看见六娘站在院子里看桂花树。
桂花树上的枝叶已经掉了大半,分外凄凉。
槿娘紧了紧披风,浅笑盈盈的上前道了声,“六姐姐好兴致!”
见六娘并不理睬她,槿娘脸上也没有不悦,只转身往外走去,翠玉和绿柳分别抱了个青蓝色的粗布包袱紧紧的跟上。
黄妈妈已经在二门处等着,今日她要出门。
“站住,你就要出阁了,怎么还敢到处乱跑?小心我告到祖母那里去!”六娘转过身来,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她出门白老夫人是不知道的,老太太对方如萱讳莫如深,又怎么可能同意她去祭拜?
槿娘咬了咬下唇,转过身去,正色看着六娘娇艳的脸,“姐姐说的没错,我总是往荣锦堂跑,讨好母亲,就是为了能去祭拜亲娘,如今终于如愿以偿。”
见六娘不说话,依然瞪着自己,槿娘又道,“我没有姐姐这样幸运,自幼有父亲母亲亲自教养,想见亲娘,只要走几步路,换个院子就能瞧见!我的亲娘,如今孤零零的躺在郊外,逢年过节连个祭拜的人都没有,连牌位都不能接进府里!”
槿娘想起了前世的母亲,眼泪扑扑的落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指着院门,“姐姐若是想去告诉祖母,且尽管去就是,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在外院做了两年的粗使丫头,并不稀罕嫁去徐家,可是姐姐不同,若是荣国公府过来提亲。我自有本事搅了你的亲事!”
六娘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是走上前来,“你放心,我不但不会告诉她老人家,还会替你遮掩。”
槿娘愕然,六娘这是要做什么。
却听到六娘凑到自己耳边到,“妹妹可否帮我送一封信?”
一封有些皱了的信封递到了自己手上,上面没有写谁收,更没有署名。
谁知道六娘安的什么心?自己不是没有见过她的手段!槿娘本能的觉得危险,想丢开。却看到六娘眼里的寒意。
若是不接这信,是不是自己今儿就走不出这府门?
接了这信,却不一定要送。如果不接,恐怕老太太顷刻就要派了人去拦自己。
“姐姐要送到哪儿去?”槿娘面色平静,好像这不是一封信,而是一块点心,让槿娘在路上享用。
六娘笑容更甚。她继续低语道,“吉祥胡同,进了胡同的第二家,你只要跟门房说给世子爷的信就行了。”
吉祥胡同?六娘只觉得这个地方极为耳熟,却想不起是哪里。
黄妈妈派了小丫鬟在外头催,“九小姐可收拾好了?”
绿柳连忙过去。“这就来了!”
“好,我一定替姐姐带到!”槿娘一把将信抓在手里,胡乱的塞到了腰间。转身出了院子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