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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1 / 2)

>夜色沉沉,各种声音如水流漫过耳畔,风声,虫声,脚步声,细细的人语声……我沉溺其间,一夜未眠。

天明,护送的大夫前来告别,愤愤道:“那该死的奴才,竟然趁夜偷偷溜走,等拿到他,一定把他打杀,给夫人出气。”

原来,是那要跟随去楚国的男仆逃跑了……

我疲倦地挥挥手,制止他的喋喋不休,淡淡道:“肉食者都无护主之心,又何必苛求贫贱者。”

护送大夫讪讪退下。

楚国对宋国的战事已了,楚国没有胜,宋国不算败,两军各有损伤。眼看秋收在即,许是怕耽误农事,楚国退军。

拔营回国。

酷暑天气,炙热的太阳似要把人烤成一摊油脂。颠簸的行程不见尽头,沿途的蝉鸣无休无止,偶尔扑过来的一阵风也带着滚滚热浪和呛人的烟尘气息。

夜晚稍微凉爽,可也断无沐浴一说,最多只能用水简单擦拭。

饮食更不必言,除了因南方的食物用不惯,更兼军中用食简单粗糙,几天下来,大人犹可,脾胃娇弱的小男孩却整整瘦了一圈。

我心中难受得厉害。

越往南走,天气越热,好像天地成了一个大火炉,而行走其间的人正渐渐变成烤肉串。

再后,似乎终于不堪热量的重负,天地陡然变色,狂风四起,草木抖瑟,狰狞的雷电“咔嚓嚓”地劈开苍穹,大雨倾盆而下。

夏天的雨,总是说来就来。

不甚坚固的帐篷被风吹得东倒西歪,雨水灌进,三个人被浇得透湿,我紧紧地抱着曼儿,与青篱偎依着,惊恐地望着这个突然陷入地狱一般的世界。

由午后而起的雨,直到黄昏时分才停止,小家伙吓坏了,紧闭着眼窝在我的怀中,待雨停后我看他时,小家伙竟然睡着了。

我和青篱连忙替他拭身换衣,收拾出一块干爽的地方让他睡觉。

晚上用餐,小家伙才吃几口,便开始吐。我吓了一跳,连忙去试他的额头,除了吐,并未见其他症状,我不敢让他再吃,只喂了些热水,一直把他抱在怀中。

第二天,曼儿开始拉肚子。

我惶惶不安起来,央人去请军医,医生来了,却未说什么病,只简单地开了些丸药,便起身离去。

行军好像永无休止,曼儿的病丝毫未见减轻,头两日还会抗拒着吃药,再后,连抗拒也不会了,就那样软软地伏在我的怀中,半闭着眼,任人摆布。

我心如刀绞。前所未有的无助如一只巨爪狠狠地攫住了我,亡国、分离、迫嫁的痛苦瞬时都变得无足轻重,我的眼中,只剩下了这个孩子,牵动我全部生命的孩子……

终于进入楚境,终于驶进楚都。

有人过来禀道:“回屈府车已经备好,请夫人上车,随将军回府。”

我有些愕然,愕然过后,终于想起,如今的我已像财物般被赐给了某人。低头看着怀中暗淡枯萎的小脸,我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问道:“回府?就我一个人,还是和我的孩子一起?”

那人怔了怔,回道:“这个……公子怕要去质子驿馆,不过夫人可以带上你的侍女。”

我简直要冷笑了,默了片刻,我道:“我的孩子重病在身,年纪又小,我不能离开他,请你回复将军,我别无选择,只能随孩子去驿馆。”

那人顿了顿,道:“请夫人不要为难属下。”

我缓缓抚摸着小男孩软软的头发,心酸难忍:“还是请您不要为难我们孤儿寡母。”

那人惶然,终不敢强,匆匆离去。

车马人流相继入城,沿途国人夹道迎接,炎炎烈日,减不去人们相见亲人的热情,也消不去我心中皑皑冰雪。

毫无预兆地,车马直接停在一座府邸前。

“这是?”我有些懵懂,目光扫过门楣上那偌大的“屈”字,心倏然一紧。

“将军去祖庙了,稍后就到。”还是先前那人,微笑着从容道,“将军说了,已经安排了最好的医生为公子诊治,也安排了最细心的侍女照看公子,夫人就不必担心了,下车吧。”

我迟疑。

那人道:“医生就在府内,夫人下车吧。”

说话间,已过来两名侍女,一名扶我,一名去接青篱怀中沉睡的曼儿。

我无暇顾及沿路迎接的男男女女,无暇顾及府中精妙的建筑景致,我的心思全部吊在一点上,那就是曼儿的病。

医生捋着三缕长须,操一口楚语,颇有节奏道:“娃脾胃弱,邪毒入侵,光止泄是无用的,还得去火、去毒,现在已经发热了,生生拖成险症了哟。。。。。。。”

我的心肝儿随着他柔曼的尾音颤了颤,急道:“那公子他不会有事吧?”

“吾会尽力的么。”医生道,说完,便开始翻药箱,开药。

我定定地望着榻上昏睡的孩子,心思凌乱如风中烛影。

送走医生,安排侍女,吩咐煎药,待一切停当后,一个家宰模样的人走过来对我道:“现在夫人也该准备一下与将军的大婚之礼了。”

我身体蓦然一紧,抬头看他。

家宰道:“等公子用完药,我会派人送他去驿馆,照看的侍女也会跟去,夫人尽可放心。”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空洞得厉害,竟发不出一点声音。

家宰朝外点了点头,便有两位年长的仆妇走过来,对我行礼道:“奴婢们服侍夫人去沐浴梳洗。”

我迟缓地站起身,回头看去,榻旁的青篱正无声地望着我,那目中的神色,让人流泪。

一步一步向外走,刚出门,便见身旁的侍女便齐齐地福下身去:“将军!”

我心神一震,迟钝地抬头,但见宽大的影壁旁,一人负手站在那里,须发半白,满面风霜,古铜色的皮肤布满刀刻似的纹路,虽一身便服却掩不住那常年军旅的肃杀之气。

二十多天来的颠簸劳累、忧虑恐惧猝然袭来,我眼前发黑,耳朵嗡鸣,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歪去。

☆、招魂

男人的出现犹如铁证一般把无情的现实直逼到眼前,避无可避,防不胜防。

有一瞬间,我以为自己会倒下去,就像被洪水冲垮的堤坝那样坍塌溃散,可是,当我回过神时,我已经稳稳地扶住了旁边仆妇的手臂,撑住了自己。

不能倒下,无论如何,在楚国人面前,不能倒下……。

内心,如飓风呼啸一般,反反复复回荡着这句话。

再抬头时,那人已经离去。

盛夏的阳光刺得眼睛灼痛眩晕,我微微闭眼,干涩地说了一句:“走吧……”

准备的过程分外漫长,沐浴、更衣、晾发、梳妆。。。。。。我像个木偶人一般任人摆弄,间或,会猛然惊醒一般问上一句“公子现在怎样了”,在得到想要的回答后,复又沉寂下去。

暮色终于降临,天边的晚霞浓如忧伤,我恍恍惚惚地想:我的曼儿已经到驿馆了吗?吃过了药,他的热退了没有?没有母亲在身边,他会哭闹吗,一向妥帖的青篱能否照顾好他……脑中蓦然闪过萧泽的身影,心中顿时涌起深渊般的绝望。

庭燎亮起,满院光影晃动,面目苍苍的男人候在门外,如落满一身寒霜。

我沉默地走过去。随他走向正室,缓缓净手、共牢而食,合卺而饮,程序简单如一台平铺直叙的哑剧。

从人依次退去,四周静寂下来,唯有烛火在不安地跳动,我僵僵地跪坐在席毡上,内心紧绷如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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