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他怎样才算功成名就?非要拜相才算不成?”刘延庆叹了口气,那陈绍宽太过自负,显然也不是最佳的人选,不过是冲着勇王的面子加上一纸婚约罢了。“等这阵子过了,阿爹就替你们办了这婚事。”
“那就全凭阿爹做主。”静研微笑,又道了个万福。
本是应该高兴的事,她却莫名其妙想起了那个人孤寂的影子,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刘延庆爱抚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心底总有一片阴云挥之不去。
也罢也罢,等这次的事情都结束了,静研的婚事也定了,他便索性告老还乡,以避锋芒。
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生出岔子。他们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唯有楚王为太子,顺利登基为帝,才有活下去的机会,否则一朝倾覆,破巢之下焉有完卵?
“啊!”夏绥远一声惨嚎,硬生生被人从昏沉的梦里弄醒,刚一睁眼只见自己床边立着一个女子,手中持着一枚银晃晃的针,正在他身上来回的比划着。
“喂,若姑,你行不行啊?”他抬手揉了揉被扎的生疼的肩膀,“爷伤的又不是这里,你扎肩膀做什么。”
那女子没理会他,自顾自的认真的翻着手里一本已经发了黄的书卷,边翻还边认真的在他身上寻找着什么。
她容貌生的极美,却惟独左眉间突兀的一道鲜红如蜈蚣状的刀疤划至右腮,使得整张脸都变得狰狞起来,连带着本就寡淡的唇线也显得刻薄。
“你到底找什么呢?“夏绥远被她盯的直起毛,赶紧问了一句。
“膻中穴。”若姑答得言简意赅,在他胸口处摸了摸,确定了位置,手中锋利的针尖便要刺下去。“给奴婢试试,总比出去求人家扎你强吧?”
她可都看见了,这位爷回家的时候胳膊上还扎着个明晃晃的针,不用问也知道绝对是哪家小姐的手笔。
“哎哎,行了行了。”夏绥远刚忙一个侧翻身滚到床的另一侧,“爷没事儿了,吐几口血歇几天就好。那书你慢慢研究,没人就找戴青做做实验什么的。”
纯属搞笑,膻中穴是给她随便扎着玩的吗?况且她手里拿的那是什么东西,一本已经快要被翻烂了的《黄帝内经》,靠这玩意儿解毒简直是滑稽。
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里已经被层层的纱布包扎的妥当,裂痛的感觉已经好了许多,血气也被压了下去。
“安太医刚才来过?”他皱眉,严肃的问道。
“恩。给你吃了解毒药,过了血。”若姑见他清醒了,也就施施然将手中的针收好,转头低声道:“小爷,你胳膊上那个伤是谁裹得?”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还一股子胭脂味儿,肯定是外面某只狐狸精的杰作。
夏绥远低头一瞧,知道是已经被她重新包扎过了,呵呵的一声干笑,“没谁,爷的相好。”
若姑抬眼瞟了他一眼,很鄙视,“又是那个姓刘的吧?还真是扫把星。”
每次一牵扯到那位,保证事儿多。偏生还有不长记性的,上赶了去人家那里讨嫌,比如说眼前这位主子,也不想想自己因为什么无故被软禁了四年。后来去了趟西北,九死一生,她还以为他能多点教训,没想到这位小爷回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去找那女人,结果那女人做了什么,直接告诉他自己和别的男人定亲了。
杀人不见血也没有这么狠的,若姑咬牙冷笑,也就眼前这位心软让着那女人,若是落到她手里,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教训了再说。
夏绥远并没注意到她神色的异样,从床上起身活动了一下,猛的想起了什么,冷下了脸问道:“爷睡了多久了?”
“两天。”若姑若无其事的起身,“皇上派了内侍来问过一次,奴婢说您吃坏了肚子,陛下这才派了安太医过来。小爷,你饿不饿?林婆婆说特意给你煮了参汤。”
唔,果然是受了伤待遇就高了,林婆婆攒了那么久都舍不得拿出来用的人参都给切了。夏绥远笑眯眯的将没受伤的那只胳膊撑到了脑后,“你跟她老人家说不用了,她自己留着吧,那东西金贵。”
“奴婢说过了,林婆婆说这回从您衣服里找到了一千两银票,还好没被血弄脏了,现在咱们的开支又不多,估计买几根人参还是可以的吧。”
可不是不多,过几天就得多了。“算了算了,那是你主子我的卖身钱,省着点花吧。”夏绥远摆了摆手,“再说房顶上漏雨还没修好呢。”
说出去都让人家觉得笑话,堂堂一个璐王府,整个一个破烂之家。府内连仆人带女婢一共十个人,亲卫不过百,也就正大门上搞了点面子工程,弄了几个金漆兽面锡环铜钮。只要迈进那个门槛,立刻就会觉得眼前一片豁然开朗,森然如同鬼屋,还比不上城中的一些大户。
夏绥远自打住进来,总是纠结于屋顶和顿顿白菜萝卜。一度曾经觉得还不如回宫里去住冷宫,起码那里还有人给送饭(虽然水平实在不咋地,跟猪食差不多),好歹不用自己掏钱。
要不回西北也不错,和士兵一起吃大灶还能体现自己与民同乐。
当然这种苦中作乐的思想,金銮殿上他老子才不去体会,这不是就颠颠的把他提溜回来给人当猴子耍了?
“哎。”夏绥远叹气,很不忿的从床上翻起来,下地走了两圈,觉得晕乎乎的脑袋总算恢复了点清明,这才扳着脖子嘱咐若姑道:“那钱留着,过几日爷大婚,没准儿就有穷相识什么的从外面来讨彩头呢,到时候请客吃饭可得花销不少。”
若姑会意,很慎重的点了点头,“小爷放心吧,那事儿戴青,王贲他们已经去安排了。您上回给的那两千两银子还能打点些城里的。”
“恩。”夏绥远若有所思的笑了笑,不置可否。“哎,上次父皇派了李公公来宣旨,爷交给你保管的那份圣旨呢?”
“收着呢,小爷您放心,丢不了。”
“那便好。”夏绥远很惬意的哼了一句戏文,一边甩着膀子,一边回头道:“走,跟爷出去转悠转悠,这几天躺的都快发霉了。”
若姑很果断的摇了摇头,指了一下旁边放着的衣篮子,示意他自己还得干活。顺便还扫了一眼他光着的上半身,鄙视之意溢于言表。
夏绥远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激动,差点裸奔。只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回身到衣柜内翻了一件半新的袍子出来套上,这才晃晃荡荡的出了门。
横祸
不过七八天的日子,过的飞快。估计连翰文帝都没想到自己一向看不上的这个儿子,这次如此的听话。让他娶如花,他愣是没找如草,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璐王府内。
内务府原准备草拟了些物品的清单送到他府上,无非是些陈年积下来没人要的绫锦绸缎之类的旧货,这回好统统清仓处理,全拿来给他办喜事用了。
夏绥远打着哈欠,愣是看都没看一眼,叫他们把东西抬进来扔到府内某间没人肯住的草房里作罢。反倒是另一队人将东西送到李尚书府上的时候,惹得老头儿吹胡子瞪眼。
见过寒酸的,真没见过这么寒酸的,李老头子前半辈子纵横沙场大半生,如今总算是落得个安生日子,被这事儿一气,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直接抗旨不把闺女嫁给他的好。
于是皖宁城内,人们茶余饭后又多了新的资谈。
“哎哎,听说没有,李家的如花又上吊了!”
“啊?不是都要嫁给璐王了吗?吊个妹啊!”
“听说是嫌弃璐王府太穷了。”
好吧,这个事情就不是人为能够改变的了,还是那句话,谁让这可怜的娃不招他老子待见呢。
六月初八,黄历上有言:
宜:出行、嫁娶、订盟、纳采、入殓、安床。
忌:作灶、掘井、谢土、入宅。
也不知道为何,一早静研便睡不安稳,瞧着外面蒙蒙的天色辗转反侧。
实在睡不成了,她索性披衣起身